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生命之水/《永远的冬天》衍伸

楼主: Eros666 (墟女)   2017-12-31 08:34:06
◎《永远的冬天》衍伸,中心人物为刚进东德的瓦洛加与克里莫夫,
没读过原作并不影响阅读。
◎甜丝丝
◎文末有大叔亲亲照,不知道会不会雷到人 囧
  是夜,七零年代柏林围墙的东侧,这儿算是东德算不错的街区了。共产东欧国家
关起门来签署《赫尔辛基条例》呼吁政府莫箝制思想自由,才过没多久,东德共产党
内务部老长官反而令秘密警察权倾一时,那是一种将饵放在川堂心儿就指望反动的老
鼠全跑出来的心态。
  今晚白月高挂,地上人间正值禁灯令,但没有空袭,并不强制执行,吓吓良家户
口而已;人民为了昭明清白,早早熄灯;也想证明自己是顺民者,疑心越描越黑,还
是留盏夜灯,有苦衷的人开灯如常。交互的猜忌,久之成习,最后成为仪式。夜懵懵
的城区地里黑成一片,浮着几点星黄鬼火,玻璃球般的光,不明不晦,恰好不照亮任
何事物。
  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藏身高楼屋角,面朝暗巷。这两人是苏共国安局KGB的中
校与下士,娇小的那个是长官,身段灵活,一举一措都意识著自己的地位系著下属的
信任,不容差错,都精算过似的,即使只是不经意地抿抿帽下的金发。高的那个穿黑
风衣,衣内藏了武器,身宽形硕,更像一大片影。他步伐谨慎,不见指挥,不肯擅动
,仿佛很注意自己显不显眼,然而但凡他经过的地方都给温柔的影黑隐了形。
  两人都十分年轻,军校出来没多久的年纪,实战操作却很老练,令人无法想像他
们经历过什么。
  克里莫夫站起来高出女儿墙一大截,在顶楼水塔间的角落立著,先以肉眼搜索街
道光源,最后他将改装望远镜从风衣中掏出来,对着暗巷中透著灯光的一处酒馆细看
。镜头内,众人不知聚赌还是聚酒,人影纷沓,嘈嘈乱乱,如一群被夜黑困住的猴子
,对狭隘的视野而言很是干扰。但KGB探员看几眼人群互动,便知多是幌子,整处
地方的人掩护着中心密谋跨越柏林围墙的几个首脑。策画逃亡的领头羊神貌猥琐,人
们的醉相活灵活现,佯狂作怒,所有人的眼神却都太清醒。那是知道有人在监视著,
却不知是谁,对方存不存在的神色。舞台灯光打得太亮以致对台下全盲的戏子的神色

  “你怎么看?”瓦洛加道,手上还是去接望远镜,打算自己看。
  “长官,捉著乱党的机率很高,当我们的同僚引秘密警察来此,必定大丰收。”
  瓦洛加嗯了声。那时候这两人还不兴叫东德秘密警察史塔西,那是个贬抑词。东
德与它的总理埃里希绝对不是苏共的敌人,苏共情报单位却不完全是东德秘密警察的
友军。
  克里莫夫看看他的长官,他非常伏他;这个跟监地点是指挥官挑的,从哪里攻进
去,末了谁在那儿接应,其余人马作紧急备援,瓦洛加分派得清清楚楚,杀人的工作
由长官自己来——如果有必要溅血的话。瓦洛加顾及夹带武器、整备枪枝,他把亲信
的军械工程下士带在身边——这些杀人的东西当年还不大自动化,油黑色的小魔鬼时
不时需要克里莫夫巧匠的大手安抚,像是有条不安的魂魄藏在枪管里。
  瓦洛加颔首,表示交还望远镜。夜很深,若非部下与他的默契更深,瓦洛加以示
同意的动作几乎融在黑中看不见。他对克里莫夫低了低贝雷帽沿:“我们先送给东德
公务员一点业绩,接下来才是我们工作的最高潮。我过去投暗号,你按兵不动。”
  “还不见得有我们出场的份。”克里莫夫苦笑,瓦洛加早就走开了。
  一KGB探员事先接受瓦洛加安排装作史塔西的线民,见着指挥官的暗号,高着嗓
子窜出来:“抓人的来了!”
  一声一声凄厉的德语递进去,说话不大顺的声口,先把逆民的逆心冲溃散,瓦洛加
知道他们已经逃不掉了。紧接着,一大群秘密警察杀了进去。后来的事,从高处听不分
明,但远远看着混乱很刺激。
  瓦洛加道:“你会读唇语,你把他们的话转达给我听。”
  克里莫夫依言端起望远镜看:“这一个说:‘操你妈,你是卧底的吗?’那一个说
:‘不关我的事!’东德公务员说:‘匪谍站住!你们通通站住!’”
  “还有其他情报吗?”
  “我不好意思说,地下间藏着嫖客呢。我说出来,你会恼我轻薄长官。”
  瓦洛加脸上一热:“我们干这勾当,怪道得揹著非法身分潜进来。”他指示克里莫夫
,“你盯好,注意众人言行,我要先等部下脱身。要是被发现他是假线民,善后起来就十
分讨厌了。我教他说话结巴,遮住德语中的俄国腔。”
  “等等,长官你看,好像真有我们的业绩。屋角有个美国人要脱身,但我不十分确定
。”
  瓦洛加忙接过望远镜。灯下有一人鬼祟地与史塔西的人交头接耳一阵,便被放跑了;
他揣著一瓶黄澄澄的酒,一脸装作被无端卷入骚乱的寻常酒客的无辜、无事状,正要离开
现场。
  瓦洛加仍看望远镜,朝克里莫夫伸手过去:“灭音狙击枪拿来。”军械工程师两下装
上望远镜筒套件,依言递过。
  瓦洛加透过狙击枪的准心观望,迟迟不开枪,他希望那个美谍离得远点再出手。那人
才穿过两巷口,狙击枪子弹正中那瓶威士忌,穿过胸膛。酒瓶碎片掩饰弹道伤口,就算一
早尸体被发现,也会被当成史塔西杀的。
  瓦洛加收枪,道:“冷战无情,美国中情局的苍蝇觑著社会主义的鸡蛋有缝就来叮,
煽动人们翻过围墙,背叛祖国。埃里希不愿意太频繁地得罪英美人,不怪他,因为北约组
织的军力就隔个柏林围墙贴在隔壁,他教他的公务员只抓小鱼。但东德是我们大共产主义
最初也最后一道围墙,我们KGB眼中容不下一粒沙。秘密警察们不做的,我们做也一样
。”
  他脸色一闭:“史塔西是抵在人民后脑杓的一把枪,我们则是苏共党中央抵在史塔西
后面的一把枪。”
  克里莫夫搔搔头:“美谍煽动东德人反共……史达林主义控制社会的方式不大对,但
美谍渗透也不见光明。”他咕哝著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谍中谍中谍,将理想世界搞成
这样,真累人。”
  “你老想这些,结论总是世界上没有义人也没有罪人,只有战争,脑袋等于白转一遭
。我就说过你不适合进KGB。”
  “长官怎么知道那家伙是美国人?”
  “他怀中的酒是没味道的威士忌。共产党子民都是性格烈的人,只喝烈酒,要么都不
喝。”瓦洛加的语气罕见地带着骄矜与傲慢,“他以为带着瓶酒就是伪装了?”
  “唯一的光源就是那轮月,您还会看色辨酒,真希奇了。”
  “那是一瓶酒标很招摇的杰克丹尼尔威士忌。情报单位得懂敌人国内的琐碎事,熟记
敌国人吃什么、喝什么,没准哪一天轮到我们卧底。”
  克里莫夫的记心很好,只是对实打实的间谍工作不大上心,心下歉然。他永远只是他
专属的军械工程下士。
  克里莫夫拿出怀中的水壶:“今晚的小任务算结案了,喝吗?”
  “好,跟监跟了一晚,嗓子干。”瓦洛加伸手拿,声音听上去很松懈。只有在完成任
务后的几个瞬间,他心门的闩子才会略松一松。冷凉无色的酒液入口,伏特加的冷火沿着
咽喉一路烧下去,情欲的辛辣也滚滚落了下去。
  瓦洛加皱眉:“这水壶居然是幌子!你明知道你长官我不菸不酒!”
  幌子。就好像他们之间长官与下属的关系也是幌子,他们却都入戏太深。
  “犯上的混蛋,回基地去我拿鞭子抽你。”
  “身体暖了点吗?”克里莫夫借故抱他。
  瓦洛加推开他:“出任务还这样。”
  高大的男人低头吻他。长官无力地推推作乱的部下,翻来覆去喃喃地道,别这样,你
违反党纪,我要拿鞭子抽你,还要关你禁闭。关禁闭,关哪里?我的房里?两人的声音腻
腻的,分不清哪一句话谁说。
  “是啊,请教长官,我违反哪条党纪?东德总理跟布里兹涅夫元帅还公然那个……哪
,您自己看。”克里莫夫拿出一张小纪念照片。
  “死相,把这种东西带在身上,我看你早有造反预谋。”瓦洛加在他怀中捶他几拳头
,毫无杀伤力。
  “这可是德苏领导人相亲相爱的照片,我为了提防万一不顺利,同僚俄国人的身份被
德国公务员当场揭穿,特地带的。”克里莫夫板起脸。
  “埃里希倒大方,给亲给拍照。你不知道我们局长给大元帅起了个外号,叫‘不亲亲
不舒服斯基’。布里兹涅夫元帅问他,埃里希就不提了,连美国总统都得委屈两下被他袭
嘴,为什么情报单位头子,好好一个自己人,打死不肯?我永远记得安卓波夫局长的怪表
情,他怎样都不行,被不亲亲不舒服斯基逼急了,放话说:‘党要拿这件事批斗我就批,
说我缺乏社会主义的弟兄情谊!为了不愿意跟领导……那个,便要我丢了军衔?了不起不
干!’他的脸都快胀成紫色了。这事太尴尬,没人敢参局长一本。”瓦洛加笑。
  克里莫夫觉得不擅喝的美人猝不及防下被他骗了口伏特加,酒力上来得很快,话有点多。
  满可爱的。真被关个三天禁闭牢也值。此外,月色真美。
  “我知道义父的一切事情。”瓦洛加道。
  克里莫夫知道他口中的义父就是指局长。
  “他是个很好的老长官,万事都顾周全了。很少有人像他这么心细的。”瓦洛加漫漫地
拿脚尖划著粗砖地。安卓波夫最近强求他去娶一个女人,人局长亲自挑,因为瓦洛加是他得
宠的中校。他与他的部下都不特别去想。
  “长官可以写公文上达局长,说没什么好介意的,接吻可是社会主义国家弟兄们之间打
招呼的方式。”
  “弟兄个鬼,谁跟你弟兄。”
  他吻他,这次他心甘情愿给他吻。
  俄国人只喝伏特加,要么全然不喝。克里莫夫大约也是如此,只愿意饮他的嘴唇,又冷
又烈性的人儿。他就在他这么近的地方,他却总是在寻找他、需索他,总是等待任务结束、
等待任务的夹缝结束;他是他的,他也不会是他的。这种渴止不了。
  酒精的结冰点很低,白伏特加的酒精浓度至少百分之八十,在莫斯科最冷的时候也不会
结冻。打从拿破仑侵俄起,行军人往往以伏特加代水,装在水壶里。拿破仑带的法军不谙北
国冬季之凶,壶中装水,最后全冰在里头,一滴都流不出来。
  传说赫赫有名的法军108师团指挥官,看俄军的行军壶中总有不结冻的泉源,将一小兵
俘了来。那俄国兵骗他们这是永生泉的生命水。拿破仑联普鲁士与奥地利侵俄,都踏上莫
斯科了,久攻不落,无敌的法军败退下来,拿破仑脸上挂不住,便诳国民说沙皇亚历山大
一世给他的兵喝生命水,个个都是不死之身。这公案不知是否为真,还是卖酒人的花言乱
坠。但是在莫斯科,伏特加满地都是,价廉,编这种太具历史传奇性的美丽的谎,像是给
小孩儿揹大枪,在红场踢正步。
  真有种伏特加叫做《生命之水》。
  “行军时饮酒哪能止渴?胡说八道。”他的口气不像长官问罪于部下,有点爱娇的意
味;仿佛没有明天的人喝的不是酒,是欲望;饮欲止爱,越喝越渴,“我们作这行当,要
不有一天我看着你死,就是你看着我死。在那之前你要听长官的话,听我的话,只听我一
人的话。”
  对克里莫夫而言,这些都是平常的话。他想不透为什么他们还没沉沦,日子像KGB
卧底的旧基地底下的老鼠,窣窣地过去了,仿佛易碎,军人身分却像不锈钢壶,死硬的一
个东西,壶口触唇十分冷,仰脖喝下去,五脏六腑烧起来了,乍感觉之下是暖了,回头却
是让身体去暖这无餍足的鬼火,酒醒来,禁欲留下,心烧成灰,更冷,结了层酒精中毒般
的忧郁在里面。求不得苦,求得了,更苦。
  这个民族总是在战斗,总是在拿借口喝伏特加。
  总是以一种没有明天的姿态在爱。
  仿佛这样就能在谁的心里获得永生。
  ***
注:亲亲是社会主义国家领导人表示友善的方式
http://i.imgur.com/8Awpr40.jpg
布里兹涅夫与吉米卡特亲亲
http://i.imgur.com/RKwntzg.jpg
被叶尔钦的亲亲吓坏的江泽民
http://i.imgur.com/bu07oFe.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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