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呼，趁乱发文的概念。硬要空一页 ~(￣▽￣)~
3. 故事前.
夏丹的学校，在城内是所市民口耳相传的好学校。
所谓的＂好＂并不全然是学科上的强势，更多的是因为这所座落在冬城里的大学，用它百
年来的涵养，点滴了一代代莘莘学子们的人文素养，与对风土民情的珍视。
——人首先必须先对滋养自己的土地产生爱，才能有再爱他乡的能力。
这是夏丹某一堂国文课时，教授语重心长的对他们说的话。
冬城，顾名思义，是一个偏冷的城市。
但因为地属南方，其实冷起来也比不上真正寒天地冻的北方。只是跟其他偏南的地方比起
来，这个城市长年气温偏低一点，因而得名。
但这样干燥的气温，在秋天时更显得宜人。
冬城的民风开朗，因为城市属于都心区，近十几年来更是西化的频繁，所以市民们也习惯
了街上随处可见的异国餐馆，异国人士。
这是一个接受度很高，人文多元的城市，却同时难得地保留了城市旧时最传统的面貌——
银杏树道。
几乎家家户户都种了这棵璀黄的落叶乔木。
仿佛是这个城市与每个市民说好了般，无论时代如何变迁，每一座房子前仍旧默契般的至
少留有一抹亮澄澄的风景。
这一道道的缊色，温暖了城里的每个角落。
包含城里的每个人。
冬城曾被票选为是最惬意的城市之一。即便，它的都市化程度是如此之高，城里的人们应
当是来去匆匆的。
可能是这个城市散发出的那道温度，给了城里庸碌的人们缓慢的力量吧。
夏丹从小便是在这样的城市长大。
育幼院坐落在城郊，虽然是冬城的边缘，也仍是寸金寸土。
收留夏丹的育幼院确实是有些背景的，当初他父母过世之后，亲戚们无力扶养，又或者是
不愿扶养，但终究没太亏待他，他被送到了这间南方风评最好的育幼院之一。
育幼院的院长便是出资的人。
据传她是某个集团性企业的相关人士。可能是董娘？可能是董事？可能是股东？
不知道，夏丹没有问，也没有去查。
在他心里这些只是虚名，最重要的是，院长是他一辈子深深感激的人。
一个身处高位的人，能够想的到脚下贫困的世界就已经很了不起了，遑论她还成立了育幼
院，更亲任了院长。
并且，一待就是三十年。
他永远忘不了那年，他还是个连幼稚园都还没上的孩子，整整一年三百多个日子里，这位
与自己素昧平生的女士，用她极其温暖的胸怀，与温柔无比的声音，一夜又一夜的安抚自
己，说著从前妈妈总会念来哄自己睡觉的床前小故事，陪伴着自己入睡。
最终自己都是一边啜泣著，一边却满怀心安的睡着。
想到这里，夏丹温润着眼角笑了。
夏丹刚到育幼院时，院长已经年届五十，身上仍散发著饱含人生阅历的优雅。快二十年了
，这位暧暧含光的女士，都已经快要七十岁了。
他想起自己好一阵子没回育幼院了，最近忙着专题，算算竟然也有半年多了？
该找个时间回去探望她老人家了。
夏丹心里边盘算著，边动身走进了看守所。
今天是他来接他的受访人的日子。
在学校看过这位叫叶灏佐的人成长背景之后，没来由的从心里升起一股想要拉他一把的心
情。
这个人的身世让他想到了自己，但自己却比这位十八岁的男孩子幸运太多太多了。
这个男孩子的成长路上无疑是一片黑暗吧？所以才让他最后走向深渊。
他是真的希望帮助这个人。
一想到这里，夏丹努了努嘴，想起了前几天与他这位学弟的第一次接触———
当时他自己明白这次的会面，可能不会很顺利，但却有七成的把握可以说服这位学弟。
毕竟参加这个专案对学弟本身的帮助非常大，甚至专案的成果如果得到青睐，是可以让他
过去的那些未成年前犯下的小偷小抢、聚众滋事的前科，都能够有申请消除的机会。
他还这么年轻，他才十八岁，人生不能就这么毁了。
但夏丹没想到的是，他低估了这位从小就在龙蛇混杂中求生存的学弟。这样的人最擅于保
护自己，心防之高，坚硬的无法突破。
“你有什么条件？不会是让我单单跟你回去住这么简单吧。”
叶灏佐确实心动了，如果真的能够不坐牢的话，那他的人生或许还有点救。
他出去之后顶多还是一个人混，虽然自生自灭但也倒没什么牵绊。而现在要跟个素昧平生
的人同住个屋簷下，还要受到……研究？他得考虑一下。
虽然心里想了很多，但叶灏佐仍是一派面色不惊的坐着。
“这个专案有几个规定。”
拿出了原先就准备好的资料，摆上桌，夏丹的手指细长干净，执起笔来煞是好看。突然，
张著的嘴又顿了顿，再出声时语气变得有些吞吐。
“毕竟参与的人都是…你知道，都是看守所里的嫌疑犯。”
夏丹小心地观察著对方的神情，意外没有太多的波动，他其实也怕自己说话伤人。
“所以这一个月，我们会住在一套专案提供的公寓里。之所以是公家提供，当然就是因为
屋子里的设施是按照他们专案需求的来。”
夏丹在纸上圈了一处看起来像是平面图的东西，“例如客厅会装设一台监控摄影机，和…
……电子脚镣。”
对方蹙起眼，扬眉，“居家监禁？”
“…算是也不是。”
这专案确实有Bug，例如犯人也有分重罪与轻罪的。有些参与的专业机关，受访者可能是
重大刑责的嫌疑犯，例如性侵、杀人未遂…等，这些属于高危险因子的人，确实需要非常
严密的监控。
夏丹揉着眉，烦恼著怎么让对方别戴负面眼镜去解读这些装置。
摄影机就算了，但他自己也认为电子脚镣着实太过火了，十八岁的叶灏佐只不过是一个斗
殴的少年嫌疑犯。
还没琢磨好如何解释，对方又开了口，“我知道犯了罪就没了人权，我也明白像我们这些
混吃等死的下等公民没有说话的声音。”
语毕，一双骨节分明、咖啡似琥珀的手掌，娓娓覆上那只握着笔的。
一个黝黑粗糙，一个光润秀致，宽大的那个包覆了白净的，含着手跟笔，直接一并提了起
来。
“但社会地位低下就该任人鱼肉，就该唯命是从，就该去死，是吗？”
擒著对方的手，发话者身上散发出一阵阵的寒冷，压抑著说，“＂学长＂，你倒是教教学
弟，我该不该答应你这种没有任何隐私与尊严的生活？”
“你可以不要答应……”夏丹一时惊愕，下意识的回答。
其实他也觉得这案子的条件过甚，但却没料到对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向后退了退，想抽回手却发现对方虽然看起来瘦的稍嫌离谱，但用的劲却是他一个二十岁
男子要使上力才能勉强挣脱开。
“放开我，叶先生。”
虽然明白这里是看守所，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出现，但夏丹还是低声提醒了看上去似乎是极
力隐忍着暴躁的人，“你再继续现在的举动，只会让你在这里的生活更难堪。”
对方闻言放开了手，夏丹握着笔的手重新放到了桌上，隐隐地有些疼。
“先别激动，你先听我说。我知道摄影机和电子脚镣确实很不妥当。”
欲言又止，才再度开口，“……但就像我前面提到的，你毕竟是一位受到戒护的人，这些
摄影机一部分是为了监控你的行动没错，但更大的一部分是为了保护专案执行者，也就是
……我。”
叶灏佐嗤笑出声，双眼瞇起，横眉冷眼的向前靠近对方，“你怕？”
夏丹再度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有点后悔自己的自信。
当初选择受访人时，看了这人的背景，学弟身分再加上这个人的家庭跟自己相近，心想能
够与他更有共鸣。
结果，这学弟看起来很不受控啊！
“……总之我会帮你申请去除电子脚镣，毕竟这本来就是为了重罪犯设定的，你的条件不
需要被这个限制，没意外应该会通过。至于摄影机，不确定客厅那一台会不会被留下来，
即使不是为了监控你，可能也是要记录我与你的互动行为吧。”
这个人很有趣，叶灏佐心想。
明明因为自己刻意表现的强势而显得有些仓皇，却还是硬著头皮要与自己谈条件。
到底我这种人有那里值得他这样锲而不舍？他想不通。
既然想不通，就看他到底要变什么花样吧，反正他出去之后住所也没有着落。
于是他张了张嘴，从容冷静，“什么时候可以让我出去？”
“快的话应该这礼拜就能办好———你这是答应了吗？”只见对面的男孩子一双大眼亮了
起来。
“嗯。”叶灏佐在心里觉得好笑。
“好！那我填一下资料，麻烦你帮我……”将文件移到对方面前要请他填下的资料时，夏
丹才发现自己正被人专注地盯着。
“……怎么了吗？”摸了摸的脸颊，有什么东西吗？
但对方却一副不想回答他的样子。
叶灏佐细细端详了才发现，这个人是自己从前所没有相处过的类型。过去他的周遭充斥着
的，不外乎就是一切与负面扯得上关系的人事物。
那不是真正情绪上的负面，而是一种发自骨血的绝望与自贱。
但这种氛围却让他感到病态的安心，同时也让他充满巨大的紧绷与压迫。
可这个人的身上，却没有任何一点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男孩子身上有的只是像午后暖阳轻轻拂在衣服上，一种干净的温度。
这种干净不是光靠外表仔细打扮就能够凸显，这世道有太多的人将自己收拾的人模人样，
以为就能抵挡是个畜生的事实。
而那种温度也不是光靠在脸上扯起嘴角就能够传递，这社会上有太多笑脸相迎的背后，是
刀刀入骨。
就像他在无数人面前被围的皮开肉绽时，换来的是他同伙的逃之夭夭。
或许人们会说这是他悲观，是他愤世，但他无可选择，这些都是他用一次次的负伤去体会
的人生。
****
学长：明明是我要给学弟好处，为何学弟比我还要强硬...(Π___Π)
4.
手续办得比预期的快。看来所内早就已经有所准备，但叶灏佐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出来了
。
站在看守所外，回头看向那道加高的围墙，以及铁丝砌成的围篱，冰丝的气息寒冷的让人
不想回忆围篱内的生活。
那是一段非常痛苦的日子，叶灏佐望着眼前的建筑物，陷入回想。
母亲死后的那一年，他脾气变得非常暴躁，时常无法控制自己的易怒，常常一生气起来就
会不可收拾的动粗。
那时候学校老师已经无法治他了，常常他在教室里一睡就是一整天，有时候醒来甚至天都
黑了也没人敢叫醒他。
那些日子他就像是行尸走肉般，不想回家，也没有家可以回。他爸当时已经被判刑，人早
在监狱里蹲了。至于他的那个老家，其实从头到尾就不属于他家的财产，那是他爸去侵占
来的。
贫民窟就是这样，没有道理，不须凭据，先占先赢。
现在那房子大概已经被其他人住进去了吧。随便，他不在乎。
虽然当时他很讨厌学校，但他唯一能够理直气壮地去的地方，也只有学校。他想不到任何
地方比起学校更需要他了，至少在学校他还是个＂学生＂。
他感觉自己就像社会上的蠹虫，在社会这个大布棚的最边缘、最角落、最阴晦的地方，狠
狠的腐蚀著自己的人生，也无人问津。
这大概叫堕落吧。后来，他在同样的黑暗边缘遇到了一些人，这些人跟他一样愤怒，躁动
，愤恨不平，仿佛要用自己全身的力气去展示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开始跟着这些人四处打架，闹事，见到同伙受到欺负，便集结报复、逞凶斗狠、目中无
人。
当时他觉得这样的日子很痛快，也很有存在感。
让他每天一醒来都觉得有意义，生活有了目的，每天都跟着三五好友四处挑衅，路上见到
别人多看了他们几眼，上去便是一阵殴打。
他当时活着，却不带着灵魂。
有一次他们群体中的某人受了很重的伤，原来是惹到了隔壁城的，那人竟然去侵犯了对方
的女友，结果对方带了几十个人半路拦截他，将他揍的差点没死。
现在若想起这些事，他会说这人活该。
但当初他脑子根本是一团浆糊，人生漫无目的、浑浑噩噩，生活的重心就是围绕着这些人
打转，现下有人出了事，当然要义不容辞拔刀赴义。
于是，他们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自以为雄壮威武，自大骄傲到愚蠢的出发了。
到了约战的地点，一行人当中某些人发现苗头不对，因为远远的就见到非常多台的厢型车
。那是很不好的兆头，厢型车，在当时只有真正的黑道帮派才会使用到的工具。
一般街头小混混哪里来的钱去搞一台来？
那时候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今晚或许他会死。
后来他只记得，他们一行人大概有十几个，最后逃到只剩下不到三个人，他就是其中之一
，其他两人躲得远远的，直说他大胆。
他当时像发了疯的一样，手上拿着球棒见人就打，也不管对方手上的是货真价实的刀棍。
也因为他当时不要命一样的发狠，才让他与其他两人有了逃命的机会。
但他当时只是想，他妈给了他生命，又任他在这个世界上腐化堕落，他对这条命其实也没
什么兴趣。
“……学弟？”
见对方一出看守所就望着里头陷入沉默，夏丹迟疑地开了口，却不太确定自己该怎么称呼
他，直呼全名似乎过于没礼貌，但叫叶先生又太过正式，最后只好说了一声学弟。
他站在叶灏佐身旁，高下立现，他比对方矮了不少。这人应该至少有185以上，但却非常
的瘦，在他提着行李的手臂上都能见到骨节的模样了。
他应该多吃一点，夏丹心想。
对方闻言低首看了看他，提了提手上抓着的黑色帆布包，“走吧。”
两人一起上了公共汽车，分别坐了两张单人椅，一前一后。房子在城北，离夏丹的学校非常近
。
城北是属于市中心，非常热闹。两人在夏丹的学校门口下了车，就见一个男子紧紧张张的
跑过来，一见到夏丹就抓着他的手，“你真的要去跟犯人住一个月啊！？”
“老周……人就在我旁边啊。”夏丹扶额，无奈的尝试警告对方。
周齐，夏丹的同班同学，也是最好的朋友。这两人的名字都有着谐音，一个叫周期，一个
叫下单，当初就是因为这样认识的。
“呃！嗨……你好！”周齐尴尬的搔搔头，明明害怕又碍于礼貌的尝试向对方示好。
但叶灏佐只是漠然的看着他方，没听到般的不做回应。
摇了摇头，夏丹拍了拍朋友的肩，“我们先回去公寓，明天见吧。”他不保再这样让老周
没心没肺的闹下去，叶灏佐会不会抓狂。
拉了拉身旁漫不经心的站着的人，边走边说，“先带你回去放行李，我们再出来买点日用
品吧？”这个专案每人都有配给一点经费，足够让两人维持一个月的基本开销。
叶灏佐却突然停了下来，害的身旁没注意的夏丹差点跌倒，“怎么了？”
夏丹抬着头问。
只见身旁的人依旧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夏丹也习惯他这样的静僻了，便也随他去，
迈开脚步准备再继续前行，就听到声音从上方传下来：“我没钱。”
他说的很轻，声音却很沉，很清晰。
夏丹顿时有点懊悔。
他的身分不是一个单纯的研究者，他的原意是为了帮助眼前这个人的，这才是他加入社团
，参与了这个专案的目的。
结果他还是不经意的触碰了这个人的尊严。
一样曾经孤苦无依的他，太明白对方此时的感受了。
明明身无分文，却被他拉着喊要去买东西？自己甚至还大喇喇的自顾自盘算起来，什么异
状都没发现，最后只能逼得对方开口来提醒自己。
‘我没钱。’
这句话无论谁来说出口，都会觉得非常羞耻、非常没有面子吧。
更何况是一个才重新踏入社会的男孩子，这得多么打击他的自尊心。
买东西，这个看起来再平凡普通不过的举动，在这位刚从看守所里出来、无父无母、没有
学历、孑然一身的18岁男孩子耳里，听起来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是在揶揄他、亦或是可怜他？
“对不起。”
既然要帮助人，自己本身就要有比一般人还要细腻的心理，所以夏丹很直接的道了歉。
“我没有什么其它意思，也不是想拿你目前的状况来嘲弄你……。”
低了低头，夏丹有点不知所措，“这个专案有拨了笔经费给我们，这也算是你的酬劳，你
可以这么想。所以你可以安心的用这些钱，如果接下来你打算要找工作或什么的，有自己
的经济来源之后，就可以不再动用这笔款了。”
欲言又止，诺诺地抬头看向对方。
“总之，对不起。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很多地方我都还在学习，包括怎么与
你相处。我会尽力，但如果以后还是有什么地方让你感到不舒服，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或
者……也至少相信我不是有意的。”
叶灏佐不语，只是颔首望着眼前的人。
这个人小心翼翼的模样，只是因为担心自己会为了他的无心而受伤？
心中一股不明的温度升上来，这算是种被人重视的感觉吧。
“没事，走吧。”
语毕，便伸出手拉着还在原地懊悔的人向前。

学长表示:

好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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