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男的情书
5-04
“呼哈──放假真好!”睡到自然醒的武宣昊用力伸懒腰,穿着睡衣,懒洋洋地走下楼,
准备到厨房倒水来喝。他昨天深夜才飞回国,凌晨三点精疲力尽地拖着超重的行李箱进到
家门,清晨才睡着,现在要准备调整时差。
中午的阳光热烈,熊南坐在餐桌前,正在凝神看报纸。桌上放著一杯温豆浆,还有几样早
点。
“醒了?有早餐。”他抬起眼睛瞄了武宣昊一眼,又回到新闻里头。
“谢谢……难得看到你买报纸看。”武宣昊站在流理台前,一口一口慢慢喝着温开水,好
奇地望着他。
“刚才路过顺便买的。”熊南把报纸的头版转过来,一张满版大照片映入眼帘:陨石撞地
球!俄罗斯灾损十亿!
武宣昊傻眼,拉过餐椅挤在熊南旁边一起读那则报导,“好惨,要世界末日了吗……”
凌晨的时候熊南听见他轻手轻脚地关门、又轻手轻脚地爬上三楼,体贴地翻身继续睡觉,
让他把握时间调整时差。
早上起来就被夸张的头版新闻,以及餐桌上堆得像山一样高的小熊软糖给吓住。
“什么时候要出门?”熊南问。武宣昊说出差回来之后,要回南部去玩几天。
“不急,今天是星期三,高速公路不会塞车。”武宣昊透过落地窗往外看了一眼,熊南的
铁灰色休旅车和他的草绿色两门小车并排停在前院里,反射著灿烂阳光。
“这样吧,先回我家一趟,隔天我们就露营去。”武宣昊想了想,问道:“不过,要去哪
里?我对露营地点什么的可是一点常识都没有喔。”
熊南神秘地笑笑,把饭团塞在他手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反正你那辆车塞不下露营装
备,这次开我的车。”
“嗯。”武宣昊点点头,他们一起出门的共识是,谁的车就谁开,从不争执。
啃了两口饭团,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早餐,“起司牛蒡?”这口味也太离奇了!
熊南无辜地望着他,凑过去低头咬了一口他手上的食物,疑惑地问:“早餐店老板的新口
味,不好吃吗?”
“……还好,比巧克力煎蛋正常一点。”顶多就是五味杂陈,吃不死他。武宣昊抱着大冒
险的心情继续吃,顺便语重心长地拍了熊南的肩膀。
“熊,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以后如果买食物给我,可以都买甜的吗?像是花生土司或是红豆烧饼之类的就可以了。
”武宣昊严肃地说。
“我印象中你比较喜欢咸口味。不过你坚持的话,好。”熊南从善如流。
“甜食我也不讨厌,太感谢了。”重点是你的咸味味觉神经完全坏掉了,熊族基因缺陷,
武宣昊腹诽。
吃过早餐,武宣昊跑回楼上盥洗换衣服,装满各种伴手礼的行李箱大大摊开在一边,他懒
于整理。把带给家人的纪念品装在大袋子里,无意间注意到那天买的什么白兰地巧克力盒
,他下楼的时候顺手放在熊南的书桌上。
他又没有女朋友,只好把甜食都拿去喂熊。
两人跳上车,武宣昊愉快地宣布,“出发!”
一如他们预料,高速公路路况顺畅,大约三个半小时后,休旅车就转进往乡下老家的小路
。
平坦无际的绿色稻田在眼前舖开,中间错落种植椰子和槟榔树,像田边的路灯似地点缀。
路面的宽度越来越狭窄,路牌消失,武宣昊和熊南换手开车,在熟悉的田园小径中穿梭。
“我比较喜欢这种风景。绿色多、灰色少、空气好。”武宣昊放松了身体,懒洋洋地说道
。
“我也比较喜欢这种风景。”熊南点头。
把车子停在老家旁边的空地,这种农家房子的格局都会有一块用来当曝晒场的水泥平地,
用来晒稻谷或菜干,不过随着休耕政策的普遍,许多农家都种起了别的经济作物,空地多
半变成停车位。
“爸、妈,我回来了。”武宣昊把纱门拉开,对着屋里喊话。在乡下,大白天屋里多半不
会开灯,但那不表示没人在家。
“宣昊?你回来啦,吃过饭没有。”一位中年妇人擦着手,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儿子,
白皙的脸上露出笑容。
“我带了朋友回来,这是熊南。”
“伯母好。”熊南立刻把预先准备好的人参礼盒奉上。眼前的中年妇人身材娇小,走路姿
态端正,从干净文秀的眉眼之间,看得出年轻时候必定是个气质美人。
“哎呀,不必送这么贵的东西啦!我们没有吃这么好。谢谢。”武宣昊的母亲笑得很开心
,接过礼盒,带着熊南进屋,很快就从厨房里端出刀工精致的水果盘,“来,吃水果。”
“妈,我上礼拜出差去德国,买了一些不错的护手霜,天然的,还有菜刀,他们那边专门
做的。”武宣昊把装有纪念品的大小纸袋摆在旁边,“护手霜跟巧克力都买满多的,妳拿
一些去送朋友邻居吧。”从小看妈妈跟街坊邻居相处,他深知小礼品社交的重要性。
在主妇圈里分送国外带回的小东西总是可以让哪家太太在市场上非常有面子,人缘也会变
好,跟菜贩肉贩混熟之后,就很容易拿到新鲜的食材,尤其是年节期间竞争激烈,抢食材
的主妇们要各凭本事。他家母亲大人有讲过。
“好好,你们慢慢聊,我去找隔壁的林太太。”母亲大人拿起小袋子装了几样零食,乐呵
呵往外走。
熊南望着妇女的优雅背影,又转过来看武宣昊,低笑:“你跟妈妈长得比较像。”
“是没错。不过我妹长得更像。”武宣昊歪著头,挑出一颗树葡萄吃,顺便往门外指了指
,“哪,说到人到。”
“嗨,老哥!”武宣妍拖着一颗脏兮兮的排球,慢慢晃进屋。
她这两天没课,刚刚找同学打球,穿着粉色运动服绑着马尾,看起来阳光可爱。
武宣昊回家之前有打电话说从德国回来,她很乐意来收礼物。
“这我老妹,武宣妍。这我朋友兼房东,熊南。”武宣昊给两人介绍彼此。
房东啊……武宣妍古灵精怪的眼睛打量著老哥和老哥的朋友,忽然一笑,“老哥,德国好
玩吗?”
武宣昊摆了摆手,哪会不知道自己老妹在想什么,“桌上那包都是你的。”
“哇哈!谢谢啦!”武宣妍乐呵呵地拆礼物,很快从袋子里找出一只胡桃钳娃娃,还倒出
一堆巧克力和维他命C发泡碇。
“好精致!”她抱着娃娃欢呼。
两个人坐在旁边泡茶闲聊,熊南笑着凑近他耳边,低声问,“怎么没有小熊软糖?”
“都被某熊吃光了,啧啧。”武宣昊装模作样,轻轻点他的鼻子,“真是愧对同族。”
“欸,不要对独居生物那么严苛。”熊南从外套口袋里,变魔术似地拿出一包没吃完的软
糖,塞进他手里,“来,吃熊。”
性骚扰啊!武宣昊横了他一眼,倒出一把软糖,塞进嘴里用力嚼。
酸酸甜甜,嗯,太甜了。
一旁武宣妍好奇地偷偷瞄他们,眼睛转来转去。那两人讲话声音很低,她听不清楚,但粉
红色的气氛简直跟调情没两样啊!大学四年上班两年,他老哥什么时候跟哪个人这么亲密
了?带回家就算了,还是男的,这下可精彩啦!
武宣昊没发现自家老妹背景开小花,毕竟他旁边那尊熊大已经光芒万丈,强光之中哪见得
到别的东西。
武宣妍骂他有情人没家人,那是后话。
当天晚上,武宣昊的妈妈做了一桌子菜招待熊南,跟武家本来就很熟的林人兴也跑来凑热
闹,武宣昊的爸爸见到熊南很喜欢他种的凤梨,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称赞这小子长得又高
又酷职业好有前途。
喝了两杯小酒之后,就开始大聊水果经,武宣昊他爸平生难得遇知音,聊得欲罢不能,还
跑去把家里刚采收的好几种品种的凤梨都切了,给熊南试吃。
“哇,老哥,你问问你朋友要不要给老爸当义子?继承人啊继承人!”武宣妍把脸埋在饭
碗里,偷偷跟他哥说。
作壁上观的武宣昊在旁边拼命忍笑。
“阿武,不好意思啊,因为邱信渊说他找不到你,我就跟你妈问了你房东那边的电话,他
好像有打过去耶。”酒足饭饱之际,林人兴拉住武宣昊,满脸歉然。
“邱信渊?我没有接到啊。他哪会有什么急事找我?”武宣昊疑惑,国中同学找他做什么
,他们可以说是毫无交集。
“不晓得。”林人兴爱管闲事,可惜只管表面,细节一问三不知。
“那就不管了,有急事也不会只连络我一个。”武宣昊耸肩,把放在餐桌另一边那盘酱烧
土鸡拖到自己面前,继续吃饭。他转过脸,那头熊还在认真试吃各种品种的凤梨,跟他爸
讨论到专业种植的内容,不住点头。
“招他当女婿算了,”林人兴小声说:“我没看过哪个人跟你爸这么有话讲。”
“我只有一个老妹。你是要让贤?”武宣昊老神在在地夹菜吃,他吃饭速度很慢,一口菜
嚼二十下,有时候整桌人都吃饱了他还在吃。
“当我没讲!”林人兴又仔细看了对面的熊南一眼,小声说:“北部人果然比较帅,看那
酷劲,看那胸肌,衣服搭得也好看有型,哪个名牌介绍一下吧。”
武宣昊失笑,看见熊南的耳朵动了动,知道他把这边的对话全部听进去了,大概会暗爽在
心里。
看那头熊得意的连尾巴都要露出来了。
晚上过后,武宣昊才后知后觉想到自家没客房,顶多一起挤双人床,
朋友来借住要嘛一起挤不然就打地舖。
于是替自己的床换上干净的床单枕套,再铺上凉被,打算两个大男人凑合一晚。
南部的夏天晚上也很闷热,厚一点的被子都盖不住。
熊南站在他房间的窗户边,窗外对着山的方向,夜里山景一片漆黑,只有虫鸣唧唧,听在
耳里格外清晰。
武宣昊走进来说,“我家没有多的空房,今晚就先跟我挤一下吧。双人床勉强睡得下两个
男人。”
听出他话里有一丝侷促,熊南耸肩:“我不介意。”
“那好。”武宣昊拿着换洗衣服,打开房门,“我先去洗澡,等一下换你。早点洗完不要
吵到爸妈睡觉,乡下人睡得早。”
“去吧。”
熊南站在房间里看了看,走到武宣昊的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椅子有点窄,像是少年时
代用的读书桌,靠墙的木头书架上,摆着各种读本,文学、科学,甚至还有大学教科书。
他可以想像武宣昊的少年时代窝在这个小小房间里努力念书的画面,那张清俊的脸庞透著
稚气,握着笔趴在书桌前写习题,偶尔凝眉沉思的模样,想到这里,他不禁扬起笑容。
书架一角摆着塑胶相框,照片里有七、八个大学生,男女都有,穿着短裤和T恤,在沙滩
上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熊南望着那张照片,很快就认出武宣昊,脸上充满稚气,笑容温和,比现在更瘦一点。
“洗好了……”武宣昊打开门,头发吹得半湿不干,看见熊南拿着相框端详,露出怀念的
神情。
“好久没看到了,这是大二去海边玩的时候拍的,在布袋盐田附近。”武宣昊凑近他身侧
,伸手指著某个人的同样稚气的脸,“这个是杨聿凡,这李鹤川,你都见过。”
武宣昊很少拍照,这个相框和照片都是朋友给他的,拿到了毕业搬东西回家顺手扔在书架
上,大半年也没有想起过一次。
熊南端详著照片里的他,然后转过头打量著武宣昊的脸,又看照片,如此往复几次。
“你在干嘛?”武宣昊狐疑。
“完全没变。你是娃娃脸?”熊南结论。
“有长高啦!”武宣昊笑着推他,拿走他手上的相框,命令道:“先去洗澡,浴室在右边
。”
熊南从旅行袋里翻出换洗衣物,往外走。十分钟后再进来,武宣昊已经趴在枕头上,只穿
著薄上衣和短裤,伸长了手翻阅一本小书。
熊南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发丝还有湿润感,他挑眉,“这样算干了吗?”
“夏天很热,马上就会干了。”武宣昊笑了笑,干脆把二楼对外窗关上,开冷气。
他房间有一台老旧的窗型冷气,运转时的轰隆杂音很明显,他不太常开,不过也不喜欢吹
电扇。
“我不怕热。”熊南说。
“头发干了我就关掉。”他满脸羡慕地摸了摸熊南头上的硬毛,这种发质应该很容易就吹
干了,熊毛真方便。
“你才不适合。”熊南知道他在想什么,哼了一声,拿过吹风机,替趴在床上的武宣昊吹
干头发。
“原来你也是会照顾人的类型。”武宣昊闷笑,并不挣扎。
“你不也是?像是……杨聿凡的老婆事件?”熊南酸酸地说,发觉自己在忌妒人类。
“才不是。”武宣昊趴在枕头上,微微垂下眼帘,轻声说:“杨聿凡那个人,没有自己的
路可以走。所以给他一条路,并且强迫他走好,是他活下去的必要方式。”
“你帮他铺了一条路吗?”熊南似懂非懂。
武宣昊笑得狡猾,“我只有逼他养一只猫。至于现在……李鹤川比我专制多了,不但会强
迫他走好,还会缠着他不放。事情会越来越有趣。”
“你很了解他。”熊南继续忌妒。
“他是我的好朋友,救命恩人,家庭医师……你知道的。虽然我不想强迫他,但也没有那
个度量看他放弃自己。”武宣昊解释,眼睛盯着书页,也不晓得有没有读进脑子里去。
“你很关心他。”熊南心想,搞不好很喜欢他。把手上的吹风机开到热风,一口气吹干武
宣昊的头发。
武宣昊翻过一页,大哲学家尼采的格言印在留白的道林纸上,他低声唸出来:“爱就是理
解与自己的人生观不同,感受不同的人,并为他喜悦。”
“那是什么?”吹风机的声音吵杂,但熊南还是听见了,他好奇地问。
摇了摇头,武宣昊告诉他:“尼采作品集。他是一个悲剧性的德国人,他对很多日常生活
都有自己的意见,很难想像最后他有没有找到自己所爱,找到了又是否能心愿得遂。”
又翻过一页,望著书中的空白露出淡淡笑意。
“他懂得非常多?”熊南把吹风机放在一边,俯下身,几乎叠上武宣昊的背脊,他撑起身
体避免压住身下那个比他瘦很多的男子,伸手翻回刚才那一页。
武宣昊没有动,只是仰头想了想,“也许,懂得和获得,并不是同一件事。我经常不同意
他。”
“什么意思?”
武宣昊低笑,“要懂得某个道理,只需要学习。但是我觉得,要获得某些重要的事物,譬
如爱人,显然需要他人的配合。在我看来,要找到相合的人比学习知识困难得多。何况,
那是不可强求……”
熊南一直没说话,武宣昊疑惑地翻过身,望进一双深邃的黑眼睛,眼底充满纵容的笑意。
两人的脸太过接近,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对方胸膛里火热的跳动,那张刚毅寡言的面容为他
变得柔和,那么清晰的爱恋,几乎不需要再用多余的言语传达。
武宣昊白皙的脸颊,从浅浅的粉红慢慢变为明显的艳色。
好像连心脏跳动的声音都近到能轻易听见。
但武宣昊依然没说一个字。
琥珀色瞳孔与闇黑眸子接触,一丝迟疑闪过。
熊南叹了一口气,突然放松身体抱住武宣昊,就像抱着一个超大抱枕那样,把他的脸压在
胸口。
“好重。”武宣昊挣扎。
“我要睡了。”熊南逃避似地说。
“灯没关。”武宣昊提醒他。
“你睡了我就去关灯。”熊南耍赖。
“……本末倒置。”武宣昊低叹,停止挣扎。
灯还是关掉了,冷气的运转声也平息下来,两个男人肩靠着肩挤在普通尺寸的双人床上,
但熊南并不感到拥挤。他心想:这是他们第一次、在一张床上、一起睡。
武宣昊已经很纵容他,只是还没承认罢了。
爱就是理解与自己的人生观不同,感受不同的人,并为他喜悦。
隔天起来,吃过老妈给他们留的咸粥,熊南就神神秘秘地拉着他,往没有路标的山间小路
行驶。
熊南的车上没装导航系统,武宣昊一脸兴味地看着他在山路间弯来绕去,在想他什么时候
会迷路。
“我们要去哪一座山上露营?”安静地看着熊南开出田间小路,走上县道,又绕进山路,
过了三十分钟,他忍不住问。
熊南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表情莫测高深,“看得到云海的那种山。”
“那就是要上山顶了吧。”武宣昊缩在副驾驶座上,忧愁地望着弯曲又陌生的山路,“上
次登山摔落谷,今日诚希望老天开眼,莫让造化弄人……”
“你唱戏啊。”熊南笑出来,大掌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都是我妈一大早就在看古装后宫剧的不良影响。那部后宫什么传红遍全国,让每个女人
都沦陷了。”武宣昊有些不自在,早上一睁眼就发觉被人搂在怀里,那种冲击到现在还有
遗毒。
他开始叨叨絮絮地评论昨天看到的陨石灾损新闻,评述完之后换评今天早上的新阁揆八卦
。这些事情对老百姓而言,属于远在天边事不关己,但谈论它们不失为一种浪费时间的办
法,尤其是形同密室的车子里。
熊南很快就察觉武宣昊在闹别扭,就像冬季在山洞里关了很久的幼狼,在原地重复绕着圈
子。武宣昊不想面对某件事,但是那件事情就像重播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出现,让
他烦躁不已。
这种时候武宣昊就只能哭笑不得地面对自己的性格缺点了,他脾气起伏很小,发不了飙、
吵不了大架、玩不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顶多感觉到郁闷,专门把事情憋在肚子里内
伤。
总有一天会胃穿孔。
不过他烦恼的事情也没有哪个人错,他就恨一恨自己,然后恨眼前不管到哪里都绿油油的
山景。
“武宣昊。”熊南忽然叫了他的全名。
武宣昊猛然转过头,休旅车停在山路边,再过三天也绝对不会有人经过的荒凉地段。可是
武宣昊不常看社会新闻,还没联想到杀人弃尸的主题。
“我对你有一些看法。”熊南侧过身体,俯身把武宣昊连同汽车座椅都包住上,压迫感十
足地让对方不得不仰起脸与他对视。
说话的语气很轻,“但是就如你所说的,那不能强求。”
熊南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睛里,“爱不能强求。”
武宣昊紧闭着双唇,继续讨厌不能移开视线的自己。
他烦躁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想不想逃避,不想逃避的理由也很清楚:他喜欢那头熊。
想逃避的理由更简单:那头熊喜欢他。
熊南看着他的眼神变化,忽然笑了,“如果不能讨厌我而因此讨厌自己的话,这个给你当
祭品。”
武宣昊一愣,慢吞吞低下头,手上被塞了一包小熊软糖。
“我以为你把软糖都吃光了。”武宣昊撕开包装,泄愤似地抓了半把彩色小熊丢进嘴里,
用力嚼。
“我是熊,不是猪。你那晚堆在桌上的软糖至少有三公斤。”熊南失笑,伸手想揉乱武宣
昊的头发,这次他闪过了。
“骗人,你的登山背包里一定塞满了小熊软糖。”
熊南没否认,抽出溼纸巾让他擦手。
酸甜的软糖稍微平息了他心里的那种烦躁感,武宣昊想了一下,说:“给我一点时间。”
“你要多少时间都可以。”熊南不以为意地笑笑,“我想带你去某个秘密基地。”
他发动引擎,继续往山路上开。
“好神秘。”未知的目标转移注意力,武宣昊的心情莫名开朗了一些,好奇地问:“快到
了吗?”
“再十分钟,然后我们要步行上山。”熊南说。
“要攻顶吗?”武宣昊错愕,他可没有装备。
“不。”熊南摇摇头,“山腰上有一小块平地,可以眺望附近整片风景,我们到那边就好
。”他无奈伸出手指轻轻推了推武宣昊的额心,“就算是六月,山顶还是非常冷,这是常
识。”
“知道啦……”武宣昊决定把那包软糖全部吃光。
过了一会儿,熊南把车停在山路旁一片阔叶杂木林外,然后两人一起下了车。
“就是这里?”武宣昊往四周张望了一下,没有可以称得上是“路”的地方。
“对,”熊南一边把帐篷、营绳和露营用具搬下车,全部一肩扛起,对武宣昊说:“树林
里有条兽道可以上山。”
“通到你的山洞B吗?”武宣昊拿起一个登山背包,望着他的琥珀色眼睛闪著耀眼的好奇
。
“就说玉山上那个不是山洞A了,那只是路过。”熊南无可奈何地解释。
“所以这个才是山洞A?”
“是山洞X,来吧。”熊南笑了笑,带着他往树林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