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主角们的糟糕片段,以防万一标一下。
醉归云深处、肆 灵参
风流的黎庸和好色的胡应元,这俩人多年交情,一夕间为了个来历不明的秋雾
闹别扭。胡应元没让他们骑马出门,最后还是跟着他们两个乘马车到城郊去。
胡应元亲自坐车辕驾车,面色不悦,方才就连话都不肯多说就赶他们上车厢。
车里二者相对而坐,秋雾对黎庸投以疑问眼神,黎庸报以浅笑说:“没事,他闹别
扭罢了。”
秋雾听了就不放心上,背靠车壁将小窗帘揭开,欣赏不停变换的景色。看了一
路直到出城才回头看车里人,黎庸闭目养神,他也有样学样静坐。才阖眼,就换黎
庸睁眼看着秋雾若有所思,黎庸想起出门前的情景暗暗失笑,他倒是真想把秋雾当
弟弟一般看待,虽然明白这小子根本不是人,只是团雾,或者说是未开窍的混沌,
但也非仙非魔,值得他督促教养,引向正道修行。他只担心秋雾被拐偏走了歪路,
比如前面驾车那个就颇不正经。
马车来到坡地,偶有乱石或老树盘根,走得越来越颠簸,秋雾跟黎庸对看了会
儿,前者忽然没头没尾的问:“你推开我是不是因为我不是女子?若我变化成女子
如何?”
黎庸想让他别胡说八道,胡应元耳力不错,一听秋雾讲的话立刻骂道:“黎二
郎你才真是个混帐吧,居然还要秋雾变成女子?”胡应元因美色偏心,硬是把他们
交谈内容曲解了。
黎庸抿了下唇没理胡应元。秋雾噗哧一笑,以袖掩嘴跟他们讲:“开玩笑的,
我是能变化外貌,但维持得不久,藉胎炼出躯体后也多半就是这副模样了,除非我
内丹溃散,修为尽失,彻底散功才有可能重新来过。只是那时大概只有消失于天地
间一个后果,再难重来吧。”
胡应元听秋雾讲话思路清楚,条理分明,一夕之间居然差别这么大。黎庸也和
胡应元有同样感想,更加坚定之后要带着秋雾随自己日夜修练才好。
胡应元想起一事,一帘一隔对秋雾讲:“你黎庸哥哥女人、男人都不爱,只爱
一位人妇,姓简的。”
“胡应元!”黎庸忽然斥喝,胡应元坐在外面无声坏笑。黎庸只喊完一声就又
若无其事的样子,望着秋雾转移话题:“是否再睡片刻?”
“姓简的人妻么?”秋雾一脸好奇,帘外似听见胡应元笑了声。
“他胡说的。我没有喜欢什么人。”
胡应元哼道:“呵,怎是我胡说。小雾,你哥哥可专情啦,从来就只喜欢一个
人,就算她嫁作人妇也搁在心上,闷在心里从来不讲开。若非如此又怎会长年在外
都不肯回去,是怕见了人就伤心吧。”
黎庸面上没有笑意,神色冷淡,但已不怎么见愠色,看来是修养到家已不随胡
应元的话扰乱了。秋雾越听越好奇,一双眼猛瞅著黎庸对车外胡应元喊话:“哦?
黎庸哥哥闷著不讲,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跟他是知根知柢知心的老朋友啊!”
秋雾听胡应元的口气还有些得意,脱口就讲:“怪不得。要是黎庸哥哥喜欢男
子,最可能就是先看上你吧?不不,应该是你怎么没看上黎庸哥哥?”
胡应元在帘外怪叫:“说什么混帐话!小家伙净爱胡说!”他吓得险些摔车,
虽然他爱美人,黎庸也确实不错,但他晓得这人是绝对不好招惹的,出于一种回避
危险的本能,他对黎庸才压根就没有那些绮念。
这话反倒将黎庸逗得浅浅扬笑,秋雾见他眉目如画、笑靥如花,看痴了眼又喃
喃轻语:“怎会是胡说,换作是我,肯定……”
黎庸耳力也很好,清楚听到秋雾自言自语,抬眸觑他。少年神色微慌,视线左
右游移,再看黎庸时人又闭着眼坐定了。秋雾忽略方才一瞬间荡开的古怪情思,想
到胡应元说黎庸那些情事也觉得有意思,这样道法武术都厉害的人物,喜欢上一个
人却什么都做不了,守着人间一堆无聊规矩,诸多顾虑,岂非作茧自缚?
马车已无法再深入山林,胡应元将马车栓好,再将马儿缰绳松开放任其吃草闲
晃,接着自车里座位下取出预先备好的东西,跟黎庸两个分担拿着。秋雾两手空空,
就只守着那泡有白蛇的酒壶跟他们入山。
胡应元虽不想面对虎精,但他熟悉这片山林,之前那几伙人放山遇难的情况他
也知之甚详,还能跟他们讲一讲在此采参的山规,所以早就把书寓的事安排好,几
日不归也不影响生意。
黎庸也乐得有个向导,挎好肩上包袱比了个请的手势让胡应元走前头,自己垫
后,将秋雾护在中段的位置。胡应元拿一根长木拐杖拨开低矮茂密的林叶草丛,一
面解说山规,秋雾听了提问:“去单回双是什么意思?”
黎庸截了胡应元的话,抢白解释:“就是把人参也当成一个人,进山是单数,
找到人参返回即补上成为双数。也有经验老道的会一个人进山里挖参。古代还有许
多地方都长了人参,只是后来朝代更迭,每一朝代帝王权贵都喜欢大兴土木,抢了
人参适合的风水地,这才让人参变得稀少珍贵。”
“黎庸哥哥真是什么都懂。”
胡应元听秋雾佩服之声,起了较劲的心思,赶紧再接着讲。采参往往是七月参
果红熟的时候,才容易在杂草间辨认出来,但深山中危机四伏,不仅有浓雾、瘴气,
还有野兽遍行、虫蛇出蓦,不熟悉环境的人一旦迷路往往绕不出来,死在山中成了
孤魂野鬼,或被那虎精捉去当伥鬼奴役。
说到这里胡应元话音顿住,他发现草里一棵人参,教秋雾看它芦头辨它的岁数。
从三片叶的开始讲起,各有不同名称,但最多长到六品叶就不会再长,而六品叶自
然是数十年老参,相当稀少。胡应元把红熟的果子掐掉撒开,他说:“这样别人就
不会发现那些年轻的人参,种子撒开还会再长新的野参。走吧,我们得往更深山里
去。”
胡应元好歹是半人半狐,又修炼有些年头,找出百草之王于他不难,只是他们
这趟目的不在采参,而是驱逐虎精、救出灵参。灵参是已有灵识的野参精,多半已
化出人形,会四处躲藏。据胡应元的手下掌握的消息,虎精在其他山头也做过类似
的事,驱赶放山的人们,还把灵参都带走,要是在松云城这一带定下来肯定会有影
响,不管如何都得去探个究竟。
秋雾喜欢听采参的故事,不只人间规矩,世上许多事他都不懂,听什么都觉得
新鲜。胡应元乐得吸引秋雾注意,沿路说个不停。黎庸看秋雾挽胡应元的袖子,那
头老狐就乐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秋雾也觉得逗弄胡应元好玩,也会故意凑到
胡应元耳畔说话,或借口替其擦汗。老友反被小郎戏耍,也是滑稽好笑,黎庸都淡
定以对,懒得多说。
胡应元继续卖弄知识,指著草丛说:“这里不久前有人打拐子,就是折枝做记
号,表示有人也在同一处挖参,一样来采参的人就得换个地方。不过我们目的不在
此,无妨。”又走了段路,他的手抚上一棵白茬树干上的刻痕低道:“这是前几日
那伙人遇难前刻的,这几道刻痕是人数,右边这几道刻的是发现的人参有几品叶。”
“胡哥哥,你示范怎么挖参啦。”秋雾开口怂恿,胡应元笑得像傻子似的应好,
寻到一株四品叶约莫二十多年的野参说:“太大支的参耗时间,就挖这棵吧。”胡
应元擅自停下来开始掘土,摸索野参根须的底限,每拿一样工具都仔细说明,比如
先取红绒绳,铜钱系两端,锁参防它逃跑,挑参须最好拿鹿骨针,韧性佳不会坏了
野参的品相。
胡应元其实和黎庸都是年轻俊美的男子,从来都是被仰慕追求,他因经营书寓
的缘故更擅于察颜观色,投其所好,只是很少这么主动追求人。黎庸坐在一旁横倒
的老树干上饮水,胡应元把鹿骨针交给秋雾让他自个儿挖,秋雾欢呼一声接过东西
体验采参乐。
胡应元走到黎庸身旁坐下,问:“你看怎样?”
黎庸扫他一眼,再观眼前林海回话:“妖气弥漫。”
“看来虎精已经把这片林海都差不多巡过一遍,留了气味。山里留下的人参都
不足五十年,其他生出灵识的野参……”
“松云林海果然不富盛名,专出妖孽,也多的是灵花异草,怪不得虎精专程找
来,会不会和小时候那次一样,是精怪为了度劫做准备?”
“那就麻烦了。要度劫的,能耐肯定大过我。到时恐怕靠你啦,二郎。”
胡应元想起他们初识时,这片林海也冒出一只熊精,被黎家族老给收拾了。他
耸肩:“这虎精比熊精狡猾难缠,你当心别被盯上。”
黎庸淡笑,盯着秋雾腰间的酒壶说:“求之不得,必要时我还有蛇妖能推出来
挡。”
胡应元跟他看到同一处,问:“什么样的蛇妖?拼得过虎精?”
“相柳。”
胡应元面露诧异,蹙了下眉头:“你自求多福吧。”他没想到只存在于远古的
东西竟会从凡人口中听到,那种东西虽然也算蛇妖,却不是一、两头虎精抵得上的。
他想再问黎庸如何招惹,却不知从何开口。
不等胡应元想好如何启齿,黎庸就说:“相柳是追着秋雾而来。”这话有几个
意思,一个是说秋雾被强大的妖魔盯上,另一个意思是不要轻易跟相柳抢夺猎物,
总之是让胡应元自己打退堂鼓。
显然黎庸的回答很有效,胡应元没有之前和秋雾相处时那样浮躁了。
第一日入林海并不急着寻虎精,三人找好一处向阳山坳搭个窝棚,再拿炊具煮
点东西裹腹。秋雾说:“我去采些果子、摘点野菜来。”
胡应元拦他道:“别独自去,危险。万一迷路就不好了。”
黎庸把一张指甲片大小的纸符扔木柴堆里,轰的一下子燃起火来,他闻言附和:
“是啊,那种粗活杂务交给胡应元就好。你乖乖待这里等。”
秋雾哼了声:“有什么危险的,我又不是普通人。我是雾,不会迷路的,一般
是我害人迷路差不多。”
黎庸知道他讲得不错,秋雾不管到哪座山都能找到水源跟食物,也犹豫不知该
不该拦他。胡应元看黎庸迟疑就提议:“不如我陪你吧。黎二郎你在这里看着火吧!”
说完就拉着少年走掉了。
黎庸看那两个迅速消失在树林山岚间的身影,轻哼,一个见色忘友,一个初生
之犊,两个都没什么人性,罢了,随他们去。
* * *
秋雾把采到的树果、野菇、野菜全兜在外袍衣摆,也不怕沾脏。清早黎庸替他
挽的发髻一丝不茍,低头就能见纤细白嫩的颈子,宛如细雪堆就。相较于黎庸和胡
应元那样的成熟男子,秋雾显得清瘦单薄,但不是枯瘦难看,轻软衣料下裹住的修
长肢体,有着独属于男子的柔韧优美。
胡应元虽说男女通吃,其实更偏好女色,只因对男色要求更高,而秋雾是他见
过最灵秀美好的少年,纵使黎庸拿相柳吓阻他,他还是色胆包天。再说现在只是看
几眼也不过分吧?而且即便相柳出现也是先拿黎庸开刀啊。想通之后胡应元就干脆
盯着秋雾看,秋雾一个人专心觅食,跳上跳下的爬树摘果子,忙得双颊微红,额有
薄汗。
一柱香以前胡应元就只采了些可食的花叶兜在随身布巾里,然后只个浓荫望着
少年漂亮的身姿发呆,放任脑海想像了一些下流念头。彼端秋雾采完草芝跑来,想
找胡应元帮忙拿点东西,却见胡应元傻呼呼望着自己笑,挑眉问:“又想舔我?”
胡应元正色道:“怎么会。之前是我不好,一时糊涂、有失分寸,那个,我就
跟你赔不是了,往后别提了。”
“可是你方才看我的时候,表情可不像是在反省这些。”
“……”原来这小子都知道。
“帮我拿些。”秋雾分了些收获给他,两人边走回去棚子边聊:“黎庸喜欢的
女人是什么样的?美如天仙?性情如何?”
胡应元嘴角勾上颊面,了然心想这家伙原来是想探听这些,他也喜欢聊别人绯
闻,压低嗓音说:“当然是美人了。性情也好得没话说。是个完全找不到短处的大
美人,简直像假的。我是不喜欢这样的,太没意思,不过你黎庸哥哥喜欢,他们还
是青梅竹马呢。女的比他大几岁,小时候我们都一起玩,后来他们两个才处得比较
暧昧。
只不过啊,黎庸看似风流也只是习惯被追求,他从没有追求人家的经验,所以
喜欢上人家也没什么作为,后来就……就看着那姐姐嫁人啦。而且嫁的还是自己大
哥。”
秋雾拈起一朵紫色小花丢嘴里咀嚼,听到这里精彩低呼:“哇啊,这样啊!”
少年表情兴奋得不得了,觉得这次听到的东西太精彩,难掩激动神采。
胡应元没留意少年,还在回忆往事聊道:“至于那位姐姐,我猜也是赌气才嫁
人的。真是两个傻人。”
“不能一起嫁给他们兄弟俩么?”
“哈,说什么傻话。一女怎能侍二夫。”
“怎么不行?大家感情都好的话,有什么关系?一家人不是?在我以前待的山
里,附近的国家和民族都是这样的,男的可以娶好几个喜欢的女子,女人也能睡好
几个欣赏的男子,生他们的孩子呢。”
“……那是别的国家,又不是我们这里。”胡应元默默羡慕起秋雾讲的地方,
心想要是将来有机会也去见识见识。很快他就收歛飘走的心思,拉回正题:“总之
他们俩就错过了。加上黎庸耽溺于情爱之人,一开始可能逃避兄长和大嫂才长年旅
居他乡,不过后来也是一心求道吧。他今年都三十有二了,我看往后也不打算娶妻
生子、成家立室。”
秋雾微讶:“可他看起来好年轻。”
“差不多吧。你看我如何?”
“差不多。”
“英俊潇洒不?”
“……唔。”
胡应元听他声音含糊,转头一看,这家伙居然把刚才采的东西塞得两颊鼓起,
怪叫道:“我说你偷吃也掩饰一下吧!别吃光啦!”怪不得人家说孩子太安静都是
在作怪。
秋雾远远看到黎庸就揣著食物奔过去。树林的路难走,但秋雾畅行无阻。黎庸
将收获的食材用一碗水洗过就烤来吃,或拿胡应元带的荷叶包起来焖熟,还有自备
的醃肉、酒水,这一餐也算吃得不错。
黎庸一样不重吃,食量也不大,说是在辟谷,所以只简单喝了些东西,其他只
是尝个味道而已。他说打算在附近设个局引虎精来,拿蛇妖酒为引,再拿自己做的
链子要他们系在腕上分辨身份,免得虎精化作人形混入他们之中作怪。
胡应元问他有几成把握,黎庸饮了口酒懒懒答道:“最晚三日,快的话今晚。”
“要是你被虎精抓了?”
黎庸轻哼:“别小瞧我。再说柿子挑软的捏,怎么说也先该抓你。”
胡应元指秋雾说:“是先抓他吧。”
“秋雾有我护着。你顾好自己就好。”黎庸说完,拿出手帕给秋雾擦了油亮的
嘴说:“不必怕,我会看着你。”
秋雾敷衍笑了下,回嘴说:“你顾好自己吧。”
饭后三人在窝棚稍作休息,黎庸拿蛇酒往外走,利用地形开始布阵。泡蛇妖的
酒壶有咒术封住,就算打开也不怕蛇妖出逃,但为了防范蛇妖,黎庸还是在壶口罩
上处理过的红色细网将之挂在树枝上,让相柳的妖气散开引来虎精。
一旦虎精入阵会陷入幻境难以摆脱,黎庸就能来处置陷入混乱的虎精,不需要
正面搏斗,忙完这些他就回来跟胡应元讨论谁先守夜。胡应元习惯昼伏夜出,因此
自愿守整晚不睡,要黎庸先休息,黎庸从善如流躺到兽毡上很快就入眠。秋雾坐在
黎庸身旁盯着看,山中天色暗得很快,这时已经几乎看不清景物,一旦失了日照也
变得更阴凉湿冷。
秋雾找出薄被替黎庸盖好,胡应元抱着一把剑坐在外头问他:“你怎么不睡?”
“我不必睡啊。”秋雾理所当然回话:“我又不是凡人。”
“嗯。”胡应元不再多言。其实他们三个都不怎么需要睡眠,都是修炼之人,
几天不吃不睡不喝也都没多大影响,况且再不济还有丹药可服食。就说那辟谷丹,
同样的名字在不同门派的配方是不尽相同,但作用及目的是差不多的,但每家都说
自家的最好,有些丹药配方就只能是家族秘传。
秋雾虽然不是人,却学人一样作息、饮食,尽管不需要完全跟人一样吃喝拉撒
睡,但他也并不排斥体验这些事,化作人形就想感受所有能感受的事物。于是夜深
时分,他跟胡应元打完一局纸牌,算完了帐之后认真道:“胡哥哥,我想拉屎。”
胡应元脸皮抽了下,少年口出此言实在煞风景,他指外面西侧下坡处的矮树丛
说:“去那儿吧。不要越过黎庸设的结界。”
秋雾点头往下走,钻到茂盛树丛里撩起衣摆拉下裤子,哼哼嗯嗯像在清唱曲调
一样。其实要他将腹里的东西变成雾化了也行,但他偏不。解决完大事,秋雾拿树
枝把落叶跟土拨盖起来,擦净后还想找水洗净,不顾胡应元提醒就跨出结界外。
他找到附近的陡坡有个小瀑布,脱光进到瀑布下的水潭搓澡,慢悠悠泡了会儿
才上岸着装。这才穿好就被一道腥烈的妖气卷走,这无疑就是虎精做的了。顷刻间
他就被带至一座山洞外,虎精化作魁梧汉子站在他身后推他。
秋雾踉跄往前,跌进一片漆黑里,迈入洞内眼前一亮,满厅满堂都是浑厚浓郁
的灵气,稍微吸一口都宛如饮酒微醺。他回头看,虎精变化的男人高大挺拔,满头
金发扎编成一股长辫,耳戴许多银环,俊脸生得张扬,浑身饱满壮硕的腱子肉,下
身仅著单薄宽裤,腹下布满浓密浅金毛发,双臂浮着指头粗的筋。
好生猛的男人,真是粗暴野蛮,秋雾心想这还不如原形可爱吧,壮成这样实在
喜欢不起来,那壮汉也在打量他,鼻子哼哼两声,胸肌弹抖了下,一掌将他拍到不
远的地毯上,再走来把他拎到榻上。
虎精知道这少年非人,却也瞧不清是什么,总之看着可口就先抓回来摆着,目
标还是那些瑟缩在角落的灵参童子们。这偌大洞穴内摆了四个巨大酒缸,每一个都
架梯子,缸里是这松云深山里的神秘醴泉,缸里泡了好几支千百岁的灵参原形,都
是被虎精压榨灵气而现形的可怜童子们。
缸外则是还没遭虎精毒手的灵参,少说有二、三十多个男童害怕挤在角落,剩
下几个是早先被虎精凌辱后瘫在地上双目失神的男童,他们嘴角流涎、衣不蔽体,
腿间布满抓咬过的瘀痕,气息微弱,可能过不久就要变回原形。有几个小童不忍同
伴惨状,悄悄蹲低伸长手要将同伴拖回来,熟料手一触及对方就形神震荡,倏尔化
作一支小野参。小野参在原地抖了抖好像努力想逃走,但爬不起来,虎精养的几只
伥鬼一看就抓起来扔酒缸里泡著了。
伥鬼一见主人回来,纷纷迎上,虎精看到皮相狡好的伥鬼面容愉悦,这些伥鬼
有男有女,很快就脱光衣裳和虎精滚到酒缸间的一张大床榻作乐,也是四、五只伥
鬼跪伏或趴在虎精身上伺候,景象淫靡。
秋雾当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虎精到处网罗灵参压榨其灵力,一面养著伥鬼,
再与伥鬼双修。不仅这样,伥鬼跟虎精还轮流淫玩灵参童子们,一点一滴都要压榨
干净。他瞇眼心道,好贪心的一妖孽,看了碍眼。
几只伥鬼还不够虎精玩,虎精一手朝角落抓拢,吸来一个男童,剥光男童衣裤
拉开两腿就含着那娇软肉块吸吮,男童挣扎哭喊不久就面色潮红,显是动情了,软
声哭哼,再变成可怜低吟。
秋雾看不惯,起身走近,踹开一只伥鬼说:“这小儿有何好玩的?你抓我回来
难道不是想玩我?嗯?”
虎精瞧不出秋雾原形,却直觉这少年绝非凡物,要是再长大些就算拿来和妖魔、
仙子相比也是容貌殊绝,所以想慢慢品味,却没料到少年脾性暴烈,一脚就把他精
心养炼的伥鬼踹蔫了,内丹溃散不说,当即销殒只余一副空皮囊,糟蹋!
虎精沉下脸,动怒了,挥开其他伥鬼将少年拽到榻上来,粗暴撕了他衣衫。
秋雾冷然迎视,看金毛壮汉对自己露出猥琐淫笑,他眼神同样不怀好意,本就
是故意出结界招惹虎精的,还不知是谁将谁吃干抹净了。
虎精浑身僵冷一瞬,只以为是错觉,眼前少年的气息醇香似酒,越多接触就越
难招架,他以无暇思虑,深吸一口气坏笑:“小东西,我要连同你的皮肉骨血都吸
干净。”
秋雾轻笑:“呵,你试试。”
* * *
胡应元把秋雾看丢了,黎庸没空跟他算帐,藉著之前给秋雾系的链子作媒介施
术寻人。一柱香后找到虎精在这山里新辟的巢穴。虎精仗着自己道行匪浅,洞穴又
在绝壁高崖间,并没在外设下多厉害的障眼法或护阵,黎庸跟胡应元两个攀上岩壁
设法来到洞外,轻易破了妖障闯入。
所见景象和秋雾来时差别不大,只是灵参童子们不在躲在角落,而是排列在竹
梯上合力将同伴打捞出酒缸,晾在地毯上,暗处瘫著几具诡异苍白的皮囊,都是销
毁的伥鬼。秋雾站在中央空地指挥童子们捞参,只不过他一身水色衣裳破破烂烂挂
在腰际,勉强只能掩住胯部私处。
黎庸他们赶来时,秋雾正侧对来者,因而裸露出雪白胸膛和清润背脊,修长笔
直的双腿还踩着一张泄出余气的伥鬼皮囊,神色淡然自若。缸里还没气绝的灵参也
在奋力游动,这虎精掳来少说百支以上的灵参,因此整个洞穴就如一个大蜂巢,精
纯灵力是浓稠的蜜汁。这令胡应元跟黎庸一进来就有点晕眩,赶紧运转心法稳住元
神。
黎庸赶到秋雾身边脱下外袍为他披上,关切道:“那妖孽伤你没有?”
秋雾眼尾睐他,飒爽浅笑:“无事。只是衣服破了。”
黎庸还不放心,将少年前胸后背、手臂都仔细看了看,确实毫发无伤,最后目
光定在秋雾的脸上。“噫?”他看秋雾这张脸微有变化,五官仍灵秀俊俏,却不如
先前稚气,个子也抽高了点,言语神态也较沉稳。
秋雾说:“你没看错,我又长大了些。”他看向灵参童子们,这么多灵参齐聚
一处,灵气波荡交鸣震荡,如浪潮般滔滔不绝,确实能助长功力,却也极容易走火
入魔。只不过虎精过于躁进,不顾风险恣意妄为。
“看来这虎精是走上歧途,这里待下去容易走火入魔。”黎庸严肃提醒,胡应
元也走来,两个齐声问:“虎精?”
秋雾指洞穴深处让他们去瞧。黎庸迳自往里走,胡应元深深看了眼秋雾也跟上
老友脚步。只见干冷地面瘫著一个身形瘦弱、两眼微陷泛黑影的青年男子,赤裸仰
躺在那儿口吐细沫,恍惚呻吟,双手还握著自身性器套弄不休,被黎庸他们发现的
当下刚好又射出一道白精,样子萎靡骇人,虎虎生风的姿态不复见。
陷入迷障的虎精周身有几个堆叠成塔状的大小石头,大概是秋雾临时做来困住
虎精的小阵。黎庸面无表情看了眼快精尽而亡的妖孽,转头对胡应元说:“接下来
你看着办吧。”
胡应元没想到事情这么快落幕,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另一头黎庸跟秋雾说话,
还夸秋雾一句,顺便提醒少年修炼艰难,但绝不可贪快,免得有这种下场。
胡应元拿出一支竹笛,实为他收藏的法宝之一,吹奏一音将虎精的精魂摄走,
转身走出来望着满地跑的灵参童子问:“依二郎所见,这些小东西该怎么办才好?
我还有生意要顾,可没空处理他们。这座林海确实灵气旺盛,但绝不可能一下子冒
出这么多灵参。”
“当然是虎精跑了不少山头掳来的吧。”黎庸在包袱里摸索,找出一粒核桃刻
制的船屋喊他们:“诸君若不嫌弃就请进这船屋里,待数日后某离了松云府就绕道
逐一将你们送返仙乡。”
灵参童子们全都看向秋雾,俨然已将少年当成了首领般的人物。秋雾莞尔温语:
“黎庸哥哥是可靠之人,他的话都能信。想回家就上船吧。”
童子们一阵欢呼就朝黎庸簇拥而上,小短腿一蹬就缩小飞进其掌中小船内,这
件穿虹星槎是黎家一件法宝,黎家族中的秘宝图谱所记载,此物若由仙圣者驱使能
渡天河,可往黄泉,黎庸虽然还不算神通广大,但以此宝收容百来支灵参还是办得
到。
胡应元看老友这般道行不禁暗自感慨,自己仗着身为狐仙后裔,混居人间后就
贪图逸乐,在无心修炼,松云书寓也只是方便自己维持平稳生活的地方罢了。过去
有什么麻烦也仗着人脉广而不曾真正烦恼过,一旦他朝再碰上这类麻烦事件,还是
靠自己最快。看来也不能太过懒散才是。
黎庸又问胡应元说:“那虎精你打算怎么办?”
胡应元沉吟了下:“废去修为收在书寓吧。我缺张虎皮毯。”
“……”
“说笑的。有我跟其他姐姐看着,再怎样他也无法再作妖。修炼不易啊,现在
废掉重新来过,等他再大一些就送他去金夫人那儿学习。”胡应元笑得有点坏,那
金夫人是某仙府的主人,教授精怪们修炼仙术,而且出了名的严厉。
黎庸施术将洞里过浓的灵气散去,助其恢复原貌,再将带上山的软毯兽皮、炊
具留在山中,让之后上山的人能取用。
回程由黎庸驾车,秋雾坐靠车壁假寐,胡应元取代黎庸的位置。见过虎精的下
场,胡应元现在对秋雾也没怀抱多大的绮念淫思,更多是好奇。他们都知道虎精会
那样少不了秋雾推了一把,秋雾也不否认自己施了迷障。
胡应元问:“一样是对你非礼,你对我笑眼以待,对那虎精却也够狠的,难道
差别在我是黎庸的朋友?还是我生得比那虎精顺眼?”
秋雾睁眼看他,胡应元面色微哂,耳根略红。秋雾笑睇道:“胡哥哥是想跟我
一起作乐,自然不会让我难受。而那虎精只顾自己高兴,又粗暴无礼,看那些灵参
小童的模样就知道。”
马车忽然走得较颠簸,黎庸斥喝马匹加快行驶。胡应元知道黎庸听见他们交谈,
不高兴了,默默汗颜补充说:“好了好了,这事就让它过去吧,往后都别再提。是
我不对,不该意乱情迷对你出手,你什么都还不懂呢。”
秋雾却不结束话题,问:“不是说食色性也,这事跟吃饭一样,吃饭还能轮流
换口味,做这档事怎么就搞得这样麻烦?”
胡应元尴尬:“不、不能一概而论。这、总之还得你情我愿、双方高兴合意,
然后……呃,嗯……”
“所以我让虎精自己做个痛快了。”
胡应元努力解释:“还得有感情铺陈才好。”
秋雾蹙了下眉:“感情?这我就没有了。可是黎庸也没有,他说他抱女人时都
是逢场作戏。”
“他那情况不同啦。”胡应元抓抓额发,已经把头发都抓乱了。眼看秋雾还要
追问,他连忙叫喊:“嗳呀我的妈呀,教养孩子果真不是我的志业专长,黎二郎交
给你啦!我睡就是了。”
秋雾睨著胡应元的睡颜抿嘴瞇眼,颇不以为然,这些老说他没开窍的家伙不也
活得不明不白?还有什么资格说他呢?他也不再聊,打呵欠睡回书寓。之后几日胡
应元替他们租了个院落住下,黎庸带秋雾在城里观光,离开书寓的前一晚又睡在同
一床上。黎庸弹指灭了房内灯火,当晚白亮的月辉打亮了窗纸照进室里,依稀能见
彼此眉眼轮廓。
黎庸犹豫了下跟少年说:“这几日你屡屡戏弄胡应元,言行太过轻浮,日后不
要再这样,为了满足好奇心而招惹别人,牵扯太多因果就不利修炼了。幸好胡应元
的脾气好,才没与你计较,并非你做得对。”
秋雾被念了几句,沉声回嘴:“我有说要修炼?”
“不是你说想变强?”
“唔……”少年讲不赢青年。
黎庸思量道:“往后我也不会再贪图风流快活和人做那事。”
“哦?”
“这是身教。”
“要是想要怎么办?”
“就自己解决。”黎庸一一回应,暗自好笑,真像在养儿子,但到底不是父子,
亦非兄弟。他只是……有些寂寞吧。寂寞,心障,竟然就挑了这样一个神秘古怪的
孩子作伴,唉。
床帷里,秋雾挨近黎庸挽住手臂低唤:“黎庸哥哥。我啊,其实是……知道黎
家人会来,逮著机运才能下山。没想到黎家人这样有意思,修炼求道真的比食色更
重要?”
黎庸沉默良久,淡柔沉定的说:“余此生只为求道,其他皆是过眼云烟。”
过眼云烟?秋雾并不当真,他倒想看看黎庸这人能如何自欺,不久前还抱着女
人快活,今日就说自己只为求道,多虚伪的人。他就要看黎庸的道是什么。
只是秋雾方才的话也不经意透露另一件事,黎庸这才晓得自己是间接害死了德
拉,只因为这团迷雾是那么渴望下山离开,而且从遥久以前就盼著了。所以他的出
现是必然,德拉的死亦是注定好的事。然而他不会向秋雾确认什么,因为他知道秋
雾自己也不懂,就像他常常也不懂自己欲往何处,不知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