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家住下的第一晚,酆敏淳是失眠著迎接曙光的。
父亲拿最后一点周转资金办了宴会,那晚,他听到许多闲言碎语。不管是在他面前明
著暗着嘲讽羞辱,还是路过他身边深怕他没听到而放大的冷哼,酆敏淳都不为所动。
在他还能弹琴的那段日子里,不仅竞争者众,背地里的小动作或造谣也从没少过。
那时他不畏惧,如今更不会被影响。
但是,当宋铭谦出现在他面前,一本正经与他谈一场商业婚姻,甚至是宋家能给出怎
样的条件时,敏淳看着对方眼底的执著,突然有些胆怯。
说那样的情绪是胆怯并不完全贴切,但他的确不知所措,只能低头看着杯中香槟。没
多久,宋铭谦停下介绍,自嘲我太心急,是不是吓到学长了。
酆敏淳抬起头,挺直腰杆看向对方,只问一句“宋家付出这么多,要的只是一场婚姻
?”
他多希望从宋铭谦眼底看出些其他的情绪来,给他多一点线索,让自己明白将要迈入
怎样的婚姻里,不至于受到太多伤害。
如果还有其他选择的话──像是宋铭谦只需要一场婚姻,他真正想娶的人不被家长接
受,需要未来的另一半能大度接纳。那么,酆敏淳觉得自己能安心些,毕竟,这可能
是最好的下场,甚至还能说得上一句互相利用,两不相欠。
但宋铭谦只是微笑着告诉他,“是的,目前,我只求跟学长有一场婚姻。”其余的,
宋铭谦什么也没说,更没透露任何事情。
两家谈妥后,父亲要求他尽快住进宋家。美其名早日习惯婚姻生活,实则要让其他名
流们明白,宋家是我们的了,别来搅局。
踏进宋家的那个下午,酆敏淳其实只见到宋铭谦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而那短短几分钟
,宋铭谦几乎都忙着讲电话。
那些商业名词对酆敏淳来说无异于外星文字,他听得头痛,便打算依照一名中年男子
的说法,找个位置坐下,安静等待。
酆敏淳想,这位为他开门的中年男子应是宋家的管家。
宋铭谦看到他后,似乎很想结束通话,又不好让电话另一端的人认为他失去耐心。他
站起身,朝自己身边做出邀请的手势,大概是要酆敏淳坐在他身边。
酆敏淳坐在离宋铭谦最远的单人沙发上,自认不卑不亢地向端来花茶的管家道过谢。
宋铭谦对他选了最远的位置并没有意见,只是又讲几句后,推托自己有文件要签,说
著抱歉啊钟叔,下次聊,一定一定。
电话一挂,宋铭谦也不说什么,只是看着他,微笑地看着。
酆敏淳并不畏惧于此,他直视对方,带着一贯的冷淡。
最终,先开口的还是宋铭谦。
“学长,真的不记得我?我只小你一届而已,我们同一个高中。”
“是吗,”酆敏淳回忆了下自己的高中生涯,多是黑白两色、琴谱被他翻到有些起毛
的触感,再多,就是比赛与术科考试了。他勉强自己想了几秒,说:“不记得。我在
音乐班,没见过你。”
“我们在朝会的时候应该打过照面才是,领奖的时候。”
酆敏淳忍住一句“我领过太多奖,不记得。”他轻轻地点点头,就当听见这说词的回
应。
“学长不用这么紧张,当自己家,以后这也的确是你自己家。”宋铭谦按著沙发扶手
,突然站起身,向站在他身后的中年男子说:“傅叔,他是我学长,酆敏淳,以后是
我丈夫。前两天麻烦您收拾的客房就是给他准备的,麻烦傅叔带他过去。”
傅叔应声好,拎起他放在脚边的行李箱后,又安静地站在一旁等著。
酆敏淳听见让自己松了口气的名词,他没有犹豫,朝宋铭谦提问并求证自己没听错,
“你说,客房?”
“是啊,客房。我怕学长初来我家,什么都不习惯还要跟个陌生人共处一室,压力太
大了。学长先睡客房吧,婚后再移到主卧。”
酆敏淳当下觉得跟对方道谢似乎有些奇怪。毕竟,是要谢什么呢?谢谢你救了我父亲
一辈子的心血,还是谢谢你让我等到婚后再住主卧?不管哪一个,都很奇怪。
但他还是说了谢谢,并得到宋铭谦一句“别这么客气。”
宋铭谦又说他要出门一趟,晚上可能没办法回来吃。交代傅叔要问学长喜欢吃什么不
喜欢吃什么,要是他太晚回家,都别等门了早点睡吧。
那晚,酆敏淳早早回房休息。他自行李箱中拿出仅有的三四套衣物放进过大的衣柜,
接着只能无事可做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这不像自己的风格。以前不管是何种规格的比赛,前一晚他都能安稳入睡。若是心烦
,起床弹半小时的琴就能安定心神。
但那晚,酆敏淳躺在柔软的床上,高举双手弹完两首曲子,依然无法入睡。
在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后,他听见大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又闻傅叔上前问宋铭谦需
不需要解酒汤的询问,他看一眼手机萤幕上的时间,凌晨一点零七分。
自己还是一点睡意也无。
秋天的日光来得不算早,但也不算太晚。酆敏淳发现室内微亮后,干脆起床洗漱,换
好衣服后踏出房门。
他住的客房在二楼,走道的最末端,便是主卧。
酆敏淳看着主卧室半开的门,莫名又有些紧张。他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撇头便快步下
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