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中心,邹远视点
・昊远友情向
・微于远,隐性双花
・原作向
〈春事了〉
签合约是在炎夏里一个晴天,隔着窗,整片干净的无垠的蓝,在远远的地方和拥
挤的闹街化成了一片。夏天的三十多度的市中心该是多热呢,有些忘了,只知道二十
四度的空调是什么模样。邹远缩在沙发上,拉起外套拉链,突然有种自己不属于这里
的错觉,明明在这干燥温暖的城出生,上课,活了十七年,那些记忆却不知道什么时
候开始成了似是而非。
对面经理正低头看他的合约书。其实不必看的,邹远想,自己根本没改,或者说
不认为有资格改那些条件。
足够出色,能以王牌替补第七人出场的新人才有心思去想那些,可他不是。青训
营里稍微出色一些、玩战队主力职业、梦想成为职业选手的少年,这就是他的全部了。
“我这也没什么问题。”经理收起合约,给他一个鼓励性──虽然有更多是对这
新人的安分守己感到满意──的笑容,“欢迎加入百花,好好加油。”
“我会的。”邹远说,起身鞠了躬后,从经理办公室离开。
走回宿舍的路上,窗外阳光把长廊洒得一地斑驳,而那些斑驳中的阴影就像自己
,邹远想,还能怎么加油呢?替补,第六人,接着固定的先发位置,按部就班地坐稳
一个席位,大部分新人所期待的未来都是这样,只求做星空中稀微的光,人抬起头看
北极星的时候能注意到自己一两次就很好了。邹远以为自己会也一样。
那时候的他也只能想得到那样。
邹远并不喜欢运气这个词。
加入训练营的时候他刚要满十五岁。百花那年没能打进决赛,可依然是联盟里跑
在前头的豪门战队,知道他被训练营录取的朋友们说你运气真好,没准下赛季就出道
拿冠军呢,多帅。哎怎么不可能?嘉世都没继续蝉联了,还有什么事情没可能。一个
个说得起劲,邹远却只是淡淡地回:未来的事情谁都不知道啊。
是真不知道。不是什么运不运气,就只是不确定性而已。有些人说这不一样的吗
,他很想说根本就不一样,不能由自己掌握的,叫不确定性,把握了却在最后才发觉
和谁的努力都没有关系的,才叫运气。
联盟这么多支队伍,训练营这么多有天赋的少年,前辈也好,他也好,都只能尽
力多争取一些获胜的百分比,五十比五十,五十三比四十七,试图把所有的不确定性
都抹去。
录取训练营也是一样,他试着抹去战队选择别人的可能性,成功了,如此而已。
邹远明白朋友替他设计的漂亮的未来蓝图是用什么画成──赞叹,羡慕和一些嫉
妒,认为他不过是有点手速、有点技巧、有点好运,碰上一群程度不大好的竞争者。
所以他们才如此轻浮地替他说梦,不在乎他只希望能当好特别之中的一个平庸,也不
在乎他并不喜欢用好运两个字取代他所走过的路。
那张蓝图不久之后就支离破碎了。邹远没有在短暂的夏休后正式出道,百花也没
有拿下五赛季的冠军。
运气不好,不要紧,我们明年再来。老板这样说,经理这样说,一些前辈这样说
,在网游里和中草堂战得激烈的支持者也这样说,接着举枪让子弹飞,把原野杀成了
花吹雪一样的焰色血海。
那是决赛结束两天后的晚上,没加入混战的邹远关了电脑,回头问和自己同寝的
唐昊:你觉得真是不走运吗。敲著键盘的少年说不然呢,队长、我是说,孙队那状况
谁能料到?只论实力百花肯定压微草一头,妈的,想到就来气。一面说一面操纵他的
流氓,恶狠狠地赏了从对阵中被拖出来的牧师一顿霸王连拳,再往被夹击的魔道学者
的后脑拍上一板砖。
后来唐昊先睡了,大概逞凶斗狠过了头,睡得很沉。邹远躺在床上听他平稳的呼
吸,翻来覆去却怎么也没有睡意,最后披了外套,离开房,下楼穿过训练室和大厅,
就看见门口阶梯上坐着一个人。
“队长。”他喊他。
“嗯?”那人似乎被吓到了,有些慌张地回头,“你是训练营的……”
“邹远。”
“玩弹药的对吧。”张佳乐抱歉地笑了笑,“抱歉啊,新人有点多队里又忙,没
记住名字。”
邹远摇摇头,他这样平凡的训练生,还能被记着玩什么职业已经够好了。他在张
佳乐身旁坐下,“队长怎么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睡不着。”张佳乐说,“大概太多事情卡一起了,心烦。”
“是因为我们没有赢吗?”
“不是,好吧,大概一半是,淡定用说的简单做起来就难了。”夜很深,远方只
有零落的灯火,张佳乐就那样看着,怔了半晌才又说:“另一半是在想我真是不适合
带队。”
和那家伙不一样,他张佳乐就一会发光却领不了路的性子,情绪多,三不五时来
小脾气,压力大起来时特逞强。以前疯又任性,一副什么也不怕,只是因为有人冲在
前面把一把重剑挥得空气都在荡漾。说真的,完全不是当队长的料子。
可孙哲平走了,只剩他。
张佳乐很气,一走了之更像自己会干的破事情,却给孙哲平抢了去。你妹的潇洒
,你妹的不想扯后腿,拖一个大累赘也比心底空荡荡的好上十倍你知不知道?我连自
己都管不好了还要我管人?他很想揍他一拳再这么告诉他,可是,没有办法。
再不习惯火光中没有那道身影,也没办法。
“孙哲平那混蛋肯定知道我会说:不行我带不了队。可他还是敢走,你猜是为什
么。”张佳乐扯扯嘴角,用一种拿他没法子的口气说:“因为我放不下所以暂时逃不
走。我自己明白,他更明白,妈的,是不是很坏。”
邹远不晓得该不该回答。看着身旁的人,曾经那么精神,那么爱笑的,他第一次
懂了什么是故作洒脱。
“不是他在就一定能赢,百花离开他也死不了,只是……”
张佳乐没再往下说,那些找不到的词说不出的话,量化起来,或许就是孙哲平于
他于百花的重要。
所以并不是运气不好,因为运气取代不了孙哲平,也不该用这样粗暴简单的解释
去模糊孙哲平的重要。邹远想,运气好、不好,终究都是折腾人的借口,不会给谁带
来幸福或者解脱。
回到宿舍的时间是午饭点,邹远正拿了钥匙开门,隔壁房的门就开了,是唐昊。
“你约签好了?这么快。”
“嗯。”
“那一起吃饭不?”
“好啊。”
他们去对街巷子里的小馆吃铜锅面,宽的,作料辣狠油重。唐昊口味重,端起来
拌了拌嗑得过瘾,抬头才发现邹远辣红了脸,正在辛苦地把没沾到太多料的白面条一
根根挑出来咬,只好多叫一碗清淡的炖汤给他缓缓。
“之前不好好的吗,今天是怎么了。”唐昊看着邹远吸鼻子,“要不要我去买个
凉水?”
邹远摇摇头,“没事,我配汤吧,今天的少辣像大辣一样,可能人多弄错了。”
继续吸著鼻子用汤配面条。
唐昊安静地看了他好半天,突然说:“这顿我请吧。”
“嗯?”
没来得及问理由,邹远就看唐昊满脸不自在,用不太大的音量爆了句粗,“妈的
,忘了和他说这碗要少辣。”
邹远没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然后招服务员来加了烧豆腐和大盘凉卤。言出必
行的百花汉子唐昊没阻止,人要掐软肋就给掐吧,自招的。他夹了一大口卤菜塞进嘴
,糊着声音问:“哎,队里给你配帐号卡了没?”
“还没,说装备还在弄,让我过几天再去技术部看看。”
“弄套弹药的这不分分钟能搞定的事吗。”唐昊皱起眉,没可能缺素材吧,百花
又不是资源贫瘠的下游战队,“又不像我,一个爪就折腾好半天。”技术部对流氓并
不特别熟悉,德里罗从武器到饰品来回改了不少次,成果也只算得上中规中矩,可邹
远是弹药专家,队上主力职业,拿百花缭乱的设计图改一改还不容易。
明白他想些什么,邹远苦笑,“我都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上场,装备不太差就行
了,也不急。”不管哪家战队,整备重心一向都是主力帐号。
唐昊不以为然,“反正你之后也要接百花缭乱,干什么不弄一套一模一样的给你
早早习惯。”
“说胡话呢。”真不明白怎么养成这狂性子,想想,能忍受他的自己也是挺不容
易。邹远有些无奈,“要不要顺便说德里罗是未来的第一流氓?”
“呵,你等著看我打出成绩,技术部抢著研究流氓装备吧。”
那时的他们没把这些话当事儿。唐昊向来十句话带一句狂言不需要任何道理,也
就涨气焰而已,连自己都不太往心底去,邹远自然也一样。再说,摇点从没喊准数字
的人,谁会把他当半仙呢。
可就是这一次,唐昊一语成谶。
快三分钟了。
看着百花比赛席那扇仍闭着的门,选手席上唐昊握紧了拳,一语不发。身旁同为
轮替的队友挤出一个勉强的笑,说多亏有你,否则今天真的太不好看了。
邹远抽出帐号卡捏在手心,世界很静,灰白的视角消失,萤幕暗下来映出一张脸
,该要是队长的,他见到的却是百花缭乱倒下时不甘的眼神——明明不可能看见才对
,可是那双眼睛里的责怪、不认同、排斥,却一个比一个真实——最后才是似乎属于
自己的苍白表情。
有温度盖到了肩膀上,邹远仰头,视线中又是另一张脸,模模糊糊的。
“结束了。”莫楚辰按住他的肩,“准备好就上台吧,大家都在等你,队长。”
“嗯。”他闭上了眼睛。
九比一。
在主场,遇上从没闯入季后赛的队伍,被九比一。
握手的时候自己说了什么,邹远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四周很安静,熟悉的场馆像
没了人群的空荡荡的街道,淋了一地沉沉的雷雨。
回到宿舍后,他锁上门,站在没开灯的房间里,想起那个晚上张佳乐说的:我不
适合带队,可是我逃不走。现在轮到我逃不走了,邹远想,可是并不是舍不得或放不
下,而是因为我太软弱。
他大概是有史以来最好运的职业选手。竞技周报的结论是这么写的。
才出道第二年的新人,队长、核心地位、神级帐号,再努力也不见得能换来的一
切,就这样猝不及防落到他的手心,如果这都不算好运,什么才是呢。
宣布接任队长和百花缭乱后,邹远上了论坛,看一些人骂百花留不住张佳乐、一
些人说这时间退役都什么事、一些人说没了繁花血景百花便不是百花了。而他的名字
,在质疑的声浪中浮沉──哎,所以说那家伙赚大发了,板凳一年换百花缭乱,天大
的好事怎就不是掉到我头上呢──感觉自己似乎下一秒就要溺水窒息。
又是这样。熄了灯,他倒上床用枕头按住了眼睛。
说不憧憬那是假的,安分守己,不代表不会做梦,可是梦想之所以好,就是因为
太难得到,像翻糖花儿,等捧到手上不过就是加了色素的风干的蛋白霜。不管这突如
其来的一切在别人眼中是坏,是好,对他而言都只是折磨人的东西。
他一直不喜欢运气这个词。以前唐昊问过很多次:这两个字到底哪里碍着你了?
那时说不出什么道理,现在想通了,是因为不能接受运气的任性。管你要不要、是不
是现在就要,爱来来,或许隔天就又走了,自顾自地路过你的生活,把平淡的日子搞
得一团糟。被乱了生活的人留不住它,谁都叹口气说你怎么不懂把握呢,而不想留住
它,谁都来面前骂上一句让你作。
根本不是他能扛起的。
张佳乐退役的时候,转会窗差不多要关了,和其他战队交涉也不大可能赶上,俱
乐部没有犹豫很久就找他谈,接着开发布会。记者问为什么选择提拔新人,经理说我
们相信他的能力,说得坚决,邹远却知道直到前一晚他们仍在讨论交易的可能,自己
只是最后一刻逼不得已的选择。
时间不够俱乐部做更好的决定,也不够他适应强大却陌生的角色。
张佳乐就是张佳乐,自己不可能成为张佳乐的,邹远比谁都明白,却不得不那么
做,因为所有人都觉得百花缭乱就该是那个样子──张佳乐的样子。用着猎寻、耍弄
些小操作、打得漫山烟硝烂漫。
如果能够,他很想用最熟悉的那把自动手枪、还有那皮甲,不是最好的可特别适
合他,对了,改了好多次才完成的徽章也是。但邹远知道,用他那小角色的装备换下
银装这事没可能,至多只能在不影响外观的前提下微调,而调或不调,对他来说一样
是陌生的来不及适应的,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最后他没要求技术部换掉任何一件装备,修改也没有。
百花缭乱还是一样的百花缭乱,而他必须成为张佳乐。
可是好难。
记得某一次,常规赛的最后是对轮回,六月初,整片江南湮在水里一样溼答答的
。轮回主场在上海,张佳乐回来说那雨下得没完没了,还真是梅雨,发霉的霉,上海
一点都不适合住,冬天长春天短,一波雨过去后夏天就来了,整城热得像个蒸笼,还
是我们昆明好,随时都是春天。
百花以前也一直都是春天的,和春城一样,八月的艳阳也改变不了的温煦浪漫,
却在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陌生的梅雨季节。
邹远很想念那段有春天和日光的日子。
他其实不恨张佳乐,就像张佳乐不恨孙哲平。人来人走,百花离了谁也死不了的
,选手的爱恨和粉丝从来都不一样。
他恨的只有自己的软弱。
坐在床边的地上,邹远用外套盖住脸,逃避早已掉了满脸的眼泪。
“到了我再给你打电话,记得接。”
“好。”
“记得吃饭,饭点过了就多走两步路去吃馆子,老吃方便面怪不得你就这身高。”
唐昊把行李塞进出租车的后车厢,跨进后座,“妈的,我又不是你妈还让我说这些。”
邹远失笑,“我没说你像我妈,也没嫌烦。”
“笑毛笑,我恶心自己婆婆妈妈的不行?”有些别扭的唐昊白他一眼,哼了声,
“我走了啊。”
“嗯,路上小心。”
车门关上了,邹远看唐昊隔着车窗朝自己摆手,往俱乐部大门比了下,然后对司
机说了两句话。车胎刮起一地的薄薄的灰,往机场道路而去。
呼啸来谈的事队上都知道,也不怎么意外。八强定下后便开始的交涉,说是衡量
,在他们看来也就是好听一些的喊价而已,收购唐三打什么的,即使百花出得起、愿
意支持他们继续磨合,呼啸也不一定舍得放手。
你怎么想?邹远问过唐昊,战队这样操作他介不介意。唐昊摇了摇头说有什么好
介意,你的意思我大概懂,可职业选手,那不过就是个好听词,和角色啊外边市场摊
上的菜其实没差别,都是货,我这货可还没到能要求他们把唐三打买来的程度。
舍不得,这词是矫情了些,唐昊却挺想矫情这一回,反正能做的也只有矫情。他
年轻,说话不够分量,职业在队上也不够重要,能作为筹码就已经是破格。狂妄和不
切实际是不同的,唐昊狂,可并不傲得认为自己可以和当年的叶秋一样,不露脸不商
演地为所欲为。
邹远没再往下问,只说去了也好啊,下克上敢喊敢真打还赢下来的也只有你,呼
啸队长的位置和唐三打,你有那资格。
唐昊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最后别开眼,粗暴地揉了他的头顶,说了句你也有。
有什么呢,明白他意思的邹远笑了笑,这不都被说小才大用了吗,战术磨合这种
万用借口连记者都骗不了的,是我没能力跟上你。
回头望着百花的大门,他想起前些日子替唐昊收拾,那人一面往行李箱扔衣服一
面问:喂,你说明年百花和呼啸会在前几轮就碰上吗,要不就得等到全明星了,到时
再告诉你南京怎么样。那时候他说了好,没告诉他另一场交涉早已开始,也没说其实
我们可能没机会在全明星上见了。
两周后,霸图宣布收购百花缭乱。
消息才出,邹远的手机几乎立刻就响了。
“还知道接电话。”
那端的声音阴沉着,像暴风雨,邹远轻轻笑了,“关机的话你可能会直接订机票
飞回来,我可经不起你揍。”
“妈的,这不好笑。”唐昊咬著牙说,“你早就知道了?”
“嗯,再怎么说那时候也是我在用的。”
他说,那时候帐号是他在用的,而不是说帐号是他的。唐昊捏紧手机,竟不知道
该说些什么,憋了好半晌才问:“那你怎么办?”
“看战队的意思吧,我也不晓得自己能换些什么。”
那一天昆明下起了雨。
天空是一染的浓灰,玻璃窗上映着自己的脸,笑得很淡,也不太苍白了,邹远想
,折磨人的运气大概是终于走到了尽头。
“后来呢?”
“后来你都知道了,问什么呢。”邹远窝在椅子上看坐在他床沿的人,“于队。”
“我只做足了你不待见我的心理准备,其他真不知道。”于锋说。
“结果没想到我竟然那么干脆交出队长的位置。”
那张清秀的脸上少有的狡黠让于锋愣了愣,接着莞尔一笑,“是啊。”他说,“
你说的,我和你可不一样。”所以怎能想到有人会一点犹豫都没有地放弃那些地位呢。
刚来百花那时他是不理解邹远的。他不明白一个握有他的渴求的人,眼底怎能没
有火光。
邹远已经同意了,之后就由你担任队长。得知这安排的时候于锋有些不痛快,接
手落花狼藉,再次辉煌曾经的第一狂剑,以实力说话,那才是他想做的,拿了核心角
色就理所当然上位并不是他的风格。乱套的节奏令人烦躁,会议室里,于锋瞥了眼身
旁的青年想,或许直到退役都不可能真正理解他吧,始作俑者。
有人说,邹远是在模仿张队,打法、带队风格,到眼神到嘴角扬起来的弧度,走
火入魔一样可怕,于锋却不认同。张佳乐那样强大,就他一个人的疯狠也能把百花带
进决赛,哪可能是那种忧郁软懦样子。后来他想了想,或许是因为他们从没见过真正
的张佳乐。
那真正的邹远又是什么样子?
对手的他像张佳乐落下的影子,走得匆忙所以忘在百花的一道浅浅痕迹,那么,
队友的他呢?
于锋突然发现他不知道,甚至百花的人也不太知道。
那天晚上,他敲开隔壁的房门,第一次正视邹远──不是百花缭乱操作者也不是
百花队长的邹远──问他,为什么让出位置,为什么不继续当队伍的核心。
因为那都是运气啊。于锋注意到邹远的笑有些苍白。我不想凭运气得到这些东西
,也没办法承受,我只想要和普通人一样的机会,你之前在蓝雨,应该特别懂才是。
他这么说。
于锋当然懂,机会自己能砍出来,运气不能。
最开始邹远并没有把握得太好,一方面能力确实不够,可更多的是排斥,觉得这
样究竟算什么。天赋、才能、期待有所成长,全都是漂亮的胡说八道,自己根本不值
得任何人去期待。
除了纯正的百花血统,他什么也没有。
他很软弱、他不成气候、他不自信,可是本能一样的那点自尊他并没有丢。从最
崇拜的人手中接下了深爱的一切,不是因为实力,而是他走了,自己却连成为筹码的
价值也没有。
邹远你他妈终究什么也不是。
他成为不了百花的春天。粉丝不认,百花缭乱不认,他自己也不认。
谁都没想到,看似没有尽头的溼冷的日子,会和开始时一样突如其来地结束。
“我们真的很不一样。”邹远笑着说:“就拿你被左宸锐黑那事说,换作是我,
应该很多人只是觉得:啊那家伙走了也好,还知道要脸皮。这样吧,哪轮得到著名评
论家来黑。”
“被左宸锐黑可不是什么好事。”
“方法是不太好,但也是真的不希望你走才那么说的,反正你也喜欢。”
于锋皱眉,“怎么可能喜欢。”
邹远低声笑了,“不是梦见蓝雨粉闹情绪吗,下次我和张佳乐前辈说,你很羡慕
他能被死心塌地的粉丝揍上一拳。”
“……别胡说。”
“你没有?”
于锋想一想,决定还是不说话了,省得邹远举出更多例子,比如他带队抢野图BOSS
却心系百花粉对他冷淡一类的往事。
“喜欢闪光灯又不是错的事情。”坐到他身旁,邹远把头枕在他的肩膀,“压力
越大表现越好,你这样的最适合打比赛。”
“但不表示你这样的就不能打比赛。”于锋随手拉了外套替他披上,“你只是需
要找到更适合自已的位置。”
“于锋。”
“嗯?”
“记不记得我说过,我讨厌所谓的运气,好或不好都讨厌。”
“记得,你说你想要的是机会。”于锋转头看他,“怎么?”
“现在想想,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邹远吻了他的脸,很轻很轻的,“可能只
是那时候还没遇见真正的好运而已。”
将自己最青涩的夏天留在相框里,不后悔伤害了多少温柔,走上一条新的道路,
那年盛夏,于锋自己替自己砍出一个机会。
而对邹远来说,那是运气,于锋就这样笔直地朝他走过来,扛走了大旗,让他终
于没有被战队放弃的又一场好运。
他其实不知道百花是怎么想的,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他从来读不懂,或许他们真的
信任自己,又或许,只是在于锋确定转会后为了那个再现当年光景的目标,才决定把
自己留下。谁知道呢,但也不重要,他们到底是一起走了过来。
有次徐景熙在七期群里说,百花要是四季春,那蓝雨大概就是四季夏了,从不缺
夏天、海风和大太阳。
那是实话,邹远想,他闭起眼睛,感受从南方的城被带来的阳光。
是夏了。
End.
────────────────
・锋哥请一定让小远过得开心
・不小心虐一波百花
・距离小别生日还有四天,希望不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