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馆二楼尽头的那间厕所,门被不寻常的锁上了,如果走近,隐隐约约可以听到薄门
板的另一侧,窸窸窣窣的,有刻意压低音量的对话──
“程清,可以出去了吗?”
“再一下啦。”
“还要多久啦,已经超过半小时了耶。”
“你以为我想喔,再,等,一,下,啦。”
几分钟后门被打开一条小缝,里头的人看了看外面动静后,又毅然决然地把门关上。
“不行,都还等在外面,可恶……这样怎么办啊,我赶通告耶。”
“你就好好出去拒绝人家不就好了。”
“丧尸哪听得懂人话啊,他们只会缠过来,程清……程清……我要签名……我要合照
……”程清双手平举、双眼无神的演了下疯狂粉丝的行径。
他撇下眼哼一声,小声埋怨:“我最讨厌丧尸了。”
“欸,这样讲喜欢你、支持你的人不好吧。”
“欸,我也是一般人啊,在学校我就跟你一样是个普通学生,为什么我就要这样被骚
扰啊。”
“而且丧尸才不是粉丝好不好,真的懂得尊重的话,哪会这样每天来堵人啊。”
看着程清有些受伤的眼神,丰河也懊恼自己的确说错话了。
程清对粉丝的好是有目共睹的,他没有那种快速窜红艺人的骄气,一般人在校园遇到
他,惊喜地想要合照、签名,甚至小聊一下天,程清都不会拒绝。
但程清很讨厌不理性的粉丝,尤其是那种整天仿佛没事干、只喜欢跟在艺人后面追行
程的盲粉。
一次、两次,屡劝不听,程清就会生气,一张脸冷下来。偏偏有些不成熟的粉丝就迷
恋他这神情,程清好帅──他们会尖叫,然后举起相机对准那张俊脸就是一阵疯狂闪光啪
啪、啪啪、拍不停。
想到程清那即使不舒服也得压抑住不能让情绪失控的模样,丰河就愧疚了。
“程清,刚刚我那样说你,对不──”
“不行,再不过去的话小明哥真的会杀了我。”程清喃喃打断他。
程清斜眼看了下一脸茫然的丰河,心中突然起了个主意。
“哥,想赔罪吗?”他吃吃笑起来,抖掉肩上的宽版连帽外套
他把外套围上丰河,拉起帽子遮住他发型,又把夹在自己圆领踢恤上的墨镜拿下帮他
戴上。
他退后一步,噙著笑抬起丰河下巴端详,个头比他矮一些的正直青年此刻微张著嘴,
还没反应过来的呆楞表情跟这副帅气的墨镜真是一点都不搭。他看着便笑意上眼,噘起唇
,轻佻地吹了颗满意的音。
他拉开厕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丰河这才意识到程清要自己做什么。
“不好吧程清……我不要啦……她们不会被骗的……”他猛摇头抗拒。
程清把虚弱摆着手想往后缩的丰河一吋一吋推出去,“放心──之前我们不是也做过
一次?丧尸没有判断能力啦,看到人影就开枪,帮我拖一下嘛,你往那边走,我趁机从这
边下楼。”
他轻咬了下丰河耳骨,吹口气给他信心:“安啦,你现在这样超帅的。”
“……差我一点而已,呵呵呵。”程清没良心的笑着用力一推,丰河就踉踉跄跄地跌
出去──
呀──!!发现目标的丧尸迅速聚集过来把倒楣的替死鬼团团围住。
啊啊啊、啊啊啊……
可怜的丰河就这样被饥渴的少女们吞没了,谁也没注意到后方楼梯有抹矫健的身影快
步溜下。
听着背后回荡不已的壮烈惨叫,程清忍不住扬起狡诈的浅笑。
──嘿嘿,哥,不好意思啦,晚上回家再补偿你囉!
可是当大明星晚上回到家时,家里却没有人在。
玄关一片漆黑,程清按下灯的开关,“哥?”
没人回应。
他走到客厅把灯打开,温暖的光流泻房间的每个角落,可是除了自己的以外,没再能
拉出其他人影。
“丰河?”客厅跟卧室是打通的,即使他已经看到没有人在,他还是喊了。
那当然不会有人回应他。
程清眨眨眼,去哪了?丰河一般来说下课就直接回家的啊,就算去买东西或办事,也
很少弄到这么晚。
他掏出手机拨出电话。
响了十声后,他被直接转进语音信箱。
大明星站在寂静无声的屋内,难得地不知所措。
他再打一次丰河的手机,一样是响了十声没人接,他啧一声,挂掉,改拨出另一支号
码。
这支号码的主人倒是很快就接了,“喂?”
“梦梦,我是程清……”
“程──清?呀……是程清耶……你打给我耶……哈……”
仿佛看见梦梦咧嘴傻笑的憨样,程清停下来,头疼地揉揉眉间,经验老道地给激情小
粉丝一点时间来缓和粉红花瓣咻咻喷不停的心。
“梦梦,我是程清,”他重复,“丰河有跟你在一起吗?”
听到好友的名字梦梦冷静了,“丰河?”她疑惑地问,“他没有跟我在一起啊。”
“哦──程清,”梦梦奸笑,语尾上扬,“你把丰河弄丢了?”
“我……我回家没看到人……打他电话他也没接……”
“那就奇怪了,丰河一般来说不会这样的。”
梦梦头左歪、右歪,“莫非……你做什么惹他生气了?”
想到稍早自己如何陷哥哥于不义,程清心虚地说不出话来。
哦?猜……对……了?
“咳咳、”梦梦努力克制自己的嘴角别上弯得太夸张,“丰河也不是小孩子,一个人
在外面也不会怎么样的。”
“再等一下吧,可能待会就回来了。”她安慰程清。
“嗯。”但想到自己以往被丧尸巴著不放的各种惨痛经验,程清又不确定了,那些画
面可是到现在都还会让他做恶梦啊!
程清抿紧了嘴,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丰河……不管是粉丝、丧尸,都应该是身为艺人的
自己该负责的,他真是……太不成熟了……
丰河一开门,看见的就是伫立在客厅中央、一脸抑郁自责的弟弟。
听到门开的声响,程清抬头,在丰河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那高大的身影就快步朝他走来
伸出双手──
“哥,你回来了,幸好你没事。”程清从他身侧紧揽住他的肩,像是害怕什么似的瞇
紧了眼,把脸缩在他颈窝说。
“……”
被抱紧的丰河满头问号,程清怎么了?
他任他紧紧抱了好一会才拍拍他的背,“程清?”
“……”
察觉丰河看着自己的纳闷眼神,程清突然清醒过来。
“那个……没有……你没事就好……”其他的你就不要再问啦!
他赶快把丰河扯进来,关上门前还左瞄、右瞄,确定没有可怕的丧尸跟回来才放心地
碰、一声把门关上。
但该问的还是要问!双手交叉往墙上一靠,他口气一变,开始质问:“你去哪,怎么
那么晚回来。”
丰河平静地眨眨眼,无辜地说:“我去买东西啊。”
“买什么东西,买给谁,买那么晚喔?”
“买给你的啊。”
程清顿时语塞,视线往下一瞟,才看到丰河拎在手上的一袋服饰店购物袋。
丰河看着程清尴尬不免暗暗觉得好笑。
“我……可以进去了吗……我脚很酸……”
丰河没再借机多糗程清,他可不像他那样爱捉弄人,迳自换好室内脱就往客厅走。
程清跟在他后面,小声嗫嚅:“你、买衣服喔?”
“对啊,”丰河在沙发上坐下,从纸袋中拿出战利品。
“你的疯狂粉丝好恐怖……发现我不是你后虽然立刻走掉,但你那件外套跟墨镜都被
她们搜括走了。”
他本来以为程清会大肆抱怨他办事不力,没想到程清只是看着他,有些吞吐地问:“
你没怎么样吧……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丰河摇头,拿起那件新外套往程清胸前比划。
“回家前我去了趟服饰店,我想说我得赔你一件……”
他看着外套沉吟,随即不好意思地微笑,“……不过我不太会帮人挑衣服,看你常穿
宽松的浅色系,就挑了件灰色的、最大尺寸,但你可能会觉得太朴素了。”
程清低头看贴在胸前的那件外套,的确是不怎么样,版型无法凸显他身材的优点、设
计也平庸,是连续三年夺下百大艺人穿搭第一名的他一辈子都不可能穿出门砸自己招牌的
一件外套。
“嗯,太朴素了。”他诚实回答,小心借用丰河自己的词婉拒。丰河看上去也没受伤
,笑一笑就把衣服放到一旁。
“那就在家里穿好了,天气转凉了,你不要老是一件吊嘎在家里晃。”
“你还买了什么?”程清瞄到袋子里好像还有什么蓝蓝的东西。
丰河突然眼神飘开,“喔……那是我自己的东西啦。”
“骗人。”
程清把纸袋拿过来,倒出里面衣服──
是两件浅蓝刷白的牛仔衬衫。
“呃、我想说,这件还蛮好看的……我们可以一起穿。”丰河慢吞吞地说。
程清眉一挑,“你说,一,起,穿?”
“对啊……一起穿………就像那个、那个……”
程清屏着气,一双眼闪亮亮的期待地看着丰河。
“……那个、兄,弟,装。”丰河好不容易把句子完成了,放松地笑着呵出一口气。
他抬头,嗯?程清怎么脸那么臭啊?
“程清,你不喜欢吗?”可能是嫌他挑的款不好看吧。
“……谁、谁会喜欢啊!谁会想跟‘哥哥’穿同款的衣服啊……”程清在某两个字上
特别加重语气。
“喔。”果然。
丰河耸耸肩,好脾气地把两件衣服折起来要放回纸袋,“好啦,你不喜欢,我明天拿
回去换一件衣服给我自己好了──”
“谁说我不喜欢,”程清一把从丰河手上把两件衬衫抢过来,抱得紧紧的,“我要穿
啦!”
“明天就穿。”他脸还是很臭的威胁。
“喔。”
丰河点头,想要把那两件衬衫拿过来,程清却防备心很重地往后仰,逃出他手能伸到
的范围。
“那个,衣服买回来要先洗啊……”
丰河想了想又问:“可是现在很晚了,今天洗明天可能不会干耶,后天再穿好吗?”
“不要,我就是要明天穿。”
“好啦,那你先拿过来让我洗啊……”
“你明天要跟我一起穿喔。”
“好啦,先拿过来让我洗……”
“不可以拿去换货喔!”
“好啦大明星──衣服下水就不能退换货了不知道吗?赶快拿过来让我洗啦不然明天
绝对不会干的……”
──隔天早八的必修课,当全班同学被台上教授轰得昏昏欲睡时,只有坐在程清与丰
河后面的腐梦梦精神异常抖擞。
她用闪烁著小星星的慈爱眼神看着前方穿着同款衬衫的两道背影,露出“今天又是美
好的一天”的感动笑容,翻开一本粉红封皮的神秘小本本,开始奋、笔、疾、书──
* 同居三十题 #26 无伤大雅的打打闹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