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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二
男子告诉他自己名叫骸,因为遭人暗算才身受重伤,从河的上游一路漂流至此;骸
对自己的背景似乎多有忌讳,丹衡看着对方那头异常深沉的黑发,觉得骸应该真有诸多
难言之隐,便也不追问,只求对方在疗伤的期间安分些,万万不可再往圣地内去。
骸是个没有太多表情的人,少与人接触的丹衡根本无法从他的神情揣测其心理;丹
衡起先有些担心骸并不会遵守与自己的承诺,却没想到在疗伤的期间,骸真的从没离开
过溪边,他每日起来就是运功替自己疗伤,直到下午丹衡来探望,他才会停下来,吃丹
衡带给他的食物果腹。
骸也不太会主动说话,吃完东西后他通常会用一种很难形容的眼神看向丹衡,经过
几天的观察,丹衡才发觉那或许是某种谢意的表达;他发现骸的行为与自己认知的很不
同,少礼貌性言语但动作却相对直接,在丹衡看来,骸很像是凭本能行事的动物,越是
这样想,丹衡便越发不知不觉的放下戒心。
渐渐的,他开始好奇起骸来自外面的何处,而外面的人是过著怎么样的生活;故此
丹衡试着跟骸谈话,但举凡是问到骸个人的问题,他一概闭口不言,丹衡试着转换了问
题,改问他外边的世界是什么模样,第一次问时,骸没有回答。
隔日再见面时,骸却突然对他道:“世界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丹衡听到后,有些
讶异自己并无丁点生气的感觉,仅是不解的回复对方:“我不知道我想像的世界是什么
模样,我根本没有离开这里过。”
锻剑祠内并没有穷暮之战以前的历史文献,丹衡所知道的只有那个像神话故事般的
历史--穷暮之战中,人类差点被魔族灭尽,最后人类锻炼出具有强大魔力的魔械,因
此才翻转战局,将魔族逼回魔界,换得东离境内的和平;战争结束后,人类因害怕力量
强大的魔械落入不法之人手中,各国协议将魔械封印,让护印师世代守护,除非万不得
已,不得解除封印;而护印师也因守护魔械的缘故,必须与外界隔绝。
“……你真的想知道?”
骸用一种近乎无奈的神情看向丹衡,后者不加思索的点了点头。
“好。”
他的声音偏低,但并不粗旷,听起来很舒服,丹衡见他侧了头说道:“你知道东离
有多少个国家吗?”
“五个?”
“不算对、”骸随手拾起一根树枝,于沙地上画起图案,并边画边说道:“穷暮之
战后协议将魔械封印在锻剑祠的国家确实是五个,他们目前仍是东离最大的五个国家。”
丹衡见他在地上画了五个大致的圆圈,并用树枝指了指圆圈间的空隙,又听见骸接
著说道:“但在这些国家中间还是有不少村落或是小联盟,并不在五国的管理之下。”
“为什么这些地方不在五国的管理之下?”
骸停顿了好一会,似乎丹衡的问题让人有些难以回答。
“……东离境内有很多不毛之地,并不是随处都很富饶,有些是五国间谁都不会想
治理的地方。”
丹衡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骸看了他一眼后,补问了句:“圣地内所
有的需用皆是由五国负责?”虽摸不著头绪,丹衡依旧诚实的点了点头,骸见状后喃喃
唸道:“那就不怪你,看来圣地的护印师们只知道五国而已。”
起初丹衡觉得骸这句话是在贬他,但转念想想,倒觉得比较像他尝试在安慰别人。
“那、传说中的魔域在哪里?”
骸原本拿着树枝的手颤了一下,丹衡原以为那是因魔域乃为禁忌话题之故,便并无
多想;骸虽稍有迟疑,但仍迅速的用树枝指了指五国的东南方,说道:“传闻魔域在魔
脊山以东,但并无人真的去过。”
骸似乎有些不自在的用手搔了搔自己的鬓角,朝丹衡问道:“所以,你想听什么?”
“各地、各国、各村落的奇闻轶事。”丹衡想也没想的答道。
“即使我说的不见得是真的,你也愿意听吗?”
丹衡认为骸在暗指有些故事仅是传说,并非历史上真正发生过的事件,他不疑有他
,立刻爽快的回答:“无妨。”
骸听见他的回答后,浅浅的笑了一下,丹衡发现骸笑起来好看极了。
那天起,骸会在他们见面的这小段时间里,述说外面的情况,那是丹衡第一次听他
说这么多话,之前他总以为骸不常开口,是他不善言辞之故;但这回他意外察觉骸其实
条理分明、口齿也很清晰,只是说话音调不太起伏,好像话中的内容与自己全然无关一
般。
就这样过了约莫两周,骸的身体便大致恢复;这段期间里,丹衡发现对方的内功极
其深厚,若非中毒,骸应能更早痊愈。意识到分别的日子近在眼前,丹衡反而却有些踌
躇,他自小生长在圣地内,除了妹妹之外,并无任何一位同龄玩伴;护印师虽然身分尊
贵,但平日生活却无趣的可以,日复一日过著毫无变化的生活。
不论骸好不好相处,他都是丹衡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更是他第一次破坏规例而
得到一个“结果”。
分别的那日也与往常无异,天空湛蓝,飘着几片细碎的白云,丹衡来到了溪边,这
次少见的看到骸站在溪边,不似往常盘坐在石洞附近运功;丹衡没有出声唤他,而是慢
步走到对方身边,两人并肩站了好一会,都无人率先开口。
“……你伤好了吧?”
“嗯。”
除了说故事的时候,骸依旧是相当寡言,他应了声当作回答,接着两人又陷入一段
沉默。
丹衡原以为再站一会后,自己就要坦率的说声‘再会’当作送别,没想到骸突然对
他说了句:“走一段好吗?”
“……不能走太远。”
骸又应了声“嗯。”后便迈开步伐,丹衡见状便跟在他身后走,溪边除了几株稀疏
的小树外便无别物,再往内走便是花园的边缘,因不能走的离花园太近,两人就只能在
小林间绕绕。
骸的脚步缓慢,似乎在思索著什么,仍旧是半晌无话;丹衡走在他一步之后,这段
时间相处下来,丹衡好像适应了这样不发一语的处境,他已经不觉得尴尬,反而会找些
事转移注意,例如他又忍不住观察起骸的黑发。
或许是想到以后没机会再开口问,端看了一会后,丹衡终究是不禁出声叫住对方,
骸停下脚步转过身,那时是初夏,树梢上的风铃花开的正好,绕了这一会的时间,已有
不少落花掉在丹衡发上,骸也没有多想,伸出手就替对方把额发上的落花都拾起,停下
动作后才反问了句:“怎了?”
丹衡看了看骸手里的花瓣,再看了看对方的脸庞,心中却有一点五味杂陈,他眨几
下眼,定下心神后才指著骸的头发问道:“你的发色很黑……是有什么特别的吗?”
骸瞧了眼自己垂在胸前的长发,接着突然握住丹衡的手,让他的手心朝上,自己再
抓了一缕发丝放在对方手中。
“并无特别之处。”
丹衡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发愣,骸的手比上次温暖,却仍是较为冰冷,丹
衡下意识的收了手掌,握住了骸的头发,骸的发丝确实如他想像的那般柔软;握了一阵
后,他才又松开手,看了手中的头发--虽然乌黑无比,但似乎与传说中闪族的黑发有
所不同,细看并无如星宿闪耀般的光泽。
“嗯。”丹衡低低的应了声,将手收回,而骸的头发自然也就垂落回胸前。
“我发现、”
“嗯?”
“这是你第一次回应我关于你自己的问题。”
丹衡有些开心又有些羞捻的抓了抓自己的脸颊,他的相貌俊秀、带着点尚未完全脱
离的稚气,如此举动竟有种说不上来的可爱感。骸被这样一说并没有特别的表示,甚至
连表情都没有变,仅是站在原处,反而使得丹衡有些不好意思,他赶紧往怀里摸了摸,
拿出一小枚玉珮。
“……这你收著。”
“……”骸拍散了原在手里的落花办,接过玉珮,露出不解的神情,丹衡又忍不住
傻气的搔了脸,只有这种时刻他才会稍微显露出符合年龄的小表情,而不是丹氏当家该
有的矜持模样。
“锻剑祠的圣地禁止未经许可的外人进入,就连五国的使著也要有通行令牌才可通
行,我既贵为当家,自然也是有些许特权能够准予人进入。”
“……这是通行令牌?”
“不全然是。”
丹衡无奈的笑了笑。
“我如果真有这么大的权力,当初就不会偷偷安置你在石洞中疗伤。这只能算是信
物,每个护印师家族都有几个属于自己的信物,持此信物之人可以请求在某些特定时间
进入圣地。”
“如此麻烦?”
“吾友,这已是我能做的全部了,你知道我尽量不过问你的背景,是否能再相见,
并非我一己之力所能决定。”
两人又走回溪边,丹衡明白骸要离开,所以没有走的离溪水太近,他目送骸更往前
走了些,正当他以为骸要使轻功离去时,对方突然回过头,拿着玉珮问道:“你这样快
活吗?”
丹衡听到问题,先是一愣,接着微微一笑,那是个符合丹氏当家的笑容,他张口朝
骸说:“再会了。”
猎魅是第一个看见蔑天骸回到七罪塔的人,她激动地站起身,赶紧从塔上一跃而
下、快步跑到蔑天骸的面前。
“魔主!你终于回来了!到底发生什么事?”
蔑天骸举起手拍了猎魅的头,他没有回答属下的询问,而是反问道:“吾离开后是
否有发生任何事?”
被这么一问,猎魅有些紧张的后退了两三步,她不自觉地压低声音,谨慎的回答道
:“掠风窃尘从七罪塔离开了,而、而且魔主你原本的配剑--暴雪石剑也一同不见踪
影……”
“……汝说什么?”
蔑天骸并无拉高声量,但语调里冰冷的气息瞬间便让猎魅不禁一颤。天骸魔主平日
并不算难相处,但他们都明白刀剑是魔主最珍视的收藏,配剑被盗一事最为可能让魔主
震怒,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魔脊山已经够混乱,若魔主一起怪罪下来,即使是猎魅也有
些担心自己的安危。
“……暴雪剑已不在七罪塔,估计是被掠风窃尘盗了。”
“………好个凛雪鸦,真不愧其掠风窃尘的封号,汝等发动对他的追缉了吗?”
“尚、尚未,自从魔主您失联后,南方一带正逢瘟疫,五国派人清理,大量难民及
病患流入了魔脊山,这阵子人手光是管制魔脊山的情况,都已捉襟见肘。”
“那便无需特意去追缉,吾晚些时候会去周围巡视,病至膏肓的人不必救,杀了将
尸首集中焚烧,其余有用的,筛著点。”
出乎猎魅意料的是,魔主仅是冷笑两声,便不再追问掠风窃尘的事,也没要降罚与
他们的打算,她赶紧小跑上前,紧跟在魔主身后,试探性的问道:“魔主,那……配剑
?”
“不急,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取先前的旧剑来用即可,汝先叫凋命前来,吾有事
吩咐。”
猎魅恭敬的答了声“是。”后便退去,蔑天骸这才从袖中取出那枚小玉珮,将其握
在掌上,玉珮上刻着张翅的鹤,蔑天骸端详一阵后,嘴角不自觉的流泄出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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