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
狴犴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番情景。
眼见封睚将花屠抱在怀里,狴犴心里一阵酸涩,别开脸,环顾四周,拧起眉,这才发
现事态严重。
睚眦为杀戮之龙,擅入阳世的结果便是所到之处生灵涂炭,无一幸免,此时闻城外所
见之处皆是一片焦黄,现下仍有蔓延的趋势。
──若再停留更久,届时天界怪罪下来,二哥会受责罚的。
“二哥赶紧回隐山吧!”狴犴急忙提醒。“再待下去,伤了凡间生物,恐受天界责罚
──”
“再怎么罚也是罚我。”
封睚冷着声回,转过身瞪着自家七弟。
“不关你的事。”显然余怒未消。
“二哥……”狴犴见状气势少了几分,仍掩不住一脸焦急。
封睚盯着瞧,想着这人此刻担忧的正是自己,不由得缓了缓脸色,转身带着花屠隐去
身形,回隐山去。
既然狴犴不愿意带人上山,他能想到的也只有这种方法。
即使会受责罚,减去修行都无妨,对他来说,怎样都比那傻小子灰飞烟灭要好得多了。
隐山,黑寺。
将花屠安置于厅堂中央,封睚低眸检视那张与上一世一模一样的脸庞。
即使是一样的脸,中间依旧隔了千年。
看来这千年里,她也在地府受了不少苦啊……
封睚抬眼看向自己的龙神像,想起了千年前她站在此处捻香祝祷的身影。
就不晓得自己走的那一步棋,有没有让她这千年来好过一点……
正陷入沉思之际,封睚感应到黑寺的门把被摸上了第七次。
瞇起金眸,封睚转头睨向未开的门,想着门外那自个儿养了百年的臭小子这下子连门
都不敢进了。
那依旧跟了上来,门把都摸了七次了也不敢进门的家伙,当真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封睚想起对方不上山又望着隐山发楞的每个夜晚,和现下踌躇又执著的模样,忍不住
轻轻叹息。
这小子……就是吃定自己对他心软吧。
手一挥,黑寺的门瞬间开启。
封睚头也没回,对身后站在门口眼巴巴望着自个儿身影的狴犴吩咐。
“进来吧,把门带上。”
狴犴眼里掠过一抹欣喜,走进门后,见封睚不发一语,专注地审视花屠的状况,一时
心里复杂,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
封睚还在置气,没理会身后沉默的狴犴,迳自将手搁至花屠心口上方,掌中聚起一抹
杀戮后,花屠胸前开始跟着浮出几丝暗雾之气。
当那股杀戮之气由淡转浓时,由花屠胸口浮出的暗雾跟着凝聚成形,不一会儿后,化
为一把黑色的剑。
封睚将手缓缓抬起,那把剑像是受到吸引般从花屠胸口抽了出来,接着没入封睚手掌。
花屠依旧未醒,只是身上不再依附杀气。
封睚瞧着,脸上浮现一抹释然。
杀戮终该回归杀戮,今生转世的她,本该如现在一般,平白如洗。
狴犴见花屠仍陷入沉睡,想起方才的局势,不免有些惭愧地垂下眼。
“是我失职,治不了闻城大火引来祝融关切,又庇护不了花姑娘,还害二哥犯了天规
。”
“……并非全是你的错。”封睚并不完全否定狴犴的自责,显然余怒未消,但整件事
导引至此,的确并非狴犴一人所致。
从花屠来到闻城,受狴犴庇佑;满月大火袭卷城内时,花屠又莫名出了城。
看着眼前似乎串起一切谜团的女子,封睚回想她说过的话,陷入沉思。
她为何步出净院、走向何处、为谁来到闻城、又为何停留,明著说是为了消除杀戮之
气,但一切就像是被下指示的结果,仿佛算计好一般直至她身上的杀戮之气全数消除。
──她为何出城?难道也是谁下的指示?
狴犴明白封睚还在气他。“天界若怪罪下来,狴犴愿一同承担。”闻城虽守住了,花
屠的命也保得住,但再怎么说仍是他的疏失,没道理让二哥一人受天界责罚。
封睚听了一顿,冷冷质问。
“你要怎么承担?像刚才那样?”
狴犴一楞。“我……”见封睚转过身,看向他的眼里带着谴责,狴犴不由得别开脸,
有些心虚。
封睚没移开视线,继续问道。
“宪章,你告诉我,若我当时没赶到,你想做什么?”
两人共用元神,已是共生命格,封睚自狴犴眼里看见了方才的情势,而当狴犴抚上胸
口唤出的金芒由淡转浓时,同为龙神的封睚明白那是唤出元神的仪式。
狴犴闭了闭眼,知道瞒不过,索性咬牙吐实。
“我身为守护之龙,若不能守住阳世百姓,便是失职,所以我愿以元神交换闻城百姓
及花姑娘平安渡过此劫;二哥与我同命,我可用最后一个元神保二哥安然无恙──”
“我不需要。”
封睚饱含怒意地插话。
“但这是我自私之意,我不想连累二哥──”
“说什么连累?!”
封睚走上前,狠狠揪住狴犴衣领,瞪着那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淡金眼眸愤怒地控诉。
“是你自个儿说我俩是同命的不是吗?!现在才来跟我划清界线,你就那么不希罕我
帮你?!”当他在隐山听见狴犴最后喊他一声“二哥”时,那抹眷恋又似诀别的口气让他
的心脏顿时都要停了。
“是二哥先划清界线的不是吗?!”
狴犴反抓住封睚的手,回视那抹谴责,心里揪紧又苦涩地反控。
“总说不干我的事的不是二哥吗?只是一迳地要我带花姑娘来这儿,其他的都与我无
关?花姑娘是阳世人便与我有关,二哥与我同命便与我有关!然而二哥却总是将我排除在
外,就算花姑娘是你千年前救过的人又怎么样?难道你和她的事我不能知道?!”
“这件事你知道了也没意义──”
“有没有意义不是二哥说了算!”怎么会没意义?他可是介意的要命!收紧捉住封睚
的手,犴狴一脸受伤神情。“我在二哥的眼里就比不上一名阳世女子?!”
反过来被质问的封睚闻言楞住了,怔怔看着狴犴一脸认真的眼神,被紧握的手传过来
对方的微温,仿佛蔓延到了脸上,惹得他觉得脸上发热,急忙硬是甩开对方的手,后退几
步。
“你这──”哪能这样比较的?!这傻小子都说了些什么啊?!
见狴犴仍执著地盯着自己等答案,封睚捂著脸,觉得脸上热意退不掉,深吸口气,他
移开手回视对方,一脸豁出去的表情。
“好,你想知道是吧?我就让你知道!没错,花屠是我千年来唯一插手干预的阳世之
人,但我给她的杀戮之气根本救不了她,只能让她在地府受难时能好过一点而已!”
花屠在上一世生为人的时候,同样是名高阶卦相师,而与这一世不同的是,当他遇见
她时,她已为人所用。
他生为杀戮之龙,能进得了黑寺的阳世人都是双手沾染血腥之辈;不是亲手杀过人便
是助纣为虐,而那一世的花屠便是后者。
她在当年一国之君宣王的弟弟续王手下做事,续王听令于兄长,所做的事有时能明著
讲,但更多时候做的都是暗地里除掉麻烦的事。
那些麻烦有的时候是一样物品,有时是一件事,甚至有时候是一个人。
续王在兄长前总说些体己话,办事又牢靠,自然深受宣王重用,然而续王身旁有名高
阶卦相师做左右手,自然不甘长久屈居宣王旗下。
他开始利花屠找出各界生物,透过她辨视生物弱点后伺机捕捉,纳为己用。
可用者豢养,不为己用者一律去除。
如此维持了一段期间,续王培养出一批所向披靡的军队为他所用,但相对的,也完全
破坏了各界的平衡。
当前世的花屠来到黑寺取剑时,身上的杀气甚至强过现在的杜千堂,那些杀戮全因续
王的暴虐而起。
封睚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类,一名身子娇小,看来弱不经风又总是面无表情的女卦相
师,身上却背负著强大的杀戮之气。
然而再怎么强大的杀气终旧只是凡间一世,他本是人界的旁观者,只管做剑收杀气,
其余的并不放在心上。
让封睚记住她的原因,是她每次来到黑寺时,总会在他的神像前,燃上一柱香。
──她是唯一来黑寺会点香的人。
跟个杀戮之龙能求得了什么呢?
几番来去后,面对这只管焚香忌拜却总不与他面对面有过一句多余闲聊的卦相师,封
睚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
而她依旧不搭话,只是看着他,总是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上头一次牵起了唇角,却笑得
苦涩。
那时的封睚不懂。
依她的能力明明可以看出他便是二龙神,若对杀戮有所求只管开口便是,可她面对自
己时却从未亲口祈愿过。
那次之后,封睚开始使用倾听的能力,在她焚香祝祷时,专注聆听她心中所求。
那是很渺小、很卑微的祈求。
她求的,是救赎。
看着她身上背负的杀戮,封睚逐渐明白了。
“离开他不就得了?”
某次她离开黑寺前,封睚忍不住又问。
依她的能力到哪儿都会有人争相供养,续王的弱点她同样瞧得彻底,也不用顾忌离开
后会被挟怨报复。
而她闻言却只是看着他,而后牵起一抹与先前一样的淡淡苦笑。
自那之后,她有一阵子没上过隐山。
封睚从回归到他身上的杀气明显感受到,自上一次之后,她又为续王犯下多少杀戮。
然而擅自破坏各界平衡的后果终将付出代价。
她身为卦相师,利用自身能力助纣为虐,早已为各界群起挞伐。
那一日,各界串联合力包围住续王的军队,人数足足高出续王手边人力的三倍。
他杀的人多,恨他的人就更多。
寡不敌众下,续王势力节节败退;当续王被各界包围时,续王将身旁一路为他打天下
的卦相师拉到自己跟前。
“末颜,就差一步了,天下将归于我,我自然不能在这里倒下。”
这么说出口后,续王将她推向众生,沉声启口。
“此人便是看穿你们弱点并伺机除去的元凶!你们认识的人所流的血、失去的性命,
皆因她而起!”
就因她总是为续王站在最前线,众生视得她,见过她的手法;因此当续王这么说时,
各界便将矛头全指向她,欲除之而后快。
隐山上的封睚透过隐蔽于角落的式神窥视著这一切,他静静看着被众生包围却依旧面
不改色,一脸平淡的女卦相师。
接着她扯起唇,仍是那抹封睚见过的苦涩笑容。
封睚垂下金眸,微微收紧了手。
杀戮四起,她不躲不避,也不辩解,仅是用尽全力对抗朝她袭来的各式攻击。
当她拼得只剩最后一丝力气时,看着伺机逃离的续王,她杀红了眼,近似情绪溃堤地
吼叫,朝他奔去。
一把剑贯穿她的胸口,她没停下脚步,举起剑朝续王刺去。
续王的抵抗与反击皆是徒劳无功,她一直都知道他的弱点,只是从未点破,也不背叛。
最后一刻,她手起刀落,用她的剑剌穿续王胸口,硬是撑著亲眼看他断了气,自个儿
才跟着阖上眼,死在他身旁。
唇角的笑不再苦涩,转化为一抹释然
封睚瞧着。
那抹浓烈的杀戮回归到他身上,带着恨意与厘不清的情感。
那是她亲自手刃,亲手回归给封睚的杀戮。
──她求的是救赎,然而这真的是救赎吗?
她死后魂归地府,身为屡犯规戒、涂炭生灵的卦相师,自然没有资格谈来生,就连要
待在地府受多少年苦痛也没个准。
封睚突然想起她焚香祝祷的模样。
他无法实现她的祈求,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一件事。
掌心向上,封睚将手上最恶杀戮铸成一把剑,在地府之人尚未前来提取魂魄前,透过
式神将剑剌进她的胸口。
这把杀戮之剑溶入她的魂魄,陪她下了地府,往后她在地府渡难时,杀戮便成了障蔽
,让她虽受着磨难,却不至于太过苦痛。
那是他对阳世之人唯一的庇佑,仅此一次的慈悲。
狴犴从头到尾认真听着,见封睚那张俊朗的脸始终挂著别扭表情,一时觉得自家二哥
竟是如此惹人怜爱。
他当下情绪和缓,轻声地说。
“二哥做过这样的事,怎么就不愿对我说呢?”
“这么肉麻的事有什么好讲的?”深深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滑稽,封睚脸仍热
著,却不愿看向狴犴。“对你说我堂堂杀戮之龙,却对个阳世女子慈悲,说了我还有何威
信可言?”
他身为龙神的威严形象荡然无存,还有什么资格在狴犴面前嘲讽他一心守护百姓的信
念?
“没有也没关系。”狴犴的目光没从封睚脸上移开过。“对我来说,不论二哥做了什
么事,说的每一句话都很重要,我都会听的。”
“听是一回事,听得进去又是另一回事。”封睚轻哼一声,不愿承认自己因此被安抚
了。“我要你带花屠过来,你可没照实做。”就会闹脾气。
狴犴闻言瞇起金眸。“那是因为我气二哥千年来惦记着花姑娘,却将身为弟弟的我排
除在外,我明明是二哥最亲近的人,何时比不上一名凡间女子?”
赤裸裸的妒意随着带点撒娇的埋怨宣泻而出,无奈长年避人而居的封睚像根木头似的
压根没注意到重点。
比什么?又比?!
封睚看向狴犴,一脸莫名其妙。“惦记她做什么?要不是你那时忽然问了我还真把人
给忘了。”杀戮之剑给了便给了,之后的发落全看花屠自个儿的造化;犯了那样深沉的罪
,他都以为她投不了胎了呢。“只是突然发现她投胎了,便要回我的剑而已,我的杀戮对
生为人类的她便没什么帮助,反而是种阻力。”
她这一世终于能投胎为人,但转世后杀戮之剑终将成为阻碍她成长的道路,不除去的
话这一世她会困在剑下什么事也做不了。
狴犴眉头纠起,仍心存质疑。
“……所以二哥擅入阳世不是为了花姑娘?”
“我是为了你!”
封睚气得吼了,金眸堆起怒意,走向前教训眼前这倔脾气的傻七弟。
“我说要你带她过来是为了化去她的杀戮,你不听!偏要自己一肩扛下,这下好了,
正如我说的让你遇到分身乏术的事,结果你想怎么做了?赔上你剩下的两个元神就为了守
护阳世、保住你二哥?你问过我了没有?!”
见狴犴楞楞看着自己,封睚手指向对方。
“你啊!一直以来都没变,做事总是这么胡来,先前把一个元神分给我也是,现在为
了保我也是──”
越说越气,封睚指著狴犴的手握成拳,使了点力揍了下狴犴肩头当作教训。
狴犴吃痛地叫了一声。“二哥,痛呢……”揉着肩膀也不敢反击。
“你也知道痛?怎么就没想过你二哥如果在隐山上看见你灰飞烟灭后会是什么感受?!
”
狴犴闻言怔怔看着封睚。“我……我……”我啊我的老半天也说不出话。
封睚垂下金眸,想起方才的恐惧,一股脑地将情绪全数吐实宣泄。
“九龙在阳世虽有各自定位,互不干扰,但怎么说我当年也把你拎了回来,看了你百
年;你身为守护之龙,为百姓着想,这是你的宿命,可你为二哥赔上元神,却是你自私之
意,这代表你心里顾忌我,我又何尝不是?”
他千年来独身惯了,当年捡回了一只狴犴后,与他共处了百年岁月。
隐山千年来,他俯瞰苍生,感受死亡和杀戮,一直以来唯一真心为他着想的,只有眼
前的傻小子而已。
封睚哑着声开口,近似乞求。
“宪章,我要你好好的……你明不明白?”
狴犴听着,眼神炽热地看向封睚。
“二哥……”
一手抓住封睚握成拳的手掌,狴犴向前一步,靠向封睚的肩,乖顺地允诺。
“我答应二哥,今后会好好的。”
封睚应了一声,喃喃问道。“不再鲁莽行事?”
狴犴点头。“为了二哥,我不会再胡来。”
龙之七皇子狴犴,愿将金瞳元神分与睚眦共有。
今后元神共享,香火同修,狴犴非仅存救人之念而生,睚眦非依存杀戮之气而活。
他们不只同命,就连心里所想的也是一样。
一样顾忌彼此,牵挂对方,同样愿意为了对方赔上自己,但就因为这样,两人更该好
好地依存共处。
“二哥要我的香火,我便给。”
“谁要香火了?”是他自个儿硬要塞的,弄成同命,不要也不行。
“要增加杀戮也行,我会在阳世为你抚平。”
“没事徒增杀戮做什么?”况且他现在也不全是仰赖杀戮维生了……
“因为我是你的宪章,二哥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什么我的……
听了有点不自在,封睚转头看靠在自个儿肩上的狴犴,这才发觉对方金眸灿亮又炽热
地盯着自己瞧。
封睚一时呆了,任由狴犴伺机凑近。
“而二哥……也是我的。”
因为他们共生,不是两个,而是一块儿的。
二哥只有他一个人。
只有他一个,也就够了。
等到封睚察觉这傻七弟靠得太近时已来不及了。
手被抓住,当封睚纠起眉正要发难时,狴犴的唇却覆了上来。
“等……唔──”
他一脸不可置信,在发觉狴犴的舌尖探进唇内时睁大一双淡金眼眸,与眼前那双同样
淡金的眸色相望。
抓着自己的手用尽全力,封睚想用蛮力推开又怕伤了他,就这么热著脸被自家七弟轻
薄得彻底。
狴犴一移开唇,便被封睚推开。
封睚一脸狼狈,捂著唇,手指向眼前笑意盎然的傻七弟,修长的指尖隐约气到微微抖
啊抖的。
“你……你……你做了什么?!”
“我亲二哥呢。”
狴犴抬手用拇指抹去自个儿唇边水渍,显然有些意犹未尽。
“亲亲亲──”反了反了!这小子就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你是跟阳世人厮混太久
了,染了人类的坏习惯?!”
“怎么会是坏习惯呢?”狴犴一脸不苟同地摇头。“这可是我疼爱二哥的表现。”
谁要你疼爱了?!“不许你这么情色的吻我!”
“那诚恳的吻就可以?”
“你──”说什么浑话?!堂堂一个龙神七皇子!哪儿学来的?!
相较于封睚一脸气急败坏,知道他的心仍是向着自己的狴犴依旧轻描淡写地认定了两
人的关系。
“我可是二哥捡回来的,二哥可要负责。”
“少赖在我头上!”
封睚一张俊脸不知是气红还是羞愤而红的,在自家的傻七弟面前一点也没龙神的威严。
狴犴笑出声,看着封睚的眼神带着温柔依恋。
黑寺厅堂前的龙神像,嘴里叨著龙鳞剑,目光如炬,金眸里依旧隐约带着血色杀戮。
千年前如此,直至现在亦然。
只是有了共生之人后,不再孤单。
花屠的眼皮微微颤动,逐渐转醒。
过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
闻城东门。
花屠手提行囊,看向眼前的狴犴,牵起笑。
“这段时间有劳毕爷关照,那么花屠就此别过了。”
狴犴点头,忍不住问:“妳一个人回去真的没问题?”
“不打紧。”花屠笑着摇头。“师父派来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不久后便会与我碰头。”
狴犴听了拢起眉思索。
这么说来,她在步出净院直到闻城遇上他前,想必有人暗中护着她吧?
──难道全是算计好的?
花屠看着狴犴,犹豫一会儿后,仍旧启口。
“替我谢谢他。”
狴犴抬眼回视花屠,知道她说的是谁,也不愿点破。
“……谢什么呢?”
花屠垂下眼眸,想了想,淡淡地笑。
“谢就是了。”
道别以后,狴犴望着花屠走远的身影良久。
此刻的她身上已无杀戮之气,气场纯净;没了二哥的杀气阻挠后,将来要学习何种术
法、染上哪种色泽的气场,就要看她自个儿的选择和造化了。
不论她是否只是颗棋子,将来若成了敌人,甚至威胁到二哥的安危,他说什么都会挡
在二哥前头。
阳世之人的城府有时比天界人还要深沉,这番口头的谢意,他并不会完全放进心里。
只有真正牵挂自己的人,与他共生的二哥,才是最重要的。
隐山,黑寺。
“毕捕头今儿个心情不错呢。”
杜千堂看向门口,想着方才终于打上照面的毕爷,虽说面对自己时依旧没好脸色,可
今天总算见到他用“走”的离开黑寺。
“就不说见到我之后好了,他与封师傅交谈时,那眼神可说是……”
思及此,杜千堂微顿。
他自己看着寄秋时,好像也是那种眼神?
可他是喜欢寄秋的,难不成……
杜千堂缓缓看向背对自己的封睚。
“封师傅你……”
“你很吵。”
封睚没回过头,那红透的耳根子却被瞧得彻底。
杜千堂惊讶地睁大眼,正要开口。
“你的剑在车上了。”
“等、封师傅我想自个儿用走的──”
门自动一开,杜千堂又飞了出去。
“少主?!少主今儿个怎么又那么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