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 [东离][杀凛]红梅传奇

楼主: shaumin (千仓云)   2017-04-01 20:19:06
※杀凛,没有18禁。
※童话风幻想平行世界,平和宁静。
※99%内容是在得知外传小说前完成的,请安心阅读。
※角色属于东离剑游纪制作团队。
盛夏里的某一天,也许是因为今天特别晴朗,也许是因为今天阳光特别明亮,也许只是因
为今天凛雪鸦特别无聊,早上的散步,走得稍微远了一点。
穿过原野、绕过池塘,走到一片草原,通常他只会走到这里,在草原上绕个几圈,看看四
季的变化,然后就回家。但今天继续往前走,转上山坡,路越走越陡,进入了山林地带,
再往前就会翻过这座山,远远地可以望见邻近的城镇。
踏着地面陈年落叶舖成的厚毯,凛雪鸦发现一条奇妙的道路。右手边约六丈高的斜坡上生
长著一片苦楝,坡度极陡,树林仿佛是被人斜插进山壁上,生长得错落有致,其间布满了
耐荫的蕨草。奇妙的是理应未有任何人涉足的林间,树木却自己让出了一条曲折的小径,
地面寸草不生,仿佛是仙人走的路。
“嘿,既然有路,那我就上去瞧瞧。”
凛雪鸦脚下使劲,跃上斜坡,鹿般灵巧地踏着石头和树根向上窜跳,不一会功夫就翻到了
坡顶,气息不见凌乱,菸管也依然轻松地捏在指间。
坡顶左侧是杂树林,右侧是一片开阔的野地,野地的边缘则是悬崖。
距离悬崖边半丈不到的地方奇妙地生长一棵梅树,这棵梅树俊俏挺拔,叶色青翠,一人多
高的主干上生长著有节制的分枝,不像无人修剪的野树那样杂乱无章,给人整齐清爽之
感。然而却离群独生,远远地避开那片杂树林。
“你是生性孤傲呢,还是被排挤呀?”
凛雪鸦摇著菸管走上前去,然而走近一看,才发现树上坐着人。
那是一名有着绛紫长发的青年,正在闭目养神。他以玄黑剑袋揹著双剑,头上侧戴插上羽
毛的莲花状头饰,额头至左脸罩着镂空的黑色面罩,身穿一套胸前大敞的藏蓝衣衫,肩甲
饰以白羽,淡紫披风沿着树干垂下,在风中飘摇。青年体格结实,脸色却十分苍白,缺乏
活人应有的血色。他身下的树干不过成年男子的臂膀粗,如果不是有深厚的武学底子,恐
怕早就连人带枝摔下树来。
“树上这位朋友。”凛雪鸦出声唤道。
闻声,紫发青年睁开眼睛往下望,头饰里赤红的羽尾轻颤,一对浓血色的红瞳正对着凛雪
鸦。
“我不认识你。”紫发青年说道,嗓音沙哑低沉。
“说了话不就认识了吗?”凛雪鸦笑嘻嘻地说。
紫发青年缩回身体重新闭上眼睛,任凭凛雪鸦怎么叫唤也不回应。
讨了个没趣的凛雪鸦,将菸管抵著下巴,思索用什么话引紫发青年开口,然而不过分神片
刻,再抬起头,紫发青年已不见踪影。
凛雪鸦大惑不解,分明没听见任何他离开的声响。莫非他纵身跳下悬崖?虽然知道无此可
能,但凛雪鸦还是走到崖边张望,壁面陡峭得像刀削过的豆腐,没有任何可堪落脚处,任
凭是再强大的轻功高手,跳下去也要摔得粉身碎骨。
紫发青年就这样如轻烟般消失无踪。
‘这下可真的有趣了。’凛雪鸦愉快地心想。
从此凛雪鸦的散步路线延长了,有事没事就来梅树下悠转,紫发青年有时在有时不在,但
无论凛雪鸦如何叫他,他不应就是不应,凛雪鸦倒也不气馁,每回见到他就自顾自地跟他
说话,也不管他听进去了没有,甚至还擅自给他取了个“伺音”的名字。
最近凛雪鸦一来就盯着树梢细看,好像在研究它还不开花似的。现在已夏去秋来,斗杓西
指,空气变得沉静而干爽,群树耐不住寂寥的秋风,树叶纷纷枯黄委地。
“季节还没到,你再看也不会开的。”紫发青年走上前来说。
“哎呀,你竟然跟我说话了。”
“只是奉劝你一句,这么没耐性,不适合赏花。”
“尊姓大名?”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不说无妨,我就继续就叫你伺音吧。”
“真是一点风雅也无的名字。”
“哎呀?难不成伺音自认很风雅?”
“你!”
紫发青年差点没忍住把对方一脚踢下悬崖的冲动。
“……罢了,随便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
说完,紫发青年回到了树上。
凛雪鸦耸耸肩,用菸管将刚发现的一只毛虫勾下来放到草地上。
月缺了又圆,梅树上还是没有丝毫动静,但凛雪鸦并不因此感到气馁,反正他有的是时
间,就算这棵树存心跟他作对,难道能整个冬天忍着不开花?
在晚秋的某一天,终于有几朵性急的梅花抢先开了,花色是与紫发青年眼睛同样的浓血
色,十分罕见。凛雪鸦贴近树梢,仔细欣赏那几朵早开的花,然后抬头对树上的紫发青
年说:“呐,伺音,送我一朵花吧?”
紫发青年充耳而不闻。
“不过就只是一朵花而已,也要吝啬吗?”
“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要一朵花,这树岂不是要变得光秃秃了?”紫发青年不耐烦地说。
“知道这个地方的也就我跟你,至今尚未遇到过其他人,摘两朵花是能够秃到哪里去?”
“你要花就摘吧,问我做什么?”
“摘花之前问问主人不是很自然吗?”
“我坐在树上,就是主人了?”
“想来挺风雅的不是?”
“如果你还知道尊重主人的意见,那我的答复是,不给。”
“哎呀哎呀,真是绝情呐。”
嘴里这么说,凛雪鸦脸上倒没有太失望的表情,倚著树干席地而坐,只是才刚坐定,头上
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拾起一瞧,是根小树枝,约有数寸长,只是上面半朵花也没有,光
杆杆的一根。抬头望去,紫发青年仍闭着眼睛。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这礼物,我就收下了。”凛雪鸦悠然吟
道,将树枝珍惜地收进袖子里,站起来拍拍衣裳走人。
紫发青年睁眼望向凛雪鸦的背影,一脸错愕,没料到人的脸皮真能比城墙厚。
隔天凛雪鸦来了,见到树上的紫发青年劈头就说:“呐,你看,上回的礼物挺适合我
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愉快。
凛雪鸦边说边转过身去,紫发青年一开始还不明白他在讲什么,仔细一看,才发现凛雪鸦
别在头发上的簪子,就是上回自己拿来砸他的小树枝。虽然没有任何加工,但黑赤色的树
枝簪在凛雪鸦雪白的长发上,对比分外抢眼,倒也像是一件别致的饰品。
都已经这么明显地表达不快了,竟然还能装聋作哑,甚至当作是示好,这人的脑子是哪里
出了问题?
紫发青年脸色一沉,跳下树说:“还给我。”
说完便伸手去拿,但凛雪鸦侧身避开了。
“不还,到手的东西哪有还回去的道理?”
“是我给的,就有收回的权利。”
“嗯……”
凛雪鸦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断落的树枝在手里把玩,沉吟片刻,摇着手中的树枝说:
“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还给你。”
紫发青年皱起眉头,满脸不悦,但还是开了口:“杀无生。”
“无生吗,真是响亮,不过配上杀字显得不太吉利吧?”
“不关你的事。”
“我叫凛雪鸦,白雪乌鸦。”
“我不想知道,况且你的名字净是我讨厌的东西,把树枝还来。”
“拿去吧。”
杀无生没有伸手接过,脸色反而更难看了几分,因为凛雪鸦递出的是刚才在地上捡的
树枝。
“这什么意思?”
“我答应要还,可没说要还什么呀。”
“强辞夺理!不想跟你讲道理了,我自己取回来。”
“那就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凛雪鸦话音未落,杀无生的手已经伸了过来,出掌如风,凛雪鸦身子一侧闪过了,杀无生
的手指从绑成一束的长发中穿过,细如丝绸的发丝妖娆地纠缠着指头。
这初次交手让杀无生有些错愕,看凛雪鸦一副文弱书生样,不想下太重的手,怕误伤了
他,但自己出手已经相当快了,凛雪鸦竟然能轻松避过,身手矫捷得叫他惊讶。旋身重
整架势后,杀无生再度瞄准了发上的树枝,这回凛雪鸦伸手一拨,缓掉了杀无生的攻势,
两人身影交错,一紫一白的头发在风中翻飞共舞。
杀无生对自己的功夫有自信,但两人连过数招,竟始终未能得手,渐渐心浮气躁了起来,
加上自己抢得认真,凛雪鸦却一副嘻皮笑脸,上闪下躲,像在玩似的,杀无生气不过,双
眼红光一闪,抽出剑来就往凛雪鸦头上劈去。
凛雪鸦心里一惊,连忙闪避,人是闪过了,头发却没能避开,不只树枝被剑气震断,头发
也被剑尖削掉了一撮。
杀无生也愣住了,他只是瞄准树枝砍去,没料到会砍到凛雪鸦的头发。
望着地上如落雪的断发,两人皆静默不语,片刻之后凛雪鸦才笑道:“这撮头发,无生怎
么赔我?”杀无生未答话,只是哼了一声,收剑入鞘,转身跳进了杂树林,旋即不见人
影。
*
第二天凛雪鸦来了,没见到杀无生。
第三天仍然不在。
第四天、第五天,来梅树这里都见不到杀无生。杀无生不在,连梅树似乎也没了精神,原
本碧绿的树叶变得灰黄,边缘还卷曲了起来。
对方是真的动了怒?还是因为心生愧疚而避开自己?凛雪鸦在树下踱步思量。对于头发被
削的事情他其实并不是真的在意,藉题跟杀无生瞎闹罢了。
正在沉思间,突然听见身后有隐约的脚步声,凛雪鸦回过头,正是杀无生。
“你来了。”杀无生淡淡地说。
“那应该是我说的话吧?这几天你上哪里去了?”凛雪鸦刻意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起。
“我有东西要给你。”
一个物品凌空飞来,凛雪鸦抬手接住。
那是一只别致的黑铁发簪,形状是展翅的三足金乌,从头到翅膀顺着体势烧上金线,眼睛
是红宝石镶的,色泽饱满光辉流转,质地切工均属上品,一望而知价值不斐。
“这是做什么?”凛雪鸦问。
“赔你的头发。”杀无生仍然面无表情。
再度看看发簪,凛雪鸦朗声大笑。
“有什么可笑的?”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老实得可爱,无生。”
杀无生皱皱眉头,不知道对方是褒是贬:“随你怎么说,现在我们互不相欠,告辞。”
“等等。”
“还有什么事?”
“不过就是一撮头发,三年五年就长回来了,不值这么好的东西。”
“可是我……”杀无生说到一半,突然懵了,沉吟半晌后才说:“你觉得值不值不关我的
事,至少我现在问心无愧。”
“这样我可问心有愧了,不如这样吧,今晚……不,今晚我另有要事,后天晚上正好是阴
历十五,我带酒来,你我共饮一番,就算真的互不相欠,如何?”
“……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约定的当天夜里,凛雪鸦果然提来了一壶酒,头发也慎重别上了杀无生送的发簪。
两人在树下并坐共饮,树干的宽度有限,凛雪鸦又是说话又是倒酒,整个人很自然就靠了
过来,到最后两人几乎是肩靠着肩。从凛雪鸦身上传来杀无生从来未曾感受过的阵阵
暖意。
凛雪鸦边喝酒边述说自己在各地遇到的珍闻逸事,说到一个段落,暂停下来歇口气,浅抿
一口酒,又说:“今晚月色真美,如果再配上夜里的梅花,就再好不过了。”
“你想看花开吗?”
“想啊,可惜还不到季节不是?”
杀无生从腰间取出一支笛子,凑至嘴边吹了起来,笛声孤静空灵,仿佛深山幽壑的水声,
然而曲调奇特,音律自成一格,不似人间的曲子。在奇妙的笛声中,原本还藏在花萼里不
过米粒大的花苞,竟然迅速抽长、成熟,然后优雅地伸展成一朵朵的红花。
不过片刻的功夫,红梅便开遍了枝头。
凛雪鸦睁大了眼睛。这红梅既非幻术也非障眼法,是实实在在的花朵,能凭一首曲子就让
梅花盛开,也只有树之精了。
“无生,你……”
起初只是戏言,没想到杀无生真的不是人类。
“怎么了?”面对愣住的凛雪鸦,杀无生默默收起笛子。
“没什么……这花好美。”
凛雪鸦伸手接住一片落下的花瓣。
“如果是白花就好了。”杀无生喝着酒,漫不经心地说。
“是吗?我倒觉得红花挺适合你的,无生不喜欢?”凛雪鸦将接到的花瓣投入杯中,品尝
浸了花的酒。
“也不是,只是年年这样看,还是有些腻了。白色的梅花,比较搭配今晚的酒、今晚的月
色。”
凛雪鸦眼睛一转,计上心头:“我有办法让白梅开花。”说着便站起身来。
“什么意思?”杀无生不解。
“我去作准备,请无生在此稍候。”踏出几步,又回头叮咛道:“我很快就会回来,不要
乱跑哦。”
“我是能跑到哪里去?”杀无生持着酒杯目送凛雪鸦离去。
此时杀无生才觉得自己鲁莽了,梅花一年只能开一次,从初冬至早春次第开放,不只梅花
,所有的花、所有的活物皆是如此,天地万物自有其生住异灭的道理,不容干扰违背。今
夜杀无生却在一夕之间让花全部绽放,他从未做过这种事,却不感到后悔。
杀无生不喜欢人类,唯一接纳过的人是护国寺的方丈,也是教他读书写字和剑术的恩人,
只有那位方丈像对常人那样接待他,不在乎他来路不明又讲不出自己的身份。
但人类的寿命短暂如灯火,相识十数年后,方丈圆寂了。杀无生在方丈的墓前站了很久很
久,决定再也不要接近人类。往后过了几年清静日子,没想到这回反而是人类来纠缠他。
在大街小巷找寻能与凛雪鸦匹配的礼物时,杀无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莫名其妙
的人类这么劳累,可是奔波当中,心里仿佛也被什么填满了,越发觉得想为对方做一点什
么。凛雪鸦开心的微笑也好、发亮的眼神也好、愣住的表情也好,他都想看。
当初不是下定决心赶他走吗?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凛雪鸦的身影才再度出现在野地的另一头,他套上了一件长斗蓬,除
此之外两手空空,就连那件斗蓬,也只是鹅黄素面,镶著一圈天青色窃曲纹,跟白梅丝毫
不相像。
杀无生从往昔的回忆中回过神来,好奇地打量凛雪鸦。
“让你久等了。”凛雪鸦在杀无生面前站定,伸手进袖子里,杀无生还以为他要取出什么
神器宝具,竟然只是他平常就拿在手中挥来挥去的菸管。
只见凛雪鸦从容不迫地填进菸草,点火抽了起来,那烟气闻起来跟他平常身上的不太一样
,带点甜腻,令人闻之迷醉。
凛雪鸦的身周逐渐笼上一阵薄雾,杀无生默默饮酒看着。
“差不多了。”
说完,凛雪鸦将菸管放置在身边的草地上,斗蓬一脱,展开双臂原地舞蹈似地转了一圈。
刹那间野地消失了,悬崖也消失了,芳香扑面,千百棵白梅齐放,眼前凭空出现一片广阔
无际的梅树林。晚风把花香吹向杀无生,却将花瓣卷上苍穹,仿佛要追随玉蟾而去,雪白
的花瓣纷纷起舞,旋即融入月光之中。
‘这……怎么可能?’
杀无生不自觉地伸出手,想抓住那升天的花瓣,然而抓住的,却是凛雪鸦的袖子。
“怎么了?”凛雪鸦笑着问。
顿时花瓣与梅树林都消失了,自己仍坐在红梅树下,野地与悬崖又回到眼前。仔细一看,
凛雪鸦换穿一身漆黑的宽袖束腰长袍,衣摆及袖子绣满盛放的洁白梅花,一枝一瓣栩栩如
生,仿佛正随风摇曳。
而那月光,是凛雪鸦的一头长发。
杀无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无生喜欢吗?”
“好个夜雪白梅,真是服了你了。”
凛雪鸦行了个礼,捡起菸管走回树下,接过杀无生递过来的酒杯。当凛雪鸦靠过来时杀无
生又闻到了梅花香,原来香气是真的,大概是抹上香膏或将香囊藏在怀里吧。
杀无生偷觑著凛雪鸦的侧脸,原本只一心一意想摆脱他,现在却舍不得移开视线,好像现
在才初次发现,那爱戏弄人的个性配上的是竟是世间罕有的精致脸孔。脸颊与颈项仿佛是
上等白玉雕成的,但白玉没有那种柔软温暖,也没有那抹淡淡的绯红。初见那只发簪时,
杀无生原本以为世上没有比那宝石更艳的的红了,如今与凛雪鸦澄净透澈的石榴色眼瞳一
比,顿时黯淡无光。
凛雪鸦的美令人心醉神驰。
回过神时,口中的酒比刚才更美味,星月比刚才更皎洁了,杀无生不禁低声自语:“今夕
何夕……”
“嗯?无生刚才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
凛雪鸦也不追问,只说:“酒喝多了,有点发困,无生,借你的肩膀一用。”说完也不等
杀无生应允,迳自朝那舖满白羽的肩甲靠上去。
“困了就回去睡觉。”说归说,但假如凛雪鸦真的离去,杀无生一定会感到惆怅。
“因为我还不想跟你结清这笔帐。”凛雪鸦枕着杀无生的肩膀说。
“帐?”
“我再跟你借东西,这样我就得找东西还你了。”
“你要还我什么?”
凛雪鸦闭着眼睛,扬起嘴角:“无生想要什么?”
杀无生没有回答。
静坐片刻,夜也逐渐深了,从刚才就一直有冰凉的风刮在脸上,再怎么说也是初冬时分。
杀无生自己不会感到寒冷,但他也知道人类不能着凉,正巧刚才凛雪鸦脱下的斗蓬就在脚
边,杀无生以不惊动凛雪鸦的动作将斗蓬捡起,披在他身上。
腾出右手,轻轻抚著凛雪鸦的头发,前些日子被自己削断的痕迹犹在。
想要什么?
想要他的一头长发,是扎起来做装饰?还是织成一匹白布、缝成衣裳,再穿在身上?
想要什么?
杀无生搂紧了凛雪鸦的肩膀,让他躺在自己怀里,脸贴著自己的胸膛。指尖移到了凛雪鸦
的嘴角,这男人,连睡着了都在笑?
想要什么?
杀无生低下头,偷偷在那梨花白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
从那夜起两人关系亲密了起来,杀无生不再千方百计赶走凛雪鸦,并且初次提起自己恩人
的事;偶尔凛雪鸦也会拉着自己陪他下山买东西,许久未曾踏入人类群聚的城镇,杀无生
并无怀念之情,但也不感到反感,跟着凛雪鸦一起,去到哪里都好。
两人逛遍大街小巷,看着凛雪鸦指著商品告诉他这东西什么来历又有哪里好,最后再抱着
凛雪鸦胡乱买的一大堆东西陪他回家,杀无生竟然也感到满足,开始觉得再度跟人类待在
一起,也不全是坏事。
这天杀无生在树下吹笛给凛雪鸦听,他知道自己的笛声对人类而言怪异又不和谐,但凛雪
鸦却喜欢得很。
“对了,无生,你要不要来我家?”
“你家?”杀无生放下笛子,看看梅树说:“可是我不能离开树身太久。”
凛雪鸦笑道:“不是要你住在我家,是请你来我家作客。”
“哦。”会错意的杀无生有点发窘,连忙说:“要喝酒,来这里不就行了?”
凛雪鸦意味深长地说:“有些事在屋子里总是比较方便……无生来我家,陪我一个
晚上吧。”
虽然感觉到对方话中有话,但杀无生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留下一句“再说吧”就回到了
树上。
“不急,接下来我有事要去远方,大约得要一两个月才回得来,这段时间里无生慢慢
考虑。”
“……也没什么好考虑的,等你回来,就去。”
凛雪鸦笑开了:“那真是太好了。今日我还有些东西要打理,先告辞了。”
说完,凛雪鸦便一如往常地转身离开,杀无生望着他的背影,又把他叫住了。
“凛雪鸦。”
“无生还有什么事?”
“这几天风向变了,云的位置也很低,可能会变天……”杀无生停了片刻:
“路上小心。”
“有无生这句话便如得诸天神佛保祐,我会平安回来的,不必担心我。”
*
凛雪鸦离去后一个多月,时节已进入深冬。
这天杀无生坐在树下,用小刀刻着手中的木头。这是他的师父教他的,可以锻练手臂,让
细微的动作更加精确,同时也能集中精神、秉除杂念。因此当杀无生练完剑招觉得还有余
裕时,就会像这样随手刻些东西。
不过师父没有教他万一连刻东西都不能集中精神时该怎么办。
手中的作品已经完成了,杀无生停下手,翻来覆去查看。抬头挺胸的鸟儿模样活灵活现,
短而尖的嘴喙、修长的尾羽、机灵的眼神,还有带点趾高气昂的态度,无论让谁来看,都
会认出这是一只乌鸦。
杀无生叹了一口气,叹气也是他最近才学会的事。
月亮不过圆了又缺、缺了又圆,怎么好像已经过去一整年了?
站起身来走到悬崖边,想将刻好的作品像以前那样扔下悬崖,手举起,却又放下来,再看
一次木雕的乌鸦,最后将牠放在梅树下。
等那个人回来,就送给他吧。杀无生心想。
此时杀无生感到什么东西落在脸上,用手去摸,有些潮溼,但不是雨,是雪。一阵强风刮
来,吹得梅树的枝晃动不已,杀无生心中一凛,原本有些涣散的精神又集中起来。早上开
始就不时吹来阵阵旋风,是将要变天的前兆,长时间在光天化日下受到风吹日晒、霜打雨
淋,草木对于气候的变化非常敏感。
站在悬崖边,厚如棉被的云层竟低得仿佛压到地面上来。风将杀无生的披风吹到与地面平
行。细雪纷纷落下,看来今晚可能会发展成一场暴风雪。
这么说来,今早捡到那段适于雕刻的木头,似乎也是被强风所吹折。
杀无生心中涌起了不祥的预感。
当晚,风雪像一面墙,杀无生被刮得几乎魂飞魄散,即使不感到冷,身体仍然隐隐作痛。
他在风雪中,面对着悬崖昂然而立,仿佛正在挑战无情的天候。
杂树林中的树木因为距离近,有彼此作支撑,但梅树就只能孤军奋战,加上悬崖的地形更
助长了威势。狂风气势凌人地撕扯著梅树,带去了本来已不多的树叶与开始凋零的花瓣,
整棵树不复以往的英姿。
夜深了,风雪却仍在加大,不只是末梢,连梅树主干也开始弯曲,仿佛人的手肘被反方向
弯到了极限。
大势已去。
杀无生终于放弃以这副虚幻身躯徒劳无功地阻挡风雪,回到树上。他可以预见接下来将发
生的悲剧,但心情平静。
唯有无法实践和凛雪鸦的约定令杀无生感到遗憾。
他望向野地的另一端,凛雪鸦总是从那里出现,但他知道凛雪鸦今晚是不会来了,先不说
他可能还没回来,即便是回来了,又有谁会在这种深夜的暴风雪中出门?
杀无生低声笑了起来,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
在不知是第几次远眺时,杀无生露出错愕的神情,因为他望见凛雪鸦的身影。宛如悲鸣般
不祥的声音几乎是在同时响起,杀无生露出满足的笑容,然后闭上眼睛。
这是杀无生头一次不是出于自己的意志落到地面上。
凛雪鸦是冒着风雪回来的。
雪虽不大,但风刮得喧嚣,自家盖得坚固牢靠,但凛雪鸦还是担心会不会被风吹倒了。狂
风死命摇撼着窗户上的木板,像是一只发狂的兽,穿过门窗的缝隙间发出嘶嘶尖啸。
原本凛雪鸦正准备睡下了,却突然不安了起来,没来由地感到忧心。
凛雪鸦睡不着了,穿好衣服,原本正要拿伞,随即想起这么大的风,撑伞也毫无用处,于
是披上了大衣和斗蓬走出门。一开门,桌上的几本书瞬间被掀翻到地上,摆在架上的物品
也铿锵抗议,凛雪鸦出了外头迅速把门关上,忍受刺骨的冰寒往前走。
跳上野地边缘时,看到梅树虽然被吹得几乎贴地,但似乎安然无恙,才刚放下心,却从风
声中听见宛如悲鸣般的不祥声响。
在凛雪鸦眼前,原本挺拔秀丽的梅树颓然履地。
走近一看,竟是从根部折断,露出宛如白骨的树芯。如果梅树的根不是把地面抓得太紧,
只要向风雪俯首称臣,重新扶起便什么事也没有,或许梅树真的是生性太过孤傲吧。
凛雪鸦接住了从树上掉下来的杀无生,他的身体轻得惊人,像是一匹薄纱,凛雪鸦紧紧抱
住他,想将他留在这个世上,可是杀无生的身形却渐渐的淡化,仿佛是被风吹散、被雪消
融了,如清水般从指缝间流逝。
杀无生就这样消失在凛雪鸦的怀中。
*
隔天凛雪鸦又去了一次,像是在确认前一晚的事情是否为真,可以的话,他很希望那只是
恶梦一场。然而风雪虽止,阳光从云层间露脸,梅树却仍然倒卧在洁白的雪地上,仿佛已
经站久了、站累了,决定休息片刻。
在梅树的根部凛雪鸦找到一只木雕的乌鸦,奇蹟似地埋在雪中,未被狂风吹跑。
凛雪鸦将乌鸦紧紧握在手里。
那天离去之后凛雪鸦未再造访那片野地,他找了很多事情来做,读书、写字、弹琴、画画
,或是去远方旅行,让琐事填满自己的脑袋、让奔波占据自己的生活。
偶尔还是去散步,但最远也就到山坡为止了。
*
转眼间,距离那个伤心欲绝的风雪夜已经过了大半年,来到了隔年的盛夏。
这天凛雪鸦闲坐在客厅里读书,大门咿呀一声开了,走进来一名约十三四岁、
身穿紫衣的少年。
“庭院整理好了。”少年说。
凛雪鸦头也没抬地回道:“辛苦你了,坐下来喝杯茶休息一下吧。”
当少年走过凛雪鸦身边时,凛雪鸦冷不防地搂住少年纤细的腰,将对方拉到自己腿上。
“凛雪鸦!上回不是说过不要随便抱我吗!”少年在凛雪鸦怀里徒劳无功地挣扎。
“哎呀?那么上回坐在我怀里就睡着的,不知道是谁呀,”凛雪鸦贴近少年的耳朵说:
“无生?”
少年连耳朵都红了。
两人的对话声传进了洒扫干净的庭院里,众草木嘻笑似地哗哗作响。去年从野地里移植回
来的梅花,在凛雪鸦的细心照料下,残株从侧边长出了新枝,已经有半人高,嫩绿的树叶
正迎风招摇。
(完)
作者: fun79428 (Mia)   2017-04-01 21:10:00
小无生好可爱wwww
作者: jeannatte (榛子)   2017-04-01 23:55:00
好甜最后竟然是养成>///< 完全治愈这几天被虐的心情死缠烂打的雪鸦和天真的无生都好可爱喔,要幸福啊QQ
作者: goawayGeorge (烧烤鸡)   2017-04-07 00:43:00
好棒... 雪鸦的性格描写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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