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久违的却不能再情真意切的三个字,我有股激动,霎时胸口一热。这一阵热流涌上来,
好像把我整个脑筋洗了一遍,一切全部热得乱糊糊了,恍恍惚惚起来,简直怕不是真的,
把方微舟抱得又紧了点,马上感到同样的牢牢拥抱的力气。我感到眼眶酸涨起来。
再不必说其他的话了。
方微舟的唇贴着我的耳朵,亲了亲,又亲我的脸。他的唇瓣温热,被碰过那一小点皮肤彷
彿被针刺了,痛并不痛,却仿佛发红起来。他向后让,抬手抚摸我的面颊,把我看了看,
又凑近吻我的嘴。
我配合他,刚刚与他的唇舌纠缠,马上一发不可收拾,他的吻有几分狠狠似的。我与他的
身体紧紧贴著,恨不得与他就此融成了一个。他单手还是搂着我,突然带着我掉转了一圈
,一面推挤着我向后,一块往床上倒下去。他立刻覆上来,再次吻我,紧抵着我的嘴。
空气里夹杂着一丝最为熟悉的气氛。方微舟一只手在我身体抚摸,生出的一阵阵酥麻,渐
渐化成一把火,使我无能为力。根本也不想抵抗,就怕他要放过自己,尽全力似的把整个
摊开到他的面前,赤裸裸的。
他的手在我的腿间搓揉,那根东西完全勃起了,吐出汁液,滑溜溜的。没有几下子,我便
受不了,喘着气,浑身都要颤抖起来似的。也因为是他的缘故,我不能抑制地发出呻吟,
万分渴念他的整个。
方微舟仿佛也不能够忍耐,松开手,抬高我的一条腿。他肿胀的阴茎抵入我身后,一下子
进到里头。我哼了声,喘出一口气,他低下头来,与我凝视。几缕头发遮住他的目光,可
是看得清楚眼底情绪。那深的情意,要把我整个人都卷进去,完全也不会挣扎。
方微舟不等我平复,就动作起来。
我忍不了声音,只管轻哼。多少天不做了,开头有点疼,却甘之如饴。慢慢的,心头一团
火热跑出来,烧了遍地,逐渐尝到不同的要命的滋味。我抬起另一腿,圈到方微舟腰后。
他去扶开了抬高,扳住我的腰胯,往前动。
方微舟一面道:“萧渔。”说话声音低低的,完全不冷静:“……萧渔。”
我随着他的挺动呻吟:“嗯……嗯。”又听着他喊,心中万分柔软。我半撑起来,去勾他
的脖子,与他接了吻,对他说:“我爱你。”
方微舟整个身体更压下来。我抱住他不放。他捧住我的脸,慢慢地吻我,那柔软的舌头抵
开我的嘴,身体又激烈地撞进来。我昏昏沉沉的,沉溺在里头,仿佛一波一波的海浪打到
身上来,弄得全身湿淋淋的,黏答答的,冷的热的分不清。
做了一次,结束后简直好像泡了一趟温泉。
方微舟躺下来,把我搂了过去,他脑袋伏在我的颈窝,喘出的热气十分搔痒。我靠着他慢
慢平息,满身的汗,可半点也不肯动,整副身体仿佛没有一个地方是自己的。
这时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却十分宁静。方微舟向后让了让,仿佛要起身,我绊着他不放手
。他把我汗溼的头发拨开,微笑道:“我去把灯关了。”
我感到腼腆起来:“就这样睡也可以的。”
方微舟笑笑,就拉了被子把我们彼此盖住。他一只手绕到我背后轻轻抚摸,我感到十分放
松。可想与他多温存一会儿,谈谈天,但是突然疲倦涌上来,或许终于把所有的事情谈开
了,心里整个轻了许多,刚刚累了一半夜,怎样也抗拒不了睡意,眼睛好像一眨,就睡过
去了。
这一整夜完全没有作梦,但是我很早醒来了。
昨天窗帘没有拉上,外面的光线照进来,房内一片灰濛濛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掉了。
方微舟仍旧在睡,他侧着身,与我面对面。我看着他,心里简直不知道能够怎么形容的柔
软,有一种从前没有过的十分确定的感觉。
然而这阵子反复考虑的一件事同样也确定下来了。我也并不对开口感到忐忑。我凑上去,
吻了他。他没有睁开眼,不过横出一手,把我揽了过去。
我搂着他,低下头:“我有一件事告诉你。”
过一下子听见他开口:“我知道。”
我怔了一怔,就去看他。
方微舟看着我,没有说话,那神气静静的,然而不冷,很有几分理解似的。我看看他,没
有让他帮忙说出口,自道:“我决定辞职,回来做事。”
方微舟道:“嗯。”
我把脑袋伏到他的颈窝,又说:“我不放心我妈。”
方微舟的手在我背后轻抚。他轻声:“我知道。”就过来吻我。
这样吻了一会儿,我感到身体渐渐热起来。方微舟覆到我身上,这回很缓慢地进行,十分
温柔的缠绵,包括吻。他吻遍我的全身。
第二次醒来时,天就完全亮起来了。
那之后的礼拜一早上,我和方微舟还是一齐回去S市。说定辞职,也不能够马上就走了,
普遍提出离职需要提前一个月,公司这里也是,况且这之前手头在进行的业务要处理掉,
其它也要找人交接出去。不过已经做下决定,其实事情进行起来也很快了。
我提出辞呈的事,不久就传遍公司。几个部门的经理过来打探消息,大概认为我找到更好
的出路,哪想到我根本也还没有开始找,不过知道是因为家里的缘故,便替我可惜几句。
倒是陈平私下来劝我。
可不只提过一次,这天在楼道间偷懒,他也过来了,又提起来:“就算你要照顾家人吧,
我觉得你也完全不需要离职。”
我可意外他的慰留,虽然这几年在公司与他算上有话可聊,可有时候我感觉他对于我仿佛
有点同事间竞争的敌意。我笑道:“真不知道你这么想要留我下来,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
,我们差不多时期进来的,下次方总他们要升人上去,你就不用担心我比你早一步了。”
陈平正在吸菸,突然呛了一下:“咳咳!”就平复几下,看看我:“你先升职也不怎么样
,我会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他顿了顿,略移开眼:“不过你说得有点道理,你还是离职吧。”
我哈哈大笑。就岔开了,与他随便谈了别的,各自回去。这时候正在忙的时间,一眼望去
,部门里位子上的每个人全部埋首于事情里,倒没有谁在聊天。我进去办公室,过一下子
有人敲门。
是周榕俊,还有向来我的职务代理。他们拿来一份文件问我。在我正式提出辞职之前,已
经先告诉了部门的几人,并指定这位职务代理作为交接的对象。可以后是不是他接这个位
子也难说,人事方面的决定权不在我这里,虽然对方微舟推荐了,他那边也不会太快定案
,需要找人讨论。
方微舟自从年后以来,一直十分忙碌,在春暖花开的三月天,通常许多大大小小的项目筹
划和运行,年前大家加班的情景近来又天天看见。底下的人忙着做事,上面的人也并不清
闲,许多应酬也推不掉,这两个礼拜他几乎不过十点不会到家。许多场合都需要喝酒,他
酒量不差,然而连续几天应付下来也要扛不住,他这两天回来和我谈不到几句,很快睡过
去。
隔天他又要一大早起来弄吃的,我索性叫他多睡一会儿,我起来弄。现在我可算公司里最
无所事事的人,照样开会,只是好像一个旁听,不怎样发表意见,也甚至不出席,大概陆
江他们也不会有意见。另外我以前累积许多工时,还有年假,也趁著现在赶紧用掉,可以
每天就上个半天班而已。
我与方微舟之间,通常需要做饭的时候总是他做,他在吃的方面有些坚持,我不那样费心
,总觉得能够吃饱就好,这样多年下来,虽然在耳濡目染之下,这方面提升不少,也还是
比不上他做的好,收拾起来也没有他仔细。幸而早饭不太讲究,烤几片面包煮蛋,冲一杯
热咖啡便可以应付。
不过我比他提早半个小时起来,并不跟他一齐出门,早点进公司也无事可做,又没有地方
补觉。我的办公室没有空间,沙发根本也不能躺,窝在桌子上睡,脖子也不舒适。
就在早上听见我这样说了,他便道:“不然到楼上来。”
他新的办公室有一张宽敞的沙发,就连办公桌也大上不少。不过现在他那里,周围耳目太
多,我道:“那里人太多了,我上去半天不出来,又有人进去找你,给人看见不好。”
他听了,倒是微笑,凑到我耳边道:“有人进来,你不要出来给人看见就行了,反正桌子
底下也不窄。”
这口吻可算正经,可听见说,脑中竟有些别的联想,我不觉羞耻,感到脸上有点热起来。
我轻推开他:“你不快点出门!”
他笑了一下,拿了钥匙:“你也不要太晚了,早上的会议要出席。”
我点点头:“嗯。”
他打开门,又一停,看过来道:“中午我没有事,一起吃饭。”
我道:“好。”
这时想了回来,我便注意了时间。还等着我说话的周榕俊他们,也看了看。另一个说:“
这么快要吃中饭了。”
周榕俊道:“过完年后,每天都过得很快。”就朝我看来:“经理,我结婚那天你也会来
吧?”
我的离职日就在他结婚前几天。我笑道:“我不来,红包也会来的,你放心。”
周榕俊好像窘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另一个拍拍他的肩:“哎,你不要客气了,结婚很花钱的。”
周榕俊又要说:“我不是……”
我合上文件,递给他们:“没事,红包也是小事。到时候我也不知道,不过可以去的话一
定去。”
周榕俊便点头:“那我真的希望经理可以过来。”
我笑笑,便不说这个,把他们赶出去吃饭。我也起身,收了东西去找人。其实方微舟约了
我一块吃中饭,也因为今天是礼拜五。母亲还没有出院,同样需要照顾,又要一面找事,
现在上半天班,我这两个礼拜便提早回去。现在不比之前清闲,即使方微舟很愿意抽出空
来,我也不肯他这样累。
至于新的事找起来不能说十分顺利,谈了两三个,条件都不算满意,或工时过长,也不便
照料母亲。
这方面我没有托方微舟帮忙问,H市也有不少合作的厂商,他也有一些朋友在当地。倒不
是开不了口,一方面也想依靠自己,试试这多年累积的能耐。虽然人脉上,我没有他的多
,却也有几个的。今天就谈了一个面会,那间公司在H市规模不小,主要做的事,与我这
几年做的非常相近。
我上楼找方微舟时,遇到陆江。电梯门开,他刚好出来,看见我,仿佛顿了顿似的。我打
起招呼:“陆总。”
陆江点点头,没有说什么。等到我进电梯,突然他回过身,说:“你要离职,他就同意了
没有留你?这是算结束了?”
倒是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他的口吻隐约好像嘲弄似的。我没有回避,只道:“我们商量
好了。这个不用陆总担心。”
陆江马上一僵似的。他看看我,那脸色却渐渐缓和。他扯起嘴角:“祝你新工作找得顺利
吧。”就一挥手,掉过身走了。
我感到他真正是莫名其妙的一个人,也不管了。反正以后也不会相见。
这之后不久,我在H市的事就找到了。说来凑巧,本来不预备去谈这间公司,有一天周末
在医院里遇到一个人,正是以前实习十分照顾我的那一位,当年不是他劝说我到外地发展
,我也不会到S市去。本来他在S市也在我现在的这公司,不过他很早离开,换了地方做事
,倒又想不到他在几年前先搬了回来。
这人说起来,方微舟也知道。不过这人当时职位高一点,与方微舟在业务方面不太有交集
。
他在现在的公司也做到不低的职位,正好他们要用人,就找我去谈。那里各方面不错,他
们也很快确定任用我。
又过两个礼拜,我便正式办好手续离职了。
母亲出院是在四月底的一天上午。我请假到医院去一趟,办好手续回来,母亲已经换好衣
服坐在床边等待。提前来的李阿姨在旁边帮忙整理东西,一面与母亲谈笑。看见我,她朝
我一点头。我也带着笑点头。
我忙道:“谢谢阿姨。”就接手收拾:“我来吧。”
李阿姨笑道:“不用客气。”
母亲道:“真是要多谢妳的,当初不是妳,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这两个礼拜白天又麻烦
妳。”
李阿姨道:“哎呀,不麻烦,都是邻居。我们不要说这个,妳现在也已经好了。”
我一面收东西,一面听着她们谈天。李阿姨对母亲说起了之前她们参加的给幼儿读故事班
的情形,里头有两三个小孩子和母亲投缘,这阵子很想念母亲,还向家长吵着要来探病。
李阿姨正在说起这两三个小孩子在班上发生的趣事。我看见母亲笑起来,气色十分健康的
样子,心情放松,也很好起来。
我回来做事后,本来母亲这边白天还是杨姐照顾,晚上就我自己来了。工时缩短,杨姐倒
也愿意,她与母亲很谈得来,不过前两个礼拜她丈夫生病,她不得不辞掉这边回去照顾。
杨姐当初是透过李阿姨介绍过来做的,她们本来也认识,大概她感到过意不去事情做一半
,打了电话赔礼。李阿姨倒是对我也不好意思了,便主动说来看护母亲。其实母亲这一个
月身体很好了,行动自如,只是医师没有同意出院,我刚刚换一份工作,怕不够注意,担
心没人看顾她,万一又出什么事情,就一直延请下去。
不过有人能够陪伴母亲说话也不错,便麻烦了李阿姨。
我这边收拾好了,打岔道:“好了,可以走了。”
母亲笑着点头,站起来。李阿姨陪在她旁边,与她一块慢慢走。我需要开车过来,先行一
步下楼。一出去,阳光照过来,我一时刺眼,不觉瞇了一瞇。天气终于不错了,直到昨天
还下大雨。四月的晴天还不太闷热,十分凉爽。我提着行李,走在林荫下,顺便看了看手
机,没有电话和讯息。之前我告诉过方微舟今天母亲出院,不过不是假日,他那边也不容
易请假。
方微舟也没有说要来一趟。
我回来到现在,我们只见了一面,虽然两边距离不算太远,可要见一面,竟也好像十分困
难,几乎依靠打电话联系。不能打电话,便传讯息。不过我这边的事还不够熟悉,白天忙
的根本没办法空闲打电话,晚上要看顾母亲,他倒是需要去应酬。可是一有机会,每次在
电话里也要谈上好一会儿。也不是十几岁的年轻人,简直煲电话粥。
大部分我和他谈新公司的事,这里的生活,母亲的情形。他同样说他那边的事,提到他父
母,有一次还谈到他与潘明奇那些朋友的事,潘明奇同意郑采菲去做试管婴儿了。也提到
林述问,他们近期一块吃过饭。林述问向他说了找过我谈话的事。
其实我真正忘记了,当时太多的事。方微舟对这个,也没有特别说什么。
上次见面,是我回去他家里拿东西。虽然我回来H市一个月了,开始新生活,但是一直也
没有真正搬家,大部分东西还在方微舟家里。在我辞职前,虽然比较有空,但是也没办法
好好的整理,一想到收拾,就有几分别离的难过。当然我们之间并不是分手,相处也比以
前好,但是某方面也不算真正确定什么。那次把所有的事谈开了,却一直没有说起来以后
怎么办。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我看一眼,马上接起来:“喂?”
是方微舟打来的:“你去接阿姨了?”
我道:“嗯。你现在怎么有空打电话?”
方微舟笑道:“我在半路了。”
我一时没有听懂:“什么?”
方微舟道:“我等一下就到你家了。”
我吓一跳:“什么!”马上问:“你请假过来吗?”
方微舟道:“也不算是。绿灯了,等一下见面告诉你。”就挂断了。
我呆了呆,还在惊讶当中。可想到马上能够见到他,怎样不期待?上次我回去,已经都是
四月初的事情。
我连忙把车开到了病房大楼门口,母亲与李阿姨已经在那里等著。她们坐上车,就驱车回
去,在路上时,母亲她们同样谈笑,我找不到时机和母亲提起来。虽然李阿姨见过方微舟
,她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也没有问过。然而她要是今天看见方微舟为了母亲出院特地来一
趟,或许要奇怪,以普通朋友来想简直太过费心了。
很快到了公寓楼下,我让她们先下车上楼。匆促停好车子,我赶回去,一面给方微舟打电
话,迟迟也没有接听。
我便上楼,母亲已经开门进屋,李阿姨也一块在里头,还有一个人。听见说话声也不算陌
生,是李阿姨的儿子。他比我小五岁,去年大学毕业,他读设计的,目前在这里的一间咖
啡店打工,一面在网络上卖他设计的饰品。
不过他倒是没有一些年轻人会有的轻率的气质,通常看见他中规中矩。他买饰品,可本身
不戴那些东西。他看见我进来,向我打招呼。
李阿姨道:“早上我叫这小子到市场去买点东西过来,我想你这几天忙碌,大概没有时间
买东西吧,你妈刚刚回家,也不要出去,今天就休息了。”
果然桌上有好几个袋子,看上去有肉有菜。我道:“谢谢阿姨。”
母亲道:“又麻烦妳了。”
李阿姨道:“这没什么,我也不麻烦。”就拍拍她儿子的肩头:“他也有空。”
她儿子笑了笑,没说什么。
因为母亲还是需要休息,李阿姨母子没有继续待下来,就回去了。
我送他们出去,刚打算关门,手机响了。我看见是谁,一面接起来,一面向母亲道:“我
下楼一趟。”
不等她说话,便一关门,立刻下楼。我听着电话:“你等一等。”
方微舟道:“好。”
我到了楼下,打开大门,就看见方微舟了。已经中午了,这边没有遮阳的地方,白亮的光
线照在他身上,使他周身看上去有点朦胧似的。他看见我,微笑起来。我便也一笑,开口
:“你几点出门的?怎么不先告诉我。”
方微舟道:“一大早就出门了。其实今天是因为张总邀请来的,时间怕赶不上,干脆先不
说了,刚好中午没有安排,我想可以来一趟。”
既然这样,他也就不是一个人来了,大概也不能耽搁太晚。不过能够这样见上一面也很好
了。我对他笑了笑,说:“太阳很大,我们先进去。”
我带他进屋时,母亲闻声过来,十分讶异。她之前面对方微舟已经没有那样客套,大概一
段时间没有见到,不免放不掉那客气。她连忙请他坐下。
她一副要忙起来的样子:“让你特地来,这太不好意思了。你坐一会儿。我去……”
我赶紧拉住她:“妈,我来就好了。”
方微舟道:“阿姨,不用忙的。”又说:“知道阿姨今天出院,所以来看看阿姨,恭禧阿
姨。”就递出一袋东西:“这是送给阿姨的。”
我这才发现他提了一袋东西。母亲推托几下,还是收了,对他腼腆地笑了笑:“你特地来
,又买东西,真是不好意思。”
方微舟道:“哪里,阿姨客气了。”
母亲便看我:“还不去煮水冲茶?”
我道:“好好好,我去。妳先坐下来休息吧。”
母亲才坐下了,不过也让方微舟坐下。我便到厨房去煮水,李阿姨买过来的东西已经收拾
一半,一定是母亲整理的,回到家里了,让她不动手简直困难。我把剩下的收好,刚好水
开了,冲了茶出去。
那头母亲和方微舟已经聊得很好了。听见说他过来出差,也还是特地抽出时间来的,母亲
又过意不去。不过知道他也还没有吃中饭,她道:“刚好冰箱里有菜,新鲜的,我给你做
点吃的。”
我忙阻止:“妈,不要忙了,叫外卖就可以的。”她肯定要做出一大桌子菜,也不知道要
弄到几点,又累一顿。
方微舟便道:“不然我来做吧,不要叫外卖。”
母亲马上不赞成:“不行,哪有客人做饭的道理。”说了这句,仿佛有点感到生疏,就顿
了顿:“我的意思是……”
我不禁看一眼方微舟。他神色也还是很好:“既然这样,就我来做吧,本来阿姨出院应该
好好吃一顿。”
母亲看看我们,便同意了。不过她坚持我去帮忙。
我领方微舟到厨房去了,打开冰箱拿出东西,对他说:“不然我来吧,你晚点还要回去应
酬,我不用回公司去了。”
方微舟道:“没事。”就对着台面的东西看了看,又说:“阿姨吃过你做的菜吗?”
我想了想,说:“没有。”要有机会也是难。母亲在家不会让我碰的,即使她知道我会做
。
方微舟道:“以免她失望,我来做吧。”
我顿了顿,还是没有忍住去瞪他一眼。他倒是笑。
想不到就这一天一块吃了顿饭,后面一直也没有排出时间见面。我的新工作需要下功夫,
甚至需要出差,方微舟升职的第一年也需要带领公司做出更好的成绩,尤其上半年,正是
最好冲刺的时期,他的休假时常也有工作方面的安排。
也不只工作的缘故,分开两地,各自做着不同的事,过著不同的生活,不一样的朋友……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仿佛隔得越来越远。
当然十分确定了彼此的心里都是自己,然而对于这段关系该怎样下去并没有真正说出口,
好像默认,就这样顺其自然。之前还能够住在一起,因为即将分居两地,相互珍惜同居的
日子,没有想到这以后的各方面,真正隔着两个地方后,一种难以形容的不安便冒出头来
。可是听见他的声音,就好了。况且这样分隔两地的状况,也已经十分确定,短时间也没
有可解。
我放在他家里的东西也还是没有时间搬回来,也不是用不到。然而天天打的电话,慢慢变
成两三天,后来总是传讯息居多。本来我们一直也不是很惯于时刻聊电话的人,他又太忙
了,有时透过电话也可以听见他的疲倦。
七月的一天,我临时需要到国外研习一个礼拜,在公司忙完回去有点晚了,还是决定打电
话告诉他。说了一会儿,我道:“不然这一个礼拜先不要打电话,话费太贵了。”
方微舟在那头笑了一下,只问我:“你到哪里去?”
我道:“巴西。”
方微舟仿佛诧异:“怎么要到那里去?”
我道:“我们那里也有分公司。其实每年研习的地点也不一定。”
方微舟道:“出去小心点。”又问:“阿姨最近好吗?”
我道:“她很有精神了,前两天还跟朋友出去玩了一天。”
在我的监督下,母亲现在十分注意身体了,之前只能散步去附近的幼儿园读故事,不像以
往那样到处跑,这几个月体力养得很好,回诊评估后,医师也同意增加活动量,这阵子她
一直寻思到哪里走走。
她倒也要我出门去走走。她认为我近半年来一直照顾她,放假根本也不算真正的放假。知
道我要到国外研习,她极力赞成,还说不如多待几天,顺便玩一趟。
我没有告诉方微舟这个,就又说了母亲的几件事,也问了问他家里。他父母在六月份出国
去,回加州住了近一个多月,到目前也没有听见说回来。
再谈了一下子,我看了时间,已经很晚了。我道:“明天早上你要开会,你早点睡吧。”
方微舟道:“嗯,你也早点睡。”就挂断了。
通常这阵子他也会等我挂断才挂,我一时意外,也不知道该怎么想,突然收到讯息,倒是
他传过来的。他说:出差也不要紧,我给你打电话。
我怔了一怔,笑起来,心里有种甜的滋味。我这个时常注意钱的毛病已经改不好,因为他
向来大方,以往在他面前谈钱总是别扭,现在真正不在意这个,一时不注意要显得太小气
。我给他回复了。
隔天出门上班,我看见他回传过来。他说:等我回来,他过来找我。
然而我出差回来后,倒是方微舟要出国一趟。他姐姐开车带着他父母出门,不注意发生车
祸,他身为儿子,无论多忙也要过去一趟。听见说,我简直吓一跳,他口吻还是镇定。
方微舟道:“可能这几天没办法联络。”
我道:“没事,你先处理。”
好在后来知道了她父母和姐姐伤势不太严重,不过也住院了一阵子。他父母年纪大,休养
要更长时间。在医院还好,出院后家里没有可以照顾的人,他姐姐身上也有伤,还有小孩
子,必须请人,然而他父母对陌生人要住进家里有点意见。
我这时才知道他姐夫的事业,倒是当地很大的公司。以前刚刚进公司,曾经听见别人说他
可能会到国外去发展,其实就是去他姐夫的公司里做事。不过他终究没有去。
大概他父母那边处理得很烦,方微舟有一段时间没有和我通话,讯息上也说不多。他前后
出国好几趟,回来还要处理公司的事,简直蜡烛两头烧。我感到担心,然而我这里不便请
假,只能够趁著休假去找他,他倒是又没空,甚至不在S市。
他反而要我不用过去一趟,向来也知道他真正忙起来就管不上别的,既然他开口,大概也
真是忙得走不开。
天气不知不觉凉了起来,有一天起来特别地冷,大概昨天睡前窗户没有完全关上,一股冷
风透过缝隙灌进来。我爬起来,看看时间,又注意到已经十月份了。我收拾了一通,又回
房换好衣服。
母亲这时从厨房出来,她看见我,好像惊讶似的:“今天这么早?去哪里?”
我不明所以:“当然是去上班了。”
母亲却好笑起来:“上什么班!今天礼拜天。”
我顿了顿,抬头看墙上挂的日历,可不是礼拜天!都怪昨天礼拜六临时需要加班,忙得晕
头转向了。
母亲便道:“还早的,快回去多睡一会儿。看你这两个礼拜忙成什么样子。”
在她敦促下,我也感到还有几分疲困,便回房间去。我没有换衣服,直接往床上一躺,又
想到一件事,爬起来。我找到手机看了看,昨天睡前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讯息传过来。我看
了纪录,与方微舟最近一次通话,竟已经过了一个月,谈话时间也并不长。至于讯息,倒
是隔着两三天都有,然而都是一问一答。
我念头一动,马上要打电话给他,可看见时间,不过早上六点半,便按下了。今天礼拜六
,要是他没有事,就要把他吵醒起来。我重新躺回床上,决定先睡一觉。
睡了仿佛没有多久,我睁开眼,房间也还是一片灰幽幽的。窗帘没有打开,光线没有完全
照进来,倒是不知道时候。我看了一眼时间,因为还有点迷迷糊糊,以为看错,又看一次
,这才相信真是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我呆住,简直想不到睡这样久。母亲竟也不曾进来喊我。突然我才记起来,她说过今天上
午要出门,大概不会太早回来。我抓了一把头发,连忙起来,身上的衬衣压着睡了半天皱
巴巴的,反正在家,索性不换了。
我打开门,外面倒是有说话声,不只有母亲,还有别人。另一个说话的人并不是陌生人。
我呆呆地走到客厅去,看见方微舟确实坐在沙发上,他正在与母亲谈天,大概谈了有一会
儿了,气氛非常融洽。
注意到我,方微舟看过来。母亲便停下说话,笑道:“终于睡起来了,叫你好几次也不醒
。”就站起身,走过来,一面道:“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不然我要做饭了,就等著
吃晚饭。”
我只管怔怔地看着方微舟。没有听见母亲又说什么,她反正走开了。方微舟这时便站了起
来,似乎也正在仔细地看我。算一算上次真正见面,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天气都冷起来了
。他的头发比上次看见长了一点,不过这之间也不一定没有去剪过,是后面再留长的。
听见方微舟说:“你睡得真久。”
我才回过神,连忙走近:“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方微舟道:“差不多两点多的时候吧。”
我瞪大眼:“你来了两个小时也不叫醒我!”
方微舟道:“怎么没有,叫过好几次。阿姨也去喊过你。”
我感到有几分懊恼,竟可以睡这样熟。我看看窗外,天色好像晕黄起来,忍不住说:“你
一会儿要回去了吧。”
方微舟没有说话,不过伸手把我的头发拨顺了。他道:“还早,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我愣了一下,不过说好。我回头拿了外衣,找母亲说了一声,便和方微舟出门。我关门,
刚刚转身,突然方微舟把我搂住。我心里马上各种心情,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怎样不依
恋,也立刻伸手抱住了他。
我的下巴枕在他肩上,一时激动,有点说不出话。他倒是说:“瘦了一点。”
我感到心里有些揪了起来,然而绝大部分都是甜蜜。嘴里道:“你也是。”
方微舟掉过头,嘴唇轻贴了一下我的面颊。我心头一热,也转头去吻他。两唇紧贴,简直
不能自己。我紧紧搂住他,他也不放手。
突然听见楼道内有什么声音,我们才连忙分开。半天也不见有什么人走上来。方微舟向我
看了看,对我微笑。
我也笑了。
“走一走吧。”
我点头。
走出公寓大门,一阵风吹来,马上感到冷意。我把外衣拉紧了,问方微舟:“你开车来的
?”
方微舟道:“嗯。”
他倒是带着我走,仿佛对这周围十分熟悉。我只管身跟着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前面一条
大路口,那情景马上与刚刚的路上两样,非常热闹,一排的商店霓虹灯已经点上了。
方微舟指著一个:“那是新开的店吗?”
我道:“大概是吧,其实不是走路,我不会走这一条路,也没有注意。”顿了顿,看看他
:“你怎么要过来也不告诉我。”
方微舟看来,却一笑。他道:“抱歉。”
这样说了,但是听上去也并不太觉得抱歉。不过我也不会怎样怪他。我道:“没事。”又
低道:“不过你早点告诉我,我就等着你来了。”
方微舟道:“下次一定告诉你。”
我朝他看去,笑了笑。然而下次是什么时候?简直没想到隔得也不算很远,要见一面竟这
样困难。可是总算见了一面,就不说这个。我转口:“你上次去看你爸妈,他们好一点了
没有?”
方微舟道:“好多了。其实比起来他们的伤势没有我姐姐的严重,不过考虑到他们的年纪
,又有伤,暂时还是不回来。”
我点点头,又关心他姐姐的情形。听他说完,也问起工作方面的状况。这方面于他可算不
太烦的,远比家事容易处理。我也说了说我的这里。之前能够通话其实也说过了,然而看
不见,仿佛那理解就差了一点。
其实现在这份事情的待遇真正没什么可嫌,不过渐渐也要做的更多,忙起来的时候也真正
忙,有时连周末也要加班。现在公司的一位副总倒是告诉我,通常就是这样的情况,等到
年底可以轻松一点。虽然哪里不是这样,我还是抱怨了一通。
随便谈谈之间,已经又过了一条马路。我顺着路往下走,才注意走到了河堤这里。向来很
少在天还亮的时候过来,简直不同景色。在两面不远的一整排高楼晕在满天的橙光之中,
这黄澄澄的光也洒在中央的河面,粼粼的水面仿佛一条金色的缎带。旁边那些高的矮的树
也分外浓绿。
上次到这里来,已经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在那以后,不知道发生多少事。想起来,怎样
不感慨。也要感激,现在在身边的,还是当时的人。
我一时沉默下来。仿佛也想到什么,方微舟也不说话。在这里不是没有别人,甚至有小孩
子在嬉闹,然而我感到十分宁静,气氛不能够再好了。
即使白天,这里风也大,秋日的风总是冷冰冰的。我们又走得更近了点,走到中央的一座
桥下。连通向上的石阶现在来看非常分明了,并不模糊。向上看去,可以看见桥边围栏的
形状。
许多人走了上去。
我看看方微舟,他没有说话,可是握住我靠近他的手。我顿了顿,又看看他。现在天色并
不暗,然而仿佛那天一样,竟也有点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说:“慢慢走。”
我没有说话,可是与方微舟的手交握起来。他的手有点凉,可是我感到十分温暖。我们慢
慢踩着石阶上去。后面有人,仿佛在讨论的是我们。我心跳一时有点快,可是方微舟的手
完全没有松开。
走上去后,我们站在桥边,在背后的马路有车子走过,也有其他人经过去。我望着下方那
条仿佛没有尽头的水流,远方天际盖上一片濛濛的灰,橙色的天光被分割成了一条一条的
,挂在那灰幕上。我和方微舟一直握着手没有放开。他仿佛又握了紧一点。我不禁看他,
对他一笑。
方微舟同样看着我,带着笑。他开口:“以前天天见面,没有觉得什么,现在才知道难。
想不到我们要这样见面,会这么不容易。”
我心里一直也有这样感触,原来他也是。我道:“嗯。”
方微舟静了一下。他朝前看去,忽道:“算上这个月就是第八年。这也不算容易。”
我没有说话,心里有一股激动。又听见他说:“萧渔,我们要继续在一起。”
我强忍住突然翻滚起来的情绪,可马上点头,然而开口竟也要有点哽咽:“好。”
方微舟道:“以后还要住在一起。”
我点了点头,只看着他:“好。”
方微舟转头过来,他对我微笑:“一块回家。”
我也对他笑了:“好。”
我们不再言语,方微舟握紧了我的手。我们又一齐踏上了归途。
(全文完)
后记:
这篇文写到此,就差不多了。至于以后的各种情形,
在每个人心里各自一份认定,然而好或不好,其实也是人物
之间的事情。总之,这是一篇小说,也幸而这是小说。
我认为所有的原谅都非常困难,在这方面的,又在极端的痛苦下,
是不是绝对做不到?这确实该是一道选择题,因为深爱,又或者感
情上更多复杂难解的部分,割舍了反而更痛苦,等等诸多的缘故。
可是无论多少假设与想像,没有发生也无从知道,只是世上许多事一
贯模糊,对虽然是对的,错虽然也是错的,可是在对错之间也总有一
点模糊的,可以思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