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楼澈的手还未触及门把,一道紫光倏地闪现,带着炽热的温度将他强力弹开。楼澈一
时不备,没能反应过来,整个人便直接被那股力量带得向后飞出结界之外。
楼澈愣愣地摊开右手,灼灼高温仿佛还残留在掌中。
再向前望去,方才的紫光已稍稍敛了下去,却仍一跳一跳地滋滋作响,像是张牙舞爪地威
吓著入侵者。
……怎么回事,弹琴的竟然在门上施了那么强的术法封印?
楼澈虽听说过这封印,千百年间却极少见闻,更未曾料想过会看见紫丞使用。
这封印可强可弱,端看施术者的修为而定,只因施术者直接将自身与封印连结,施术者修
为愈深,封印强度愈强。外来入侵者若欲强行毁去封印,等于当即与施术者正面冲突。
楼澈心中思绪转了几转,又重新走到那门前,还有些举棋不定地伸手想去碰那封印,才靠
近了一些,那封印便劈啪一声,激烈地对他身上清气作出反应。
楼澈猛然一惊缩回了手。经这一下,多少又了然几分。
这类封印罕有人用的原因倒不是这有多困难或是多凶险,而是不实用:若是施术者修为浅
薄,其效用也许还不及简单的地缚术法;而若是修为稍高一些的,这种封印又显得画蛇添
足,只是平白曝露了自身实力和当下状态。
正如此刻,楼澈能清楚从那封印力量时盛时衰的波动幅度察觉到,紫丞现在的情况很不稳
定。
他若倾尽全力,未必不能强行撤去这个封印,然而这无异于要自己出手去伤弹琴的。
没想到这样的封印用在此处,倒是实用之极。
若是在平时,也许楼澈会就此作罢,顺着紫丞的意思就这样走开。然而眼下各种迹象都再
再提醒着他紫丞的状况有多反常,他又怎么能放著紫丞不管,留他独自一人在里头承受痛
苦?
下定决心似地,楼澈深深吸了一口气,刻意不去细想紫丞当初在此下这封印的用意,努力
集中精神将周身清气都敛了下去。
待他确认将自身清气收得差不多了,这才再度伸手。和前次的踟蹰不定不同,这一次楼澈
动作极快,那封印上的力量未受到清气刺激,反扑的力量也不若先前强烈,然而仍察觉到
了入侵者的意图,魔气蓦地朝他迎面席卷而来。
楼澈不躲也不闪。
浊气侵袭的感觉极其难受,楼澈只是咬牙苦撑,耳边恍然响起雷鸣似的嗡嗡巨响,全身似
有烈焰焚灼一般,皮肤火烧火燎地红肿发疼了起来,体内五脏六腑被相反属性的真气撞得
一阵阵激荡翻腾,清气反射性地想向外冲与之抗衡,又被楼澈竭力压制下来。
门被打开的一霎那,浊气汇聚,迫遽地倾轧下来,楼澈只觉眼前黑了黑,闷哼一声,顿时
哇地呕出一口鲜血来。但是他连停下来缓一缓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硬著头皮一股作气地走
进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魔气烟瘴里。
就在全身被浊气吞没的那一刻,楼澈脑中莫名闪现了一点模模糊糊的印象,心头冷不防狠
狠抽了一下,似曾相识,却又怎么也回想不起来,只能任其像轻烟一般渐渐飘离。
楼澈不知道他花了多长时间才穿越那道浊气封印进到屋内,也许仅仅是转眼一瞬,但当他
终于全身疼痛地瘫倒在地上时,又觉得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好香。
这是楼澈缓过神后的第一个念头。
他疑惑地半坐起身来,一股香甜的气息窜入鼻腔,沁人心脾的清香在空气中萦绕不去,像
是午夜绽放的昙花暗香流转,清浅幽远,却始终若有似无地勾着人向前探看。
楼澈咽了下口水,大口呼吸著。
空气中弥漫着的甘美香味好闻得让他脑袋发昏,在有能力思考之前,本能早已先一步牵引
著身体,让他迈开步伐去寻找那美好的气味来源。
屋子不大,他快步穿过入门的那个房间,匆匆推开虚掩著的门,一股诱人的馥郁气息便自
卧室扑面而来。
楼澈觉得自己在作梦。
他已经很久没有梦见弹琴的了。很多很多年前无数个甜美又痛苦的噩梦,梦里他看见弹琴
的微微笑着走到他面前,离得极近,他大喜过望地连忙冲向前去想抓住弹琴的。
梦往往就在这时戛然而止,他张开眼睛,怀里只有那把冷冰冰的神琴怀音,心如刀剜,疼
得他发不出声音。
眼前的弹琴的还是一样好看,不如说,又比他记忆里好看上不少。
床上的紫丞环抱着自己,倚在墙边的角落,呼吸急促而压抑,衣服全被汗水给打湿了,紧
紧地服贴在身上,倒显得欲盖弥彰,格外描摹出他上半身匀称而流畅的线条来,胸口仍兀
自不规律地起起伏伏。
他一头凌乱的长发披散在肩上颊边,秀逸的紫色双眸湿漉漉地盈著水雾,失神地半张半闭
,眼角眉稍都因情欲蒸腾而被燻红,两条笔直修长的双腿仿佛隐忍着什么地交叉著。
楼澈一打开门,紫丞处在发情热潮中Omega本能便立刻喧嚣了起来。
Alpha信息素的气味扑天盖地罩了下来,紫丞浑身颤栗了一下,下意识便想反抗,但是那
股气息像是一泓清泉般,明净透亮,温柔地一一流经他被体内热度烧得接近干涸的经络,
犹如久旱逢雨,成了无形的安慰。
紫丞不自觉松懈了下来。
成熟的Alpha信息素弥漫在狭小的房间里,他迷茫地抬起头,想去捕捉那股气息。
忽然间那股气息迫近到面前来,他无法立时看清来人是谁,只感觉到那个Alpha一把将自
己抱住,埋首在他颈侧接近腺体处反复蹭著。
空气中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陡然暴涨,交相呼应,很快交缠在一起,静静抚慰著彼此的
感官知觉,又悄悄诱发出压制潜藏太久的欲望。
敏感的腺体周围被浓烈的Alpha气息磨著蹭著,酥麻感瞬间从那处迅速蔓延至全身。紫丞
感觉身体滚烫得像要烧起来,不由自主地开始轻喘。那个Alpha显然也情动已极,搂着自
己在颈边细碎地低喃:“弹琴的……”
紫丞的意识原已沉沦至最深处,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声轻唤却犹如一道雷击劈在他头上,霎
时如梦初醒,他的心底急速窜升起无尽绝望,神志也恢复了几分清明。
他猛地睁开双眼,手上一使劲,便将前一刻还与自己拥得难分难舍的人给一掌挥了出去。
“楼澈、”紫丞面上还布满情欲的潮红,额上渗出了涔涔冷汗,声音却是无比冰冷,“你
做了什么?”
“弹琴的?本仙人、本仙人只是想救你!”
“救我?”紫丞漠然重复道,“楼兄救在下的法子就是化作Alpha来--呜!”
楼澈离得太近了,他根本无力抗拒本能对Alpha的追逐,原本还能强自压制的发情欲潮一
经Alpha激素催化,便再也无法从中脱身。紫丞一阵头晕目眩,自紧咬的唇间时断时续地
发出难耐的呻吟,体内一迳泛滥出渴望被填满的空虚感来。
“弹琴的!”
楼彻见他表情痛苦,心中一急便想倾身上前,谁知紫丞马上往后退了开来,摇著头喘道:
“唔……别过来……”
楼澈浑身一僵,登时进退两难,只能停在原地干着急,复又蹲下身来,在床边一句一句认
真解释道:“弹琴的,本大爷真的想不到有什么其他方法来救你,我找不到抑制剂,
Omega的发情只有被标记了才能缓解,我……我知道你最恨被人强迫——”
紫丞闻言,狼狈地自嘲一笑。此时比起欲望,理智让他更加痛苦,他却只能在两者之间载
浮载沉,眼睁睁看着自己逐渐灭顶,万劫不复。
“楼兄既知如此,仍铁了心非要如此折辱紫某不可?”
“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弹琴的,你……你现在一定很难受吧?”
“…………”
紫丞只是兀自蹙眉忍耐著,像是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看得楼澈心里一揪一揪地泛起疼来。
“弹琴的?”
Omega情动的信息素隐隐约约带着一丝被竭力遏制的恐惧波动传来,楼澈察觉到了,他忧
心忡忡地抬眼瞅著紫丞,最后终于忍不住伸手覆到紫丞的手背上,安抚地反复摩挲著。
Alpha信息素温柔地将他包围,连体内都仿佛被暖暖地扫过。两人的信息素胶着交融在一
处,紫丞又开始呼吸不稳,感觉身体瘫软得像是要化成一摊春水。
那也是本能,Alpha对Omega该死的保护欲,紫丞忘了在哪里曾经读到过。
他知道楼澈向来对他有些过度担心、过度保护,紫丞长久以来也一直默许——甚至称得上
是享受着,更有意无意地放任其毫无止境地滋长著。
从前他一点也不介意看楼澈为自己提心吊胆,乐见楼澈因为自己的一点不对劲而大惊小怪
。楼澈每每埋怨紫丞不够爱惜身体、埋怨他总是让人担心的时候都能让紫丞心情大好。
这倒不是说紫丞不爱惜自己,或是以折磨自己和楼澈为乐。
只是很纯粹地,因为能够分外直接感受到楼澈满心挂念著自己——无论楼澈是出于什么样
的感情——而心情愉悦。
就像他每天会因为楼澈灿烂而畅快的笑容不自觉地跟着微笑起来一样,根本不需要理由。
然而时移事改,此刻紫丞唯独不想面对楼澈那副战战兢兢的小心模样,好像自己多么不堪
一击、多么需要保护。
‘没有Alpha能抵抗发情期Omega的荷尔蒙。他们难以抵挡这种味道的刺激,会因此失去理
性,疯狂迷恋上发情的Omega,对于Omega有着本能的保护欲和占有欲。’
那全是Alpha激素作祟,紫丞心想,禁不住地感到可悲。现在他最不需要的就是楼澈成为
Alpha来到他面前,将他们原本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他不需要楼澈单单因为激素作用之下的迷恋、保护欲和占有欲,不需要激素将他们变成两
个他们原来不是的人。
那只会让自己分不清虚实,让他觉得难堪至极。
紫丞无可避免地回想起前几日他俩救下的那个Omega所说的话。
‘就算因为抑制剂副作用而减少寿命,那也比被强迫标记要好得多。你们不知道那种景况
,大概没法想像,被荷尔蒙完全控制身体还不够,连大脑都被愚弄,眼里只剩下将你标记
了的那个Alpha,即便那个Alpha很可能是个人渣,即便你在这之前一点也不爱那个Alpha
……没有用,从你被标记的那天开始,这些都不重要了,世界只能绕着那个标记了你的
Alpha转,即便一切都是假的,但是你连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都分不清楚了。’
‘只要我还没有被完全标记的一天,我就还拥有一天的自由。’
楼澈根本什么都不懂,根本不会懂,其实他想得要命,想要得发疯。
楼澈从来都一无所知,就那样把一颗真心莽莽撞撞地塞到自己面前,毫无保留,紫丞却只
能在垂手可得的距离前停下脚步。
哪怕他再想,甚至在心底与理智相悖地隐隐企求着。
不敢想,不敢要。
紫丞受不了地摇头,拼命压抑著喉间几欲出口的呻吟,却仍有几声破碎的呜咽断断续续流
泄而出,“楼澈,我们……呜、我们不能这么做,一旦标记了……我们就没有其他出路了
。”
“……那好,我不标记你,我就在这陪你。”楼澈的声音很轻,在他耳边响起,既像安抚
又像诱惑。他忐忑不安地看着紫丞,试探性地开口低声问道:“弹琴的,你信我么?”
紫丞愣了一下,抬眼对上楼澈的视线。
楼澈看上去不比自己游刃有余多少,Omega和Alpha天生致命的吸引力也强烈影响着楼澈,
欲望在胸臆间不断翻腾躁动,叫嚣着要他去占有面前未被标记过的Omega,通红的脸上因
为忍耐而出了层薄汗。
他的身上还有些外伤,青青紫紫地遍布皮肤,不难猜出是方才为了不破坏封印而强撑著浊
气袭击而受的伤。
紫丞忍不住心中一软。
“……我信。”他的嗓子嘶哑得厉害。
他曾经身处一切混沌与绝望的漩涡中心,连自己都无法救赎自己,更无法将少得可怜的信
任轻掷他人,即便只是一丁半点。
然而若这世上有什么人能让自己无条件地信任,楼澈无庸置疑是那寥寥少数中的一人。
毫无保留的信任横亘了千百年,到了连自己都惊讶的时候,情意眷爱早已不受控制地在人
心上生了根。
“我不标记你。”楼澈呢喃重复道,缓缓倾身向他靠近,他的气息也旋踵而至,“怎么做
才能让你好受一些,弹琴的?”
低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仿佛能蛊惑人心似的,身体被轻易地挑逗,饥渴而亢奋。
楼澈的手指又在他手背上轻轻摩娑起来,像是一根羽毛一下一下地搔著,直痒到人心尖上
去。
最脆弱的那根心弦始终有相反的力量扯著两端角力争竞,楼澈一言一行都砸在紫丞心头上
,说不出是哪一下砸得特别狠了,又或者仅仅是两人离得太近了,冀求多时的一切近在咫
尺,让那些不能言说的挣扎一瞬间都化为乌有,那一根弦“绷”地断了,难再自控。
紫丞含糊不清地骂了一声,一把扯过楼澈的衣领,而后狠狠吻了上去。
TBC
卡个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