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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rport (治水)
2017-07-23 15:34:09四海为家君是客(十八)下
治水按:真不好意思,四海文断了一年多,实在是因为治水被其他事情引开了注意力,最
近得空,希望能顺利填坑,若是还有人在看这篇文,治水在此一鞠躬深深感谢XDXD。
气氛,很怪。
甄平默默地在心里面说。
旁边的黎纲叹了一口气:“想不到连出了苏宅,气氛也这么怪。”
甄平不由得瞪了一眼黎纲。
黎纲被瞪,才发现自己说出了心里话,连忙摀著嘴,幸好他们离马车尚有一段距离,想来
宗主耳朵不至于这么长,至于宗主听到了会有什么反应,嗯,考虑到宗主近来有些心神不
宁,而且沿着这一路行来心情越来越忧郁烦躁…………呃,应该说是期待与雀跃,说不准
明天就叫他们出那种半天十天回不来的苦差事。
事情要从数天前的晚上谈起。
简单说起因,就是当天深夜,靖王来了苏宅一趟。
说起来简单,解释起来却一点都不简单。
苏宅是什么地方,金陵江左盟的总部,是江左盟宗主所居之地,昔日不管多少刺客探子都
无法踏入,宛如铁桶似的苏宅啊。
靖王殿下就这样轻描淡写地从自家后院的墙头爬上去,然后从苏宅后院的墙头爬下来,堂
而皇之地走进来,还很刚好地碰上了很刚好心血来潮踱到后院的宗主大人打个照片,还聊
了一下,然后又从墙头上爬上去回府了。
宗主那天回房里后,难得发了脾气,还手滑掉了一个杯子。
当时苏宅一干人等都全数候在堂下领疏忽怠慢之罪,甄平单膝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口
,他偷偷抬眼一次,只见梅长苏,身体靠着梁柱好像有点站立不稳,手缩在衣袖里面,但
是衣袖下䙓不时轻动,整张脸被气白了,显然气得非比寻常,甄平心惊胆战,甚至已经做
好被军法论处的心理准备。
这时候,有人忽然插口了。
“苏哥哥,不能生气。”飞流抱着青龙子,不知何时站在一边,很严肃地梅长苏这样道。
“生气不对。”
宗主大人怒道:“飞流!现在是顾着我不能生气的时候吗?”
“飞流不是说你不能动气,是说你生他们的气,太不公平了。”这时候有人站出来,慢条
斯理地说了句公道话。
飞流点点头:“嗯!苏哥哥,生气不对。”他举起他怀里的青龙子,“青龙子,真的。水
牛,也是真的。”
宗主听了这一老一小的话之后,忽然安静下来,甄平只听他用力咳了几声,忽然令众人都
散了,不过甄平听得出来宗主虽然力持镇定,但他的声音带着非常、非常微细,但是仍然
让甄平查觉的一丝颤抖。
颤抖,宗主…….动摇了?靖王深夜来访,连半盏茶时间都不到,为何让宗主动摇如斯?
※※※※※※※
飞流一边喂青龙子鲜肉,一边听晏大夫与苏哥哥说话。
“你说青龙子也受过伤?”
“我算是明白了,这头骊火青龙子和金角白玉蛟是差不多时间受伤的,不过牠伤势没那么
严重,只是眼睛不像其他同类那么好,所以之前靠着嗅觉找到苏宅的。”
今日牠察觉白玉蛟不在房间里面,青龙子就本能地循着白玉蛟遗留下的味道,一路爬到靖
王府里面,所以才惊动了靖王,亲自将牠送回。只是青龙子如果能找到途径,不惊动苏宅
任何人,爬到苏宅后面墙头翻过去,到靖王府找白玉蛟,靖王便能循着原路过来苏宅,实
在不能怪苏宅诸人不察。
“只能说靖王一个堂堂亲王竟然这样翻过墙来,也太好奇了。”
苏哥哥沉默了很久,才道:“景琰不是好奇,他从不随便好奇。”
“不是好奇,那是什么?”
苏哥哥那时靠坐在门边,很久之后,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苏宅主人那个晚上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
甄平骑着马,虽然那晚之后,靖王没有再什么奇怪举动,只派了属下日日来探望,自己却
都没出现,也没再深夜来访,扰了苏宅众人清梦。
苏宅主人好像松了口气,但是当靖王派属下来时,却也只是淡淡地让人打发了回去,也亏
得靖王府的人个个涵养佳脾气好,没被苏宅主人连茶都不招待一杯的态度给吓退,依旧日
日来探问,殷勤十分。
黎纲也猜测过,不会是靖王知道了什么吧?可这阵子江南传来了些讯息,另外一边又说有
夏江和滑族似乎有不明动向的消息,众人是一阵人仰马翻,等一回神,靖王邀梅长苏出游
的日子就是今天了。
今天早上,下人们只忙着把毯子、火盆什么都搬上苏宅特制的马车,其中空间比一般密闭
型马车宽敞两倍,可两人对坐,座位中间还设了可以让人靠着的扶手,还有空间摆些物事
。
“晏大夫?您真的不出去透透气?”
“出去干什么?当你们小俩口闹脾气时的传话筒吗?”晏大夫气唬唬地说著,指使飞流将
白玉蛟用软垫包著,抬上马车。
白玉蛟日前好不容易脱了皮,但是新生躯体不晓得为什么很脆弱,随便刮一下都见痕迹,
更是犯懒几乎都不动不食了,晏大夫数日不敢取血做药,心里着急得很,趁著这次此次出
游,嘱咐飞流找个隐蔽场所,让白玉蛟晒晒阳光,让新的皮肉坚硬,气血活络。
这时青龙子也一摇一摆晃着尾巴地踱了出来,白玉蛟趴在梅长苏身边的空处,牠便伏在白
玉蛟位置下面,硬是不动了。
“什么小俩口………….”
梅长苏自己以为说得大声,结果从整理缰绳的黎纲到提着食盒的吉婶,刷刷刷所有“说著
的就是你”的眼神,
梅长苏面对这样的围观眼神,板著张脸,可也没有转头回去窝在房间里装死,就这样上了
车,出发了。
※※※※※※※
飞流坐在车里面,看苏哥哥一路在发呆,苏哥哥最近有点时间,都不知道在想什么,只看
著那张他从龙龙尾巴剥下来的布看啊看的。
苏哥哥在想事情,飞流只好看青龙子与白玉蛟玩。
原本乖乖趴在地上的青龙子精神不错,车子坐了一会儿后无聊了,先是用爪子想捞白玉蛟
的尾巴,犯困的白玉蛟被牠缠得不耐烦,用尾巴甩了青龙子一下,就窝著不动了,青龙子
笨拙昂起头,地用头去拱白玉蛟腰腹处想要白玉蛟陪,牠头角峥嵘,白玉蛟没奈何,滑开
半段身躯,让青龙子喜喜欢欢爬上来,两者卷作一团,白玉蛟头搁在在青龙子背上,似是
睡着了。
飞流看得有趣,一抬眼,却发现梅长苏也在注视这一龙一蛟,将刚刚一切都看在眼里,嘴
角轻轻牵动了一下。
苏哥哥,笑了。
这时,一阵吵闹声忽然传入两人耳里,
梅长苏皱眉,算这时间,该是他们的马车和靖王的人马会合的时候,但这吵闹声中,其中
一人显然是靖王,还有一个人...........有几分耳熟?
他掀开了门帘。
“靖王殿下…………沈大人?”
※※※※※※※※
萧景琰倒是没想到会在大街上看到这么有趣的一幕,户部尚书沈追坐着马车,苦着脸紧跟
在一个骑着小驴子的老人后面,沈追明明乃是尚书一身,二品大员,坐在马车上,却是一
直擦汗跟在骑驴老人身后,既不敢超前,也不敢落后。
萧景琰仔细看那人,不禁失笑起来,难怪沈追这般小心,那骑驴老人曾任工部要职,曾任
金陵城池许多重大修筑工程,后来因故离开朝堂后,以讲学著述为乐,他乃当世算学大家
,但更深为人知的,他乃金陵豪门沈氏家主,娶妻清河郡主,金陵城中一向称呼为沈伯爷
,沈伯爷与夫人只有生子一人,名追。
说起金陵沈氏,来头可不小。金陵沈氏当年乃是追随太祖开国功臣之一,只是其功业并非
在文治或武功,沈氏祖上以经商致富,沈氏先人有感于天下纷乱,慨然以巨富支持太祖军
队开支,并在开国之后协助制订六部规格,其精明强干连太祖都称赞曰“能”。
只是沈氏先人也是妙人,太祖建国后,自言好财故恳辞封爵,也婉谢封赏,但求子孙自在
行走。在大梁,商人无异贩夫走卒,纵有富可敌国,终究不列世家之中,但既然是沈氏请
求,太祖无奈,便赏了伯爵虚名给沈氏家主,言明沈氏虽无爵位,但子孙可自由出仕,只
需官商分明,为官者不为商,反之亦然,往后沈氏历代家主便被人被人称为沈伯爷了。
沈氏一族虽非如林氏、蒙氏与言氏这样的出身高贵,但子孙多长袖善舞,以经商发达者不
记其数,又为了避嫌,大多外出经商、行走江湖,只有嫡系子孙长住金陵。此代沈伯爷精
通算学,曾在工部任职,不少金陵城中修缮工程都在他监督下进行,若非当年辞官而去,
工部尚书之位也不会落入太子之手任其拿捏,还搞出了私炮房这等丑事。
至于沈伯爷的夫人更是来头不小,乃是皇族宗室女清河郡主,沈家虽是开国功臣、金陵首
富,但只是经商之家,郡主却是当今天子的亲堂姐,所以当年下嫁是轰动京城的美事。只
是沈追因此只能算是半个世家子,不过作为沈家人,不曾亦不屑从那旁门走道,甘于平淡
,若非私炮房一案出头,真要以三品侍郎为官运终点也说不定。
但是他与这老人倒是相识,于是靖王勒住马头,翻身下马,拱手为礼:“沈伯爷,本王上
回在南方赈灾时,多谢伯爷与夫人协助防洪工程。”
“靖王殿下,小事不足挂齿。”沈伯爷见是靖王,便下驴子还礼,他捋著胡须,神情温和
了些许。
“参见靖王殿下,是下官失仪了,让殿下见笑。”
“哪里,只是不知沈伯爷欲往何方?”
沈伯爷哼了一声,斜眼看了儿子一眼。
梅长苏来时,刚好是看到这一幕。
梅长苏看沈大人神情尴尬,像小孩子做错事一样跟在父亲身后,也是好笑。他下了马车,
先是向靖王和沈追行礼,然后对沈伯爷深深一揖:“梅长苏见过沈伯爷。”
那沈伯爷转过来看向梅长苏,他与其子五官相似。只是沈追身形微胖,沈伯却是面条似的
高瘦身材,背脊挺直,五绺长须,精神镢铄,不似年近七旬之人。
沈伯爷看着梅长苏一会儿,也还礼道:“老夫曾经听子姪辈说,当今江南梅郎当属第一,
今日一见,果真是不同凡响。”
众人客套了一番,梅长苏和靖王总算弄懂了沈家父子之间的情况。
现在沈家是由沈追作主,沈伯爷与夫人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外地云游,去年才回来金陵
长住,沈追自是喜欢,每日都前望父母居处请安,今日沈追前去,却发现母亲清河郡主外
出,听说是双亲与一旧交相约畅谈,不过今早沈伯爷心里还挂著昨日演算的一题算学,清
河郡主知道夫婿个性,便自行依时辰便外出了,只交代下人提醒沈伯爷好歹记得出门。
沈追本无意追问,本来向父亲问安后就要告退,却一时好奇,问了下人何人相约,下人拿
了请帖给沈追看,相邀者居然是耆老周玄清,沈追不由得大喜,他算是半个宗室,故早年
也有幸曾听过大儒黎崇讲学,但始终与另外一位大儒周玄清缘悭一面,偏偏周玄清厌恶朝
堂与官场,更是终生隐居不仕,年前那场朝堂辩论,沈追终于躬逢其盛见上一面。
那次论辩沈追听得如痴如醉,只恨不得再私下求见一面,今日又恰逢休沐,左右无事便缠
著沈伯爷,只求能见上周玄清一面。
沈伯爷烦不胜烦,趁著沈追不注意,自己骑着驴子就从后门溜了,沈追何等乖觉人物,立
刻命人驾了马车跟在后面,才有刚刚那一幕。
沈追擦著汗:“父亲,父亲,骑驴子不舒服,您随儿子上车坐吧。”
沈伯爷哼了一声:“难得你还记得我是你老父,什么时候我出门要看你脸色了。”
沈追只是擦汗:“儿子不敢,儿子只是想借由父亲与母亲的脸面,见一见周老先生而已。
”
靖王听说追根究底,原来是周玄清,居然笑了一笑:“周老先生乃是当代大儒,沈伯爷可
否也带上本王,让本王也与周老先生见上一面。”
梅长苏心中格登一下,心中陡然想起一事,双眼不由得对上靖王那双炯炯大眼,只见靖王
泰然微笑道:“本王早年与周老先生曾有一面之缘,故想向他老人家问好,苏先生若是不
耐等待,不妨先出城,本王随后就到。”
梅长苏瞪着靖王,手在袖子里收缩成拳又张开,又收缩成拳,这才磨著牙,对沈伯爷道:
“周老先生既然是一代大儒,可否也带上苏某一同前往请益学问?”
没想到跟屁虫是一个拉一个,沈伯爷对此似乎有些恼怒,不好对外人发作,悻悻然地瞪了
自己儿子一眼,最后才道:“也罢,你们都跟我来吧。”
梅长苏回到车上,要放下帘幕时,忽然听到靖王喊了一声:“苏先生。”
梅长苏一回头,只见靖王坐在马上,这样直直望过来。
梅长苏原本已是死灰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上下左右,就是在胸腔里面胡乱冲撞,他强作
镇定,坐进了马车里。
那眼神,与数日前夜里,靖王立在墙边时一模一样。
景琰不是好奇,他从不随便好奇。
梅长苏知道,萧景琰知道了。
马车车轮辘辘声作,伴着一路的马蹄声,一路行至今日,从相隔千山,到如今相伴而行,
只有一帘之隔了。
※※※※※※※
靖王听着一路马蹄声,他很想一把抓住车头,质问车内人,问他怎么能………..问那个人
怎么能………..但是他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萧景琰已经习惯等待了,但是他还没习惯失望,如此他这次得不到他要的答案,他宁可不
要问,他承受不住失望带给他的打击,但现在不是他能分心的时候。
如果车内那个他所认定的人,他希望得见青天、真相昭雪,那萧景琰要做那个那个亲自为
他拨云见日的人,因为这也是萧景琰长久以来的愿望。
千山万水,十年等待,靖王萧景琰都熬过去了,那怕他与车内之人,犹有一帘之隔,也只
有这一帘之隔了。
※※※※※※
就在两人心思起伏时,沈伯爷悠哉悠哉领着一串人,居然是骑着他的小驴子出了城,一路
行到近郊处一处山脚下茶棚下,四周凉风习习,景色宜人,绿草茵茵,不远处小径末渐入
绿林,可听小溪潺潺之声。
梅长苏被飞流扶著下了马车,只见靖王四处打量,脸带数分诧异,梅长苏倒没多问,只悄
悄吩咐飞流趁大人聊天时,让白玉蛟和青龙子乖乖待在车子里面,因为只是私服出游,靖
王府和苏宅都没有带什么家将和护卫,列战英、甄平随侍在茶棚外,黎纲方才说收到线报
半途折回。
茶棚中原本有人坐在那里,见是如此阵仗,便起身相迎,有一位气质高华的老夫人与周玄
清,以及作陪的一人。
那沈伯爷率先走进去,依次则是靖王、沈追与梅长苏。
他们同辈人各自见过后,靖王地位最高,以他为首向那位气质高华的老夫人与周玄清行礼
。。
靖王恭敬行礼:“晚辈景琰,见过清河姑母、周老师。”
待沈追见过周玄清后,另外那个作陪的人地位与他相当,于是先梅长苏一步,向也向沈伯
爷行礼:“蔡荃也多年不见沈老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