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 [瑯琊榜/靖蘇] 非天 (十六)

楼主: Citrasena (畫軍)   2016-12-01 02:22:45
*藺流有
相對於列戰英和飛流的焦急,藺晨顯得相當冷靜,任憑前面兩人都一路飛奔,瑯琊閣少閣
主還是骨扇輕搖,不慌不忙。
飛流急急地遞過一個又一個眼神,把他袍子扯了一次又一次,實在等不及,一跺腳,撇下
藺晨和列戰英,轉眼奔得不見蹤影。
進得大帳之中,便見到梅長蘇躺在榻上,面色雪白,呼吸輕淺,飛流窩在榻腳邊,見到藺
晨進來,眼睛裡一下就充滿了淚水,委委屈屈的奔上前來,把裹著炸麵球的紙包兒塞進他
手哩,低喊了一聲:「蘇哥哥。」
藺晨把紙包兒塞回飛流手裡,安撫地拍了拍飛流的手,看向已經自榻邊站起身的蕭景琰。
蕭景琰已經拆了裹在眼睛上的棉布,可此時雙眼卻又泛出血紅,一瞬也不瞬地盯著藺晨,
聲音發顫:「他不是……他不是已然換過血,為何又會無端昏厥?」
藺晨並不回答,只道:「讓我瞧他。」
蕭景琰眼裡似有戾氣,然而還是讓了開來,立到一邊讓藺晨坐下搭脈。
藺晨一邊以手搭脈,一邊開口:「發生何事?」
蕭景琰本來便是打算今日要拆了覆在眼上的包紮,早晨處理過奏摺之後,便讓軍醫和身邊
的藥童進帳來見。
也不知道是存心要讓他難受還是怎地,軍醫居然不先拆他眼上的棉布,反而慢條斯理地在
那裏為他臂上和腰後的傷口檢查敷藥。老軍醫從靖王府兵營裡一路追隨、輾轉四方,救人
幾多,蕭景琰對他甚是敬重,故而雖然心中早已按耐不住,也只能忍著不開口催促。
好容易各處傷口都整理完畢,終於輪到蕭景琰的眼睛,軍醫叮囑了蕭景琰莫要逕自張開眼
睛之後,將層層裹纏的棉布卸了下來,逐一按壓他眼周大穴檢查,又分別撐開蕭景琰的眼
皮,讓蕭景琰上下轉動眼球,探看情況。
蕭景琰趁四方轉動眼球之際,偷眼尋找著梅長蘇的身影。
數日未直視光線,即便侍在一旁的藥童已經將帳外穿入的日光遮了大半,蕭景琰還是覺得
白光炫人,被強撐開眼不久後,眼眶裡便積了一汪淚水,視野裡景物都模糊成一片水晃晃
的影子。
軍醫身後的小桌案邊,倚著一個身影,似乎是白衣墨髮,搖晃著不清楚的神色似是關切、
又似擔憂。
仔細檢查那些細小的灼傷和臂上的口子,軍醫讓蕭景琰閉眼休息一會再慢慢睜開,卻聽梅
長蘇在後面發問:「陛下這傷,可是好全?為求穩妥,可需要再多養幾日?」
不等軍醫回答,蕭景琰已經搶話:「朕覺得沒甚麼問題,這日上已經不再發疼,想是已經
好得差不多了,大夫妙手,照顧甚是周全,朕隨後自有嘉獎。」說著便張開雙目。
連連眨了好幾次眼,蕭景琰方才適應了帳內的光線,能夠如常視物。
那面如冠玉,眉若遠山,氣度沉穩的人兒坐在那裏,恍如九安山春獵那時一般,斜倚案旁
,笑而不言,旁觀他與眾將領高談闊論。
那之後的諸多起伏,一樁樁走過蕭景琰的腦海。
而今他坐在那裡,就彷彿那些動盪皆不曾發生過,沒有生離、沒有死別、也沒有烈火中的
征戰。
蕭景琰覺得自己胸中激盪,眼眶發熱,幾乎不能自持。
可眼下還有軍醫藥童候著,蕭景琰忍著讓他仔細交代了半晌,始退了出去。
帳內一時無語。
梅長蘇被蕭景琰看得渾身不自在,咳了一聲,自己移步進前探看。
「眼睛……真的沒有不適了?」就看他方才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也不知究竟是否徹底檢
查安好,梅長蘇難以放心地再度確認。
知他掛心,蕭景琰慎重地眨了眨眼,再度確認雙目周邊已無不適。
梅長蘇點點頭,方要再去檢查其他處的傷勢,蕭景琰忽然扯了他一下,梅長蘇一個不穩,
跌在蕭景琰身上,讓他張臂接住。
「別忙了,我看看你……」終於能前後檢視梅長蘇周身,看了一陣,蕭景琰終忍不住低聲
斥責:「怎地如此莽撞,你身無武功、又無內力,放騎兵出戰也就罷了,親身入陣,是不
顧自己安危了?」
梅長蘇磕在蕭景琰胸前,沒有掙動,長嘆一聲:「騎兵雖是精銳,總還是能夠再行訓練,
治國賢君,豈是容易再得的?況且我……」說到這裡,卻又住了口,不再說了。
「那你也不該自己親身入陣 ……」蕭景琰還要再分辯,被梅長蘇輕推了一把,把話堵了
回去:
「已然發生過的事情再說也改變不了,如此唸唸叨叨,沒見過這樣婆媽的皇帝。」梅長蘇
翻了個小白眼,手裡扯著自己的袖子口,眨眨眼睛,望向別的地方。
說得是回來了一個江湖霸主、無雙國士,無賴起來又似個機變百出的少年元帥。
蕭景琰心裡歡喜,又見梅長蘇的眉目如畫,羊脂玉一般的肌膚底下,雖然只是隱隱一抹血
色,卻絕不會錯認。梅長蘇唇啣笑意地瞅他,無聲地問他這樣看他做甚,蕭景琰摟著他的
手臂不自覺地就緊了緊,忍耐不住,低頭去吻他光潔的額頭、挺直的鼻梁、安然的眉眼。
梅長蘇微挺起身環住蕭景琰,不避不讓,迎向他的唇。
唇齒之隙是誰一聲喟嘆,彷若是早春的晨間,晴日穿薄煙,暖風透重幕,蕭景琰覺得胸中
和緩,一顆心終究落到了實處。
一吻既畢,兩人都有些氣息喘喘,梅長蘇略為失神,一雙桃花目看上去更似脈脈含情,蕭
景琰腹內一抽,翻身把梅長蘇壓在榻上,埋低首又去吻他。
長蘇……
低沉的聲音喊著心上人的名。
陛下方才死裡逃生,身子可有好全?竟如此性急……
這回話語裡可是三分情切,七分調笑。
陛什麼下,我也是有武功根基的,已經養了這麼些天,也該夠了……
怎麼不知對方取笑,但是十二年寂寞天涯,二載風捲雲湧,一整個冬日的心如死灰,他實
在等得太久了。
可知你是養好了,卻把我給累壞了,你倒是體貼下屬,連一個隨侍也不讓入帳,就折騰我
……唔……別……
抱怨的話是這樣說,可這不,過去幾日數次要他自去休息,他還不是只是淡淡地說他不倦
?蕭景琰輕輕啃著梅長蘇纖細的頸脖,漫漫地想著。
「報!陛下!藥童前來晉藥。」
蕭景琰一蹙眉,正要打發人走,梅長蘇喘著氣推了推他:「該做甚麼做甚麼。」
不捨地再看一眼白衫微敞,雙頰泛紅,青絲散陳,蕭景琰扶梅長蘇坐起來理衣裳,自己站
起身要出帳去接藥,不讓人進來。
好春光如天機,不可洩漏。
梅長蘇伸臂攔他:「堂堂一個皇帝親自去接藥,成什麼體統。」說著自己整好衣裳下榻,
一邊取來銀針準備試藥。
方走兩步,梅長蘇似乎絆到了甚麼,踉蹌了一步。
蕭景琰心一緊,忙要去扶,梅長蘇擺擺手道:「沒事。」
藥童應了蕭景琰的令,掀帳門進來,梅長蘇以銀針探了墨黑的藥汁,確認無異之後接過藥
碗,向那眉清目秀的藥童笑道:「你和你師父也是辛苦,這整個冬季都待在北境了?」
藥童拱手:「蘇先生切莫這麼說,師父常說救人治病是本分,不計較在那裡的,此次隨軍
出診,學生也獲益良多。」
梅長蘇點點頭:「是了,記得聽你師父提過,你雖入門時間不長,但天資聰穎,這是你第
一次隨軍?」
藥童點頭稱是,又謙了幾句。梅長蘇輕輕將湯藥吹涼了幾口,然後轉身朝蕭景琰走去。
「他方朝我走來幾步……也沒預兆,忽然就暈過去了。」蕭景琰力持鎮定,但聲音裡有掩
不住的劇痛。
那時梅長蘇捧著藥碗向他走來,只走了幾步,忽然就站定了,眼神隨之一變。
蕭景琰還來不及反應,梅長蘇手一鬆,藥碗已然砸在地上,濺飛的湯藥迸碎在梅長蘇的袍
邊,潔白如雪的衣袍上一潑黯紅,怵目驚心。
「怎麼……」
只聽得到梅長蘇口唇掀動,喃喃半句,身子突然就軟了下去。
蕭景琰還趕得及接住梅長蘇崩落的身子,可他眼前一片發黑,只有腦子裡嗡嗡地叫著。
難道終究是這樣?再有甚麼神術也救不了他?他終究是一捧雪,趕著冬末來見他一面,還
是要走?
蕭景琰的身軀簌簌發抖,覺得自己彷彿又回到那日在武英殿中,打開朱漆小盒時候,徹骨
的寒冷絕望。
藺晨以銀針扎好了幾處大穴,站起身來與蕭景琰對面。
「我治這個讓人不省心的傢伙的病,總會做幾件事:推經活血、湯藥、針灸。推經活血助
他身子和新血相適、經脈通順恢復氣力;湯藥增益氣血,怯除餘毒;針灸則是助他打通阻
塞的經脈、和長途趕路時用以吊住他的精神。」
蕭景琰默默數算這幾日聽聞所記,藺少閣主進帳來為梅長蘇診治的過程,忽地神色一變。
「你這幾日皆未給他施針!」蕭景琰沉聲。
「是。」藺晨神色絲毫不變,直認不諱。
「……你是存心的?」不消一思索,蕭景琰怒意便起:「朕對瑯琊閣少閣主相救長蘇感恩
在心,連日來一直以禮相待,多加優容,你欺瞞朕將長蘇帶走,朕亦不追究,可你為何救
了他,卻又如此糟蹋他身子?你是以為朕真的不敢動瑯琊閣?」
藺晨冷哼一聲:「以針灸強行吊住精神這樣的手段雖然有效,卻也霸道,你以為即便換了
血,長蘇的身子能夠支撐這樣的橫法子多久?他早該要好好休息,不再勞心勞力,讓我緩
緩治去,故而我自到了北境便不再施針灸之法。偏生是你!他成日熬著不睡,睡著了就夢
魘連連,這其餘的法子都不速效,他如何還能扛得住?」
蕭景琰被藺晨一通搶白,話語堵塞,卻仍然毫不退讓:「夢魘少眠這是他的心病,豈是一
時半刻能解,你知他情狀如此,為何卻不補救,聽任他的情況如此惡化?早知如此,朕就
讓朕的大夫親自瞧他,何須要你?」
這還是嫌棄瑯琊閣的醫術了?藺晨冷笑,抬了抬下巴,與蕭景琰對峙:「你又知他情況惡
化?我針是不扎了,其他的事可沒有少作,他的底我顧著沒鬆,就是體力實在支撐不了,
方才暫時暈厥。」見著蕭景琰的臉色似有和緩,藺晨不給他鬆口氣的機會:「不過你倒是
說對了,我的確是故意的,梅長蘇這病人只要一碰到你的事,就從來沒學會保留、自制,
誰說的話也都聽不進去,他早應該學一個乖,不要真以為換了血之後就可以為所欲為,這
也是讓他自己吃一個教訓。
可教人不省心的不只是他,還有你!這個身子稍見好轉就往死裡熬的壞習慣,可不能叫你
慣大了。若不叫你親眼見著這樣子,只恐你以後根本拗不過他,由著他胡來,」
見著蕭景琰臉上五味雜陳,又是不捨、又是尷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藺晨心裡連日來忍
著的那股悶氣總算散了一些,逕自坐回梅長蘇身邊等待,竟不理會他與蕭景琰之間的緊張
沉默。
估算著時間到了,藺晨將銀針依序拔出,又搭了梅長蘇的脈,方點點頭,轉過頭對窩在一
邊的飛流道:「好了,讓你蘇哥哥睡過一陣,就會好的,和藺晨哥哥一起出去吧。」說著
便要拉起飛流離開。
蕭景琰在他身後開口:「方才之事,是朕錯怪少閣主,語有冒犯也是朕出於情急,望少閣
主不與朕計較。長蘇的起居作息,朕必會多加注意。」
藺晨並不回頭,話語如冰:「讓長蘇下山,再入是非,本非我所願,我醫的人,可不能就
在我的眼皮底下把自己又熬死了。真要有人糟蹋他這條命,我送來的梅宗主,我自然也能
帶回去,只不過屆時要是真動上了手,得罪了誰,我可是顧不得的。」
這話說得一點也不客氣,蕭景琰自然聽得不舒服,可藺晨說他送還了梅長蘇也非誇口,若
真的下了狠心要帶走,只怕自己貴為皇帝,也一樣阻攔不住,想起來就覺得窩囊。
可他所作所為,在在也都是為了保全梅長蘇,僅憑這一點,蕭景琰終究是承了他的情,不
能真的拿他如何。
這一番思索,他終究還是按捺了氣:「還望少閣主與朕協力,盡力保全長蘇。朕感激不盡
。」
黑袍的背影攬著飛流,仍舊沒有回頭:「我為救他,無所不能為,可並不是為了你,也不
是為了梁朝。」
「你是不是為朕無關緊要。他好好活著,最重要。朕為保他,一樣無所不能為。」
藺晨回過頭,深深地看了蕭景琰一眼:「你最好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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