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大野智/松本润,上下不分。
==============================================================================
“喂喂?请问是哪位?”
电话那头还传来锲而不舍的问声,大野终于找回说话能力,怔怔地回应:“您好,我
是渔夫morning call的大野智。”
“渔夫morning……啊!”对方突然大喊一声,大野将手机拿远,男人兴奋的声音连
珠砲似地传来:“你好你好,你就是大ちゃん吧?松润跟我提过你喔。”
大ちゃん是在叫他吧?但,“松润?”
“嗯?松润啊,松本润。”男人答。“我是相叶,相叶雅纪。”
“你在干嘛?”
另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大野耳中,是松本。相叶可能暂时放下了手机,于是大野只听得见
两个人间模糊的对话。
“面煮好了喔。”
“嗯!哇、看起来好好吃,不愧是润ちゃん。”
“不要讲电话了──那是我的手机吧?”
“啊对不起,因为一直在响我就帮你接了。是大──”
大野挂断电话。
无讯号的电讯杂音穿透耳膜传进大脑,在大脑下达指令之前手指就下意识地移向手机侧边
,按下关机键,萤幕回复漆黑一气呵成。
相叶、相叶雅纪,他就是松本曾提到的那位朋友吗?他晓得自己的存在,所以应该就是了
吧。
他喊他松润,因为是松本润所以是松润。
润。
大野嘟起嘴唇无声地喊,像是接吻,学着相叶的叫法。
润ちゃん。
嘴型从圆回归直线,最后闭合。尾端一抹气音仿佛透过骨骼,从下颚一路震动上后脑壳,
让整个人都随之共鸣。共鸣平静后一阵空虚随之接手,得知松本全名的喜悦如那句他出口
的喊声,顿时烟消云散。
大野静静盯着还发烫的手机,刚刚一着急下就把手机关了机,但他为什么要那么着急呢?
不过是松本的朋友罢了。
但相叶喊他润ちゃん,松本还做菜给他吃,就算是朋友,也是交情非常好的朋友吧。
空荡的胸口涌起一丝酸苦情绪,像地上冒出的泉水,啵啵啵地冒泡,缓缓流过心底。
大野的手指再次搭上手机侧边,却迟迟没有勇气按下开机键。最终,他收起手机与画具,
离去前瞄了眼坠入夜晚的港口,远方渔船的灯火闪闪灭灭,每消灭一盏灯泡,大野就觉得
位在左胸口的心脏也重重跳动了一下。
大野等到周一才又打开手机,检视收信匣却没有收到未接来电通知──当然,协会手机打
过去的号码都显示未知来电──他关掉又点开三次,直到楼下阿姨喊他吃早餐才停下动作
,盯着萤幕拉开苦笑。
离开家,和叔叔前往渔港,五点半时拨出第一通电话给山崎小姐。
“最后一个礼拜,请多多指教。”
“已经这么快啦……真可惜。”
山崎小姐的回复让大野愣了下,他收起再度涌上胸口的酸苦感受,打起精神祝她有美好的
一天。其他客人也或多或少提及了这回事,有的感谢他,有的烦恼起以后没有人叫他们起
床该怎么办,每挂断一通电话,大野就觉得胸口既温暖又寂寞。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电话一个接一个打,最后终于只剩下编号十的号码尚未拨出。大野躲
在鱼市仓库后犹豫,盯着萤幕上的数位时钟无情地增加数字,七点、七点十分、七点十五
、七点半……。
“智,回去啦!”
“啊、好。”
七点过四十分,叔叔过来喊他,大野觉得如释重负,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收起手机,爬上货
车,驶向回家的路途。
手机躺在裤子口袋里,通话纪录中少了十号的拨出纪录。大野没有勇气再打电话给松本,
因为他不知道,若是这回接起来的又是相叶,他该怎么办才好。
最后一周,大野一如过去三个月从五点半开始打电话给客人们,却只忽略了松本的号码。
几乎每位客人都在他打电话过去前就醒了,抓紧机会和他聊天、谢谢他,让大野是又惊又
喜。好几位客人不约而同说了可惜、遗憾等等字眼,每听一次,大野就会忍不住想,如果
他打电话给松本,松本是不是也会跟他说一样的话。
一整个礼拜都没有打电话给松本,不晓得他有没有准时起床,上班有没有迟到。如果迟到
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把错怪到大野身上。
明明就还有一个礼拜,怎么就提早结束了呢。
之类的。
但转念想想,松本在三个月前,天天都是靠自己的力量醒来的,那时候大野还不知道世界
上有松本润这个人在,而他们都过得好好的。
所以现在,也只是回到三个月前的状态而已。
最后一天,大野收到了很多客人感谢的话语,和其中几位约定好之后要保持联络。鱼市结
束后,他没有跟着叔叔阿姨回家,提着一袋鱼慢步走到振兴协会的办公室,打算交还手机
。
“三个月辛苦了!”山村一郎笑着说,伸手要拿手机,大野却本能地缩回手,让他疑
惑地咦了一声。
“啊、对不起,”大野自己也愣了下,紧紧将手机抓在掌心,“我、可以留着这个吗
?”
“嗯?可以啊,只是号码之后会作废喔。”
“没关系,”大野松了口气,“我只是想留个纪念。”
离开办公室后大野去了一趟邮局,将早上刚捕的鱼用塑胶袋及报纸包好装进纸箱,写上松
本前几天传给他的地址,再三提醒承办人员里头是生鲜食品,看着包裹进了暂时保冷的冰
箱中才肯回家。
回家后草草吃了点东西,他爬上阁楼,将手机收在旧书桌的抽屉里,躺上床呼呼大睡,再
起来已经到了晚上,吃完晚餐、洗完澡,又到了该上床的时间。
周一清晨五点半,大野将手伸进口袋,发现没有带手机时一瞬间陷入慌张,而后才想起来
企画已经结束,无法使用的手机正躺在旧书桌的抽屉里,他不需要再拨出任何一通电话了
。
“怎么了?”叔叔看见他呆站在甲板上出声问。
“没事。”大野摇摇头,转头盯着卷扬机将鱼网一吋吋地从海中拉起来。
大野的生活再度回到一成不变的日子之中。
凌晨三点起床,出海,进鱼市,回家。中午过后拖着画具到港边作画,日落就结束。唯一
不一样的只有身上多加了一件阿姨为他添购的羽绒背心,天变得冷了,日出晚日落早,港
边海风咸咸的味道中多了一抹冬天的冷咧。
天冷了,清晨连大野有时候都会差点爬不起来。
画作累积到了一定数量,一天下午,大野揹著作品坐上通往车站的公共汽车。他抱着画,盯着
沿海小镇的风景流过窗前,忽然想到,他可以就这样一路坐到东京,抵达松本家。
这个念头令大野吓了一跳,从高中离家以来,连父母的脸他一年都没见过几次,更别提长
途跋涉只为了去见特定的谁。去年新年他一个人回去,还在东京车站迷了路,只能跟着拥
挤的人潮被推挤向前,才刚下电车立刻就起了想回渔港的想法。
就算他一直到高中毕业前都住在东京,如今,这个一年四季充满著海风咸味与鱼腥味的小
镇才是他的家乡,而不是那个令人眼花撩乱的大都市──不是那个有松本润在的大都市。
大野在座椅上将自己缩成一团,随着路上颠簸而晃动身体,闭上眼睛。
至少他把鱼寄出去了。
他想像那箱鱼代替着他,从渔港一路游向松本家的门口。一天早上,松本出门前会发现那
箱鱼,会用牠们来做好吃的意大利面。
只可惜他吃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