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等了。
醉归云深处番外、银月1
水榭里,关瑜临窗而坐,窗外飘来淡雅荷香,他臂怀抱着一个婴孩,另一手拿
了秋雾做的小玩意儿逗弄孩子。黎悦泽坐在对面端著碗,另一手舀著特制的灵植汁
液慢慢喂孩子喝下。秋雾为了炼药,闭关去了,他们俩兄弟帮忙照顾孩子。
关于辈份的问题,之前他们已讨论过,这孩子是他们师父跟黎叔他们叫秋雾领
养当儿子的,算起来该喊他们两个哥哥,不过年纪相差太多,黎悦泽和关瑜都不喊
他弟弟,而是唤他的名字,秋乐儿。
“乐儿,喜欢亮亮的东西么?那你再喝一口,来。喝完才会长大。”关瑜边哄
边笑,黎悦泽也感染这气氛,脸上挂著笑意帮忙喂养幼孩。
关瑜手拿一块玉瑗,系了一串串珍珠、金色小叶子,轻晃出啷啷声逗秋乐儿,
秋乐儿很容易就被逗得咯咯笑,关瑜喊黎悦泽说:“你看你看,他一笑就露出小牙
齿,真可爱。”
“孩子都像这样,你小时候也这样。”黎悦泽轻笑,想起以前的事。
“我小时候也这么可爱?”关瑜好奇笑问,他自己根本不记得,自他记事以来
黎悦泽就是大他好几岁的哥哥了。
黎悦泽点头,他对着专心照顾婴孩的弟弟轻声答:“当然可爱。”
关瑜没听清楚,回瞅他笑说:“什么?哥,你看他打呵欠了。拍没几下就打嗝,
打完嗝就睡,难道孩子都这么好养?”
“因为他是盘古玉,不是寻常的孩童吧。能将无相施予的一切邪煞之气都转化
为己用,从而新生,盘古玉是感应到了危机,不愿堕落,宁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
但毕竟已不是普通的宝物,而是活物,不能再像从前那么看待,他也并不属于谁,
该是自由的。”
关瑜点头认同:“这倒是。一看到他,我就觉得将来充满希望。只是没想到会
多一个小弟弟,哈,还这样好玩儿。乐儿,快认得我吧,我是你二哥哥。这位呢,
是你英俊潇洒的大哥哥。”
黎悦泽失笑,轻拍他手臂说:“别逗他了,他吃饱困了,把他放去小床里吧。”
“是、是。乐儿你乖,做个好梦,睡醒了再跟你玩。”关瑜看这孩子可爱,抱
著亲了亲脸颊,小心翼翼放他到秋雾做的小吊床里,小力的摇。他问黎悦泽说:
“哥哥,他不睡,你唱歌哄他吧。”
黎悦泽踱来坐在关瑜身边,一边摇小床一边轻哼著没有词的曲调。等婴儿睡了,
关瑜小声问:“我印象你以前唱的是有词的?”
“隔那么久早忘了,况且那时候我也是随口凑的词,看到什么唱什么,星星月
亮、荷花萤虫的,反正你还小听不懂。你再让我胡乱唱那些,我一个几百岁老人的
脸往哪儿摆?”
关瑜掩嘴噗哧笑:“明明不老的,心里却计较岁数。那么在意还修什么仙啊,
哥哥你真有趣。”
黎悦泽斜睨他,念道:“你啊。唉,不知是跟谁混得多了,越来越没大没小。”
关瑜低头藏笑,眼珠转了圈,摸摸鼻子装无辜。黎悦泽去关好窗子,放下纱帘,
两人随兴躺在铺好的蓆子上睡午觉,阖眼闲聊,关瑜忆道:“说起来,我算是哥哥
跟师父一块儿带大的吧。还有胡叔。我还有印象在黎家的事,觉得大家虽然都没讨
厌我,但也没喜欢我,好像我可有可无。”
“我喜欢你啊。”
关瑜听见兄长的回答的声音温和沉稳,心里发暖,微笑说:“嗯,我也喜欢哥
哥。小时候,我就没有爹娘,每天跟着你跑,你说你也没有爹娘了,我们两个一块
儿作伴。”
黎悦泽浅笑:“睡吧。”
黎悦泽还记得孩提时的事,黎家虽与鬼神有渊源,但击杀术只传有天赋者,黎
悦泽更是不曾见过真正的妖魔鬼怪。那晚他睡不着,自娘亲失踪后他镇日窝在小院
里不出来,有一晚黎家天摇地动,院落里冒出几只奇形怪状的东西,黑暗中看不清
样貌,声势却相当骇人,设有结界的黎家竟然被妖鬼入侵。他听院里的妖鬼说要趁
还能待在人间时报仇,家里的仆人跟护院都跑出来,但妖鬼一拳就能捶死一人,大
人们抱着他和其他孩子逃窜,凡人皆无力还击。好在后来飞来好几位天仙似的人解
危,他们都是松云城来的,是胡叔的朋友,也是修炼中的精怪。
再后来,胡叔将一个孩子交给黎家,于是他多了个叫关瑜的小弟弟。那时他看
弟弟就是一团白嫩嫩的肉,裹在包巾里,爱哭也爱笑,小手紧捉着他这哥哥的手指
时他心都软了。
黎悦泽没了娘亲,族里其他人都忙,他不放心别人照顾弟弟,因此只要奶妈不
在都是由他照看。等弟弟再长大一些,他有了个小尾巴,他们一起念书、做功课,
锻炼身体,关瑜成天嘴里都喊哥哥,导致他一天没听关瑜喊都觉得不对劲。
过了几年,胡叔来了,带着他的妻子一块儿出现,他妻子叫关雪荷,是关瑜的
阿姨。黎悦泽那天把关瑜带到自己房里藏起来,拿了堆玩意儿哄他,后来胡叔他们
找过来,藏不住弟弟了,他紧捉著关瑜的小手没放,担心弟弟被带走,因为他就只
有弟弟了。
胡叔笑着说要带他们两个一起去个好地方,就带他们去云崖山庄拜师,成了钟
须静的两名弟子。之后修仙的日子也是差不多,几乎形影不离。
“哥哥,你说我们当多久兄弟啦?”
“你还没睡?”
关瑜笑说:“等你哄我睡。”
“多大了还撒娇。”
“没多大吧。哥哥觉得我老?”
“都几百岁有了。”
“那到底是几百岁?”
黎悦泽轻叹,敷衍说:“不知道。”
“真不知道?”
“不知道。”黎悦泽没骗他。他不敢细数他们一同经历多少日子,怕把缘份都
算没了。
“哥哥,你小时……”
“嗯?”黎悦泽翻身,睁开眼瞅著关瑜,关瑜勾起嘴角笑语:“你小时候穿女
装我还记得。你跟我说要喊你哥哥,后来换回男装,把我都搞迷糊了。”
黎悦泽淡笑:“都是为了避开诅咒。”
“哥哥穿什么都好看啊。可惜就是不能……喝……嗯。”关瑜的话音含糊不清,
渐渐睡着了。黎悦泽望着他良久,等他睡熟了拿指背轻抚他颊面,心里好笑:“都
睡了还惦记喝酒。”
黎悦泽一直都是滴酒未沾,小时候只要吃到有酒的料理,他就会哭闹不休,醉
鸡、醉虾一口都尝不得,秋天吃蟹配黄酒也从没试过。据说是幼年误食有酒气的菜
肴,夜里会被噩梦惊起或是性情大变,宛如中邪。他小时候调皮不听劝,明知不可
还是会偷吃,因而闹了好几次。偶尔不会哭闹,只是会变阴沉,像块寒冰,都要等
酒退了才会恢复平日的样子。
黎悦泽没睡,仅闭目养神,半个时辰后秋乐儿醒了,自己一个在小床里发出咿
咿呀呀的童音,含着自己小手吃得很开心。黎悦泽看了看秋乐儿,给他戴好手套免
得挠伤皮肤,回头凑到关瑜身旁笑唤:“该醒了。乐儿都醒了,找玩伴。你还赖床?”
关瑜睁开眼觑著兄长近在眼前的俊容,心头猛颤了下,扭头坐起来,讪笑说:
“我没赖床。我去洗个脸。”
他们陪秋乐儿玩了会儿,就带他到外头散步,虽然秋乐儿什么也不懂,但他们
还是一一介绍这世界的面貌,关瑜指著触目所及的东西讲:“那是蜻蜓。那是蝴蝶。
荷花,香的。叶子,绿的。”
秋乐儿睁著一双大眼不哭不闹,视线跟着关瑜的手跑,好像真的认真在听。走
了会儿就换黎悦泽抱孩子,玩飞高高,秋乐儿被逗得咯咯笑,露出白亮的小牙齿。
午后来了群道友,他们结伴带了些东西送小娃娃,两兄弟摆了桌酒菜就在水榭
里招待来客。关瑜替哥哥挡酒,黎悦泽担心他喝多,他带着微醺的笑颜回说:“有
什么好担心,我喝多没什么,你喝多可不行。不,你、呵呵,不给你喝。反正我本
来就是酒鬼。”
黎悦泽抿笑,无奈摇头,抱着秋乐儿去看那些礼物,让弟弟去应酬了。孩子将
满周岁,秋雾事先就请他们邀些朋友来同乐,还自做了虎头帽、虎头鞋,请器修的
道友打了副长命锁。黎悦泽替孩子戴上虎头帽,套好虎头鞋,戴好长命锁,拿布娃
娃逗弄。不远处的关瑜和人饮酒谈笑,余光却都是在留意兄长这儿,趁著热闹场合
他才能稍微松懈,放任自己悄悄用不一样的眼光去看兄长。
这些日子藉著照顾秋乐儿,他跟兄长有不少亲近的机会,多了个孩子在,能掩
饰那份暧昧,所以他特别喜欢秋乐儿。不过这场合可不能让他兄长沾了酒水,他年
少不懂事,曾偷偷在哥哥饮食里搀酒水,亲眼看到黎悦泽从一个温和儒雅的少年郎
君变得阴鸷沉默,还将他打晕。那是他们刚到云崖山庄的事了,他被打晕之后不知
发生何事,醒来只看到一片黑暗,被很多柔软的东西包围,害怕极了,开始挣扎叫
喊。还好那时黎悦泽酒醒了,将他救了出来,他才发现自己被兄长打晕之后塞到衣
箱里,藏到房间去了。
这事没有声张开来,只有他们师父跟胡叔晓得,后来黎二叔也知道黎悦泽是沾
不得酒气的,否则要性情大变。但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时还没真正修仙,后来
有了些道行,却也没再试过,或是想过要解决这麻烦。
宴会维持很久,几天几夜,大家交流各自修行成果,变着法术玩,厅里一会儿
桃花盛开、一会儿又成了海中龙宫,有人变虎、有人变豹,有人化作神兽之姿,有
人长成参天大木,不是真的斗法,只是意象的较劲跟演练,然后秋雾赶在孩子周岁
时回来了,气氛再度活络,玩闹了两三天才散场。
秋雾将炼好的丹药分了些给黎悦泽他们,抱了孩子道谢,在他们目送下回到居
处,哄孩子的声音也越来越远:“乐儿想不想爹?爹这回给你做了不少新衣裳、鞋
子,还找了吃的玩的。哥哥们把你顾得真好,白白胖胖,小肥肉又长多啦。”
等那对父子走远,关瑜长吐一口气转头看黎悦泽,他跟兄长说:“喝一杯吧。”
黎悦泽挑眉,关瑜才补充笑道:“不过你只能喝茶。”
他们弄了点简单的下酒菜,坐在临水的露台上迎著夏夜晚风,品啜茶酒。两人
一时无话,看似沉浸在喧嚣后的寂静,沉淀情绪。关瑜摸走了兄长的银戒戴上,给
自己斟满酒,银戒又被兄长拿回,他喝完这杯酒说:“我就先告辞了。有些灵植在
夜里才长的,得去瞧一瞧情况。”
黎悦泽没有挽留,一双眼像夜里的荷香一样沾染在关瑜身上,直到那人走远,
不见踪影。他收回目光一脸寂寞看着空杯,秋乐儿不在,秋雾也不在,没有旁人的
时候关瑜就会变得疏离许多,找各种借口躲他,这情形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唯一的
一次是小时候他发酒疯,把弟弟打晕了塞到衣箱里,藏到自个儿的房间。
那次不只关瑜受了惊吓,他自己也害怕再伤了谁,从此不再碰酒,将想不透的
事都搁在心中。过了这么久,那些过往想不明白的事情都逐渐浮现模糊的轮廓,他
认为不是酒的问题,是他心中的沉疴未愈,腐烂发臭,挖空了也不会再好起来。
黎悦泽一直都知道母亲跟父亲相敬如宾,但她并没有那么爱着父亲,他也不是
因为爱而被生下来,当然,许多孩子都一样,只是繁衍的工具罢了。他从不认为感
情是理所当然的事,爱与被爱都得相处过,点点滴滴的积累,而且有可能最终仍是
无关情爱,只是随波逐流罢了。
世间太多事无法强求,但人活着总想找个心里的依归,他失去了父母,离开本
家,从此只守着一个弟弟。明知道关瑜是个大活人,不是一件东西,但在无形中他
还是将关瑜视作自己的所有物吧。
黎悦泽厌恶这样的自己,尽可能不去干涉关瑜,可是这么一来关瑜就会越跑越
远了。因此他偶尔自嘲是个老人的同时,忍不住会拉着关瑜下水,告诉关瑜他们一
样老,活得太久,不要轻易去碰触感情。毕竟关瑜生得俊丽,笑起来有点坏,是许
多人喜欢的样子,特别有魅力,他怕弟弟有了感情就不要他了。
不,他是怕……弟弟的感情里没有他。
黎悦泽眼神阴沉,抚过银戒,给自己倒了灵酒,坐在亭子里独酌。
* * *
明月当空,关瑜照料完自己养的灵植和当初一块儿逃来东云岛的座骑之后,就
在寝居里入定。一张乌木长榻铺着柔软毡毯,榻上堆著软枕,关瑜舒服的侧卧,一
手撑著脑袋闭目养神,但过了个把时辰仍静不下心来。
他睁眼睇著透过窗纸洒进来的月辉,心说月华扰人,却也明白不关什么月圆的
事,是自己本就心绪浮动罢了。
“唉。”关瑜坐起来,挠乱一头长发,又倒回去躺成大字。他想逃开黎悦泽身
边,远离兄长,也试过这么做,但屡试屡败,离得越远越是思慕。就连此刻也一样
想念得要命,明知道兄长就在附近,但他恨不得时时刻刻腻在黎悦泽身边,就算被
嫌弃、被厌烦都不想走。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对兄长不只有亲情,或者说几乎没有亲情。一开始他只是依
附着黎悦泽,觉得这人能照顾自己,这是任何幼弱生物都有的本能,任何感情的滋
生都是后来的事了。等他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也已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他对黎悦泽
是心怀敬畏的,他怕兄长更甚于师父,何况他们师父一点都不可怕。恐惧兄长的同
时,也暗生情愫。
关瑜知道他们并非亲兄弟,何况既是修仙求道,人间那套世俗伦常也不尽然能
当一回事,只是他依然有很深的顾忌。他自身就是兄妹乱伦所生下的孩子,虽说被
师父和叔叔他们开解过,兄长也要他不必为此纠结,但心里总有些害怕,他对兄长
的情意究竟算是什么?
哪怕没有血缘,他们都是兄弟,又是同性,兄长要是察觉了他的心思,凭兄长
对他的溺爱大概也不会嫌弃他恶心,但他又有什么颜面继续赖在兄长身边?
他释出神识,如涟漪一样悄然回荡开来,小心翼翼的感受兄长所在,晓得兄长
还没回寝居,而是在之前喝茶酒的地方。他有些疑惑:“你也睡不着?”他心中微
讶,兄长很少乱了起居作息,但也有点窃喜,耐不住心中思念就随意披了件薄红色
单衣出去找哥哥。
关瑜刻意放缓脚步,佯装失眠来到湖畔,但黎悦泽并不在水榭亭台中,而是凌
空走到湖上,一轮明月映在湖面。银月笼罩着黎悦泽整个人,他依旧是姿仪端正立
在那儿,月辉勾勒出俊雅出尘的侧颜,这一幕宛如天仙下凡,看得关瑜神魂授予,
一脸痴迷,掩藏不住满腔爱慕。
然而黎悦泽挪眼睇来,关瑜一颗心像被手掐住,屏息迎视,像被兄长施了什么
定身术一样僵在那儿。关瑜不是不能动,却连眼珠都转不开,只瞅著兄长徐缓踱来,
原先预想的不期而遇和交谈都没有装出来。
黎悦泽半瞇着眼睐向关瑜,优美的唇若有似无扬起一抹笑痕,那神韵柔和美好,
却也冷若冰霜,像尊精细雕琢的玉像。
“小瑜。”
关瑜一听就被冷醒似的,这不是、不是平常的兄长!他嗅到一股酒气,讶叫:
“哥哥你、你碰酒了?”
黎悦泽微偏头,笑意更深,慵懒睐他说:“嗯。不行么?”
“你一喝酒就会性情大变,怎么还这样……”
“我不是过去的我,一点酒而已,也不会有事。我这不是还好好的跟你说话?”
“是……”关瑜不安低着头,偶尔抬眸觑人。黎悦泽说话不快不慢,却每个音
都像藏了倒钩,刺到他心尖上很难再取出来,他惊疑不定,垂在身侧的两手拢了拢
拳,咽了下口水说:“那我不扰哥哥你了。”
关瑜匆匆点头,压着惶惑的心情扭头想跑,跑没几步就整个人飘离地面,黎悦
泽上了岸将他接住,环臂搂在怀里,他疑问:“哥哥这是做什么?”他听见自己声
音在抖。
“别怕,我不会将你关在衣箱里,只是想跟你聊聊。我睡不着。”
“那先松手吧。这样不妥。”
“兄长爱护弟弟有何不妥的?”
关瑜察觉黎悦泽有异状,却贪恋这温暖怀抱而无法抗拒,黎悦泽摸上他的脸庞
轻捏了下,忽地将他横抱起来,他睁大眼瞪着兄长。黎悦泽将他抱到自己栖住的地
方,飞过花林小桥、竹丛和池塘,也没进到屋里,弹指变出一张春椅,就将他搁在
一张春椅上头。
春椅形似躺椅,有些前后是两对扶手,这张则是一对特别长的扶手,上面微有
弧度,到下面往外弯成八字形,其座下有张方凳可拉出来使用。
“哥哥!”关瑜被放到那春椅上就慌忙坐起,又被黎悦泽按著肩膀靠到椅背上
呈半躺之姿。黎悦泽拉出下面方凳,单膝靠上去,倾身向前凑过来轻抚他面颊,低
柔细语:“小瑜别怕。什么也别想,一切交给我。”
关瑜对接下来的事有所预料,慌乱摇头,两手推抵劝道:“不要,这不行的,
我们是、是兄弟。”
“是兄弟。这又如何?我想要,你不想要?”
“不能乱了伦常……你这是喝了酒才失常,不能铸下大错。你会后悔。”
“我?”黎悦泽哼笑,话音温柔,他说:“我这修为也不会再因为一点酒水就
乱了心智。就算酒醒了也是这样的,不会后悔。”
关瑜徬徨无措,对上兄长含笑的眼眸又有些动摇,这样的兄长他不曾见过,但
确实是黎悦泽没有错,除了酒气之外还有兄长身上的气息,偶尔反过来跟他撒娇时
会唤他小瑜。他一个愣怔,束起的长发被打散,兄长按在他胸口的手往衣襟里揉摸,
他诧异低呼,正想开口阻止就被吻了嘴。
唇碰著唇,关瑜什么都无法再想了,黎悦泽的吐息轻轻挠著皮肤,嘴里混著酒
香的唾液和柔软的舌都进到他口中,他好像中了什么咒术失去反应的能力,直到黎
悦泽稍微退后轻蹙眉心提醒说:“小瑜,别憋着气。”
关瑜这才记得呼吸,一手摸上自己的唇,满脸烫红,同时也发现自己衣衫半褪,
微露胸腹之外裤头也松了,腿间的阳物泌出清液,裤裆灰白料子的颜色深了一块。
黎悦泽摸他胸口的手往下腹挪,令他颤栗抽气,再探进裤里拢着他的男根,他感觉
得到肉囊被手指轻勒著,茎干顶端的肉冠被手指尖、指腹灵活的磨擦拨揉。
“呼、呼呃,哥哥……”关瑜两手按住裤裆想阻止,黎悦泽又一次覆上来深吻,
他两手只能无力推揉那处,欲拒还迎的握著兄长前臂、闷闷低哼。
黎悦泽的呼吸变得粗沉不少,眉目却染上悦色,藉著酒力释放内心深处所积累
的东西,幽怨、焦虑、寂寞,和渴望,只要能永远留关瑜在身边,自己变得怎样都
好,他略嫌粗暴的吮啃弟弟的唇,狠狠缠着不停推拒、退缩的舌,终于在见到弟弟
眼神惊恐瞪着自己时缓和下来,退开时两人唇舌间拉出一道银丝。
“不怕了。怕也没用喔。”黎悦泽用哄孩子的口吻哄关瑜,再度摸了摸关瑜的
额发、鬓颊,抚摸耳后的骨骼、颈子,视线重回到关瑜脸上,看似平静说:“我没
醉。小瑜,我没有醉。”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关瑜还捉著兄长的手腕想把胯间的手拉出来,却怎样
都撼动不了。
“因为太想要你了。就算丢失了我自己,也不会把你丢了。”黎悦泽说完苦笑:
“我根本不是你眼中、心中的好兄长。我也只是……伪装得太久了,以为这样能跟
你永远过下去,但你却不是这么想的吧。”
“哥,你在讲什么?”关瑜吓懵了,那处又被黎悦泽拢在手里爱抚搓弄,已经
勃发并不停的流出体液,没办法像平常很快就反应过来。“求你、唔,哥哥。”
“你喜欢我不是?喜欢上我,却想逃,真是,唉。”黎悦泽无奈又怜爱的微笑,
在关瑜鼻端轻嘬一口,然后啄著唇。
关瑜怎样别开脸都躲不开兄长的挑逗和撩拨,紧皱眉心,闭眼低喊:“喜欢又
如何,你、你……我这样,是畸恋!”
“那也是恋啊。”黎悦泽低笑,不再和他多聊,一掌隔空将关瑜的裤子扯了下,
裤子眨眼就被变到一旁廊下,他以此手法连连扯开其他衣衫,最后关瑜身上不著寸
缕,衣物全落在远处。他瞅著错愕的关瑜,噙笑拉下自己裤头,将怒挺的阳物掏出
来对着关瑜,阳物整根赤红漂亮,根部至下腹都有着柔顺毛发,流出的汁水将毛发
都打湿,还滴了几滴在关瑜胯间。
关瑜瞪着那粗长凶刃看,不敢置信的摇头,抬起一手挡:“你、你真的会后悔
的,别、哥哥别这样,我们永远都是兄、啊啊……”他的劝阻已无任何影响,说话
时两腿被拉开架到侧旁扶手上,心中虽是恐惧也隐有期待,当黎悦泽握著铁棍般的
阳物想往他后庭挤时,他皱起脸痛呼。
“小瑜。”
“好疼,哥、我好疼。你先出去好么?”关瑜哀喊,眼睫沾上细微水珠,双眼
泛著泪光看黎悦泽。黎悦泽心软,却执著得像着魔,彼此私处早已被各自的体液浸
湿,但他也晓得关瑜那处未经人事,又不曾好好拓张,犹豫了下才暂时撤下凶器,
拿手指去插关瑜股间小穴。
关瑜被插得惊喘连连,抽了抽气闷哼,黎悦泽为免他回过神来又挣脱逃跑,凑
过来重重的吻他,不让他有任何恢复清醒的机会。关瑜被吻得迷迷糊糊,阵阵晕眩,
只觉得兄长怀抱太温暖,舍不得挣动,还有插进下体那手指不时蹭到他舒服的地方,
他那附近肌肉不时抽动,越来越尝得甜头,不知不觉竟微微扭摆着迎合了。
黎悦泽使出浑身解数诱惑关瑜,获得关瑜的一点点回应就欣喜若狂,口舌及手
法取悦得更加卖力,几乎将他所想像得到的技巧全都用上。他看着关瑜闭眼吟哦,
瞇起的眼缝还在偷觑自己,那一点点藏歛的目光透著痴迷,他很早就隐约察觉了这
些,他知道关瑜爱慕自己,却绝对不敢表露出来,但再这样耗下去总有一日他们都
会输给心魔。他宁愿冒着自己消失的风险,也不要让关瑜那样无声无息的离开、不
见,他的恐惧不会比关瑜少,一想到弟弟说不定会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去他无法
触及的地方,悄然无声的没了,他就要被那想像给逼疯。
他约略知道关于黎二叔和秋雾发生一些事,他羡慕他们对彼此的信赖和坚韧的
心,那样的感情似乎就是不会被撼动的信念,然而他清楚自己为何羡慕,因为他忧
惧自己做不到,一旦关瑜有了什么闪失,一次的打击他都禁不起。他会发疯,不必
藉著酒水,在世间癫狂的寻找关瑜。
黎悦泽撤走已然湿透的三根手指,关瑜飘着嗓音哼了声,微微揪著的眉心看起
来是感到有些空虚和无助,被他迷了心神。他怜爱轻笑,再度将自身阳具往那迅速
收缩的肉穴挤,关瑜猛地惊醒尖叫:“哥哥不要、我是你弟弟,不要插进来,拿走,
哥哥的不能、别,我是关瑜……啊、呜呃,来不及了,呜嗯嗯、呼嗯,龟头都……
哥哥、哥哥你、呜嗯。”
关瑜用力掐著兄长的手臂,无法阻止男人火热的欲望侵入体内,它的侵略、占
有都无比强悍,滚烫的温度烙着体内每一处,就连脉动都清楚传递过来。
“小瑜。我不是好哥哥。”黎悦泽苦笑,眼里饱含柔情,动作却霸道无比,将
关瑜压在春椅上拉开两腿和自己身躯嵌合,深深没入硕长肉刃后抽送起来,将其胯
部撞得肉响。关瑜的臀腿没多久就被弄得一片绯红艳色,不停被炙烫磨擦的穴肉殷
红发肿,反复凿开的肉穴隐约被带出滑嫩的媚肉和丰沛淫液。
关瑜从清醒哀叫又被弄得失神哭哼,胸口都是兄长啃吻留下的爱痕,胸侧、腰
际也有不少掐揉后的指痕,他的噩梦反转成了春梦,快感取代身心痛楚残暴的袭卷
而来,风雨平息后,似乎一切都美得不能再美。美人哥哥撑著自身重量欺压在他身
上,带着笑意凝视他,他瞇起一双泪眼努力想瞧清楚哥哥的模样,表情哭笑不得,
哥哥稍微摆荡腰腿浅浅插弄,他短促低喊,闻声羞耻得不行,立刻抿唇。
他终于明白兄长的心意,也猜到对方是想担起一切,逮着他要他面对这份情。
“小瑜,我是你兄长,也是你的男人了。”
关瑜闭紧眼不敢看,又听黎悦泽浅哼,带笑意跟他讲:“你也是我男人。没有
人会怪你的,师父、叔叔他们都是明理之人,也不拘于世俗之见,你若是怕我……
这我也无法,总之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他听黎悦泽说话像酒醒了,犹豫半晌睁开眼睇人,只看到月华之下的俊美男人
对自己莞尔,但这一切并非梦境,是真实。他不敢再往下瞅,别开脸望着夜色里的
花树和荷花池塘,涩声道:“我本就不想和哥哥分开。总而言之,你、你先出来。”
黎悦泽疲软之物仍是堵著关瑜的穴眼,而且悄悄的又有了反应,他看关瑜算是
接受自己,得寸进尺把肉刃往穴眼深处挺进,沉哑诱哄:“我此刻就不愿和你分开。
有话,之后再说。”
关瑜羞赧阖眼,压抑太过反而又转了念头,事已至此他又怎么甘心只是单方主
动,于是也做了他做梦都想的事,搂着兄长的颈脖索吻,幸而这春椅质料实在,彻
夜在它上头捣鼓也没压塌了。
后来黎悦泽将关瑜抱回室里就寝,曙光穿透窗纸时,关瑜蹙眉在他怀里翻身,
由背对着他改而面朝他睡。黎悦泽彻夜未眠,对他来说这就像美梦成真,欢喜得难
以入眠,片刻后关瑜用带困意的话音跟他商量:“哥哥,我们这事还是别讲出去好
么?”
“嗯。也没什么必要讲的。”
“我是说,对叔叔跟师父他们都不要交代。”
“你担心得真多。”黎悦泽亲他眉心,握着他肩头爱怜抚摸,应允道:“好,
不交代。”
“我意思是不交代也不刻意瞒着。他们没发现就算了。”
“都依你,你睡吧。”黎悦泽什么都说好,真正和心里的人成了爱侣,心里美
得不能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