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邱阳杉回想，清清那天穿着便服，而旁边的男人，他不记得在俱乐部看过，那
八成不是客人了，所以跟清清是什么关系？家人？朋友？还是情人？
会这么在意，代表他真的如二三所说，还没放弃清清吧。
邱阳杉说不清楚自己对清清究竟抱持着怎么样的感情，一开始是感谢与崇拜，但随着
目光不自觉追逐那人的身影来去，他才知道，或许单纯的感情已经悄悄变质了。
若要问他喜欢清清哪里，呃，果然是脸吧？毕竟他对清清的背景一无所知啊。
但是他也晓得，这段暗恋大概不会有结果，清清的眼里并没有他，所以，他只能等著
哪天，让这种感觉自己淡了。
至于迫在眉睫的，要送清清什么礼物，当邱阳杉扛着冲动购买的锅子回家时，心里就
已经有了盘算，他会准备一样不贵重、但诚意十足的东西。
生日会当天，场内几乎都被清清的常客们包了，但鉴于主角今日太热门、不固定坐
台，所以都由其他公关们分别陪坐服务。
‘布朗城堡’依惯例准备了几个节目让全场一起同欢庆祝，从唱歌热舞、切蛋糕敬
酒、到小游戏与拍照时间，不论是公关或服务生，全都卯足全力要让客人开心。
欢闹许久，大家也累了，此刻终于进行到最后一个活动－－拆礼物。
为避免客人们抢著赠礼导致推挤危险－－欣欣的场子就曾经发生过－－礼物一律在进
场时先交由服务生统一集中，直到庆祝会尾声，再让寿星依序拆开。这是个繁琐又耗
时的活动，所以被安排在最后，好让客人们趁机休息。
又拆礼物非常考验临时应变能力，毕竟公关店的客人大多好面子，多少人暗地里在比
价钱的啊，如果一个不慎讨好了送这个礼物的人，难保送那个礼物的人不会心生嫉
妒，进而得罪一群人、流失客群，后果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清清在这方面就做得相当委婉，打开礼物、露笑、道谢、换下一个，情绪几乎没有起
伏的，通通平等以待。
然而邱阳杉听花花说过，清清的那几个富商客人，早就排好时间约他私下庆祝，动辄
百万的礼物也都亲手赠送，根本不屑来这种小场合。想来今天的礼物清清搞不好都看
不上眼，难怪神情能够如此平和。
等处理完客人的礼物之后，轮到公关们的公开赠礼，不过碍于时间有限，通常也就象
征性地拆几个做做样子，当然，一定从阿伯、欣欣这种红牌的开始拆，至于花花和绿
绿送的限制级礼物，则被清清故意三言两语打发掉跳过了。
小羊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拿出一整盒饼干，成为意外的焦点。
“是幸运签饼，我自己烤的，低糖低油、保证没有加防腐剂……大家都有，请别客
气！”邱阳杉有些害羞地拿着麦克风说。
一开始完全没料到会有人拿手工饼干过来，连负责主持的花花绿绿都愣住了，还是清
清先回神，笑着说谢谢后拉着邱阳杉到每一桌分饼干。
饼干是可口的浅咖啡色，撒上白糖粉，既小巧又可爱，每个饼干都夹了一张小纸条，
写着一句赞美的好话或祝福，例如‘祝你心想事成、一帆风顺’、‘谢谢你今日前
来，愿你晚上有个好梦’、‘今天的你很美，也祝你明天有美好的心情’等等。
每个拨开饼干的客人无不惊呼出声，然后不约而同地开心笑了起来，还忙着跟旁边的
人互相交换看。
虽然她们什么高级甜点没吃过，不过饼干香脆爽口，评价倒是不差，加之大家都爱小
惊喜，邱阳杉的意外之举成功让宾主尽欢，为晚会划下完美的句点，稍后卢经理还特
别过来赞许了他几句。
邱阳杉止不住内心雀跃，原本只想着要让大家都分享到喜悦，辗转引起全场注目反而
出乎意料，他感觉做了件好事而满足，一边开始帮忙收拾善后。那边花花却朝他走过
来，低声跟他说了一句话：“虽然知道你大概不是故意的，可是有人开始觉得你有
威胁了喔。”说完拍拍邱阳杉的肩膀，挥挥手迳自到门口送客去了。
邱阳杉还傻愣著没听懂对方什么意思，直到突然几道带刺的眼神扫过来，他才惊觉
自己的‘好事’错得离谱。
－－糟糕，太出风头了。
也正往门口去的阿伯朝他冷眼笑了下，一副‘原来你这家伙扮猪吃老虎深藏不露
啊’的表情；欣欣则怒目瞪着他，恨不得将他掐死一般；还有其他几个人，纷纷对
他投来防备的眼神，连小车，都明显地撇开头，不再正眼看他。
在一阵收拾酒瓶与玻璃杯的碰撞声中，邱阳杉的好心情也瞬间碎的一蹋糊涂－－
好吧，他做错了，他应该随便买个常见的普通礼物，和其他人的礼物一起被放置在
边边，连被拆的戏份都没有就结束才对，而不是让清清有机会拉着他四处去打招呼，
过度曝光。
邱阳杉眨眼间被所有人反目，他既委屈又害怕，但事情早已无法挽回，去勉强解释只
会遭来伪善的评语，他抿著下唇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工作还是得继续做，他只好刻意放缓速度，困在令人窒息的敌视气氛里，硬是拖到其
他公关们都收拾得差不多，一个个下班走了之后，他才敢回到休息室。
一阵酸意差点涌出眼眶，邱阳杉强忍着情绪，他起先觉得做好本份，不偷不抢、不故
意去招惹别人就能平顺地做下去，谁知道今晚一个大意，顿时风云色变。
同时，他也悲哀地认知到，所谓的感情和友情，果然只是建立在利益上的附带条件，
既脆弱又毫无价值，想起绿绿在他刚任职时曾经说过：‘这里的每个人，不一定都想
跟同事当朋友，还可能为了抢客人互相陷害’，当时并没有将这句话当真，现在却真
切体会到了。
邱阳杉也担心，会不会连清清都以为他此举是想抢锋头、抢客人？误会了怎么办？
他该慎重向他解释吗？如果清清也对他冷漠－－
“小羊？你怎么了？”
忽然一个声音吓得邱阳杉赶紧抬头，清清不知道何时进来，正站在他身边，尽管身为
最累的主角，却看不出丝毫倦容。
“我…那个，我没有要抢你的客人！”邱阳杉立刻说。
“什么？”清清不知道邱阳杉没头没尾提这个做什么，但看青年红着眼眶、略显委屈
的模样，他脑筋一转，很快猜到原因，“嗯我知道，我才要谢谢你呢，客人们都很开
心喔。”
邱阳杉听到这话，终于松口气，虚弱地报以微笑。
清清虽然送客送到刚刚才返回店里，不过不需要任何人说明，他也能知道出了什么
事，不，应该说早在他拉小羊去分饼干时，就预测到了这种况状。不是他刻意要陷害
小羊，而是依照当时情形，他判断这么做会让客人更开心罢了，至于事后小羊会怎么
样，他并不在意。
嗯，原本是不在意的，但一看这人泫然欲泣、可怜兮兮的样子，他竟然还是产生了一
点点歉意。
“…你不需要感到沮丧，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清清拉着邱阳杉坐下，自己顺势坐到
旁边，边说边拿桌上用来解酒气的甜柿子切片吃起来，“他们讨厌你是因为他们害
怕，怕你动摇了他们辛苦建立起的地位。”
“可是我没有要抢客的意思啊，我、我有自知之明，怎么敢？”邱阳杉说。
“即使是这样没错，但别人怎么想的我们控制不了，也阻止不了他们擅自解读，嗯，
就像其实我从不在意排名、也不介意他们来跟我的常客聊天一样，这行业本来就各凭
本事，如果真的被换指名我也不会有怨言－－可是大家似乎都不太敢呢。”清清说。
“嗯……。”邱阳杉点点头，似乎心里舒缓了一些。
“别哭了，为这种事情哭，证明你还是个小孩，走吧，要我送你回家吗？”清清说。
“我才没有哭！”邱阳杉硬是站起身眨眨眼，然而一滴泪水就这样背叛了他，滚落到
地毯上。
“好，你没哭，只是眼睛里有灰尘对吧。”清清笑了下，伸手替对方抹去泪痕，又正
色道，“若是不适应这种气氛，还是别做了吧，否则最后受伤的是你自己。”
“不行，我的债还没还完，”邱阳杉无奈地说，“大概只还了三分之一左右。”当初
下海是为了钱，那再怎么样也要赚够再走，不然每天喝酒熬夜、烧肝烧肾的，半途而
废算什么结果，何况在今晚之前，他其实挺喜欢这个工作。
“嗯，既然如此，似乎你还得努力撑一段时间呢。”清清拍拍他的头，笑道。
有了清清的安慰，邱阳杉心里好过许多，收拾收拾心情后，就先道别清清下班回家。
纵使隔天还要上班、要面对其他人，邱阳杉只能尽量说服自己，撑过这段时间就没
事了，大家会知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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