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搬运,这是去年一月写完的文。
师生paro,配对教师石切丸×高中生青江,都市传说风格。
石切丸老师不会解决任何事件。
[摩诃摩诃不思议与青江君—偶而还有石切丸老师—]
三.鱼、石、拉面
“真不好意思,还要青江君陪着我一起收拾残局。”
石切丸不熟练地拧著拖把,沾附了地板的灰尘而变得半灰半透明的水被挤到锡
制水桶中,几滴脏水溅了出来。
真觉得不好意思就别笑,青江想。他默默接过石切丸手中的拖把,自己拖起地
来。石切丸的口吻以教师来说太过谦逊,青江实在无法习惯年纪比自己大的男人这
样对自己说话。
不过青江也不知道成年男人该有什么样的表现就是了。
学生展现了服务精神,石切丸除了把水桶拿去走廊的洗手槽倒也没什么事好
做。还好山姥切是个认真的学生,每天都把所有课本带回家,抽屉里什么东西也没
有,善后起来倒也方便。
石切丸靠着布告栏站着,他盯着青江被马尾箍得浑圆、头型很优美的后脑杓,
有种想伸手摸摸的冲动。
“……‘这些东西’是水吗?”
青江的声音突然传过来,石切丸回过神,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到,点了点头:
“是普通的清水没错。”
“那些石头鱼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你是真的想知道吗?石切丸想。青江的语调不含恼怒之类的负面情绪,却非常
地困惑。石切丸觉得青江并不具备看到怪异的能力,但他的话语却透露出他已经相
信石中鱼的存在。
这孩子是真货啊,和只能看到的自己不同,是确切知道彼岸存在的人。
“知道了又想怎么办呢?除灵吗?”
没想到会被反问,青江转过身来,长长的马尾在空中甩了一圈。黄昏时分的斜
光打入教室,什么东西看起来都带着黄光,青江整个人罩了淡淡的金色,看起来像
是即将被渐渐浓郁起来的影子所吞没。
“什么怎么办……没有要做什么,只是知道会比较安心而已。”
“安心呀,真是个暧昧的词汇呢。”
青江似乎更加不能理解石切丸说了什么,年轻到不会遮掩自己的孩子疑惑地看
向这位相处不到几个星期的男人。
“若是想知道一直以来面对的事物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应该可以帮上忙,
因为我正巧对那些事物很熟悉。”
简直能让人看见防备心高涨起来的样子,青江双手握住拖把,连肩膀都僵硬了
起来。他呆立了一会才回话:“为什么要帮我呢?”
“嗯、因为我好歹是个教师吧?不能放著困扰的学生不管。”
“……太可疑了吧。”
初次将真心话泄漏而出,青江脸色顿时不善了起来。石切丸对这样的态度不以
为意,甚至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快点打扫完这里,之后一起去吃晚餐吧,我请
你。”
“……几乎都是我在清理的啊,老师根本帮不上忙。”
“别那么说嘛,加油。”
石切丸带着青江穿越车站附近的闹区,来到一家位于铁轨旁的拉面店。
“虽然外表有点那个啥的,但是味道很好吃喔?”
“……”
说复古已经太过美化,拉面店是两层楼的木造建筑,破败到就算马上倒塌也不
奇怪。石切丸撩起拉面店入口处褪色成粉红色的布帘,弯腰进了门。
青江没办法,只能跟着进入拉面店。他是习惯连锁家庭餐厅和冷气的世代,从
来没有进过这种年代久远的自营店家过。无论是店内不成套的桌椅、手写而且增减
项目很随便的墙面菜单,都散发著一股青江不熟悉却又怀念的家庭感。
“这家店的菜单都贴在墙上,就算是没写的东西老板说不定也能做的出来,所
以随便点吧。”
穿着围裙的大婶过来帮两人倒冰水,还留了一壶在桌上供他们自由取用。石切
丸顺势直接点起菜:“拉面和大份炒饭的套餐加一份煎饺。”
“老师你吃太多了吧?”
“会吗?那青江君要点什么?”
“……豆芽菜拉面。”
“你才是吃太少了吧。”
菜上来之前没有话题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盯着墙面上的电视机看,电视正转播著
职棒例行赛,青江不太清楚棒球规则,但石切丸看得很着迷的样子。
大婶端著一个大托盘,一口气把两个人点的菜色送上了。石切丸看了一下青江
的碗,然后笑了出来。
“怎么了?”
“老板多切了两片叉烧肉给你,八成是觉得你太瘦。”
“不是被当成你的同类了吗?大胃王的。”
“也有可能呢,他们八成猜到你是我的学生了。”
两人拆了免洗筷,各自默默吃起面来。青江点的是清淡的酱油拉面上头放了一
堆豆芽菜,他将豆芽菜浸到高汤里再和面条一起吃。
“嗯,好吃,汤有小鱼干的味道。”
“对吧?”
石切丸用电视上的职棒配饭,吃得极其不专心,但进食速度却比青江快上不少,
解决套餐加上煎饺的速度比青江吃一碗面还快。
“那个……老师。”
“嗯?”
“你看得到幽灵吗?”
“各式各样的东西都看得到喔。可能因为老家是神社吧,我是世人俗称灵能者
的那种人。”
“欸——那老师能够除灵吗?”
“可以吧。”
石切丸不知道为什么露出了苦笑,他伸手倒了冰水,也帮青江把杯子的水加满。
“那个世界说穿了只是规则和我们不太一样的世界。就像青江君看不懂棒球,
我却能够热衷其中一样,需要的只是一个了解的机会……不过那个世界的机会比我
们的世界还要小得很多。青江想要了解那边吗?”
“能看到的话就能避开了,而且、了解事情的全貌反而能安心下来,不是吗?”
“嗯……这样啊。”石切丸又露出笑容:“你应该是从小就经常遇到事件吧?
频率有现在高吗?”
“没什么印象,就算有也比现在少吧。”
“是吗。我记得青江君你童年大部分是在海外度过的吧。”
“因为父亲是外交官,在日本的时间比较少。”
青江因为太想念日本的食物,因而强烈要求在日本读高中,结果变成父母与弟
弟旅居海外,青江一个人在日本独居的状态。
石切丸不知道想到什么,直直盯着青江看,过了一阵子才收回视线。
“这只是一个可能性而已……青江君可能很受日本的怪异欢迎呢。所以在海外
反而没事。”
“日本的怪异?为什么要特别强调日本。”
“因为日本的怪异和其他地方的有些许不同,特别不讲究明确的事由和解决方
法,追求的是彻底的不合理。”石切丸微微歪起头:“这样说好了,美国恐怖电影
不是很强调僵尸的传染途径或是病毒的来源吗?中国僵尸的话,也会有恶法师作法
让遗体变为僵尸,或是死者死不瞑目而作祟的叙述。但是日本啊,虽然不是每次都
这样,但僵尸无缘无故蹦出来,我们日本人是能够接受的喔。”
怪异是蛮不讲理的。
一旦建立了法则,就必须遵守。
“青江君听过小泉八云老师吗?他虽然是希腊人,却是最先用现代性的方法,
掌握了日本怪异的法则的人。”
法则也是蛮不讲理的,人类逻辑无法理解,却有一套坚固无比的内在逻辑。
“例如说小泉八云老师写的〈貉〉这个故事,结构非常简单却很精湛。”
商人在赤坂的纪之国坂遇见了蹲在壕沟旁嘤嘤哭泣的女人。
女人用和服袖子遮掩著脸庞,任凭商人怎么问话都不肯开口。商人不断劝说,
搭住女人的肩,女人终于转头了过来。
但女人袖子下的脸孔空无一物。
受到惊吓的商人奔上纪之国坂的斜坡,往黑暗的高处跑去,终于在远处发现了
荞麦面摊的灯光。
商人想要对荞麦面小贩倾诉自己所遭遇到的怪异,却又不敢明说。
此时、荞麦面小贩对商人露出了脸孔——
“‘你看到的是这张脸吗?’,小贩用手在脸上一挥,他的脸顿时也变得像鸡
蛋一样光滑。”
同时、摊位的灯火熄灭了。
石切丸用他低沉而浑厚的嗓音,细细地讲述怪谈,青江几乎陷入恍惚之中。
接着、故事戛然而止。
“我认为这个故事非常精确。日本的怪异就是这么毫无道理又莫名其妙,也不
重视时间性的事物。”石切丸继续微笑,紫色的双眼十分宁静:“石中之鱼也是,
人类是无法正确知道它们为何在石头里的,而且就算知道理由,对它们也毫无影响。”
存在的原因就是“存在”本身。
“的确、若是理解怪异的性质,怪谈本身就一点也不可怕了。”
青江听得一愣一愣的,桌上的水杯早就变成室温,水滴流满桌上。
“所以青江君想知道什么都可以来找我,我会帮忙的。”
石切丸起身结帐,店员大婶随即过来收拾桌面。青江呆呆地跟在石切丸身后出
了店门,正巧有电车要进站,车辆经过让拉面店随之振动。电车的光线随着移动留
下了残影,青江注视著那和初春夜晚寒气很相称的冷调白光线,总觉得自己好像忘
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三条老师。”
“嗯?”
“为什么要帮我呢?”
“又是这个问题啊,因为你是我的学生啊。而且啊……你从入学以来就很引人
注意了。”
“有吗?”
“有呢。”
因为呀、后头跟着长长一串东西的孩子,怎么说都很稀奇呢。
恐怖的事情无论如何就是恐怖。
就算说了一百次不可怕,就算知道了一切事情的真相,就算将石中鱼所制造的
历代骚乱铭记于心,一旦感到恐怖就只能等待感觉麻痺。
那就在感到恐惧之前停止,不要认知到恐惧的存在就好。
原先在某处的东西,只要用暴力移除就可以了。
何况,知道了黑暗的坡道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是会让人更害怕吗?
石切丸伸手拍了拍青江的肩头,回头的青江吓了一跳。
“喔呀?你的脸孔没有消失呢。啊、我刚刚在拍灰尘。”
“这是当然的吧,脸变得和鸡蛋一样我会很困扰啊!”
青江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五官是不是还在自己的脸上。
“我送你到车站吧,回家要好好用功喔。”
到了车站,石切丸并没有通过剪票口,而是在闸门外目送青江离开。通过地下
道来到月台,萤光灯和人群和刚才用餐的破烂小店反差太大,青江突然觉得熟悉的
月台有种虚假感。
“……总觉得忘了什么。”
直到电车进站之前,青江一直没想起自己忘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