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庭的时候,上一个案件还在审理,两人便坐在后方旁听等待。
也许是方才跟简律师聊天起了些作用,亦可能是听到简律师跟他男朋友曾对
台打过的事太过震憾,温翊岚的心情已经不复焦躁。
等不到十几分钟便轮到他们的案子,但对面的陈检座却尚未到场。检察官事
务繁忙,有时候都要赶场,当然,这不能当作迟到的理由,但身为被告方的
律师也只能耐心等待。
简律师双手环臂暂闭目养神,温翊岚则认真地继续翻阅资料准备,不一会
儿,陈宏睿抱着资料行色匆匆地赶到,对着法官跟被告席各鞠了一次躬。
当庭审判长脸上的岁月痕迹跟他的资历一样深厚,本想开口训他几句,但见
到年轻的陈检座毕恭毕敬的模样,倒也没多说什么,就此开庭。
审判长朗读案由时,温翊岚忍不住对面掠了几眼,陈宏睿身穿镶紫边袍子,
神情淡然而认真,看起来真不像平常的他,总觉得有点新奇。
“请检察官陈述起诉要旨。”
陈检座站起身说话,将起诉书内容言简意赅地再说一次。
简律师见状嘴角浮起笑意,侧着头对温翊岚低声说,“你这个朋友个性一定
很认真吧?十个检察官,有九个都只会讲‘如起诉书所载’六字箴言。”
“他从高中就资优生,很认真的那种。”虽然多年不见,陈宏睿的个性似乎
有点改变,但本质果然还是个认真的家伙。
这是一个窃盗案件,被告因生活困难而偷了电器变卖,于第二次行窃时被老
板抓个正著,即使被告苦苦哀求,嫉恶如仇的老板仍坚决提告。开侦查庭的
时候,老板也不愿与被告和解,后来被告经由友人建议到法扶申请法律扶
助,之后,简律师便接下了这个案子。
“民事的部分,有再跟原告沟通过了吗?”陈检座问道。
“我当事人已多次向原告道歉,目前也找到新的工作,将按期尝还原告损
失,但原告态度强硬……”简律师边回答边注意著陈检座反应。
“我理解被告犯后态度良好,但原告介意的是他多次行窃——”
“应该是两次。”
“是,有证据的是两次,但原告怀疑他不只有这两次。”
审判长问道,“检方有其他新的证据吗?”
“庭上,没有。这部分没有实质证据。”陈检座看着手中资料,忠实地陈
述。”
“那么,在准备程序所决定具有证据能力的证据,以及调查证据的顺序,各
位有没有意见?”
陈检座答,“没有意见。”
“辩护方这边呢?”
“关于调查过程——”
简律师自信满满地站起身,正要将准备好的说词一一陈述时,有位法警仓促
地跑到陈检座身边,对他说了些什么,陈检座的脸色瞬间大变,打断了简律
师的发言,走到台前跟审判长说了几句。
审判长亦露出严肃的表情,点头表示知道了。
“本案因故决定休庭,择期再行审理,辩护方这边有问题吗?”
简律师心想,似乎是陈检座那边不知道发生什么重要的事得休庭,虽然这样
今天就白跑一趟,但卖个人情给检座对之后的审理应该有些助益。
他点头后回答,“没问题。”
一听见审判长说休庭,陈检座就跑得不见踪影,看来真的是有要事在身,而
且不知为何,三位法官也跑得飞快。
准备离开时,简律师还打趣地问温翊岚,“你不传个讯问一下陈检座发生了
什么事吗?”
“啊,对!我应该问他一下。”
其实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陈宏睿惨白著脸、惊慌失色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
什么事……
温翊岚拿出手机,飞快地传了个讯息。
意外地提早结束工作,原本准备万全要上战场的简老板一口气松懈了,挥挥
手要他把东西拿回事务所,自己则直接下班,温翊岚深刻地感受到了主持律
师跟受雇律师的不同。
“这么早就回来了啊?简律师呢?”
“他说先下班了。”
严律师意有所指地哦了一声,笑咪咪地问道,“如何?有没有学到几招简律
师攻防的招式啊?”
“在简律师讲话前就休庭了……”
“啊?怎么了?”
“我们也不知道,好像是检方那边有事情。”
“那还真可惜,”严律师啧啧了几声,“简箴彦这次一定是自信满满才带你
去的,你只好等下次了。”
温翊岚回办公室工作一阵后,桌上充电中的手机仍没有跳出任何讯息,倒是
右眼皮莫名地跳了三下。
他刷开手机,讯息保持着未读状态,几天后亦然。
■
《箴严法律事务所》这几天不但一口气来了几个案子,不约而同连担任法律
顾问的公司也有些问题,两个主持律师忙得脚不着地,温翊岚也被呼来唤去
地撰写书状、回答客户法律问题、递状。等到手头空下来,时间通常都很晚
了,他怕打扰陈家,所以也没有拨电话给陈宏睿。
“箴彦、小温,你们还在啊?”
晚上快八点,严律师回到事务所,看到两人坐在接待客人的沙发上,四周堆
满了书籍卷宗,旁边还有一袋吃完的麦当当速食餐。
“小伶,妳怎么还回来?我还以为妳去接小怪了。”简律师从案例里抬起
头,疑惑地问道。
“这几天都是他爸去接他的,我跟薛太太谈到刚刚,回来拿明天要开庭的资
料,今晚也得边看资料边唸床边故事吧。”
“不会唸反了吗?”温翊岚记得严律师的儿子四岁,真的唸成案件资料的
话,就是从小开始律师英才教育了。
“唸反了更好,他马上睡着。”她理直气壮地说完,看着温翊岚忽然想到一
件事,“对了,今天法扶联络我,说有件租屋纠纷的案子,但我真的忙不过
来了,小温你要不要接?”
“要给我接吗?我可以接吗?”温翊岚又惊又喜,后面那句话是对着简律师
问的。
“对啊,简老板,小温可以接吗?”
“怎么问我?”
“你不是小温的监护人吗?”又称简爸爸。
简箴彦不禁翻了翻白眼,什么监护人啊,他可没有这么不成才的儿子。
“是严律师要给你接的,别问我。”
“我想接!”
“那我明天再给你法扶专员的联络电话。”
“谢谢严律师!”
严小伶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拿了资料,跟继续埋头苦战的两人打声招呼要离去
前,又小跑步走回简律师身旁。
“箴彦,你知道陈大法官的事吗?”
“有听说,陈行舜大法官啊……走得真是突然,公祭是什——”
碰!
简箴彦的话被书本掉落的声音打断,望向声音来源,温翊岚双手仍维持着拿
书的姿势,手中空无一物。
“你们说的是……那个陈行舜大法官吗?”
简箴彦与严小伶面面相觑,名叫陈行舜的大法官,应该就只有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