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安娜在世界各地都有住所,腻了或一时兴起就会卖掉,这间位在H市内的房子也
是一前多前才买的,路卡斯并没来过,而且玛丽安娜以前也不常住在这种大城市里,她总
说大城市太危险,不仅有狼人,这种地方的人类和血族也不见得友善,所以对路卡斯来说
,H市的热闹繁华既新鲜也新奇。
都已经晚上了,车灯、路灯、商店橱窗和房子窗户透出来的灯光,让街上明亮得不逊
于白天,路卡斯起初目不转睛地看着挡风玻璃外的五彩街景,但他很少看那么亮的东西,
没一会儿眼睛痛了,只好再躲在后座闭目养神。
车子经过警卫看守的大门,开进一幢高级大楼的车用电梯间,入口的机器扫描了证件
和指纹之后才开门,接着电梯按照扫描得到的资料把他们连车带人送到车主住的楼层,从
头到尾路卡斯只听到机器语音向安东尼问好,直到车子开出电梯,他还是不知道那到底是
第几层楼。
下车后路卡斯惊讶地一直左右看室内,虽然他随着玛丽安娜住过几个房子,不过跟着
车子搭电梯还是头一次,“好厉害,全自动的耶!车子也可以停进来喔?”
“大惊小怪。”安东尼走过另外两部轿车,迳自朝门走去。
路卡斯赶紧跟上,“我第一次来嘛!”
宽敞的客厅两面都是落地窗,晚上遮阳板和窗帘都收起来,可以俯瞰城市夜景。玛丽
安娜正慵懒地侧卧在镶金边的柔软躺椅上,路卡斯一看到她就喜形于色,小步跑过去跪在
她旁边,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手,亲吻她的手背。
“噢,玛丽安娜小姐,我好想您。”他由衷地说。
“是吗?”玛丽安娜知道这孩子对她的真诚,不过还是故意坏心眼地说:“我还以为
你爱上别人,不想来找我了。”
“绝不可能!”路卡斯笃定地望着她。
纤细白皙的指尖轻轻抬起路卡斯的下巴,玛丽安娜笑道:“真的?我和那只狼人,你
爱谁?”
路卡斯大惊失色。玛丽安娜果然还是反对他收狼人吗?他第一个想法是他无法选择,
他爱玛丽安娜,也爱灰影,那两种感觉是不一样的,可是他知道这种话绝不能说,因为灰
影是狼人,他如果爱狼人,就是背叛血族。
他深深吸一口气,说:“当然是小姐您了。”
玛丽安娜不置可否,挑一下细长的眉毛,缓缓坐起来,“来吧,我想听你唱歌,好久
没听你的声音了。”
灰影说路卡斯来了,硬要出门找人,亚伯尔怕他自己乱跑迷路,只好跟着出去。
灰影在街上左弯右拐走了很久,亚伯尔跟着走得累了,想劝灰影打消念头,“你只是
太想他了吧?你真的知道他在哪里?”
“我知道、我知道!”灰影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仰望黑暗的天空。系在他心上的那
条线、被快速列车和距离扯断的线,现在又接起来了,他知道另一端是路卡斯,一定是!
“是你的心理作用。后天我们回去就可以看到他了,再忍一忍。乖。”亚伯尔摸摸灰
影比他还高一些的头。
“你不去,我去。”灰影举起左手,秀出手腕上的皮手环,“我有这个,不用担心。
”
亚伯尔看着手环上刻了克雷格电话的铝板,叹气说:“好好好,我陪你找……”
他怎么能让灰影有机会打给克雷格,那不就表示他把灰影看丢了?克雷格肯定会生他
的气啊!
就当做出来散步吧,也是很多人晚上出来蹓狗的嘛……跟在灰影后面跑得气喘吁吁的
亚伯尔如此想着。
就在亚伯尔真的累了,想叫灰影停下来休息的时候,灰影又抬头往上看。
灰影路上常常像这样抬头,好像接收电波的卫星发射器,所以亚伯尔以为他又在接收
电波了,弯腰喘气时问道:“还有多远啊?”
“在那里。”
亚伯尔顺着灰影的手指望去,愣了一会儿,问道:“等等,你没搞错吗?”
灰影点头。
亚伯尔连忙拿手机出来对照地图,“不可能……不可能进去的啦,那里是H市最高级
的房子!”
他本来还想说要是灰影真的认定路卡斯的位置,他还可以去按门铃试探性地询问看看
,这下他们根本连警卫那关都过不去吧!
“你知道路卡斯的全名吗?他姓什么?”
“姓?”灰影歪头,“就是路卡斯啊。”
很好,看样子是不知道。亚伯尔无奈地看着那幢大楼,又问:“你确定他在那里?”
灰影点头。
“你真的确定?”
点头。
“你真的真的确定?”
“囉嗦!”灰影不耐烦地大叫。
“我们不可能进去啦,如果你知道他的全名或许还可能。”亚伯尔拉他的手要往回走
,“走,回去吧,我想去超市买些东西吃,走这么远都饿了。”
“不要!我要去!”灰影拖着他往前走。
“唉唷、唉。”亚伯尔拗不过他,只好再跟他走,并且再三叮咛:“我们只能在外面
看一看而已,真的只能看一下喔!”
亚伯尔紧张也不无道理,毕竟那里住的非富即贵,被警卫驱赶还算好,要是警卫报警
说他们是可疑份子就糟了。
特别设计过的音乐室,除了把室内外的声音各自隔绝,也强调路出卡斯婉转的歌声,
不论是拉高的嗓音如奔腾的洪流倾泄而出,或轻轻地如花瓣飘落湖面掀起的细细涟漪,都
没有多余的扰人回音,也不受杂音干扰,一切如实进入玛丽安娜的耳中。
路卡斯的声音还是一样悦耳,恐怕连天使的乐音都要逊色。玛丽安娜从一开始在唱诗
班看到路卡斯,就喜欢这孩子,她一直很得意自己这么有眼光。
当年某些地方的教会堕落到比腐烂的尸体还臭,完全没有神圣氛围,只是一幢有宗教
装饰的普通建筑物,所以当圣诞节和复活节前夕举行夜晚弥撒时,总会有几个她这样的血
族去教堂凑热闹,反正晚上没事做也没娱乐,去凑热闹比闲得发慌好。
她凝视著闭眼沉浸在歌曲旋律中的路卡斯。那完美的声音是切掉他重要的器官才保存
下来的,就为了歌声,做出那么残忍的事……人类到底有什么立场说血族残酷?就因为他
们吸血……但血族几乎不会吸干一个人的血,除了只会制造尸体,对他们有害无益,一个
活人身上有多少血啊,还吸不到一半就会饱到吐了,如果真有人类创作中出现的那种,一
次就能把人身上所有血液吸干的血族,在血族里也肯定是罕见的超级大胃王。
而且吸血会为双方带来愉悦感,甚至有些人因此爱上被吸血的感觉,主动送上门。就
算血族真的把活人的血吸到干,那个人直到死前都会陶醉在被吸血的愉悦里,快乐地死去
。
才不会像当时年幼的路卡斯那样,明明才几岁而已,就一副对人生绝望的表情。
唱了几首玛丽安娜喜欢的歌剧桥段,路卡斯停下来喝一口水,玛丽安娜顺便挥挥手说
:“算了,你先休息吧。”
路卡斯高兴地过去坐在她身边,她靠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撑著脸,好像不太满意似地说
:“你今天心不在焉喔,以为我听不出来吗?”
路卡斯一愣,“没有啊。”
玛丽安娜像在欣赏自己的艺术指甲似地看着指尖,不在意地说:“你出去吧。那只狼
人好像追着你来了。”
路卡斯很讶异,但也不敢真的出去,他不确定玛丽安娜是否生气。
“怎么?人家老远来了,你不去看看他?”
路卡斯小心地问:“玛丽安娜小姐……您生我的气吗?”
玛丽安娜看他一脸戒慎惶恐,不由得笑出来,“你干嘛这么害怕。”
“因为……我……”在玛丽安娜面前,他不敢说“喜欢”这两个字,“我找了狼人当
血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我没生你的气。”她悠闲地微笑,“不过你这样不行喔,分不出人类和狼
人就算了,还傻傻地跑进狼人家里对吧?这次你运气好,万一对方是偏激的狼人,一知道
你是血族就会杀了你。”
回想自己那次被灰影抓住跑不了的场面,路卡斯卑微地低头,“您教训的是……”
“好了,你快出去吧,你好歹是我的子嗣,也是这里的主人,别怠慢客人了。”
玛丽安娜把路卡斯赶出音乐室后,幽幽吁一口气。她和路卡斯许久以前遇过一次狼人
,那次把路卡斯吓得要命,她认为算是不错的机会教育,这样一来路卡斯就不会天真以为
狼人是好朋友了。
但她忽略了路卡斯无法分辨狼人。当然也不是所有血族都能分辨,无法分辨的血族,
大抵是从没遇过狼人,当然分不出来。
不过路卡斯的情况,是比较罕见的另一种。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