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回家的路上,陆冬拉着紫阳走,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紫阳边走边偷看陆冬的表情,但看得不是很清楚让他头上的花茎微微垂下,有些沮丧
和担心。
“陆冬、陆冬你生气了吗?”
脸颊好红、耳朵好红,拉着自己的手掌温度好高,是生气的表现吗?
陆冬闻言停下脚步,转过头,见紫阳一脸慌张的模样。
不说清楚的话,他会伤心吧。
像当初自己不明就里地狠狠拒绝他一样……
想起当初紫阳受伤的神情,即使过了这么久,陆冬还是悄悄为对方心疼著。
他转过身,另一手抚上紫阳脸颊,朝他安抚的微笑。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要坦白这个实在有点难以启齿,但对没心眼的植物还是
讲清楚比较好。“我只是有点不好意思。”
紫阳眨眨眼,紫眸里满是困惑。“陆冬不好意思什么呢?”
“嗯……”陆冬偏了下头,觉得脸上很热,但还是试着对自家植物坦白一点。“像是
你刚才说的,我用‘爱’养你这种事……”还有啵啵啵什么的……“虽然是事实,但说出
来还是让人有点害臊……”
紫阳摇头,不解道。
“爱是这么美好的事,有什么好害臊的呢?”
陆冬用疼爱圈养他,因此他深爱着给他一切的陆冬,为他生长绽放,这不是很好的事
吗?有什么不好说的?
陆冬闻言楞了好一会儿,见紫阳一脸坦然地求教,眼神渐渐变得温柔,忍不住笑着倾
身吻了下紫阳脸颊。
“咦……”
紫阳头上的花茎又悄悄直立起来,紫眸怔怔看着温柔笑着的陆冬,脸颊变得跟对方一
样红。
“你说的没错。”陆冬笑着肯定。
他的紫阳啊,这么坦然地面对爱情,面对他,让他也跟着转变,一起变得坦然,有什
么不好的呢?
‘冬,你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因为爱是这么美好的事啊。
“走吧,我们回家。”
“嗯!”
紫阳笑着点头,直立的花茎愉悦地晃呀晃,勉强盖住的帽子也跟着晃呀晃。
一路上,紫阳走在陆冬身旁,突然想起了欣妮,低头便看向陆冬的肚子。
“……陆冬也会有吗?”
“有什么?”
“我的小宝宝?”
“咳──咳咳咳!什么?!”陆冬被口水呛到。
“我的小宝宝啊。”紫阳一脸理所当然。“严祈和欣妮可以生出小宝宝,我和陆冬你
生──”
“你等等你等等!”
陆冬连忙抬手制止害羞的发言,清了清呛到的喉咙。
“咳……我和你的那个、那个行为……”好吧太害臊了慢慢来,先跳过行为,解释一
下重点。“紫阳,男人和女人才会生出小宝宝。”
紫阳听得似懂非懂。
“所以我们没有吗?”
“没有。”陆冬突然想到,要这么剖析的话,是他一直付出才对吧?“而且明明、明
明是我给你养份的吧?”各方面来说。“所以要生也是……也是……”说著说著,陆冬低
下头,觉得自己脸热到快冒烟。
紫阳一脸懵懂,但看着陆冬红著脸拚命解释,不知为何脸也跟着热了。
好可惜……“陆冬想要有小宝宝吗?”
陆冬一顿,抬起头,朝紫阳笑。
“我有你就够了。”
紫阳双眼亮了起来,心跳噗通噗通跳得好快,感觉细胞像满溢的气泡一样不停上升、
成长、溢出再溢出。
啵啵、啵啵、啵啵啵。
耳朵仿佛听见了远方传来的开花声响,紫阳望向家的方向,拉起陆冬的手跑了起来。
“陆冬快点!”
“咦?怎、怎么了?”
跑回家后,紫阳一路拉着陆冬冲进两人卧房,走向床头柜上放置的紫阳花种子。
种子静静漂浮在新更换的陶瓷容器内,枝芽茂密,上头结的花苞全数绽放,开出了一
朵朵美丽的小紫阳花。
“全开了……怎么回事?”
陆冬手指抚上盛开的花,一脸惊讶,早上还有好几株没开啊,发生了什么事吗?
紫阳垂眸瞧着,唇角扬起幸福的笑。
“因为陆冬说有我就够了。”
原是依著对方生存的紫阳花,长大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长成主人最喜欢的模样。
但是陆冬喜欢原本的他,甚至对他说,有他就够了。
紫阳不用再长成谁的模样,而是用自己的模样,陪伴主人身旁。
被赋与生命,被用爱灌溉,被宠爱,甚至被肯定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是紫阳花最大的幸福。
陆冬凝视紫阳微湿的眼角,伸手抹去紫色水气,目光温柔。
“别哭啊。”上次他哭了以后不是好的结果,让陆冬有点顾忌。“这不是好事吗?”
紫阳吸吸鼻子。“我感动嘛。”
“你又知道什么叫感动了?”陆冬扬起眉,笑着调侃。
“我很努力在学习的……”感觉身体的细胞仍在成长上升,紫阳双手捧起自己的种子
,转身走向阳台。
陆冬跟在后头,看着紫阳小心翼翼将种子放在阳台的专属盆栽架上。
才一放手,那满开的小紫阳花,中央的紫色花芯纷纷漫出点点的紫色光粉,一朵两朵
,不一会儿,每株花粉的紫光扩散到四周,弥蔓在空中,就像紫色萤火虫一样,亮出点点
光芒。
“好美……”陆冬怔怔张望四周,头一次看见这么美丽的景像。
接着紫光花粉缓缓向外扩散,各自离开紫阳花,飘散到了远方,直至看不见光亮。
盆内的小紫阳花花瓣落至水里,并非枯萎,而是溶进了种子内成为养分。
紫阳的种子似乎更显亮泽,在夜里像紫色的鹅卵石般闪耀着紫金色光芒,陆冬仔细一
瞧,发现种子上早已长出了新的枝芽,正等待成长绽放。
陆冬伸手抚摸新长的枝芽,抬头见紫阳眼神温柔地望向紫光花粉消逝的方向,忍不住
微笑。
“它们会飞去哪里?”
紫阳回头,粉色的唇微扬,似乎心情很好,头上的紫阳花茎跟着微风左摇右摆。
“去寻找可以生长的地方唷。”
陆冬站上前,与紫阳并肩 难掩好奇地再发问。
“它们会长得跟你一样吗?”
紫阳摇头。“不一定,如果遇见适合的天气、温度或土壤,有可能只会落地生根,长
成一株平凡的植物,但若感受到特殊的气息,或是适合的人,也有可能会化成一颗种子,
落在对方视线所及的地方,等他发现自己,灌溉自己。”
“……如果视而不见怎么办?”谁会真正在乎一株植物呢?更别说是一颗种子了。
紫阳看向陆冬,紫眸里有些愁怅,苦笑摇头。
“那就只会一直是一颗种子喔。”不会发芽,不会开花,就这么静静待在原地,直到
消逝。
陆冬闻言想起当初捡到种子时的场景,若他没将种子随手放进口袋里,就遇不见紫阳
了。
想起这样的可能性,陆冬牵起紫阳的手,庆幸地说。
“幸好我捡到你了。”
被牵手的紫阳感觉到亲近的温度,弯起粉唇笑得好开心。
“嗯,我很高兴陆冬捡到我喔。”
紫阳花摇曳,空中弥蔓淡淡的紫阳花香。
陆冬瞧着那抹信任的笑,倾身轻轻吻了下紫阳的粉色唇瓣,尝到了微甜的花蜜,忍不
住又亲了一口。
紫阳直觉嘟起唇凑过去,追着索吻,惹得陆冬脸热地退开,连忙提醒。“这里是阳台
……”再亲下去不得了。
“那我们快去不是阳台的地方!”开花要养分!要多和陆冬亲近才行!
陆冬哭笑不得,还是主动捧起了紫阳的种子,走进屋内。
紫阳跟在后头走,痴痴盯着陆冬那捧著种子小心翼翼的珍惜模样,一时间脱口而出。
“我也是喔。”
“什么?”将种子放回房间床头柜上,陆冬坐上床,疑惑看向紫阳。
紫阳有些忐忑。
“我也是……只要有陆冬,就够了。”
不分昼夜,不论季节,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只要你一直在乎我,我便一直为你
绽放。
只要你心里有我,我愿为你四季开花。
陆冬听着,想起刚才紫色萤光四散的美景,是因为自己宠著紫阳的关系,不由得感到
骄傲满足。
──我想一直看你笑着开花的模样。
每一天,每个季节,请你只想着我,为我绽放。
他朝紫阳张开双臂,笑着首肯那样的牵绊。
“这是我的荣幸。”
紫阳上前紧紧抱住陆冬,像是撒娇似的喃喃念着陆冬的名。
陆冬轻抚紫阳的紫色细发,房内花香逐渐变得浓郁,陆冬心里鼓臊,侧着头,吻了下
紫阳脸颊。
紫阳抬头对上陆冬动情的目光,一双紫眸闪闪发亮,凑过去吻上陆冬的唇,分享唇里
的甜甜花蜜。
甜的亲吻,花的芳香,在带着细微喘息声的房间里弥蔓缠绕,陆冬回应着索讨亲吻的
紫阳,想起他的沮丧、哭泣、信任,和灿烂绽放的笑,不由得收紧怀抱,想好好疼惜怀中
最纯良美丽的植物。
我会一直疼爱你,请你为我独家绽放。
陆冬这么惦记着,耳边隐约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啵啵,啵啵。
检视阳台上正行光合作用的种子,陆冬在几朵刚开的小花上头发现了不一样的花纹色。
“……你是不是又偷做记号了?”
“我没有!”
“说没有要看着我说。”回答得那么快肯定有鬼。“上次还记了伸伸伸──”不行他
实在说不出伸舌头这三个字。“记了不同记号,这回肯定也有,快说!”
紫阳看向陆冬纠起的眉,怕他真的生气,于是凑近对方耳边,悄悄说了实话。
陆冬听了眼睛越睁越大,接着面红耳赤地大叫。
“紫阳!”
“咦?不行吗?我很认真学习的!”
“不要学习奇怪的事情!”
未开的花苞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等待成长的契机。
空气弥蔓紫阳花香,带着活力与朝气,让花香之中的人跟着感到愉悦欢欣。
紫阳的笑声在晨间的阳台传了开来,伴随陆冬难为情的直嚷嚷着不可以不可以。
枝芽仿佛因此又长高一些。
花苞悄悄地裂开一个缝,露出金黄花瓣的痕迹。
因为有你,花开四季;只有为你,花开四季。
──过不了多久,花就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