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 [幻三四] 似是故人来 (相伶) 8

楼主: vekol (vekol)   2016-09-12 16:48:54
8.
相丹在昏迷间感觉有人抓住自己肩膀使劲晃了几下,意识在刺眼的日光中逐渐回笼。
“喂,没事就快醒醒,我现在可没那闲功夫再多照顾一人。”
那声音有些耳熟,相丹恍惚间不由得一个机灵,失去意识前的记忆与悲惧不约而同蜂拥而
至,呛得他重重咳了几下,才艰难地喃喃开口:“伶叶……”
帝台连忙上前制住他想起身的动作,“还活着,休养一阵便无事了,待他醒了我再助他调
息,你身上也有伤,就别乱动了,先看看自己伤势如何。”
相丹听了他的话,转过头去,见到伶叶躺在自己不出几步之遥的草地上,这才稍稍放下心
来。再往前能遥遥望见一道明澈见底的林间溪泉,相丹料想此处大约与他们先前和魔物酣
战之山谷相距不远,应是帝台带着他们避至此地。
说是酣战,然而他和伶叶自那魔物出现起便毫无招架之力。他难得在心中自嘲,下意识地
想略微挪动手脚,不意发现自己身上除了一点无足轻重的烧伤,先前体内火辣辣地剧痛难
忍的内伤也已好了七八分,不禁吃了一惊,开口问道:“我的内伤……是您治的?”
“嗯哼,给你和这小子输了点清气。我和这柳木仙的师傅是老交情了,你是沾了他的光。

“……多谢。”相丹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天神帝台虽在天界地位崇高,能力出众,行事言
谈间却不若其身分那般正经,令人不禁皱眉。
尽管如此,综观而言,此人对自己和伶叶的关心和善意应是不假。方才帝台虽然将话说得
云淡风轻,相丹却心知帝台身为纯清之体,寻常仙人只要得了他一点仙气助益都能修为突
飞猛进,然而他与伶叶俱是内伤不轻,伶叶此前为了救他更是性命垂危,要将两人自险境
救回,甚至几乎全然痊愈,恐怕也得暂时耗去帝台几分功力。
他思及此,沉吟半晌,又问:“先前听说阁下尚有重责大任在身,此时灌注诸多清气予我
等,不知--”
他话未说完,帝台已变了脸色,冷声哼道:“不劳你费心。”
帝台这一出口,树林间霎时静了下来,气氛降至冰点,就连空气也似凝结了一般。相丹不
知自己因何忽然触了他逆鳞,皱了皱眉,醒来后调息至今已觉无甚大碍,便起身去查看伶
叶状况--不离得近一些去仔细看伶叶伤势,他总觉得一颗心悬在半空,很是难受。
帝台先前已让伶叶体内激荡乱行的真气逐一归位,又输了不少清气助他内伤复原,一阵一
阵暖意流经伶叶四肢百骇,那苍白的病容上也终于显出一丝血色来。内伤既已无恙,此时
帝台正埋首在伶叶身边查看他身上一道一道怵目惊心的烧伤。
腾蛇的黑火非同一般,炙人炽焰凝聚浊气,恰恰皆是伶叶最难以经受之苦。伶叶身上青衫
被烧焦了一大片,几无完好之处,更有几处被烧得血肉模糊的伤口直接裸露在空气中,只
余残布还粘著其上,看得相丹心头一阵椎心蚀骨的痛楚,既悔又恨,然而纵是万般追悔也
已是无济于事。
帝台在一旁默不做声好半天,看出他心中痛苦懊悔,终是心下不忍,便开口指使道:“还
愣著做什么?去取水来,给他处理下这些烧伤。”
相丹去而复返,提了两大桶水回来,又急着蹲到伶叶身畔,将他那一身斑斑驳驳的伤口冲
洗干净。动作未停,便听得帝台语重心长道:“既为仙人,当知偏执自负皆易生妄心,行
事多少惦惦自己斤两……便是拥有纯清之气,这世间无能为力之事仍是多不胜数。”他说
到此处顿了一下,才又无奈叹道:“再说了,你这不是身边还有很重要的人么,惜取眼前
人懂不懂?”
相丹默然无语,手上动作不停,心中却已是一阵翻腾躁动,经久难平。他又舀了一点水浇
在伶叶身上,才将几处伤口上被打湿了的布料小心翼翼揭下。即便他竭力放轻动作,那几
处伤口终是太深,一浸著水,伶叶面上便皱成一团,旋即迷迷茫茫地睁开了眼。
相丹心头又是一阵隐隐刺痛,不禁伸手去握住伶叶一手,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问道:“我
弄痛你了?”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遑论伶叶方才醒转过来,根本没能反应过来,睁著一双眼睛疑惑看他
,相丹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牢牢握紧他的手不放。伶叶和他对视好一会,面上才慢半拍地
漾开笑意,哑着声音喜道:“你无事,太好了。”
伶叶不过寥寥六个字,便令他难再自持,相丹正要开口说什么,忽地听得一旁的帝台刻意
重重咳了一声,问道:“醒了?现在感觉如何?”
伶叶面上闪过一丝困窘,急忙答道:“已无大碍,多谢帝台前辈相救。”
帝台点点头,刻意忽略他与相丹十指交握的那手,抓起伶叶另一手去探他脉象,过了一会
才道:“恢复得不错,喂,你扶他起来,我再给他输点清气调息,才好得利索。”说完,
又补上一句:“不准拒绝,想想你师傅和我什么交情,我是一定得包你毫发无伤地回去的
。”
伶叶见他话说得坚决,连忙客客气气答谢,后又苦笑道:“帝台前辈何必如此,此事是我
等能力不济,自然不会怪罪于前辈。”
“真要认真算起来……唉,罢了,别说了,总之你听我的就对了。”
相丹扶着他坐起身来,伶叶四肢仍有些无力,帝台便让相丹面对面地扶住伶叶,自己则掌
心覆在他背心处,将清气连绵不绝地灌注至他全身经络。
初时伶叶还支撑得住,与相丹隔着一臂的距离,双手扶着他的肩膀闭眼调息,然而不过才
一盏茶的时间,便觉气血上涌,喉头一甜,闷哼一声咳出一口鲜血来,相丹不闪不避,衣
襟登时溅上一滩殷红颜色,空气中阵阵血腥味在鼻间萦绕不去。相丹见他神情痛苦,心如
刀割,再顾不得其他,向前搂住了伶叶,让他倚到自己怀中。
伶叶浑身一僵,又顾念帝台双掌仍抵在自己背上催动真气,便不敢再乱动,原本扶着相丹
双肩的手配合地向下环住对方,复又稳了稳气息,收拢心神,重新跟着帝台那清气的引导
,闭上双眼运起体内真气,只觉一阵阵暖流涌过经脉及受损的五脏六腑,犹如久旱逢雨,
枯木生华,胸口郁结滞气消散无踪,立时感觉舒畅许多。
帝台双掌在伶叶背上牵引他体内真气周天圆转了几圈,确认他气息平稳,元气恢复得差不
多了,这才长吁口气收了手。“成了,现下换我找个地方好好回复功力,你们两个目前自
保无虞,但也别走得太远,我过一会便回来。”话一说完,也不等伶叶和相丹道谢,便风
风火火地迈开脚步离开了。
帝台一走,只余两人在原地,霎时无语,伶叶这才意识到他们已交颈相拥了良久,姿势暧
昧之极,面上有些发烫,忙道:“相丹,方才多谢你,呃……可以松手了,”这话一出口
,自己也颇觉别扭,便托了个借口续道:“我想喝口水。”
他话音未尽,相丹已稍稍松开了双臂,一手却仍揽在自己腰际。那张清俊容颜复现于眼前
,靠得极近,视线交错之间,伶叶望见相丹深如幽潭的眸光里温情闪动,不由得一愣。
就这一愣神的时间,相丹已取水盛到他面前。伶叶不知所措地抬眸看了他一眼,见相丹神
色自若,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顺从地低头张口让相丹喂他喝水。
喝了几口,实在觉得不好意思,便叫了停,一点水从唇边洒了出来,相丹自然而然地伸手
替他揩去,那一星半点的水珠一下便被拭掉,然而相丹也没收手,姆指兀自在他唇上流连
不去,自唇角到上下唇间轻轻地拂著,伶叶心跳如鼓,总觉得浑身发热,就连空气都渐渐
染上一股煽情的味道来。
“……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招?”
伶叶尚自贪恋两人之间这难得逾矩的亲暱,忽地听见相丹打破沉默问出这句,不知为何,
神智蓦地格外清醒了起来,旋即苦笑了一下。
当时出手去拉相丹时自己脑中不作他想,全心全意只盼此举能护得这人周全,什么后果都
未及细思。情根早已深种,他自己一时尚且理不清,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对相丹说得尽的。
伶叶不愿刻意去提,想了想,便开口打趣道:“我既已说过务必不拖累仙君,可不敢做这
轻诺寡信之人。”伶叶面上带着笑,声音从相丹怀中悠悠传来,“在下这样,算不算说到
做到?”
相丹低低叹了一口气,垂眼凝眸看他,眼里半是莫可奈何,半是柔情缱绻。
他们相识近百年,分开的时候远远多过相聚的时候,却多少能察觉到伶叶在应对进退间那
点小毛病--当伶叶无意正面回应时,便时常这样反过头来出言调侃,看似给了两人台阶
下,实则避重就清,一再闪避。有好几回相丹几乎觉得下一刻便能向伶叶将心迹表明,又
每每被伶叶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生生噎住了。
相丹此前只当伶叶对自己无意,以为他此举是以退为进,婉言相拒,唯独自己还一厢情愿
地将伶叶平素友谊温情当作另眼相待。然而经此一劫,心下又隐隐多了几分把握,压不住
的冀求不断翻涌上来,他抬起一手,姆指在伶叶颊上温柔地摩娑两下,才像是终于下定决
心似地,低下头轻轻吻到他唇上,一吻转瞬即逝,他与伶叶前额相抵,低声道:“时隔百
年,我此行既为金神大人命令,也为自己心意而来,却没想到累你伤成这样,怎生是好。

春风吹动周遭林木枝叶沙沙作响,却一点也没干扰相丹低沉而悦耳的声音徐徐传来,伴着
风一路吹进他心里去。
相丹言行之间的意思已是万分直截明了,伶叶惊愕不已,怔怔地抬眸,看见相丹仍目光灿
灿地盯着他看,好似自己心里那点绮思妄念都霎时无所遁形,只觉全身血液尽沸,面上腾
地一热,直红到耳根处去,结结巴巴地道:“我……与、与你无关,你不须放在心上。”
话才说完,又自觉“与你无关”似是说得太过,迟疑片刻,脑中将相丹方才的话来来回回
想了几遍,心上盘根错节的渴念兀自蛰伏悸动了太久,好像一直到此时才深深地扎进了土
里,有了实感。他轻轻叹了口气,终是主动握住了相丹一手,坦然对上他的视线抿著嘴浅
浅一笑:“我心甘情愿。”
相丹因为他的动作心中一荡,一吻重新覆了上来,细细碎碎地吻落在脸上,最后汇流为唇
齿间温情的吮吻缠绵,旋即又因为伶叶情动地倾身搂住自己而顺势加深了这个吻。经久隔
年的感情一时再按捺不住,倾泻如洪,溃如决堤。
吻到尽处,两人分开时俱是气息凌乱,面红耳赤。
“你……”相丹开口时不自觉有些忐忑地屏息,低声问道:“伶叶,你可想过和我一同到
天外云海去?你能力出众,又是勾芒大人座下首徒,你……你可想过为蓐收大人效力?”
伶叶微微一怔:“没想过。”
“…………”
相丹心头一沉,不料伶叶旋即又慢条斯理开口,茶色的瞳眸映着流转的日光缓缓漾开,亮
晃晃地满是柔情笑意:“以前没想过,但我想去问问勾芒师傅准不准。相丹,待此事一了
,你与我同去么?”
“嗯。”
相丹的怀抱温暖得让人一时难以撤手,然而伶叶的思绪却无法控制地飘离。
待此事了结……但愿此事真能就此顺利解决。
且不说那魔物道行实力都远远胜过自己和相丹,恍若来自上古的力量深不可测,帝台说自
己为此魔物所劫持,听上去合理之极,然而当夜帝台形迹可疑,又三番两次地阻止相丹诛
魔,令人不得不怀疑事有蹊翘。其后出手相救,却至今未提半句那魔孽去向,也不知最后
事态发展如何……伶叶忽地思及勾芒近来对天界时出微词,心下一凛,无数疑惧惶惑纷至
沓来。
过往数百年间皆前所未闻之事一一旋踵而至,而今又加上帝台被劫一事,难道也不过是一
连串的因缘巧合么?
直到两人将帝台送至金神之城前,伶叶才逮著机会避开相丹,向帝台问出心中埋藏数日的
疑惑。
“……伶叶,”帝台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得极为笃定而慎重:
“勾芒那家伙绝不会乐见你也跟着加入诛魔行动的。何为魔?何为仙?你可是都想清楚了
?”
伶叶猛然一惊,未曾预想过就会从天神帝台口中听得这般不顾天地法则的质疑,心中惶惶
不敢置信,只能呐呐地看着他,一时答不上话。
帝台见他如此,又叹道:“你本不应出千华梦地的。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语毕,他转身便走入金神之城,脚下步伐飞快,背脊挺拔。
授业数百年的徒弟最终选择了诛杀挚友同族的道路,世间最可笑的事情莫过于此了。
帝台思及此,嘴角又微微勾起嘲讽的笑容。那倒也不尽然,不就有他这样生生世世注定手
刃同一人的荒唐宿命么?纵使再不愿欺他、不愿负他……也终究束手无策。
千华梦地木神勾芒淡雅沉静,外人鲜少有人能看出他情绪波动,更别说去探明他的想法。
伶叶是他唯一一名徒弟,多年来虽心知肚明师傅向来莫侧高深,却也至少能大约猜中勾芒
情绪几分。
犹如此刻,勾芒面上无喜无悲,无惊无惧,伶叶只是远远站在他面前,却得强自镇定直挺
挺地站着。面前长者默然不语,却隐隐流露出责备之意,伶叶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冷不防打
个寒颤的冲动克制住了。
他兀自压着心中的惊骇惧怯,提心吊胆地杵在原地等待勾芒的答复。
未料勾芒却忽地朝一旁的相丹淡淡地扫了一眼,开口道:“这才是蓐收遣你此行的真正目
的罢?”
“相丹不敢妄自揣测。”
当年西方天界有意试探,以雪蓿棉做引子,勾芒派了伶叶代自己前往,表明自己确实无法
擅离千华梦地,未料蓐收眼下反而将计就计,说好听是揽才爱贤,实际上是想将勾芒唯一
的徒弟给扣下了做筹码。他们既怀疑勾芒会出于与紫狩等人的知交情谊而背叛天界,便在
天秤另一端放上了伶叶以相掣肘。
蓐收此举无异让自己平白将弱点双手奉上,他却别无选择。“……吾和伶叶说几句话。”
相丹前脚一走,伶叶就立时跪了下去,心中惴惴不安,“师傅,徒儿不肖,只是有些事,
我还是想自己出去历练看过一回……”
“起来吧。你在此修行多年,会这么想也是难免。”
勾芒言下之意竟是应允了,伶叶惊喜地抬起头:“师傅?多谢师傅!”
“……伶叶,你与何人为友,本是你自己的事。”勾芒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似地自嘲一
笑,才续道:“然而相丹是蓐收派来的人,在炽仙军的地位你自然知晓,日后面对的乃是
血海沙场的残酷与血腥。杀戮本非吾等仙神职分,炽仙军却以此为天职……吾很担心你。

伶叶不由得一怔,面有羞惭之色,“师傅,对不起,我……”
“伶叶,吾只望你莫妄造杀业、切莫加入炽仙军。”勾芒眉眼低垂,伶叶望不见他的神情
,“万事万物善恶因果自有上天注定,吾等即便身为仙神,也实不应干涉太深。”
伶叶点点头,没有起身,忍着鼻酸和满心的愧疚跪着朝勾芒磕头道:“伶叶谨遵师傅教诲
,不敢或忘。”
“你去吧。”
“是,望师傅保重。”
伶叶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这才起身出去了。勾芒复在石桌旁坐了下来,抬眼望去,春雨
刚过,身边树林郁郁葱葱,枝枒上纷纷萌发了新芽,嫩叶上还滚著未干的莹莹雨露,一点
一点忘我地抽高着。
TBC
为了让两个人在一起花了我这么多字数(
作者: neyuki (奶油宇)   2016-09-13 00:4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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