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旗袍的招待人员列在豪华邮轮出入口,前方皆是盛装打扮的贵宾,出示邀请卡、
通过安检即可进入。
叶至深跟着排队入场的人潮,走起路来扭扭捏捏,他是队伍里面穿着最曝露的男人,
全身黑皮衣,无袖上衣只盖到胸部,裸露令人遐想的腹部肌理,下身紧身长裤,几乎要憋
著走路。
青筋浮现在雪白的太阳穴,深怕身分败露,两年以来低调行事,可是这身完全不能称
作“衣服”的装扮引来大量关注,让他提心吊胆。
何用秦搂着叶至深的腰际,在他耳边轻声说:“注意你的表情,要表现优雅,想像你
十几年都这样穿。”
恶狠的瞪他一记,十几年都这样穿,他才不会活到二十四岁,第一年就咬舌自尽。
何用秦大为欣赏,呵呵的笑。
深海美人鱼号可以容纳两千人,含有五星级套房与设施,作为私人邮轮极度豪奢,停
泊在岸边就让港口沾光,拍起照非常宏伟壮丽,经过的游客连远小的影子都不放过,偏要
邮轮入镜小小的萤幕。
越靠近入口越能感受到这艘豪华邮轮壮大的震撼,抬头仰望甲板上的露天观景台,站
在面前显得更渺小,叶至深这生还没搭过如此高级的交通工具。
“楚阿猛到底花了多少钱……”他由衷赞叹,卖了这艘船一辈子不愁吃穿。
“楚家从老祖宗开始做违法勾当,明清禁菸令盛行,楚家私自贩卖菸草和鸦片,从古
置产,楚阿猛才有钱挥霍。”何用秦也跟着抬头望。
当今掌门楚阿猛在中国政商界享有声望,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拥有政官庇护,私下做
黑市交易、性奴收集与贩售,这次提供游轮举办古董拍卖会,从中抽成。
说是古董,不如说是赃物。除了戈尔贡之枪,其余珍奇宝货也并非光明磊落。
顺利上船到六楼舱房,不愧是豪华邮轮,住的是豪华阳台套房,落地式的玻璃门直通
私人阳台,可欣赏壮观的海平面,不亚于长亭庄园的瑰丽。
叶至深不禁怀疑那张邀请函怎么来的,船上几乎都是东方人,远在意大利的罗萨家族
合理来说应该没被受邀。
不过比起这个,让他更在意的是……
“为什么只有一张双人床?”
何用秦不以为然的耸肩,“房间不是我安排的,怎么了?很排斥跟我睡觉吗?”
“两个男人睡同一张床恶心死了,我要睡沙发。”叶至深指著客厅的沙发床。
“真可惜。”何用秦摸著下巴,露出非常惋惜的表情。
叶至深隐约感到跟这人同床共枕会发生意料不到的事。
像是突然被暗杀,或房间突然爆炸,更或者是……
他摸了摸裸露的手臂,打了冷战。
何用秦翻出行李,坐下组装那些拆解的塑胶块,没一会枪身就出来了。
“我们只有一把枪?”印象中的确只有一把枪,叶至深有些不安,他要拿什么防身?
何用秦把组好的枪递到他面前,“金属子弹不好躲安检,带一把还行,两把负担太重
,至深,我把配枪给你,只要百分之百信任我就能保你周全。”
琥珀眼眸燃著烈焰,叶至深跟他对视半秒,干脆的接过他手上的枪,另一手坦荡荡的
抽他口袋里的邀请卡。
何用秦吹声口哨道:“手法很俐落嘛。”
邀请卡标明海上之宴的活动时间与流程,第一夜是四楼海上大剧院的迎宾晚会。
藏好子弹和沉睡的闇夜出房,搭乘电梯时,叶至深特别注意电梯里张贴的楼层简介,
二、三楼是一般舱房,四、五楼是海上剧院及酒廊,六楼以上则是高级舱房以及游泳池等
娱乐设施。
简介上没有一楼,那里应是邮轮的库房,古董的暂时存放的宝库。
何用秦出了电梯说:“逃生梯非必要不会使用,到一楼只能搭员工电梯,而且可能需
要门禁卡。”
叶至深惴惴不安的看他,“你该不会……”
何用秦会杀人,但不确定他会为目的不择手段到何种程度。
如果为到达宝库而伤人,太残忍。
何用秦没回答,转头定定的看他,满载笑意。
迎宾晚会是场活色生香的剧场。
身材火辣的女舞者摆动勾人心魄的舞姿,绕着钢管搔首弄姿,裙底风光若隐若现,吸
引台下的男人有色的目光。
蛊惑的眼神紧抓着垂涎三尺的人,舞动蛇蝎般的身躯,晃晃悠悠、摆弄风情的脱下内
裤。
台下一片鼓譟,叶至深无动于衷。
“不好看吗?”何用秦单手撑颊观察他冷漠的表情。
“因为我身上的衣服跟她没什么两样。”叶至深冷冷的说。
何用秦哈哈大笑,在他耳边呼气,“你跳的应该会比她好看。”
意料中的拳头挥过来,何用秦抓住他的手臂说:“好戏在后头,专心看。”
女舞者身上只剩无法蔽体的短裙,只手遮住傲人双峰,台上出现一位美丽的男人与她
交手换场。
男人一边舞动手上的金匕首,俐落挥出圆滑的曲线,衣服显现一道道破痕。
大动作摆荡扯破单薄的舞衣,像位残破不堪的王子,乳头和底下性器和简直呼之欲出
。
叶至深快看不下去,可是台下的男人们对这场节目似乎更有兴趣,停止叫嚣,屏息以
待,眼中尽是深沉的欲望。
何用秦也不例外,叶至深仿佛可以听见他开始粗重的呼吸。
男舞者不断释放费洛蒙,用眼神和挑逗的动作勾引所有观众,最后一刀划在白皙的皮
肤上,举手让鲜血直流而下,经过锁骨、胸部、腹部,染红残衣,充满诡谲绝美。
血液仿佛唤起生物某种欲念,台下男人如猛兽般饥渴,吹着口哨,有人甚至离席走近
舞台只为近距离观赏。
叶至深受不了,不顾何用秦挽留,直接起身离开剧院。
十楼露天观景步道有不少人赏夜,他在甲板上吹风,剧场里的男人都疯了,男人居然
会对血腥的场景产生欲望。
对他来说,血液代表死亡,无其二。
何用秦后脚跟上,跟他一起靠在凭栏,幽幽地说:“不喜欢啊?我觉得很精采。”
“男人对男人产生欲望很恶心,这种血腥场面也不正常。”叶至深说道。
“对我们来说很正常,血、死亡、性,都吸引着我们,让大家趋之若鹜。”何用秦转
个方向,背靠凭栏,海风吹起黑色大衣的衣䙓,“你不喜欢那就换个话题吧,拿到员工门
禁卡还没完,仓库一定有维安系统,进去前得先知道维安的形式。海上第三天才是拍卖会
,我们只有两天时间。”
“我现在好想离开这里。”叶至深遥看黑夜海面。
这艘船载着非人类,何用秦一个已经很骇人了,这里还高达两千多人,而且几乎都是
男性。
“工作没有选择内容的余地,尽管是白领阶层也要听主管发落,不论你喜不喜欢都要
达成,这是工作的要点。”何用秦偏头道。
错就错在他加入了可恶的黑手党,叶至深淡淡的说:“去仓库的人……会有谁,房务
清洁员?厨师助理?酒保?”
“不是会去仓库的人,而是去一楼的人会有哪些人,一楼除了古董储藏室,库房里也
有邮轮上所有用品的备料,你说的那些人都是正确答案。”
何用秦凝视着他,船上繁华灯光都没有他一个冷漠侧脸来的亮眼。
观景步道中央可以将九楼露天泳池一览无遗,何用秦信步走去,把泳池里的人全都看
光光,半叹息的喃喃自语:“这里没有一人能及你。”
海上剧场似乎刚结束,广场忽然多了很多西装笔挺的男人,叶至深想到他们刚刚对男
舞者产生欲望就感到反胃。
突然屁股传来异样感觉,好像被谁摸了一把,因为皮裤紧贴,可以明显感受是手的触
感,绝不是他的幻觉或是不小心的碰撞。
“谁!”他转身反抓,真的有个表情猥琐的男人站在他身后。
气得七窍生烟,叶至深抓住男人的手臂,迅速转身,一记过肩摔,把那男摔得老远,
差点摔进楼下的泳池。
康纳的训练还是有用的,至少他可以教训非礼他的男人。
何用秦听到声响赶紧回到观景步道,看见一个男人倒在地上翻来覆去喊痛。
叶至深双目眦裂,发狂似的朝他吼:“都是这套皮衣的关系!让我遭受侮辱!”
发怒的模样像一只小猫咬人,咬得何用秦心痒痒。
“不是皮衣的关系,你会被轻佻对待是因为你长得太美了。”何用秦从容笑道。
“长成这样是我的错吗?”叶至深怒气难平。
何用秦箭步上前搂着他的腰说:“没保护好你是我的错、我的错。好啦,乖,别生气
了。”
气得也想给他一记过肩摔,耳边却传来悄悄话:“装一下。”
“在我的船上任何无礼的行为都是不被允许的,尽管我们有再多生意往来也一样,我
的朋友。”浑厚的男音响起,来自于一个身材臃肿的男人。
这场骚动造成很大的喧哗,惊动了邮轮主人楚阿猛,身后跟随身形相加等于一个他的
两位保镳。
坐在地上的男人赶紧站起,对楚阿猛说:“抱歉,楚先生,看完表演一时兴起……”
听到这,叶至深又要发作,把他跟脱衣男舞者联想在一起,不要命了!
何用秦连忙按住他,要他安分一点,对男人说:“不不、敝人也感到很抱歉,我对男
伴教导不周,让您受伤了,还给楚先生造成这么大骚动真是不好意思,误会一场,就此握
手言和吧。”
说完,就在楚阿猛面前跟非礼男握手,还将他当好哥们拍肩安抚。
叶至深咬著唇,关何用秦什么事,被摸屁股的是自己,又不是他,要谈和也是他来才
对。
楚阿猛的目光在叶至深身上来回数次,“您的男伴真的是惊为天人,也难怪我好友会
把持不住,不过未经同意出手,对您和男伴极为无礼,这事我朋友有错在先,不然明日宴
会上小弟亲自送一瓶酒作赔偿。”
何用秦搂过叶至深的肩膀,表现亲密,“那再好不过了,至深还没气消,敝人正愁要
怎么讨好他。”
“至深……用情至深啊……真是个美丽的名字。”楚阿猛看着叶至深露出陶醉的神色
。
“是的,巧的是敝人正好姓何名叫用秦。”何用秦恭敬的躬身。
楚阿猛抚掌大笑,“好名、好名。”
叶至深撇头暗骂脏话,扔楚阿猛的照片在网络,底下百分之九十会出现统一阵行呛声
“肥宅”。
在臃肿的脸上,痴迷表情被肥肉拉撑成一脸猥琐,比非礼男更令人作呕。
但他活在金字塔顶端,身分高贵,绝顶的身形搭配一袭合身剪裁的西服,肯定花了不
少钱让裁缝师下工夫,让他从肥宅变肥水。
骚动结束,误会一笔勾销,可是牺牲的是他的屁股还有眼睛。
一路回房,叶至深垄罩低气压。
何用秦极为满意,关上房门立刻张开双手,想要将他抱在怀里,“做得好,楚阿猛有
仓库的钥匙,离他近一点就离目标更近一步。”
叶至深立刻后退一步,让他扑个空,“你别想要我做龌龊事。”
“我怎么舍得。”何用秦笑了笑,“今晚我会一个人行动,下去看环境跟维安状况。
你把枪带好,我可只有这把枪,给了你,我自身难保。只要你信任我,我就能保护你。”
叶至深蹲下掏出藏在长靴的塑胶枪,握紧它似乎握紧了生命,抬眼对上充满自信的琥
珀色瞳孔。
“然后呢?”他问道。
“以防万一,我会去网吧给康纳讯息,若我午夜前没报平安,他会开直升机过来。你
等不到我,直接从观景步道跳下去。”
叶至深惊呼:“跳下去?我不会游泳!”
“要活命就要撑住,想办法偷救生衣救生圈,这应该不用我教你。”何用秦靠近一步
,“或是你想跟我殉情我也不反对。”
叶至深把枪口抵在逼近的胸膛,板著脸说:“我一定会活下来。”
“很好,非常好。”何用秦轻笑,脱下大衣,也脱下身上穿戴值钱的东西。
午夜十一点出门,一个小时的时间之内没回来,叶至深必须准备潜逃。
也有可能在这一小时之内被人制服,查到房号追到他这来。
所以他必须双手紧握枪,正对大门,荷枪实弹等待,若开门不是何用秦就开枪,为自
己争取多一点逃跑时间。
在执行任务上,他很愿意相信心思缜密、行事果断的何用秦,入族这事也是透过他的
指引才决定下来。
在这个当下也是,听命于他,陷入未知的等待,好像又被他控制住,不禁想是不是落
入一个又一个圈套,被牵着鼻子走。
时间非常漫长,一小时犹如面团拉伸长度翻倍,因为攸关自己的人身安全,不见动静
,他越发紧张。
手心渗出汗,又不敢怠忽擦手汗,只好握得更紧,确保重要关头不手滑。
原预计四十分钟就会回来,五十分钟过去,他不安的想:是不是真的遭遇不测?
心跳声清晰无比,随着呼吸默念何用秦的名字,内心震荡像万马奔腾。
这真的不好受,现在极度想见他,不是情感上的,见到他就能将自己从恐慌中解放出
来。
忽然,门锁解了,缓缓的敞开,握紧枪的手颤抖不已,准备是否击出第一发。
短短几秒学会了如何向上天祈祷。
当何用秦的身影入了瞳孔,他喘一口大气,整个人像泄气的造型气球委靡的垂了下来
,吐出最后一口气,瘫在沙发上。
“好像很委屈你,高中不也跟着朋友逞凶斗狠到处围事。”何用秦关上门,看他这副
样子失笑。
“高中没有枪,现在是货真价实的战场。”叶至深晃动手上的枪,抬眼问正在穿戴手
表的男人,“你用什么方式进去?”
“别知道比较好。”何用秦手沾水杯里的水,在木桌上画出线条、方块、圆圈。
叶至深从沙发下来,看他画的图。
“圆是保镳,这边是宝库,旁边就是仓库。”何用秦对图解释。
一楼共四位保镳驻守,安全梯一位,电梯口一位,宝库门口两位。
电梯距离较远,安全梯在电梯与宝库的中间。
何用秦指著楼梯道:“行动时走楼梯能因应各种状况,而且楼梯位于中央位置绝佳,
在此投掷‘沉睡’会有不错的效果。因为保镳在前,我只瞟了一眼,只能确定宝库锁上没
有数字码,触碰面板很小,推测是指纹锁。”
“是楚阿猛的指纹?”叶至深问道。
“没有绝对,但目前可先暂定是他的指纹,要拿到他的指纹有很多种方法,要看我们
可以跟他亲近到何种程度。”何用秦道。
“明天十一点半在亚特兰提斯厅有午宴,可以趁那时……”
“当然,由你主动接近他是最好的办法。”何用秦脸上是不容置喙的表情。
叶至深微微偏头,即使不情愿,在这情势上也不得不干。
当晚睡沙发,沙发长度不够,在上面蜷缩身体才能把自己完整塞入,睡得腰酸背痛,
半夜起床倒杯水喝,躺一会又起来,这次发现旁边桌上多了水杯和保温壶。
“他也没睡?”叶至深喃喃道,温水意外的凉爽,非常顺口。
喝完这杯通体舒畅,一觉到天明。
叶至深在海水的咸味中清醒,看阳台洒落的阳光,心想那壶水难不成下了安眠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