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混战(下)
自从把青琼刺激的发狂之后,巫师就离开了。
而HR与朽无苦苦追赶,却也只能捕捉到他的一抹背影。
巫师似乎早就知道他的宅邸遭人入侵、以及朽无等人的叛变,因为跟随在他身周的护
卫之多,几乎是簇拥着他一起离开,他大概是把所有人都聚集过来了吧。
HR与朽无都很着急,时间拖久了巫师逃走的机会就跟着大了,巫师这只狡兔显然拥有
的不只一窟,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要再抓到他只怕是更难了。
因此他们说什么都不愿意让这种事情发生。
其实凭著HR和朽无两者,应该是没有办法应付这么多人的,HR还算能够战斗,朽无虽
然比起多年以前也算是长进了不少,只是巫师的手下与他算是同种人,缺乏强悍攻击手
段的朽无实在讨不到多少便宜。
然而因为有一人的帮助,使得他们与巫师的距离也始终没有被拉开,反而双方的距离
愈缩愈短。
那个人正是后来居上的大卫。
大卫的步伐很快,竟然一下就跟上了他们的脚步,甚至超越了他们,跑在前面为他们
披荆斩棘,开创一条属于他们的道路来。
大卫尖刃一般的手臂闪要著银色的光,他的动作很快,手起刀落,便是一颗颗头颅,
没有容赦,没有怜悯,只是如同他所宣言的,成为HR的剑,为他开路。
不只是剑,他亦成为盾,为他们挡下所有的攻击,敌人的枪砲弹药之于他完全不管
用,他比钢铁还要坚硬,亦比钻石还要锐利,他不断地前进,没有任何人挡得下他。
终于在他的无坚不摧之下,使得他们与巫师之间,仅剩下一门之隔。
大卫的呼吸声比其平常急促了不少,但他的表情未变,只是抹了一把脸上滴落的汗
珠,便转过身来背对那扇门。
“巫师就在这里了,你与他还有事情要解决吧。这里我会帮你看住,不会让任何一个
家伙跑进去,也绝对不会让他跑出去。”大卫对HR说,他知道巫师的人手还多的是,而
他们一定会为了保护巫师而往这里来,但他许下承诺,没有人可以经过这扇门。
他吐出一口气,便开始变形。
完全改变型态的大卫身上再没有属于人类的部分,浑身散发著金属色的光泽,除了熟
悉的两手臂化为刀刃,他的头颈、肩与胸、腹部以下与双腿都宛如被铠甲所包覆,只能
见到一个人类大概的轮廓。
大卫曾经非常痛恨自己这个样子。
可是现在,一点也不好看也没关系。
被人称作怪物也无所谓。
如果他能稍微帮上HR一点忙,那些他曾经在乎的事情又都何妨。
只要能守住他的诺言、守住这里、守住HR,那就够了。
“大卫。”HR呼唤了他一声。
转换成这个样子的大卫是无法说话的,他微微侧首,等待着HR要说的话。
HR就是知道大卫在看他,就算现在他看不清大卫的眼睛,他也能明白,大卫的视线一
直都在他身上。
HR走上前去拥抱了大卫。
大卫的身上毫无人类该有的体温,但那也没有关系,因为HR有。
他的脸贴在大卫的胸膛上,享受了半晌这样的温存,而后仰头看着大卫。
“请你等我出来,好吗?”只是这样的一句话,却包含了许多未尽的含义。
但无疑的是,这绝对不是结束,不论对HR或是大卫而言都不是。
大卫于是点点头。
HR一笑,他放开了大卫,表情也转变为严肃。
他看着在一旁的朽无,与他无声的确认了彼此要与巫师做个了断的意志。
他们一人一边,推开了那扇门扉。
门关上之后,大卫终于可以心无旁鹜的再次转回来,面对排山倒海而来的敌人。
大卫不由得有些庆幸他现在的金属脸,让人看不出他刚刚与HR拥抱之时脸色有多红,
而他又有多紧张。
敌人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朝着大卫而来。
他们开了枪,枪林弹雨打在大卫身上一点都不管用,反而是大卫强势性的攻上前去,
与数量庞大的士兵展开近身肉搏。
一如他的宣告,大卫将门口守得滴水不露,他下定决心绝对不往后退。
他挥舞手臂,无畏向前。
同样向前进的HR与朽无,进入了一个非常普通的、宽敞的房间,木制的书桌上堆积如
山的纸张,几乎顶到天花板的书架上是几乎塞爆书柜的书籍与杂物,两台以上的电脑萤
幕似乎正处于待机的状态,而一边还有个小型的实验桌上都是仪器与不明液体,再远一
点的地方则是一张巨大的双人床。
虽然看起来就像是一间一班的卧房,但两人都绷紧了神经,不敢有一丝的轻慢。
因为这俨然就是巫师的卧房。
他们从来没有来过巫师的私人空间,或者说、巫师从来也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然而
这个房间却给他们一种可怕的熟悉感。
房内的物品虽多却依然可谓摆放的相当整齐,而重要的柜子与抽屉也都有上锁,这样
混乱中有秩序、疯狂中带着理性的风格,完全就是巫师这个人。
HR走在前面,反射性地将朽无往身后带;然而他后面的这个人却是惊呼了一声,猛然
掐住他的手臂。
跟着朽无的视线看过去,落在巫师的床上,就连HR的表情也变了。
床上躺着的是月娘。
或者更精准地说,那是月娘的尸体。
苍白的、一动也不动的、死亡多年的、他们最心爱的人的尸体。
“喜欢吗?这个见面礼。”
巫师的声音从衣柜之后传了过来,他的视线却没落在他们身上,而是专心的瞪着镜
子,像在为自己的装扮伤脑筋。
巫师完全没有变,与HR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他是个头发已经发白的中年人,脸上的细
框眼镜与黄绿色的双眼透著冷漠与疏离。
巫师的瞳色令人不寒而栗,尤其当他对他们施以暴行的时候,正是这双发著不详的光
的眼睛,带给他们无数个痛苦的恶梦。
“还真是久违了啊,小时。我没有想到还会见到你,我一直以为你死了。”巫师一边
说,一边从上脱去了上衣,露出一身与外貌不符的结实肌肉,很遗憾地说,“你是个好
素材,虽然一直不能为我所用,但还是好素材,比起那些魔法师好多了。”
他自顾自地说,换过上衣之后又开始脱裤子,“魔法师……令人费解,毫无逻辑的存
在,就算切开来了也没什么特别的,一点研究价值都没有,荒谬透顶。”
“我一直无法理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我们做错了什么?”听着巫师完全不把
他们当一回事的语气,让HR许久没有起伏的情绪开始激动。
“做错?不是那样的,跟那一点都没关系。”巫师很不耐烦的摆摆手,他轻蔑地看了
HR一眼,“我还以为你很聪明,至少在你们三个里面是聪明的那一个。”
“说我就说我,你没必要扯上月娘和朽无。”HR冷漠的回应。
巫师闻言笑了,看着HR的眼神带上了点真诚,“你知道吗?我最喜欢你这一点,很
呛……不容易受影响,几乎不会随我起舞,你这点真的很棒。”
“所以呢,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原因啊,完全没有,应该说、为什么不这么做,也没有理由,对吧?”巫师摊
开双手,挑了挑眉毛,等著HR反驳他,“如果有的话,那也就是因为好奇吧,就像到现
在我还在找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杀得死朽无一样,想把未知变成已知,就是这种心情
吧。”
“你让我们受苦。”HR平静的控诉,“但我想你也不是很在意。”
“你说的没错,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伤害一个人与伤害两个人,杀一千个人与杀一万
个人,通通都一样。”巫师说,看着镜子为自己打领带,“还比不上我学会使用筷子的
那一刻,至少我还有成就感。”
“你折磨我……”朽无并不像HR冷静,他的声音整个抖个不停,一脸的泫然欲泣,
“你也折磨克劳蒂亚,还有好多好多死在你手里的人,你竟然敢用筷子来比喻我
们……”
“孩子,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巫师笑了一声,像是瞧不起朽无的天真,“你真
的以为你们现在来到这里,我就会奇蹟的拥有罪恶感,向你们求饶,那也未免太好笑
了。”
“是啊,我听够了,不如我们直接一点吧。”HR握住朽无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动了
一下,数条丝线垂落了下来,“你想要怎么死?”
“这倒是个好问题,非常好的问题,我没有认真的想过。”HR说著说著就坐到他的床
上,紧皱着眉思索著,一只手搭到了月娘的肩上,“啧……不如朽无你给我一些意见
吧,毕竟你尝试过这么多种死法。”
“你别碰他!你离她远一点!”朽无怒吼,若不是HR拉着,几乎要朝巫师扑过去。
巫师显然很喜欢他的反应,于是他更过份的把月娘搂在怀里,嘴唇贴在月娘的脸颊
上,“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把这女人带回来?”
“我有一百种控制你的方法,根本用不到她;但我还是带她回来了。”巫师一边说,
他的双手一边在月娘的身上滑动、游移,“你们就没有认真的想过吗?我为什么要留着
她?她是魔法师、对我没有而言最没用处的魔法师,但我还是留她留了这么多年,你们
真的以为我只是拿着她来制衡你们吗?我干嘛要养一个对我没有任何益处的人呢?”
HR与朽无虽然恨极眼前此景,却也不由得随着巫师的话开始思考。
的确,依照巫师的个性,他从不养废物,而他们一直以为月娘是人质,用来逼迫、威
胁他们的人质。
看着他们的反应,巫师笑得很畅快了。
“那当然是因为,我还是有在使用她啊。”
他将手伸进了月娘的裙里,“你是很棒、小时,但比不上她,上你是很爽,可是干
她……抱歉这么说,但你们真的不在同一个水平上。这女人有很棒的身体,就连她死
后……嘶……也还是很好用。”
HR忍无可忍,他冲了上前,藉着床铺的弹簧一跃而起,手上蛛线锐如钢丝,就要切开
巫师的头颅。
巫师却不闪不避,甚至徒手抓住了他的所有丝线,他舔了舔嘴唇,“你终于变表情
了,真漂亮,我真喜欢你这个样子。”
然而HR的那些线竟然完全伤不到他分毫,HR不禁有些惊讶,而巫师力气大得惊人,直
接将他掀翻在床上。
HR倒在床上,却一脚踢向巫师的胸口,趁着他重心不稳之际,另只脚勾住巫师的颈
项,他扭转身体本想夹断他的颈骨,但后者的身体确实在太坚硬导致他无法这么做。
HR皱着眉,却不改动作,将巫师狠狠压制在床上,将丝线绕住巫师的脖子。
巫师却即时抽出一只手卡住了蛛丝的动向,一时之间与坐在他背上的HR僵持不下。
“你从来不知道吗?她从来没有跟你说过?”巫师笑着继续刺激他。
“闭嘴。”HR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的,想不透为什么巫师的身体会坚硬至此,连他蛛丝
的强度都没有办法奈何得了他。
“朽无,带月娘走。”他从牙缝中挤出声音,辛苦的与巫师尽可能保持这样的势均力
敌。
朽无想要帮忙,却不知该从何帮起,只好先依言去抱起月娘的遗体。
就在那一刹那,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他脑袋里。
“你喝了……克劳蒂亚的血,对不对?”朽无颤抖著嗓音,质问巫师。
巫师转过头来看向他,露出笑容,也露出了两颗异常尖锐的虎牙。
然后他猛地偏头,咬上了HR的手腕,后者虽然及时抽手,却还是被撕扯下一大块血
肉。
HR没空去理废了的左手,只是右手用线扯住呆住的朽无和他怀里的月娘,将他们与他
一起带至房间的另一边,重新与巫师拉开距离。
巫师揉了揉脖子从床上爬起,HR终究还是有对他造成伤害,他的手上也被丝线压出了
深可见骨的伤痕,但那些痕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他的黄眼珠与一嘴的血,衬得他的笑容更加鬼魅了。
“怕不只是克劳蒂亚的心翘血,还有你的基因改造吧。”HR的声音很低,这是为了保
留体力。
光是克劳蒂亚刀枪不入的吸血鬼体质就已经是一大麻烦了,又再加上朽无的自愈能
力,HR思考着该如何撂倒他。
这并非不可能的任务,就算是巫师,也顶多像他的手下一样,不会像朽无一样真正具
有不死的能力。而既然是朽无的基因,那能对付的了朽无的东西,一定也能对巫师产生
作用。
“我吸引他的注意力,你往门边靠,但先别开门,你开了他就会攻击你了。”HR决定
了战术之后,轻声的叫朽无闪远一点。
“不对。”朽无轻轻的摇了摇头,尽管感到恐惧,他与HR同样压低的声音却很坚毅,
“应该是我吸引他的注意力。”
“不行……”
“小时,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与他同样不死,由我牵制他、我们的机会肯定更大。”
朽无已经心领神会HR的打算,因为他在同一时间也想到了同一件事情。
“……那请你务必小心。”没有再坚持,HR捏了一下他的手掌,“记得我们以前玩过
的游戏吗?”
“当然,我永远也不会忘的。”
“那看仔细了。”
“好。”
巫师从容不迫地等待手上的伤完全复原,“悄悄话说完了吗?”
“别这么心急,今天会是你的死期,‘爸爸’。”朽无冷哼了一声,门户大开的朝着
巫师冲过去。
巫师青笑着他的不自量力,眨眼之间就出现在朽无的身后。
朽无自然是看不到他的动作的,就像他从来没有看清过克劳蒂亚的动作一样。
然而他却能在千钧一发之即闪过巫师捅向他身体的手,反而将手上的蝴蝶刀送进巫师
的心口。
巫师怒不可遏,重重挥开他的手,并拔出刺得并不深的蝴蝶刀,又再朝朽无攻过去。
然而再来几次却还是一样,朽无总是能够躲开他的攻势,并用随身携带的多把刀子给
予他不大不小的伤害。
几个来回之后,巫师也发觉事情的不对劲。
巫师不知道的是,他已经在蜘蛛的网子里了。
打从HR走进房间的这一刻,他就在房间里面织就了属于他的网。就算巫师动作再快,
也快不过网上的震动,而只要网上一震,HR就会再射出丝线向朽无示警巫师攻击的方
向。
那是他们以前常玩的游戏,月娘每次与朽无玩游戏后者都会让HR帮他作弊,像是扑克
牌的神经衰弱、或是猜球藏在哪一个杯子里,在一旁观战的HR都会以几乎看不见的丝线
告诉朽无线索,因此朽无总是会赢。尽管月娘知道,却也都让著年纪小的朽无,依然玩
得很开心。
那是属于他们的默契。
不过即便巫师猜不透原理,但他也知道必定是HR做了手脚。
而那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所谓釜底抽薪,只要先干掉HR就好了。
怀抱着这样的念头,巫师便转身朝HR奔了过去。
HR当然知道他的想法,也因此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而朽无也跟上巫师的脚步,预备抓
住机会再给他一刀。
殊不知巫师却是突然回过身来,露出了笑。
“抓到你了。”他说。
他拽住了朽无的手臂,另手直接穿过了朽无的胸膛,刺穿了朽无的心脏。
“咳……”朽无惊诧地瞪大了双眼,除了疼与不甘,他竟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明明就只差那么一点了,他想要握紧手上的刀,手却只能无力地垂下。
“我一直很好奇,要是给予你来不及复原的重创,并且不让你有复原的机会,你到底
还有没有办法撑过去。”巫师轻声的在朽无耳边说道,同时扭转手臂,加深了这次的伤
害。
“朽无!”HR跃到了巫师背上,墨黑的眼睛整个发红,他张嘴咬在巫师的脖子上,左
臂从前方掐住了他的颈,右手甩开了蛛丝缠住巫师穿过朽无身躯的手臂,发力想要将其
拉出来。
之前朽无那一下一下不轻不重的刀伤目的并不在于真的给巫师造成伤害,那是障眼
法,为了不让巫师发现上面的毒液。
朽无可以抵御得了外伤,却对毒液的抗性较低,所以他们相信巫师也会是一样的,故
将HR的毒抹在刀上,借由那些伤口让毒性一点一点地蔓延。
直到真的对巫师造成影响并被其发觉时,那时早就为时已晚。
只是谁知道巫师竟然抢先一步对朽无下手。
即便知晓贸然靠近巫师可能会有危险,但HR再顾不上自己,直接将毒液注入巫师的身
体,他的剧毒也有麻醉的效果,想要以此拉出巫师行凶的手臂。
巫师突然抽出枪──HR并没有料到巫师还会持有这样现代化的武器──直接朝着后方
开枪,一口气打完弹匣内的十二发子弹。
HR完全闪过了四发,却有五发进了他的胸腹一带,三发擦着他的脇下、手臂与大腿而
过。他摔到了地上,却没有松手,依然执著的扯着丝线,要将巫师的手臂整个绞断。
然而巫师却是不为所动,HR的力气因为中弹而损耗,对他而言不再是致命的威胁,因
此自然也不必理会。他笑的猖狂,但他的目光冷静而专注。尽管HR的丝都已经将他的手
臂缠绕的鲜血淋漓,他仍是不动入山。
炙热的视线紧紧地盯着朽无,蹙著眉头,就像每一次的实验过程,等待着结果。
“噢亲爱的,我一定可以比你撑得久的。”他喃喃地说,一颗心悬著,只为了研究而
狂热,并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毫不在意。
“小、小时……”朽无呻吟著,眼神已经渐渐地失去焦点。
“不可以。”HR目眦尽烈,他想要把自己从地上撑起来,却因为乏力,与自己流淌的
鲜血而一滑,又倒向了地面。
“小时……我……我很抱歉……”朽无艰难地说著,他的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而他再握不住手上的刀,只能任其掉落地上。
清脆的发出声响。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