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历史] 永远的冬天 七十九

楼主: Eros666 (墟女)   2017-04-23 12:42:59
这礼拜花太多时间在匿名者、战骇客跟查东西上头了
差点天窗OTZ
这集阴谋论有,本页防爆空一页
  史可拉托夫忧国忧民,同样视毕德堡会期为关键,忙得没著没落,冷落彩虹小马。
被上校用零食与玩偶养胖了的史瓦利天天呕气,身材又瘦了下来,剪短的淡金色头发也
长回来,又跟一个样。史瓦利将全副精神放在大棕熊逃亡记上面,兼庸人自扰,大棕熊若
走了,他可失落得慌。在别人的恋爱问题上敲敲边鼓有趣,面对自己的木头人大先知,一
点都不有趣。
  正闷著,史瓦利陡闻噩耗,暴跳起来,狠狠磕到桌角,他弯起腿,捉著膝盖头满诊疗
室单脚乱跳。那只乌云盖雪的花鸽子完成了任务,孵坐在一叠人偶病例上,一鸟脸无所谓
地看他发飙。
  “不行!史瓦利‧李!你是个前CIA操纵手,别让黑皇后耻笑,发挥一下你的专业
呀!”史瓦利推推镜片度数歪七扭八的眼镜,将那两张小快照拿近来看。大棕熊的大衣没
有拉扯打斗的痕迹,但是血迹在地上的分布很凌乱,在在显示这是个受了有形或无形重伤
的人。史瓦利头一件想到的,是精神受到重创的人自残。随随便便的打手,怎会是他徒弟
的对手?能够伤害克里莫夫的,除了镰刀爱丽丝,不会有第二个人。
  “照片中的地点是莫斯科河桥头,大爷我很清楚;问题是大棕熊目前人在哪里,是不
是还活着?唉呀!李樵大笨蛋也不知道,要他知道,他早写给我了!瞧他的字草的,看来
他一发现棕熊失踪,就捎小线人过来告诉我。这对笨蛋亡命鸳鸯怎么闹了崩?我得把亚历
山大维其抓起来调查清楚......哼,算了,镰刀爱丽丝那种家伙,被火山孝子捧惯了,不
要大棕熊这么痴心爱他的男人,只剩下权力欢场那不是人待的地方适合他,不如自己去死
好啦!”
  史瓦利暴冲出诊间,鸽子趁乱蹲坐在他的头顶,被牠的主人之一戴着走。话说史瓦利
医生被上校管制住,色狼行为比以前好多了,但疗养院护士们见到他乱跑,还是习惯性纷
纷走避。男医护人员从安养病房中探个头出来:“医生又怎么了?”
  史瓦利拿不定主意该让鸽子连络李樵,还是打去国防部找上校。两种方案都很不妥,
史瓦利私底下与十三家族李氏藕断丝连,互传的纸条被史可拉笨蛋发现,会怎么想呢?他
俩在公务上,并没有完全信任彼此。冒险打给先知吗?来自美国情报单位一来路不明家伙
藏在俄国,黑人黑户,偏偏要打去每条线路都被军方彼此盗听的国防部,自投罗网,那就
更蠢了。
  (更何况,我的声音即使想透过只为我存在的安全线路,传递到他工作的地方呼唤他
,大概也找不到人。被我扯得缠绕成一团的黑色电话线的是我思念的血脉,他总是不在那
里。混蛋。)
  史瓦利用力摇摇头,甩开负面想法,打起精神继续发脾气:“糟透啦!史可拉笨蛋原
本的判断才是对的呀,镰刀爱丽丝不主动求得自由,就没有被拯救的资格!看来那家伙没
心离开光明会,臭徒弟被背叛了,当初让我洗掉他的记忆不就结了!”
  睡鼠之楼外,山气氤氲中,永远笼罩大城市的灰色冬盖子破了,紫金色的晚霞从素净
的长拱窗外映进来,浅翠色的地砖闪闪发亮。黑皇后仿佛听了他的话,不悦,在史瓦利的
胸口中紧了紧。史瓦利停下脚步。那只变形的人偶是扎入他心里盘根错节的疤,多年来未
见少减,他与他的黑皇后被宠上天,沿着疤痕生出的新肉,比原来的心更敏感些。
  他也不是完全不懂镰刀爱丽丝那种人,虽然他不认识他,也没见过他。
  他们俩都是所谓的被爱者;似乎能轻而易举获得幸福,却格外容易不幸,美丽的被爱
者。
  “被爱者”是特别残酷的肉食金丝雀,就像倾斜之火中无形的风,纯真无邪,却因为
人俊美,不能按照凡鸟的样式对待。无偿的爱与自由,拖着一大串被随意丢弃的心以及浪
费的血泪,像爱着他们的人红红白白的内脏。可恨的、美丽的东西得吃“爱人者”的心肠
而活,像正统的操纵手挖人偶的心来吃,不吃,从意识总体的虚空中诞生的妖怪,会啃宿
主的骨头。被爱的人,尤其是美的--他们最可恶的地方,是明著或暗着,承认或不承认
,全都心里有数自己很美--是捧著血腥与芬芳的花束从龟裂的夜中走过来的一种妖怪。
  这个地方是史可拉托夫造给他的。军人只问任务成效,嘴硬,但史瓦利很清楚,若没
有上校以个人使命为名,在他身上挥霍大把山居的岁月,敌国匪谍唯有被处决一途。饶是
如此,彩虹小马对史可拉托夫,该给的脸色脾气骄纵麻烦一样没少。他摸摸自己的脸孔。
  “我为什么要被给爱冲昏头的棕熊,跟满嘴自由意志的先知,推下传承操纵手知识的
坑呢?FIMACO帐户里有那么大笔疗养院的营运抒困金,把我跟史可拉笨蛋迷晕了!

  先知并不是精通厚黑学的人,他在官场中捞钱无方,莫可奈何。一想到克里莫夫的处
境,史瓦利愤愤难平,唠唠叨叨:“早知道趁棕熊坐电椅时趁其不备,洗掉他的记忆。”
他想了一阵,念头戛然而止,就跟他抓狂一样突然。
  “是,我也很不得谁来洗去我的过去;父亲续弦,还拖着我一个小杂种,存著的是什
么心?外公派李樵笨蛋来,一年一年培养我,只盘算着要回李瑶的男胎。我能为著种种混
蛋事,舍弃与宝妮的回忆吗?我随时有权丢下先知给人偶们带来救赎的笨蛋使命,但我偏
不。到头来,最痛的事,是大爷我生命中最好的东西。史可拉笨蛋是对的,先知大人横竖
都是对的,他就不能让我一次吗?气死大爷我啦......对了!”
  史瓦利灵机一动,冲到顶楼,将鸽舍打开。他头上的小花鸽趁势跳进去。史瓦利忙将
牠抓起来,放回头上:“不行,你也一样,不能躲懒!”
  “咕噜噜啾嘟噜噜?(我在外飞一天了,不能回家睡觉?)”
  史瓦利将蹲在舍里的鸽子一球一球掬起来,端在臂弯里,抱个满怀。身体饱满的鸽子
们乖乖的,但咕噜咕噜怨声载道。史瓦利胸前堆满圆圆的鸽子,忙忙地走出鸽舍,道:“
别生气,大爷我拜托你们,四下分头去找葛雷格利‧克里莫夫,你们认得他,快去吧!咕
啾啾咕噜咕噜。”
  白昼拖着灿烂的孔雀屏尾正在缓缓飞离,山中高寒树木森林,一尖一尖叶子的端点沾
著金晖,树顶一片艳潋的宝石绿,数量大了,就像一丛一丛恣放的绿花。史瓦利一边牙牙
地对鸽子说话,一边走向疗养院顶楼开阔的地方,撒臂将鸽子们往天上一抛:“去吧,大
爷我最能干的小线人们!往莫斯科、圣彼得堡,还有大都市周边的大中小城镇,诺夫哥罗
德、特维尔、沃洛格达,大街小巷、死人待的、活人待的、活死人游走的,所有你们鸟翅
膀到得了的地方,都去找寻大棕熊的身影,把俄罗斯的半壁国土翻遍,也要把他的行踪挖
出来,千万要在大爷我的徒弟想不开之前找到他!切记切记!”
  “咕咕咕、咕噜噜?(四眼田鸡为什么怪怪的?)”
  “啾噜噜、啾啾啾咕咕咕!(我们最喜欢的大棕熊出事了!)”
  “啾啾咕噜咕噜啾啾啾!(我认得大棕熊的模样与味道,快走吧!)”
  余下的鸽子们不待史瓦利催,自行鱼贯飞出,绕睡鼠楼三匝,追着白昼隐形的大孔雀
尾巴尖尖远去。史瓦利望着牠们的鸟影出神,仿佛觉得哪里不对,一会儿才嚷嚷道:“大
爷我忘啦!我的鸟儿们通人心人意,但不会抄地址;小线人们找到了臭徒弟,也没办法告
诉我呀!”
  史瓦利懊悔得不得了,但已然不及,鸽子全放了出去,没剩下任何一只以资联系李樵
。克里莫夫有多爱负心的坏爱丽丝,他那臭徒弟眼下的精神状况就有多危殆。史瓦利靠两
张照片便能辨认出个大概全貌,在脑中自行拼凑出一套故事,越想越加油添醋,便越急、
越气了,不觉出了一身冷汗。他这个当师傅的一不做、二不休,立刻决定跟着鸟儿们走。
  史瓦利奔入疗养院顶楼加盖的双人小寓所,换下医师袍与彩虹小马领带,打开史可拉
托夫的衣柜,穿上寻常俄国百姓的军绿工作服、手肘处打补钉的黑哔叽外套、仿皮橡胶鞋
、卡其色粗帆布裤子。衣裤的尺寸太大了,把略矮的彩虹小马衬得像个孩子。他找出某个
人偶赠别给上校的蓝白棒球帽,将淡金色长发束一束,藏进帽子里,变装完毕,心一横,
动身冒险下山。
  史瓦利经过史可拉托夫的书桌,见桌上堆满了书信,准备寄出的、收件人已死,没机
会寄出的、揉烂的,恨了一声:“国家、国家、还是国家,你就在那个正常人急遽减少的
垃圾民主新政府里,当你的乌鸦嘴先知,让乌鸦给你这笨蛋以利亚送饭吧!我与我的小线
人,对你的国家而言,不过是外人!你没法什么都告诉我,关于我自己,我也不会摊牌
全告诉你。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也是后知后觉!”
  上校清醒时与他相敬如宾,该避的嫌仍会避。史瓦利可是在俄国边界有逮捕前科的前
CIA呢,机密事务要是让他知道,军人便有责任把他禁锢起来。史可拉笨蛋不会这样对
他的彩虹小马......不,很难说,他不是差点把他关在替身塔里?不,不会的,克里莫夫
出塔时向他证明,上校大人从未限制过他的自由。如果他把他的真实身份告诉史可拉托夫
,神通广大的“光明会线人”的真面目、李樵的存在,全告诉他......
  “史可拉笨蛋如果不在我身边,就在禁区的深处,他那个背景、阶级的军人,才进得
去的地方。而我,也不是没有东西瞒着他。大爷我身分敏感,没资格抱怨。”
  他一想着,两人半斤八两,疙疙瘩瘩的念头便回避过去了。彩虹小马没有彻底摊牌的
勇气。
  (就算将身上的李氏血液全部换掉,你也不会自由、完全、顶天立地。你生是大长老
家的人,死时以光明会众的身分入土,逃不了。你不会是那个男人理想中的样子,你没有
枷锁可摆脱,因为你就是你的枷锁。)
  黑皇后的声音从他心的结痂处渗上来了、讨人厌的回忆涌出来,还是不安的心在乱,
他霎时间竟不能分辨。史瓦利打起精神,用力拍拍脸颊:“好!不抱怨、不抱怨!专心找
到大棕熊!”
  上校的书桌上,一封封与国防部官员书黄牛皮纸信封口还开着,桌面更是有一叠墨水
新干的乱纸,堆得老高,泰半被红笔划了大叉,却没有揉进纸篓里,不知何意。史瓦利心
想,他没准故意放在那儿给他看,容许彩虹小马自己拼凑出全貌,技术上而言,这不算违
法犯纪。这个军人真是神经又固执!史瓦利赌气不去看占据上校大半精神的事物,两步三
脚走了,哗一下大动作把门摔上,登时在书房里掀起小旋风,将信纸纷纷籍籍地卷在地,
仰面露出上头的字迹。
  ***
  致列位国防部长官文/拟稿
  列贝德将军,当您遇见您的军方同僚、硕果仅存的老共产党员,想必心中千般问题,
无从言说。阿赫罗梅耶夫总司令离我们而去后,畏缩的望风向者日众。对逐渐沦为边缘者
的吾辈而言,焦心之状更甚黑海政变过后。同袍之间相互探问权力如何重整,狡猾的死神
的吊索会不会突然从天花板降下,圈住项上人头?即便是我,装疯卖傻,仅能勉强自保,
何况掌握全局?
  我先前与各位长官互通消息,估个约略,再次大致简报如下:共产党即将强制解散,
强制到什么地步,难以估计,全国拥有党证、团证、共青证的人民去向与处置不明。总统
将正式外交承认东欧诸国为主权国家,定居国内,拥有苏联护照的乌克兰人、克里米亚人
、塔吉克斯坦人等民族,合法身分与去向不明。总统将身兼国防部长与内阁首长,未来的国防
部副部长为瓦伦尼科夫,副总统将会是鲁茨柯伊(Alexander Rutskoy)。瓦伦尼科夫很
懂得替新总统选门面;这个面善的红军飞官既讨喜,又头脑简单。
  接下来是奇贝伊。他必然取代波特宁现在的位子,成为真正的财务部长。柯里奇科夫
乖乖退休,前往台面之下,专职为影子政府服务。亚切洛夫等人留在军方,效忠于总统。
波特宁的去向未知,他认为哪里有利就会去哪儿;我认为波特宁会在经济计画局解散完毕
后,要求成为央行总裁。我等拭目以待,新政府组织情势是否将如我所料。谁、什么时候
、获得什么,这是下官能力范围内为各位带来的情报,我想各位已经听见事情有些微妙的
蹊跷。
  央行之首以总裁称之,国家的中央银行算是公家,还是私人?从前军政府行事,万事
步步为营,但未曾需要思考这些西方国家视为理所当然,在吾辈来看形而上、无可捉摸、
不能理喻、于有效管理国家无益的界线。将军们,今后您们若不愿沦为笑柄,以至于惹恼
新政府锒铛入狱,务必将这条画在沙中的线牢记在心;有时候您们却要踩平它,忘记它,
并牢记‘遗忘’。我直说了吧。央行在其他国家实务上是私人银行,名目上是公家;但西
方政府只能‘下意识’地承认这件事。
  我感觉到各位的心沉了一沉。何等荒谬的治国之法!西方强盛的本质究竟为何,我们
正在走向何方?您们欲问讯国家的前程,切切于怀,莫过于此时,我知道。
  诸位之中,欲从此信中获得明确指引者,下官的能力与情报网不比诸位高明,接下来
的信件与未来政府布局丝的情报无关,于策略无益,可以把它们烧掉了。
  从此行以下进入信件第二部分,续前文。
  切入正题吧。感谢您们愿意继续看下去。诸位阁下向本心与天地自澄自证为爱国者,
您们应当感到骄傲。
  我们面对的不只是政权更迭,更是主义的变迁,我们熟知的宇宙撕掉一张脸皮,世界
的重心倒过来。你们会问我,‘主义’又是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是何等丑恶、无形的
血脉,使马克斯主义本身团结、平等、慈悲为怀的精神腐化为它完全与绝对的相反?
  假设人性为‘绝对道德’的共产主义宇宙观,如何彻底地向世界展现人性一切不道德
?而一切不道德行为,为何被认知为‘超道德(para-morality)’,亦即,超乎人类理
解范围的道德,来自物理可知界线以外的道德,也就是诞生出绝对道德,唯一可能的根源
所在?
  为了在劳改营里逼迫最大数量的犯人亲口承认背叛过史达林,NKVD秘密警察想出
一种逼人生剥人皮的招数。邻居出卖邻居、好友出卖弟兄,然后他们在充满尸臭的地窖里
,被刺刀指著,开始徒手剥彼此的皮。
  长官们,这话很不中听,但吾辈确实一直到被安卓波夫寄以厚望的戈巴契夫上台以前
--愿前局长的灵魂安息--对这些血腥场面见怪不怪。史达林并不孤单,纳粹在这方面
较苏联产出的元帅们更上一层楼。容我将精神分析、历史遁词与道德话语的缠绕完全抽离
,只看事实:薄伽梵歌从不离身的希姆勒,确实从东方宗教经典的智慧中,从轮回、因果
与空无所有中,学会如何教导党卫军们面不改色地拿小刀挑出婴儿的眼珠子。
  关于国家的前程,我们必须了解一点:苏联人既是受害者,也是刽子手,在疯狂的‘
超道德’的宰制下,人人都有剥皮或被剥过皮的丈夫、儿女、亲友,每个人!这点纳粹党
必须向我们致敬。教人民如何忍受莱坞银幕的辐射光线、资本主义神采飞扬的救世英雄?
‘圣母玛利亚啊,原谅我,尼采的超人、动物的侠、昆虫的侠、白天的侠、黑夜的侠、闪
电侠、暴风侠、太阳侠,我是剥皮怪物,够了,我无法忍受了......’
  然而他们非忍受不可。愿琳瑯满目的英雄赐给苏联人年轻一辈,具有无比大能的短期
记忆,与极端无能的历史观感吧;愿他们能以毫无心灵自省能力,亦感受不到父母辈原罪
污点的迟钝良知,享受进口美式英雄。
  我并没有疯,将军们。自由是我的圭臬,但我不是国家的叛徒,我并不是‘西方自由
党’。我跟奇贝伊没有一伙。
  人类构思中,比道德更加道德的超道德,无论那是什么狗屁意思--似乎凝缩了佛洛
伊德所想像得出来所有恶心、兽性的集合。是德国人、美国人、犹太人,列宁谴责过的垃
圾扭曲西方脑子蹦出来的污秽,佐以宗教徒的愚蠢为腐料,或是黑格尔所谓以‘部分为真
’的碎片组织而成、不断以正反合的咀嚼动能朝历史的尽头运行,全面综观必为最终真实
的‘总体(totality)’。
  疯言狂语到此为止,各位上过前线,指挥过军队;或者从选战经验中遭遇一切窃盗、
赌博、谎言宣传的诡诈无情,如今都是最理智的人--并非被数大就是美的死亡密集物给
迷疯的红军世袭文官,或是正自兴奋、摩拳擦掌,打算大干一场的投机官僚。让我谈谈所
有俄国人都读过的杜斯妥也夫斯基著作,你们会了解命运的一切,超越人类理解能力以上
,而我们无力理解任何事。上帝的石磨坊运转极慢,但研得极细,我们对此无能为力.....
  卡拉马助夫兄弟中的二哥伊凡说,俄国人是一种蠢得可爱的动物,好谈永恒;上帝这
条路走死了,改谈无政府主义与革命,一群互不认识的青年,衣装褴褛,蹲在酒馆内,喝
得醉醺醺,从另外一端重蹈覆辙,依然在谈永恒。
  伊凡是上个世纪俄国知识分子的写照:人类原本拥有天堂,却被动接受普罗米修斯盗
得的智性天火、吃智慧果,算他们倒楣。自今而后,人类大脑按照欧几里得数学的方式了
解‘绝对’与‘为真’。两条平行线在抵达永恒的那一刻,于无限远处相交,完毕--这
就是你的上帝、永恒、黑格尔正反合连续滚动大球,你的两条平行线!那种东西里面没有
生命的意义,它太宏大了,所以什么都容不下。智慧果堵死了亚当的咽喉,他再也休想吞
下生命果。
  说出上帝已死,可见尼采搞错事情的重点:两条平行线与滚动的大球,算死还是算活
?将军们,请容忍我以伊凡‧卡拉马助夫的口吻说话--无论黑格尔的大球会不会滚到宇
宙尽头、平行线打不打算在无限远处相交,人类这种臭虫般散发霉味的欧几里得数学生物
,从他猥琐的实用主义、实证科学所塑造的心灵深处,遭遇‘政治即社会价值的威权性分
配’问题,发现实在有必要从培养皿中繁殖神。
  此发现对近代政治大跃进之贡献,可比伽利略与其日心说。自此,‘上帝’这颗大铁
球行礼如仪地顺着平行线滚动,秉持‘超道德’与‘超个人生命的大我精神’--野蛮的
钢铁死亡无机铁球,见非我族类者杀--将人命像毯子里的跳蚤碾压过去,一次世界大战
,然后二次......
  也许尼采是个城府颇深的男人(当我偶尔提到左右西方文明走向,间接地,对政府组
织蓝本影响甚深的‘罹患精神癌症的无形政治局智库’,考量到各位的所知范围,我且不
去探讨他们隶属的......‘秘密组织’)或者哲学家过于容易情感脆弱,便以查拉图斯特
拉遭蛇吻之后贫血的手势,将歇斯底里症以理性后设认知--上帝已死,暗示祂曾经存在
过,如今是那男人的记忆、怀缅与恶梦。
  人类该拿那个空空如也的宝座怎么办,与基督教的道德矛盾同样折腾人。尼采的门徒
世代苦心孤诣钻研此道:在祂的座上吐痰、喷漆、画色情漫画,或者当它是个极大的公务
员肥缺,接着以与占肥缺的公务员相同的嘴脸,操著道德谴责性的言语,将老化、承受包
袱、孤独,无法以‘强者’姿态活下去的传统平凡人,批评为应作为而不作为的低能蝼蚁
,其龇牙咧嘴与基督徒毫无二致......问题不在谴责,而是在‘毫无二致’。查拉图斯特
拉,瞧,这些人!
  您们当我是先知,千万别期待从我口中听见吉卜赛郎中的吉凶占卜。您们心想:读了
这老半天,史可拉托夫还是老样子,为了与空气争论而说疯话,连前局长都受不了他!但
世上没有五戈比一份报告书的答案,泄洪般一发不可收拾的神经质文字,大半是为了激怒
各位、浪费各位的时间;若如此大胆的愚行能够向您们传达‘千万小心军方简报中容易消
化的结论、千万小心真理报的马克思小格言专栏’,那么便值了,但这道理,却绝无可能
言语传达得了,于是史可拉托夫上校再度在会议桌上展现愚行......
  您们一定日夜深惟、竭力思索想弄懂这红场阅军、彩花砲仗也似的选举赋予叶尔钦怎
样的权力,戈老不温不火的改革已够难以下咽,您们简直从没看过从楼顶洒假卢布这种干
法,是这样的--关于存在的问题,人类选择最捷径的一条路走,往往是个愚蠢得近乎精
妙的过程:尼采的门徒们索性‘崇拜他们自己’。尼采宰了一个神,他的信徒却恶整出千
千万万个神,当中没有任何超人。
  在诸位阁下确定史可拉托夫是愚人,而毅然弃读此信之前,容我解释:以个人英雄狂
热、‘自我’的神格化为基础,自视为国家主人的人,只要能找到他欲望与自尊心的软肋
,谁都能牵着他走,如牵一头畜牲。西方个人主义拥护者,直接或间接的尼采信徒,其灵
性清一色跟耶和华有着同样的死因,却无法死得同样华丽。
  我相信自由,但我没打算抛弃九成九都是共产党员的人民。我可以想奇贝伊站在国会
中,以繁复专有名词欺骗各位:买卖是自由、股东价值是自由、资产负债表是自由、证券
是自由、保险是自由、市值是自由、公债是自由、投资是自由、金融商品是自由。无论您
们听见什么,请他的话一律直译为‘让开、让开!苏维埃的鬼魂,你们是原罪!’
  我前往几莫斯科中央图书馆,翻阅资本主义的圣经,大禁书‘国富论’——大约只有
待过KGB的军官,才弄得清什么禁忌文献被藏到哪儿。我读到资本主义之父亚当斯密(
Adam Smith),为格拉斯哥学院出身的道德哲学士,并非经济学家,对十八世纪社会的互
通有无并未进行过严谨的观察。他将假想中的资源流动泛道德化,使有形物质界与理想宇
宙达成终极和解。
  看不见的大手终会将‘人类自私’质变为‘市场无私’,一切不道德的源头产生一切
道德,激发敌对的‘竞争’最后孳生和谐。
  迷人的哲学信条中得不出诚实的科学方法,因而致命。‘大手’与铁球、平行线终究
没有不同。若人类于无限远处见证平行线相交;大球抵达宇宙边境或大手成为社会的物理
学,无尽的慈悲足以使污染、劳力剥削、人类在苦难中呕出的所有血、相互出卖、集中营
与屠杀投资回本,肢解儿童连续杀人犯与孩子的母亲们在狂喜中抱头痛哭,被系统化仪式
轮奸者,原谅一大票强奸者,团聚狂欢,动物们同声嚎吼人类万岁,剥皮万岁!把我们的
牙拿去磨、角拿去研、栖息地任君污染、幼兽任君品尝,换取富裕吧,哈雷路亚!
  我他妈的不能接受!这是什么东西?冷战结束,美俄和解,敷衍了事的完美大结局,
烂尾的历史终末!假神与敌基督的左手与右手装腔作势地自我和解,令人不寒而栗的精神
分裂奇幻剧。
  史可拉托夫绝不就范,绝不、绝不。我难以描述我的假想敌,我只知道我不能屈服,
虚伪的一切,及一切的虚伪;这并不容易,禁书区之旅途中,我与世隔绝,深入西方文明
又返回现实,头脑都快不正常了。我十分惊讶于人类自由意志的大能,如果他们愿意,结
冰的泡沫与空中浮萍的表面便能使之久安,至少两百年,人类做得到将自身的真实以疯狂
谎言为根,莫小看人心建造牢笼的大能,剪影的堡垒,传递给下一代、再下一代。
  我将英文字源学字典中的段落影印剪贴,作为下官最后的结论。
  Cult- 膜拜,尤指疯狂崇拜。源于拉丁文名词 cultus,意指照料、劳动、耕作土地
,并建立文明。文化的意思。尊敬意味的崇拜,拉丁文colore的动词过去分辞,耕地使之
肥沃,与殖民地(colony)同源。1892年以后出现‘迷信的原始仪式中,将某人或某物作
为偶像膜拜’的意思。
  Culture- 文化,取法语中的culture同义,直接源于拉丁文cultura,原始意思是农
业,衍伸意义为“照料”,耕地使之肥沃,与殖民地一字同源。十六世纪起,culture从
拉丁文农业的衍伸意义中得出“透过教育培养民众,如耕作土地”。1805年起它的意义成
为“文明智识的一面”,1867年以后,才根据叶慈的诗作,正式成为今日的字义:“人类
的集体习俗以及社会成就”。
  威廉巴特勒‧叶慈,神祕学祕密结社黄金晨曦成员。
  愚官笔秃心累,无以为继,让我就此打住。
  史可拉托夫陆军参谋长 肃此
  ***
  寄不出去的信/拟稿
  致阿赫梅罗耶夫三军总司令:
  老友,我很高兴您不用看见这一切。
  都是我的错。
  我的彩虹小马:
  希望我有一天能跟你去四季如夏的地方看海。我在寒带过了一辈子。
  其实我啊,我很......
  墨迹侵染词汇开端,情愫不可辨识。
  ***
  警卫室里待命玩耍兼摸鱼的戴娜猫,正跟倒楣的警卫不可开交,一猫突然之间看见玻
璃大门影动,有人披着黄昏鬼鬼祟祟地移动,看着眼熟,打扮却陌生,直到他走到草地心
了,她才竖直身体道:“喵,那个是谁?”另一猫瞪眼一看:“色狼医生要跑掉了!”
  她俩连忙咚咚咚清脆地蹬著藏青色石板道,往史瓦利的方向跳,史瓦利正要往出山的
小路上毛手毛脚地拐下去,一下子被猫们抓个正著。
  “咪,色狼医生你想干什么?你不能离开这里!”
  “咪,医生,别冲动,想想你的非法身分呀!”
  “咪,我们在这里高兴住多久,就住多久,不用被上校大人逼着出去学习谋生,就是
奉了他老大的命令要保护医生你呀!”
  “咪!上校发现你溜了,我们两只只懂干特种行业没用猫,又要回贫民窟作资源回收
啦!”
  二猫叠声道,联手把史瓦利拘住,一猫紧抱他的腰,另一猫拖住他的大腿。
  史瓦利笨手笨脚地挣扎扭动,大声道:“克里莫夫不得了了,他被那人背叛、出卖了
!我得在臭徒弟干傻事之前找到他!”
  “喵,色狼医生怎么知道大棕熊不好了?”“喵,我们跟你开玩笑,你干麻当真呀?
”“喵,天色暗了,你打算怎么找啊?”
  “我有线人,大爷我就是知道!我必须去一趟莫斯科市中心,趁鸟儿飞远之前!现在
、立刻、放开大爷我!”史瓦利渐感不耐。
  “鸟什么鸟?放医生你出去,我们猫都不猫了。等上校回来再搜索大棕熊吧喵,你们
两位在一起是无敌的,分开来,两个都是笨蛋。”
  “他只在乎他的国家,到了我听不见也看不见的地方,大爷是个异乡客,蠢蛋爱国军
人怎么可能为我停下脚步?史可拉笨蛋才不在乎我跟臭徒弟的心情呢,大爷我不依靠他,
我要自己去找大棕熊!”史瓦利嚷嚷,说到后来若有哭音。
  二猫愣著脸看他,不一会儿功夫,她们绽开“原来如此”的调皮猫笑,四手齐出,挠
史瓦利的痒:“喵,难怪医生没心当色狼,原来医生喜欢上校大人!”“喵喵喵!男生爱
男生,医生羞羞脸~”“喵呜,医生有没有被上校抱抱过?”“喵呜,有没有被上校亲亲
过?”
  戴娜猫往亲密事上说,搞得被搔痒得不得了的史瓦利满脸通红,一壁气得扎煞手,一
壁痒笑,百口莫辩,乱扭乱动。戴娜猫们只管捉弄他,手一松,运动神经奇坏而无比的史
瓦利煞车不及,便从拐弯路口一路姆哇姆哇姆哇一边被灌木丛打脸一边滚下山,瞬间不知
所踪。
  “完蛋了,我们搞丢上校最重要的人,闯大祸了!”二猫开飞机耳炸毛,齐声道,“
追,我们快追呀!羞羞脸医生,你可别摔死呀!”戴娜猫唰唰两下,跳进草中,手脚并用
往山下狂奔而去。
  这时警卫才后知后觉地从保全亭子中跑出来,大声道:“妳们负责这里的安全,别丢
下岗位跑......唉,这下我要如何跟上校交代?”
  ***
  “最近连日以来莫斯科上空的鸽子还真多。哪儿飞来的?”鲁兹诃夫抬头看灰天上集
体移动的鸽点。
  距离他从烂泥地里,捡到开出租车的小古辛斯基到现在,也好些年了,市长的头秃了
、人矮了,长了满脸横肉。鲁兹诃夫戴着一顶黑帽,罩住光秃的头顶。随扈在市长身后一
字排开,迎接波特宁的黑头车。风大,那排人个个来路不明,用高级官僚之间风行的黑大
氅包住杀气,可惜是仿的劣品。鲁兹诃夫是个扎实的、新立起的墓碑,在冷而坦然的阶台
上,被他的黑色野狗包围。市政厅前飞砂走石,穿着深浅各色质料不匀称黑大衣的一伙流
气的人,默默站着,也能凭空擂起狗吠。
  一台簇新的黑头车绕过莫斯科市政厅中央花坛,沿着车道款款停下。司机开了车门,
波特宁侧身,只有单脚跨下车,踩在阶前,裤管底下露出一段黑细直纹玻璃丝袜似的的男
袜,拇指朝车内一比,道:“上来,市长先生。”
  “波特宁先生,您自德国返国,一下飞机,就......”
  “玩乐够了,总要出来还。毒誓都发了,只好硬干。”他看看鲁兹诃夫的人一言不发
,毫无交际手段,冷笑道,“市长先生跟古辛斯基差不多好排场。”
  鲁兹诃夫:“时机差,各路人马都要多巴结些,尤其要多体谅基层的弟兄。”
  波特宁听了便不言语。
  市长上了车,那些流氓还是默默地站在那里看,好像在那里扎了根。
  
  “奇贝伊把缺粮情势的烂摊子丢在我身上,硬要我去稳定它,免得人民已为新政府跟
旧政府没什么两样,以后他的改革难推。经济学家,纸上谈兵,只会把弄脏手的苦差事让
别人做,操他妈的!”鲁兹诃夫才上车,波特宁就对着奇贝伊飙骂。
  鲁兹诃夫帮腔骂一阵,说喝英国奶水的家伙吃米不知米价,骂完,他佯装漫不经心,
搭讪著探波特宁的口风:“我今日帮经贸发展局长这个忙,您能不能为我恢复莫斯科外贸
委员会?”
  “外贸委员会是特殊单位,没错,但以后外贸人人可搞,你何必还去想它?留着圣彼
得堡外贸委员会就够了。你管好你的地方私有化委员会吧。”
  “我不想要私有化委员会,我根本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的!”鲁兹诃夫听波特宁把话说
死,大声抗议。
  波特宁拍著膝盖纵声大笑,笑着,脸色突然沉下来:“呵,反正我快要不是经贸发展
局长了。”
  局长喜怒无常的样子吓到了市长。鲁兹诃夫以为他干了好事,要被革职,自己求错对
象了,觳觫之态油然而生,震动脸上的横肉。波特宁看他这样小心翼翼,黑道头子的身体
里装着只小老鼠,又笑了一阵,道:“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抱歉,我在巴登巴登,脑子
里面的螺丝被他们拴紧,可能栓得太紧,转不过来。”
  波特宁说完,别过身去,二郎腿翘得令鲁兹诃夫很难不去注意他的黑线丝质袜,若隐
若现的脚踝。他让市长自己去咀嚼意思,但鲁兹诃夫很难不在意波特宁脑袋里的螺丝钉代
表什么。
  波特宁懒懒地靠着车窗,往灰濛濛、油腻腻,堆著一层冷污垢的天际线望,出神地道
:“是我的错觉,还是莫斯科鸽子变多了?”
  ***
  本章参考资料
  字源学大辞典
  http://www.etymonline.com/index.php
  Dunkan Foley, Adam's Fallacy, a Guide to Economic Theology
  http://www.hup.harvard.edu/catalog.php?isbn=9780674027299
作者: naminono (诺诺)   2017-04-23 23:22:00
史瓦利要出门大冒险啦(?
楼主: Eros666 (墟女)   2017-04-23 23:38:00
闯祸小马ww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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