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之一
桂月十六日,立秋,宜求嗣‧冠笄,不宜行丧‧安葬。
一座,冷清清的宫殿。
一隅,清冽冽的书斋。
一阵,颤人的心悸掠过。
挑引,一段尘封心底的回忆。
一个,从未有人过问的人……淑妃娘娘。
除了一个人,一个爱她至深的人——小衡儿。
默视着眼前笔墨皆已古旧的一幅画作,画中丽人甫沐浴而出,雪白的肌肤
缀染上片片绯红,尚溼漉的秀发撩至一边,纤细葇荑用洁白的毛巾轻轻搓揉,
朱唇畔,点点笑靥,看来,好不闲静。
“美”一字,还不足以形容画中人清丽脱俗的气质。
淑妃娘娘……谅必当时为妳作画之人,也是妳心中所爱的吧,对不?
“李勣,子时已过,你怎么还不歇息?”举烛,国舅爷力衡踏门而入,脸
上原本刚毅的线条为这幅画展现了温和的柔情。
“李勣奉命职守,不敢怠慢。”拱手,缓然退至一边。
“还守什么呢?这座宫,不会有别人。”一步步朝画中人迈进,每当心情
烦闲时,只要一见她的笑容,所有不安的情绪皆可被安抚下来,全给抛到九宵
云外去,包括,那个永远找不着答案的答案——
“预防万一是首要。”身为长林军的副首领,这是必然。
“不需要了……”修长手指轻掠过画中人的红唇,画中人美目盼兮,巧笑
倩兮,美丽的倩影,一直深镂于心,从未在脑海里抹去,以后,也仍旧持续。
“国舅爷大人?”蹙眉,敏锐的眼神中透著一丝疑惑。
“怎么了?”目光不曾稍离,画中人深深的吸引住他的视线,谁也无从代
替。
“国舅爷大人似乎丧志了?”轻轻一句,他只是诉说他的感觉而已。
闻言,他嗤笑。“有吗?我记得飞翔在苍穹的玉龙一直是我狩猎的目标,
不摘下她,我永远都是右派之首!”
听完,李勣敛了敛神情,脑海中的思绪飞快的转个不停。
谁也不曾注意到,坚强的外表下有着深沉的落漠,脱下了这外壳,他,力
衡,什么也不是。
“国舅爷大人,敢问一事。”
“说来。”
“这幅画,是你亲手所绘的吗?”这疑问,一直盘据他心头,由始至终,
不曾离开。
一听,他愣了愣,心口上那道原本封闭的伤痕再度悄然裂开,微扬的唇畔
,浮上的,是抹苍凉的笑意。“李勣,这非是我亲手所绘。这幅画的原图,乃
是映礼坐在浴池边,一时兴起,替出浴的淑妃娘娘绘的,我只是——照本宣科
罢了!”
“那这幅画的原图……?”
“毁了,”转过头,淡淡的瞥了李勣一眼,续道:“李勣,在你未入宫之
前,你是什么?”
拢眉,佛家禅理他向来唾弃,“他是什么”,这点,他从未深思过。
“我,一无所有。”话声落于带上的门边。
原本只有盈盈月光的书斋里因一时的烛火点燃了亮意,又随着烛火的逝去
恢复了暗淡。
力衡他真的一无所有吗?
真正的缘由是,他找不出自己有那一点是可供自己认同的。
没人会去认同他,也没人去正视他的存在。
所以他,随波逐流,终日流连在太抴池,不肯离去。
然他,会给一个他离去的理由。
洛枫!
他想,他应该不会忘记,他第一次出宫所遇到的青楼娼妓;他第一次为淑
妃娘娘以外的人用心。
他会心动的,他想;他也会因此跳出他自己所设下的框框。
一个,形如淑妃娘娘的女子。
那一天,他随着力衡的离去见着了这名女子。
她单纯的模样,天真又可爱;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命运会因此丕变吧?
三年后,力衡再次见到她;那天,也是新落成的品香楼迎北国花魁之时。
而那天,也恰巧是力衡的生辰。
没人,会去注意。
然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李勣,长林军的副首领。
李勣,覆上面具的另一个顾嘉衡。
书撰于风岚史第四百九十六回一章二百零七节十六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