* 年末真的是爆炸忙QQ 上班族表示想要寒假(?)
* 本回参与的角色变多了,字数也爆了,希望赏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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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业火
“不用追了。”身形修长的男人呼吸紊乱,呼出的话语,在空气中凝结白烟。
冬夜冷冽的风毫不留情地刮过城市干燥的皮肤,卷起路面满是西洋节日的残
余碎屑,双面的城镇一边是平凡百姓家正酣睡的美梦,孩子盼著北国圣诞老人
驾着雪橇送来礼物,然而歇息的霓虹另一边,却是暗夜野兽们诛死游戏的战场。
“咳!哈、哈、哈啊…....”一个身着黑色皮衣男子顶着过于惹人注目的蓬松淡
色金发,他回头警戒是否仍有追兵,在重重喘气中试图稳住呼吸的节奏,鼻息间
吸进的冷空气几乎要冻伤脑袋,手肘与背上的挫伤隐隐作痛,他的眼角泛红,知
道即使疲惫不堪也不能在此地久留,往北边,他想,至少暗号是这么告诉他的。
辨认出方位后他俐落地攀爬上倾颓的水泥墙又跃下,路面积雪让逃亡的脚步失
去平衡而有些颠簸,所幸训练有素的身手仍让他轻巧落地,他仓皇再转身奔往漆
黑的巷弄,疾促无声地隐没在无尽的暗夜。
数十分钟前,溯回他身后纷飞的雪幕里,一座藏匿在城镇边缘的水泥废墟,浓
烈的烟哨味狂妄弥漫,他手里装有消音器的金属枪支呼啸出数发子弹夺走那些想
对自己动用私刑的家伙们的性命,而最后一发子弹贯穿过名贵的铁灰色羊毛大衣,
在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上炸开血花,深棕发色的男人面部扭曲应声倒下。
追兵手上枪管口火光乍现,但落空的弹孔嵌在倾颓的石灰墙上,仿如空洞的面
孔,追兵们反被金发男子精准的枪法解决,结束他们短暂的廉价生命。
“C已经被注射定位芯片,RM会找到他的。”男人在缓住呼吸后淡然地说,止血包
扎相当顺利,只是剧痛令人有些发颤。啐了声可惜,他将弄脏了的羊毛大衣扔给
一旁的手下。
月光照映那个棕发男子身上干涸的血迹,薄薄地掩住了他肩胛上的刺青——妖
异诡谲,鲜血般艳红的樱花。
当男人披上全新干净的长外套,乘着前来迎接的座车离去以后,雪地上仍遗留
著那几具生命之火已然熄灭的身躯,任凭黑色的血液凝结在斑驳肮脏的地面。
午夜江边的街灯此时苍凉地熄灭,月光点亮了落下的细雪,令雪片旋舞在混浊
夜幕之间,似灰烬自高空飘落,宛如覆蓋生灵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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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降临,天空吝啬地施舍几许微弱的日光,将飘雪融成碎雨,聚少成多的浩
大声势,越过灰濛阴郁的云层,啪拉啪拉砸碎在挡风玻璃,一台逆着风雨驶出闵
家宅邸往城北而行的黑色轿车疾驶而出,被打湿的树枝栖息的鸟群作散飞去,后
方数台保镖随行车接着跟上。
闵玧其凝视著轿车后座的萤幕上闪烁的绿色小点,涟漪一样的萤光绿圆圈扩大
又消失,显示的是朴智旻即时发出的特殊讯号,能显示藏匿的场所、以及求救信
号,只有武渊组织的定位系统可以捕捉并解码这段波长——没有其他意外的话。
“很完美。”孙队长满意一切都符合计划,利用被掳走的朴分队长作为诱饵,才
终于接触到夜樱的核心巢穴,能够这样逆向解码,当然也少不了从死去的闵宗哲
身上截取而来的成果。
距离目的地还有近半小时车程,车窗两旁雨景呼啸而过,闵玧其侧头冷著一双
眼看着窗外,只差一步就可以逮著夜樱。外头的雨势似连绵无尽的乐队小鼓敲打
他的神经,旁边孙宇河瞥见闵玧其手上的动作,悄声递给他黑色皮手套,闵玧其
嗤了一声仍是戴上了。手套下他的食指仍习惯搓著拇指,在戴上孙宇河递来的手
套前,指甲几乎在拇指皮肤上刮出血来。
锋利的刀一旦遗失了刀鞘,必须有暂时替代的物件,好提醒他收起暴戾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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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个月以来,闵玧其没再去过别院。
或更正确地说,无法去一个已经不存在的地方。
那日他拿走遗落在暗室的打火机,成为与那幢屋舍的最后一面。
空荡荡的屋里处处都是他熟悉的那个人的影子。原来人不在了,可以让这方空
间变得寒冷、陌生,以及令人感到困顿的吵杂:风吹过庭院干燥的枝叶沙沙作响
,花香萦绕,并不存在的书页翻动、蝉鸣、鸟只唱歌的声音,是近黄昏的白昼,
即将失落阳光。
厌烦。
初冬傍晚的凉意与记忆趁隙钻进清醒的脑袋——小时候他被禁止来到这里,他
被禁止做的事情太多,数不清了。闵家的所有都是由兄长继承,身为次子闵玧其
只要扮演好长子的辅佐,好听点就是乖乖活着便衣食无忧,必要时则连命都可以
赔去,只要组织需要他这么做。父亲看着自己的眼神总是带着一丝复杂,他明白
自己相貌在外人看来像父亲,可惜事实总是更荒谬。
从小敬爱的叔父,狼狈的他四周散落着阿谀敌对组织的照片,他被逼供时苍老
了好几岁,闵玧其支开身边的手下,只为求证埋在他心底疑惑已久的问题。然而
为了求饶苟活的他说著松月啊,我都是为你好。凭什么闵宗海夺走他们所应得的,
首领的位子,权力、金钱,还有他深爱的人,他不能相认的儿子的母亲。
闵玧其瞥见闵宗哲的手上有着以往所没有的,淡淡的青绿色线条,未成形的,
属于其他组织的刺青。
令人作呕。
他的食指反射动作扣下板机,耳边响起不存在的枪鸣。
那位屈指可数知道他乳名的人,已经成为被嫉妒吞噬而扑向贪婪炽炎的飞蛾,
泯灭在火光中。
想要拨散那令人不快的回忆,却是青涩熟悉的声音沁入他的脑海。
——‘很难想像,少主这张松软的脸蛋会开枪杀人。’十七岁的郑号锡毫不知险
恶地笑开脸上的梨涡,轻挑的手指戳上十八岁的闵玧其嫌恶的表情。‘明明这么
可爱。’直到某日闵玧其在他面前干脆地亲手射烂一个泄露走私情报的卧底的双
手让对方招供以后,郑号锡就再也没有质疑过他的少主。
——‘被你害得我现在看到点燃的菸就不自在。’郑号锡白了眼闵玧其,后者正
要点燃一根事后菸。黑发的少年下意识抚著自己胸前的印记再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被血气方刚的闵玧其折腾了一晚让郑号锡此时昏沈欲睡,嘴里模模糊糊咕嚷着一
句细不可闻的话,便将头钻进银发少年的肩窝。
‘刚说什么?’
郑号锡摸上闵玧其的喉结,轻碰那低沈而醉人的声音震动来源,‘没什么......
我说,少主都是要成年的人了,别再生气就随便烫人啊。火很危险知不知道。’
‘嗯。’搁下手里的菸,他撩起被褥沉入温暖的怀里,柔软白银的发丝掠过线条漂
亮的锁骨,‘没见过寿星讨个礼物还得先伺候别人。’他的吻瘙痒惹人,让郑号
锡弯起眼睛懒洋洋笑着说,二十岁生日快乐。
打火机金属清脆的声音像把冰锤敲开琐碎的回忆,四周回荡冷冽的铿锵,一声一
声刮走闵玧其曾拥抱过的温度。苍白的食指抚著打火机表面的银色龙纹雕刻,他眼
底蒙上一层冰霜映着火光闪烁,柔软炙热的艳红吞噬眼前假想的身影,那个有着忧
郁背影,穿着墨绿色棉质衬衫的男人回望他。如同好几个以往的日常,他漾起笑容
唤著自己的名字,玧其哥,玧其啊。或有时候,他唤著彼此间习惯的那个称呼。
还能有什么方法,能让失去温度以及爱欲的这处别院变得更空荡,更死寂,最好
空无一物,什么也不剩下。
二十一岁的闵玧其对自己喃喃自语,穿堂而过的风什么也没带走,他又回到独自
一人,而试图在风里捕捉记忆的身影更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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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前,在预定的传统婚礼举行前日,一只字迹娟秀的褐色信签,书写着道别,
搁在收拾干净的闺房书桌上。寂寞的韩式礼服被妥善的收拾在床边的大方箱子。
当晚深夜的码头,无月的海面只有人工照明点亮,一个单薄细瘦的身影登上到港
的船只,摇晃晃地令人失去平衡。方惠媛纤细的手臂环住郑号锡的脖颈,她感觉风
衣下紧绷的身体被怀里的人给收紧,背上是安抚的轻拍,一点一点收起她的不安。
造假的证件透过管道弄到不是难事,如何避开组织的追踪才是最困难的问题。
‘那么惠媛后悔跟我走吗?我们要去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方惠媛发现自己没有
拒绝的理由。然而她止不住地手指冰凉,提醒著自己这是个矛盾的决定,她是跟着
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离开,她求之不得,但真的能够不被找到吗?这不也是另一种听
从他人意见行事?她在书中认识的广大瑰丽的世界,不应该是以男人意见为主、女
性只能在男人影子下生活的地方,她在学校里见过其他更多自由自在生活的人,能
够摆脱组织迂腐的规训而像那般生活是最好不过了。
回想起来,重要的转捩点发生时总在平凡不过的时刻。
婚事说定以后,方队长以更熟稔彼此为由,安排方惠媛在郑号锡结束教课时前去
校园迎接他,那段时间也总是郑号锡比较得以自由运用的时候。郑号锡刚开始确实
感觉不太自在,几次被刻意安排独处以后,总得试图开启话题,今日方惠媛穿着白
色连身洋装,外面裹着保暖的羽绒外套。郑号锡想起那次宴会,方惠媛将酒洒在自
己浅色礼服上的时候,着急著说了那衣服她还想穿去毕业舞会的。
‘惠媛小姐毕业了吧,之前在学校是专攻什么科目?’郑号锡礼貌地问起,试图开
启一些简单的话题,让这段从教室走到校门口的路途不至于太尴尬。
‘外科。我最近在申请到A医院做实习医生。’方惠媛简短回答。
‘看不出来呢......啊,没有冒犯的意思。组长说过妳喜欢艺术,我一直以为妳也
是书画方面的专攻。’
方惠媛将一绺不听话的浏海塞到耳后,她一直觉得浏海让自己看起来太乖巧,但
家族的人都说这样比较适合她,这让她很不自在,决定之后留长再也不剪短了。
‘是的,很奇怪吧,黑道的女子学医。哥哥一开始也反对......不过号锡哥别害怕,
婚后我不会把你的内脏挖出来让哥哥拿去卖的。’
郑号锡愣愣地看望着方惠媛若无其事说出方分队长的负责项目‘......不知道原
来惠媛小姐幽默感很好,之前见面妳很文静。’
‘组长也说过号锡哥平时看起来很斯文的。他要我别太介意你的一些玩笑话。’
郑号锡无奈而嫌弃地瞥向教学大楼阳台上一排绿色盆栽,突然间好像那排植物都
变成了欠缴作业的学生‘少...组长也跟你说这些。看来惠媛小姐跟我有些相似的地
方啊。’
方惠媛掩嘴笑了起来,银铃的笑声温柔轻盈。
‘不瞒号锡哥,很小的时候组长还欺负我,扯过我头发呢。小时候我很怕他,说话
很冷漠。从来没见过他笑。这经历也相似吗?’
眼前的女子笑起来让郑号锡想到春天里微风里摇曳的白色铃兰,小小的,灵巧的。
郑号锡笑而不答,他陷入搜寻脑海里的闵玧其,威严的表情里细不可见的微笑总是难
能可贵的瞬间,虽然未曾提及,但他喜欢闵玧其淡淡清浅的笑容,仿佛暖风拂过的融
雪。
‘话说回来,能够坚持自己喜欢的事情,惠媛是很热情的人。’仔细想想,能开口让
闵玧其说媒,方家分支在组织内的地位也不容小觑外,也让郑号锡重新评估了下自己
的斤两。
‘是的,我可以为喜欢的人、喜欢的事情付出所有。第一次看到号锡哥的时候,就知
道你不一样。我说不上具体的,但是你不一样。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子随和。你
不是甘于附属他人的人,我知道你想挣脱这里。’方惠媛坚定地看向郑号锡,郑号
锡发现自己是第一次认真看清楚方惠媛的相貌,她晶莹的双眼几乎要透视他。
倏然间有个灵感闪现,他停下步伐转过身直视方惠媛的眼底。
‘惠媛果然跟我是相似的人呢。’在不远处的保镖眼前,他将方惠媛的手,握进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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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岸以后往南而行的船只,晃荡在浓墨色的海面,船后激起灰浊的浪花在水面皱起
又散去,加速远离方惠媛熟悉的土地。海风吹乱她平时梳妆整齐的发丝,她的刘海已
经够长得足以固定在耳后,面上干燥的风刮得脸颊刺痛,却也吹散了方惠媛心里的矛
盾。她告诉自己,只是要展开新的生活,为了这个不能再简单的理由,所以她答应了
郑号锡一起离开。
伪装成渔船的船只有些简陋,所幸船舱里设置的暖炉让人得以抵抗船底窜上的寒气,
方惠媛裹着厚实的睡袋进入梦乡,但郑号锡心里确认著计划,接下来何去何从,对于
未来的不确定,令他睁着眼睛无法安然入睡。
海风刮得更激烈了,外头塑胶帆布没收紧的部分拍打着船身。云层很厚,依然看不
见月光。但至少这是个无雨的午夜,还没入冬,郑号锡希望不会遇到意料之外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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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终于不再烦人地下个没完,但朴智旻觉得自己逃亡的结局若落在这场景未免太恶
趣味了。在发出求救讯号之后,连日连夜依著组织回复的指示抵达的目的地,居然是
市郊荒废的主题游乐园。伫立在斑驳的小丑欢乐笑脸招牌下,生锈的七彩旋转木马在
他的左侧,眼前是巨大的摩天轮——朴分队长筋疲力尽,只想结束这荒谬的恶梦,如
果这真是梦的话——包含抵在他后脑勺的冰冷枪管。
“双手举起来。朴智旻,代号Calico,武渊残存的一击分队队长。”
朴智旻警戒地预备动作,脑中高速运转着如何分散身后人注意力,都可以从胸前掏
出他的消音手枪,对方个子相当高,但攻击下盘应该有机会,还有两发子弹足够他解
决对方。
“走进去。”对方枪管轻敲他的头顶,让他感觉血液冲向脑门。
“走,进去哪里?”朴智旻看着摩天轮的入口发出疑问,直到他被用力推进狭小的座
舱,唯一的舱门在背后传出上锁的声音。
“给个忠告,在我用枪轰掉你那动着各种歪主意的漂亮脑袋之前,把你胸前藏着的家
伙扔出来。你那把枪可是杀了好几个我的重要部下。否则......”高大的男人敲破座
舱入口对面的玻璃,将朴智旻压向空荡的窗口“就扔你下去。这个高度应该可以让你
半死不活。”
摇晃的摩天轮开始启动,可笑滑稽的电子乐曲演奏起来。朴智旻的脑仁被风吹得开
始痛起来,他想自己应该是又中计了。他手探入自己黑色皮衣的皮质暗袋,抛出鎗支,
摩天轮上升得很缓慢,还能听见金属绝望地坠落地面的声响。
接着他被翻过身来,腹部吃痛地被重击了一拳。
“这就对了,表情不要那么严肃。组长似乎还不想弄死你,你得活着才有价值。
不过,等一下有更好玩的事情发生喔。”
朴智旻昏去之前,昏黑的视线里依稀瞥见对方拿着手机,卷起袖子露出的手肘上缠
绕青绿色的蛇纹身。
“组长,这里是RM,逮到C了。”
据传夜樱的刺青是艳红的樱花与青绿的毒蛇。
蛇与樱花,不应该同时俱在的季节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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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觉”的座车驶入主题乐园,孙宇河按下了车窗,对着空无人烟却洋溢着欢乐变
调曲子的乐园发起牢骚。
“听说过夜樱的组长童心未泯,但没想到是这种程度。”
“我以为这里说要改建后就荒废了,没想到还能运作,…...说起来他们都拿这里走
私些什么啊….”
一道尖锐的噪音划破空气,欢欣的乐调嘎然而止。
TEST、TEST,广播传来男人清嗓测试的声音。
——好久不见啊,闵玧其——
——要引你亲自出来还真是花了很多心力呢——
——我有准备很棒的节目给你,期待一下吧,你想要的关键人物在镜屋这边。
这次久违的寻宝游戏是你慢了一步。对了,要一个人来噢——
广播切断后又是一片噪音,这回响起的是变奏版游行乐曲。孙宇河的幽默感实在无
法承受这种可笑的场面,闵玧其按住他想要对天鸣枪的冲动,示意他安静,让车驶往
位在乐园深处的镜屋大门之前。
闵玧其下车后点了一只菸,便潇洒地走进入口,大门嘎吱一声,自动关上时响起厚
铁钝重的闷响。他迈步经过无数的镜子,镜面映着他一身黑衣以及苍白冷静的侧脸。
“对了。身为旧识,我有个建议。”闵玧其低沈声音与脚步声回荡在室内,他知道对
方听得到“这游乐园少了一个设施,应该再盖个巨型捕鼠器,好抓住你这龌龊鼠辈。”
——呀,那样你会少很多乐趣的。呵呵呵呵。——
“如果是在人身上注入毒品跟植入各种芯片的乐趣,我没兴趣理解。”
——你能找来这边代表闵宗哲那废物已经不在了,还喜欢我准备的余兴节目吧?——
闵玧其循着声音的来源往更深处走去,终于见到声音的主人穿着铁灰色长外套,坐
在镜屋尽头的红色皮质沙发上,沙发旁一个金发身型略显瘦小的人被绑在铁椅上,眼
睛蒙着一块黑布,应该就是朴智旻的旁边,站着另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而沙发上那
长相端正的男人扬起优雅的笑容向闵玧其问候。
“亲手轰掉自己亲爱的叔父脑袋的感觉如何?是不是很痛快呢?”容貌好看的男人说
完又摇摇头“还是我该说,弑父让你感到快乐吗?他意志有点薄弱呢,告诉他能拿到
什么好处就倒戈了。看来在‘觉’里压抑太久不是件好事,需要偶尔释放来保持身心
健康,才不会一脸郁闷。毕竟你们一家子都很面部僵硬呢。”
闵玧其注意到男人抱胸时左手动作不太自然,他的左肩受伤了。
“金硕珍,先撒泡尿照照自己跟RM吧,同父异母的兄弟乱搞,恶心地令我想吐。”闵
玧其皱起脸,仿佛看见什么脏东西似地嫌恶着眼前的两个人。“中学时我就不该手软,
让他只是打几个石膏了事。两个打一个,这么多年到现在夜樱的格调还是没长进。”
金硕珍优雅的表情倏地温度骤降,“谈到出息这回事,我倒想知道你拿什么来跟我
交换武渊的朴智旻?”
“汝矣岛的名单。”闵玧其叼著菸从怀里扔出一颗随身碟。“夜樱缺乏白道的警力结
盟以及金融界的要角作背后撑腰。贩毒走私的管道因为海外的黑道介入所以也越来越
贫乏。这名单里的人,跟闵宗哲一样,只要有好处就能倒戈,应该可以省下你不少拓
展客源跟版图的心力。”
“不。”金硕珍挑眉吹了声口哨“我现在对正直的交易没有兴趣了,我呢,就是要看
你受苦。亲眼看着武渊跟觉如同笑话,一点也不剩地消失。”
他眼神示意,一旁身材修长的男人冷不防地开枪送了一发子弹,正中闵玧其的膝盖。
金硕珍站起身来,黑色发亮的皮鞋踩烂黑色的随身碟。接着他走近蹲下,靠近伏在
地上冷汗直流的人,金硕珍修长的手指捡起地上还在燃烧的烟蒂,他对闵玧其的耳边
轻声细语。“外头你的手下都已经被我拿下了,闵家也被包围得差不多了,还有那个,
你很看重的那位干部叫什么名字?嗯~孙宇河?如果你待会还有机会从这里走出去的
话,还可以帮他瞑目。他似乎很不喜欢我准备的乐园主题曲。所以......”
金硕珍的声音似吹气般温柔而锐利地钻入闵玧其发凉的脑袋。
“我让人打穿了他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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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玧其想起一首诗。
述说著一只蝴蝶,不明白海有多深,以为海只是片白色的田地,于是不懂得惧怕
的蝴蝶低飞而下。想要一探究竟,却被海水濡湿了翅膀。飞行颠颠簸簸,牠一身疲
惫回到岸上,三月的海上没有繁花盛开,只有蝴蝶的腰上,镶著淡蓝色的新月。
他稀微的印象里,记得号锡吟过那首诗。
如果纹身时感觉痛的话,要想像自己泡在温暖的海水里,或是飞翔在春日里的蝴蝶
,那么就不会痛了。他记得郑号锡这么说过。
然而他现在觉得好疲惫。
金硕珍的皮鞋踩断了他可以扣板机的手指,他身上的衣服被割破而且浑身发疼。
隐隐约约还听见金硕珍刺耳的笑声,他说闵玧其啊,看看你身上的刺青这么细腻,
你要庆幸自己是曾被爱着的人,但那个人也早已经遗弃你而去了。可惜啊。
然后他又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剧烈的鎗响,刀柄没入皮肉的穿刺声,哀嚎的人
鸣,但是闵玧其这次却没有感觉,或许是想像泡在海水里的转移注意力奏效了吧,
又或许是已经痲痹到无法感觉到疼痛了吧。
而且冰冷的地面开始变得温暖起来,他想着是不是因为将要死去,所以产生了幻
觉,又或许是地狱的业火要将他带走,这么想来该跟在彼岸见面的父亲、还有他的
生父说些什么。
即便是死前也想看看这世间最后一眼,闵玧其艰困地试图睁开眼睛,左边的视野
一片黑暗,右眼仍依稀看见一个黑发的男子奔过身边,那男人身上扛走了朴智旻,
然后敏捷地消失在他视线所及的范围。他看见不远处喷溅的鲜血,有一把刀刃反复
刺向剧烈痉挛的躯体。
空气正在蒸腾里摇晃,他这才发现身边所及是燃烧的火焰,眼前一团黑影朝着自
己靠近,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抚上他的脸试图唤醒他。在意识模糊之间,闵玧其的眼
前浮现了熟悉的脸。
熟悉的笑容,有些破碎。盈满水光的小鹿双眼,好像一眨眼就要流出泪来,还有
令人怀念的心型嘴,闵玧其伸手想触摸让他想念许久的那颗唇上的美人痣,但手指
却无法靠着意志伸直,嘴里有绣铁的苦味,喉咙想要发出声音却只有嘶哑的干咳。
郑号锡扔开手上满是暖热鲜血的刀,捉紧闵玧其伸出的宽大的手掌,郑号锡露出
的哀伤表情上带着斑斑血迹。令闵玧其心里疑惑著又怎么了呢?你身上为什么沾满
著黏腻的红色?为什么那么难过的样子?是我又做了什么伤你心的事情?
“少主总是选择一个人走太寂寞了。”
如果有地狱,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去。
“我来要你信守承诺,是你说好要将自己交给我的。”
闵玧其依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梦中,他感觉身上被盖上厚实的外套,而后被人给
抱起,他们险些越过火焰的吞噬,在夺门而出后被寒冷的空气再度包围,驱车离开之
后不久,身后的建筑物在轰然巨响之中爆破燃烧。
不管事实是如何,闵玧其感觉自己是真的累了。郑号锡的声音越来越远,他感觉
身体渐渐失去温度。
如果送他前去奈何桥的人是号锡,
那么这结局也不算太差。
【终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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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融以后】
方惠媛改名换姓后在海外的医院找到了新落脚的工作,她终于得以从事梦寐以求
的法医,晨间进医院前,她习惯喝着美式咖啡伴着电视新闻苏醒脑袋。
关于韩国当地的新闻只有小小一段报导,废弃的游乐园不明爆破的意外事件,推
断是暴力组织火拼所造成。
后几周首尔京畿道一带的暴力组织陆续被警方侦破,肃清了东区域的夜樱组织,
其首领下落不明。除此外经尸体检验报告,证实情报犯罪组织“觉”的成员与其首
领在火拼中丧生,余党尚在逃窜中,警方将持续追查。
她没直视电视萤幕,听见画面上的主播开始报导下一则新闻。她迟疑了一会打开
手机发送短信,没过多久便收到回复。
——谢谢妳的帮忙,我们安好。M——
她在松了一口气后便无法制止眼泪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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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南方,春天的花季里展开了一系列的节日。
初春乍暖还寒,远方的山茱萸黄澄澄覆蓋山头。山腰处一幢隐秘的屋舍里庭院种
植的熟悉的蓝紫色花草,正一点一簇地含苞待放。
一个银发的青年穿着白色宽松的衣服伫立在庭院,左眼与手指缠绕着绷带,他单
眼凝望着空中飘落而下的白色樱花。身后一个明亮的声音唤了声他的名字,他应声
回头走去,与另一个黑发的青年并肩而坐在廊边,后者为他递来沏好茶的温润瓷杯。
黑发的青年宠溺地看着慢慢啜饮药草茶的银发男人。
“等你痊愈,我们再回首尔。”
“不了,光州这里很好,痊愈后也再待一阵子吧。没想到靠你的那些画,还真的能
生活。”闵玧其端详手上的瓷杯,质地是上好的。
“要回到少主以前的奢侈生活是办不到,这点清淡的日常所需还是可以的。不嫌弃
的话我可以这样养你一辈子。啊,虽然还是蛮怀念城市的啊。”郑号锡不否认自
己是挺想念教书的时光。
想起过去,有太多的遗憾,太多的失去。
“哪里奢侈,以前养你可辛苦了。千方百计想着要如何保护我那温文儒雅的刺青师,
没想到养出了......该说你在用刀方面天赋异禀吗。还有诱骗未婚妻用假尸体蒙
骗警察......”闵玧其叹了口气。
“这样哪辛苦了。”郑号锡口气上计较,面上却是坏笑着挨近闵玧其。
是了,就斗你这张嘴辛苦。
霎时间阵风刮下一片白色的樱瓣,宛如白絮的花雨在空中盘旋。
同时间两人仰望着空中,都想起初次见面的那日,也是如此漫天樱花纷飞。
他们近距离相觑彼此的脸庞,仿佛时光未曾流逝,重叠著那天青涩的面容。
若可以的话真希望将时光锁在更早的时刻,那么你也不必与我一样双手沾满鲜血。
如果再度回到那天,是否还会做出相同的抉择?
郑号锡将若有所思的闵玧其轻轻拥入怀里,后者背上领口露出的龙纹身布有刀疤。
黑发的青年抚过那些伤痕,仿佛怕他碎裂或融化般地轻声回答。
“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依然不会逃走。”
我会选择永远与你并肩而行。
【雪融以后】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