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部隐隐作痛,花费一年习惯床的硬度,可是偶尔还是会有睡姿不对的时刻,叶至深
捶了捶肩胛酸痛的部位,床板发出脆弱喀滋声,这种便宜的床板,体型壮硕一点的男人睡
不到三个月就裂了,以往若有人把床睡坏,洪则放就让他打地铺。
该不会也快换自己了吧,庆幸的是,床跟地板硬度相同,睡地板也不是难事。
叶至深下楼,其他人早坐满餐桌,他找个空位置,拿竹篮的干面包吃。
“怎么变十五个人?”对面的男人问道。
“有人昨天逃走了,洪哥登猎赏,今早看是第七十六名。”另个男人回应。
“谁要去抓七十六名的人,洪哥放的赏金肯定也不多。”
“你不知道就是洪哥这种人才喜欢抓五十后的猎物,他一早也出门去‘打猎’,自己
放的猎物自己杀。”
叶至深默默听着,吃完面包和干粮,去厨房装水喝,把难咽的食物冲下食道。
青鬼帮与阿斯卡利家族组成联合组织,主因是尼克.阿斯卡利需要一支敢死小队,原
本加叶至深共十六位年轻壮士受洪则放指挥成为佣兵,昨日叛逃一名,现在只剩十五位。
这栋公寓跟长亭庄园完全不同,没有柔软床铺、美味佳肴,更没有十足礼遇,叶至深
被达尼洛带来曾动过后悔的念头,但在庄园烈火举著枪屹立不摇的残酷魅影,背后丧失的
情感与恩泽,比洪则放单纯杀人成瘾还要令人恐惧。
楼下大门传出巨响,弟兄到阳台朝下观望,喊道:“洪哥回来了!”
洪则放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大伙们看到猎物的面目就像被下咒,定住不动。
男人被随地一扔,叶至深听到呜咽声,尚有几口气在,仍存活不久。
洪则放靠在桌沿,颇有展示意味的对大家道:“刚好被我抓到,幸好猎赏可以取消自
己刊登的猎物。我们对西西里人来说就是外国人,你们想要独自在这里生存很困难,还不
如在我队上幸福的干活。”他看着叶至深道:“如果逃跑,逃多远我都会抓回来,懂吗?
”
“懂。”叶至深很快回答。
洪则放扬嘴角,指着他道:“就你来,割颈你最在行。”
叶至深眼角一抽:“你说什么?”
“对一次砍死两个大男人的人来说,割颈只是小意思,去处理掉。”洪则放头朝后院
点了点,意思让他拖去后院。
叶至深无动于衷,洪则放等了五秒耐心尽失,拽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道:“别把你在
台湾的狗习惯带来,我,洪则放,你亏欠的人,在这里。”
平静的黑瞳倒影愤怒之色,叶至深反抓他手腕,缓缓施力,问:“难道说,你希望洪
君国现在活着?”
洪则放先是一愣,随即气急,这时又有人出声嚷:“收拾一下,达尼洛来了!”
叶至深被放开,他整理自己的衬衫,斜眼道:“下次没那么简单。”
附近的同伴尝试把昏迷的猎物拖走,可是血流多,一拖反而满地是血,那人摇头叹道
:“是藏不起来了。”
“今天有两个人会到卡塔尼亚,洪则放你忘记……”达尼洛的声音先到,闻到一股浓
厚的腥味,脚步变得缓慢,“你又在我的公寓做什么?”
洪则放坐下,双脚大模大样翘桌上,拿随身小刀磨指甲:“我在机会教育,给予叛逃
者应该的下场,你们阿斯卡利家族处置叛徒也不比我差啊。”
达尼洛看惨不忍睹案发现场,蹲下探男人的颈动脉,阖眼说:“真可怜。”
叶至深也看了一眼,他在队上不常交流,对同伴的印象不深,记不起那十五张面孔,
默哀才好好看这张脸,但他想的是,横死在洪则放手上实在没价值。
达尼洛命人拿布袋过来,几人七手八脚的把尸首装进去,叶至深离得远远,刻意分出
一道隔阂。
“对了,你说今天有两人会来,我忘了派人去接。”洪则放抬眼道。
达尼洛起身:“你记性越来越差就是因为我帮你做太多事了。”
一名方脸的兄弟睁著大眼问:“来的是男是女?”
洪则放一边削指甲,一边说:“两个男的。”
话一出,遍地哀号,洪则放不耐道:“别让我听这种声音,耳朵长茧找你们算帐。”
不久,敲门声响起,达尼洛去应门,洪则放一见来者昂声说:“你们看,还说我对你
们不好,我不是把暖床的带来了吗。”
听他这么说,叶至深猜到是谁了,青鬼帮一年前在黑市带走一位可悲又残破的性奴,
他从角落探头,见菲力断指的双手被上手铐,脸色比先前见面还要黯淡,近乎生无可恋的
状态。
瞥见另一个人,熟悉的面容让他大吃一惊。
“蜡烛……”他惊道,自蜡烛找大家卖毒品被姜谦阻挠、他杀人逃亡,两人从此失去
联系,没想过还会有相见的机会。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支敢死小队全是青鬼帮的人,他进了青鬼帮?什么时候?
蜡烛也看见叶至深,却不吃惊,仿佛早知道两人相会。蜡烛做简短介绍,时不时对上
他满腔疑惑的眼。
洪则放让菲力跟着起哄的弟兄走,用小刀指著那袋尸体说:“既然义父说你是要做大
事的人,这就交给你处理。”
蜡烛爽快接下,问:“要拆吗?”
这么豪爽的态度让他不太习惯,愣了一会才意会过来:“拆啊,别把后院弄脏,否则
就是你被达尼洛拆。”
拆就是肢解的意思,叶至深有点难以置信,蜡烛进阶到人魔的地步……
他望着自己的双手,也不能这么说,他也是亲手杀了两个人,说不定蜡烛也不敢置信
他离开的原因。
蜡烛动作很快,他到后院,石子路已洗白,看不出一丁点血痕,尸块被拆解成五袋,
堆在货车上,看外观还以为是商货,再过几个小时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弃尸或埋藏在各处
,这是黑手党的专业,这一年看过无数个“猎物”惨遭洪则放虐杀,可是这些尸首从来没
被找到。
叶至深走近弯腰洗手的蜡烛,问:“你怎么在青鬼帮?”
蜡烛挺身说:“拿白粉那天,我被姜谦卸下肩膀,就决定不与他们为敌,但是生意还
是要做,所以就加入青鬼帮。”
这资历比他预想的还要久。
蜡烛坐石地,叶至深踌躇半晌,确定石子干涸才坐:“那你背叛了浪天会?”
“我这种人只会在江湖里打滚,在哪里混都一样,赚钱比较重要,而且我加入青鬼帮
也有目的,你不觉得奇怪姜龙麟为什么从来不对你老婆和儿子开刀?”蜡烛略带笑意看他
。
“是你……”叶至深蹙眉。
“你杀了他儿子,以眼还眼,砍你儿子是天经地义,要不是我屡次挡下,你觉得他们
还能活吗?”
原来他都知道,叶至深苦笑:“你权力真高。”
“敢做的人做得多就爬得快。”蜡烛似叹非叹,他不是当年打群架被生教追着跑的不
良少年,这些年做的是货真价实的暴力犯罪,还不到三十,就像个诡变多端的老前辈。
“所以你来西西里做猎赏杀手?”叶至深问。
蜡烛笑一声:“你们队也不是做猎赏杀手吧,我们目的一样。”
叶至深神色微变,忐忑不定道:“……何用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