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历史] 永远的冬天(五十三)微限

楼主: Eros666 (墟女)   2016-06-25 17:16:41
哈囉大家好(挥挥手)
这只鸽子哥让原波心情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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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谋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R!
空一页
  “好了,臭徒弟,别说丧气话!你又不是妹子,大男人在大爷我跟前崩溃感觉超级恶
心啊!别再与我据歪理力争记忆该洗还是不洗,我当初跟你说著玩儿的!即使你与镰刀爱
丽丝从此形同陌路,你专心进行着逆向操纵手的治疗工作,那又如何咧?抹杀生命中最宝
贵的经验,等同杀了一部份的你--自我击溃自爆之后,你还剩下什么?我看你最该丢掉
的东西,不是恋爱回忆,而是你应该被阉掉算啦!”
  “......”
  “哼,你这下可冷静了!你底下那根是祸根不成?被小头牵着鼻子走的臭熊!你说你
不顺利,我看你很顺利,你遭遇的所有困难都是管不住小头惹的祸!”
  “我的欲望只有对瓦洛儿...... 唉,师傅您说得对。”
  史瓦利鼻孔出气,大啖彩色糖霜甜甜圈,话锋一转:“投票所惨剧我已经大致了解了
。他的情况怎样?”
  “我离开现场,五分钟过后清醒过来,回过头找他。爱丽丝趴在路边,已哭得声嘶力
竭,没办法自行走路,见我回来,哭晕在我怀里。”克里莫夫抱愧道,“我抱着他去市政
厅路口转角的旅店先登记住一晚。爱丽丝在睡梦中仍紧紧抱着我的脖子,稍微放下来就会
惊醒,害怕地看着我,以为我又要丢弃他。”
  “据我听下来,他的机械性降低了,孩子性丰富了。每一只爱丽丝都是受过重伤的可
怜猫咪,请勿随便弃养。”史瓦利老大不在意地道,“技术与循循善诱的耐性,我给你打
九十分,专业素养零分。”
  “师傅,别糗我了,真的。”
  克里莫夫透过话筒背景音,听见上校插话:“彩虹小马,别吃甜了,你会变胖的。”
“吵死啦史可拉笨蛋!把粉红色的甜甜圈拿过来!”史瓦利回过头来,对着电话大嚼,一
愣:“臭徒弟,这么说你们现在人还在圣彼得堡?”
  “在旅馆513号房里。师傅,别担心,这里的电话线路干净,不会不小心卖了您与
上校;要不,瓦洛儿当初也不会选择在这间小旅馆安顿睡鼠--来自英国的睡鼠。”克里
莫夫抱着熟睡中的爱丽丝轻轻摇晃,“现在的他只是个随时要讨抱,讨不到就哭的忧愁孩
子。”
  “你们这些战斗民族来着的一个比一个乱来。”史瓦利啃完粉红星星糖甜甜圈,道,
“他如此黏腻你,黏腻不著就与你闹崩,爱丽丝儿童化反应,未尝不是件好事。人偶们心
目中的亲生父亲当然不是肉体的生父母——被允许知道出钱买人者何人的娃儿,会认后台
老板为父母。若娃娃的后台老板宁愿当藏镜人,娃娃们会认程式设计者(programmer)
——有个恶心的美称叫作‘灵魂的大窜写者’——为生父母。
  大爷我虽然是泛用型操纵手,样样精通,我拿程式设计照旧没门......大棕熊我听见
你在偷笑!有什么好笑的啦......好啦,言归正传,当今世上同时具有程式设计能力的操
纵手,只有门格勒亲手带出来的纳粹流徒子徒孙:门格勒一号、门格勒二号、三四五六七
号,可谓祸害遗千年。依大爷我判断,你正逢难得的机会,在爱丽丝的人偶的基础设定中
,取代原程式设计者父亲的角色。好好干吧。”
  男人没有调侃史瓦利师傅的意思,只是看着怀里的爱丽丝,睡梦中吸手指的样子有趣
,看出了神。克里莫夫收住轻笑,正色道:“意思是,我必须从人类心理发展中‘幼儿的
依附行为’出发,与他从头开始培养感情?”
  “正是。同理可证,许多情感脆弱、心思纤细的家伙,不多半是童年创伤造成的?许
多人想从头再将破碎的人生活一遍而不可得,人类有生之年来背负了太多记忆......
  但是,你手中的爱丽丝不一样。他的制造年限绝对不超过五年,再扣除他藏在亚历山
大维其的意识背面潜伏不动的时间,‘爱丽丝的人生其实很短’。他体内的系统如果没好
好经过‘调教’而长不大,实际心智年龄大约两岁,刚刚会走的年纪。你抱着的万能机器
,是不折不扣的受虐儿童。他的纯真儿少之心是现在进行式,你还有很多机会,从门格勒
手中拿回亲权。”
  “这就表示......”克里莫夫皱眉,察觉自己做出了离谱的错事。
  “这就表示你不能动不动就跟他做爱,即使他的肉体是个成熟的男人,恋童变态大笨
熊。”史瓦利将爱心棉花糖往嘴里扔,“精神分析师在诊间永远要小心案主的移情作用
(transference)——人格违常患者容易忘记诊间中的情境,仅是接受治疗;当他将分析
师视作‘救赎’的那霎那,他渴望在提供医疗服务者的身上倒转时空、角色扮演,照实重
现那段,伤得他最重的亲密关系,并希望平行宇宙之间能够彼此取代——没有肉体的娃娃
因操纵手的生养孕育得以继续存在,因操纵手的残虐而伤痕累累...... 他会在你身上找
寻原操纵手的影子,这完全是必然结果。”
  “就像遭受严重虐待的孩子会在成长之后,总是在伴侣身上重新寻找父母,结果投入
得太快、付出得太多,角色逆转,成为掌控欲过强的恐怖情人...... 不,甚至将伴侣逼
绝了,硬生生成为情杀事件的主角——希望爱你的人拿死解脱你——伤痕恋人乍看甜蜜的
呼唤,声声诱双方踏入地狱的深渊。”克里莫夫首次对自己的爱感到心寒。
  “你怎么搞的,棕熊?”
  “白兔子系统的这种倾向特别强?”
  “并没有,我提到的那些标准放诸四海皆准。你需要我替你调查什么吗?”
  “不...... 没有什么。”
  “大棕熊,老实说,你真的没有发现凭大爷我传给你的知识,也无法解释的异常事态
?”
  “没有。”
  
  只要能解除心智控制,客观来说,要逃出去并非不可能。但是克里莫夫从史瓦利与上
校身上曾遭遇的财务问题看得出,真正的挑战在那之后才开始。史瓦利的身分敏感,史可
拉托夫位高望重仍改变不了岌岌可危的立场;克里莫夫终究没将白兔子的事说出去,免得
嘴利耳软的师傅又要透过李樵,大费周章地为了他偷出危险情报。男人将话题偏了偏,道

  “师傅,他会自残,一地是血。那一刀刀划在我心上,使我着实缺乏判断力。我当下
除了以欲望填补爱丽丝的空虚以外,不知如何立即制止他。我也不愿将他当成机械,随意
关机。”
  “要我,我也不想对睡鼠楼的病友们这样搞,为了管理他们,本末倒置,把他们开开
关关。你说他自残,他割哪里?”
  “...... 手腕。”
  “爱丽丝的自我毁灭程序启动,徒手能割断自己的脖子。割腕算个啥?那只是问题儿
童对你撒娇罢了。你得像个父亲一样,腰杆子硬起来才救得了他,不要只会下面硬起来!
真是。”
  克里莫夫想想也对。
  “师傅,我下一步该怎么做?缺乏基础知识,操纵手技术对我而言已陷入死胡同。在
军事学院,大众心理学研究目的是洗脑、将敌国...... 不,我国人民也是,一律改造成
顺民,这对我而言简直......总之我承认我学得并不理想。某些该注意的临床判断,对我
而言并不显而易见;不必过度介意的事情,我又太放在心上。”
  “OK的。”史瓦利将空了的棉花糖彩虹小马包装扔到一旁,“看在你除了控制小头
以外,大体做得不错的份上,我想给臭徒弟你一份传说中的文件。”
  “我做得不错?”
  “我本来预期你会回报爱丽丝每隔几小时自我毁灭一次,搞得你疲于奔命,结果他顶
多只是自残而已。不错不错。”史瓦利道,“但是你在军事学院大众心理学修得烂,这可
出大爷我意料之外。你究竟是怎么混进KGB的?上级瞎了眼?”
  “......”
  “不管啦......喂!别没收我的糖果!呜呜......”克里莫夫隔着话筒,似乎听见上
校拿着一大袋东西远去,史瓦利耍赖了一阵无用,回头对徒弟道:“好吧,大棕熊,我们
说到哪儿了?对了,一份文件。鸽子会带纸条告诉你领取的地点。大爷我知道你大概在哪
,对小线人而言足矣。”
  “师傅,您实在不必......”
  “这份文件难不倒大爷我,免客气。”
  与徒弟互告珍重,史瓦利挂了电话,感觉上校默默地踅回他身后。正经八百的男人捏
著彩虹小马的肩膀,皱眉道:“我把你的点心藏起来了。”
  “我又不容易胖。魔镜啊魔镜,如果我变得肉肉的,史可拉托夫会不爱我吗?”彩虹
小马挑衅地道,“继近乎可笑的大玩偶之后,是颜色鲜艳的美式甜甜圈、各种可爱形状的
粉色棉花糖,都是进口高难度货品。我刁难你什么,你就弄来什么,美其名解我的美国乡
愁——但你可解我的真心?我不要这些幼稚园礼物!你真要为了我好,你来替我消耗热量
,如何?”
  史可拉托夫自然听得出话中露得快要出骨的弦外之音,刚正的轮廓红得发烧,木讷地
道:“我......我很尊重你的身体自主权,如果你明说的话,我很乐意,不,我不是那个
意思......”
  史瓦利使小性子道:“你这不会调情的大木头,没有救的呆头鹅!在军事简报室里明
明精得跟什么一样,你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史瓦利希望被主动求爱,但说开了,那妙意不再,也就玩完了;在彩虹小马的心目中
,这是场谁先低头谁先输的小游戏;不说开,史可拉托夫一副“爱我的恋人,不可以婚前
性行为”“我一点点也不想伤害心爱的人”的食古不化样,两人比纯合作关系时代反而更
疏远了些。彩虹小马读出他老成持重的外表底下犯急,明白他分明懂得,越发不肯将欲望
摊牌了。
  “笨蛋为了理想无止境付出那么多,你偶尔表达自己的意愿不行吗?你也可以说不要
,从此我们丢开手,分房算了!”
  “我的意愿不重要,除非你愿意。与你分房,却不是我的意愿。”
  “除非我愿意?以‘自由意志’之名?怪怪,好个贯彻始终的英雄!”史瓦利冷笑,
露出明显的恶皇后模样,但是威吓不了先知。
  “你没有对我说过一次我爱你,从来没有。”史可拉托夫正色,“我明白你过去的伤
痛。更何况,我是个男人,我不能取代......她,你可敬的前妻。愿她的在天之灵安歇。
为了你,我不该将这简单的几字视作等闲。”
  “人最重要的东西又不是只有过去!我没有说,那是因为......”因为史瓦利不想示
弱,他想要一个完美的重新开始。他还不确定刚毅过度的军人,能否将撒泼的黑皇后一起
爱着;他不愿再度对谁说出“我爱你”的时候,听起来活像个笨蛋;已然不及,史瓦利老
早像个笨蛋了。
  “人的过去很重要,它不能重来。你是个温柔的男人,不会为了‘治好’任何人洗去
对方的记忆,即使你已见过太多、太多无助灵魂受困地狱门内,时时令你动摇。而我别无
选择,只能小心翼翼地触碰你的一切。”
  史瓦利发急:“我需要的不是只有宠而已!你对我付出太多了!你没看见吗?这样下
去我真的会变成胖小马喔!”史瓦利其实想说:我没有开口表明心意,不代表我不想把自
己交给你,反正你已经明白我的心意,也看过我最残破的样子。你只是在装傻,害我只好
跟着装傻。但可爱煞人的告白说出口就输定了。
  “不够,还不够。”史可拉托夫拨拨他浅金色的浏海,看史瓦利被他养得脂光水滑,
目前而言秾纤合度,似乎满意,似乎怅惘,“宠爱这种事无法以够不够来衡量。我说不够
,它就是不够。”
  “傻瓜。”
  他们两个都是傻瓜,才是史瓦利的真心话;他没说完这整句,反而改口祭出杀手金间
:“我追在护士妹子的后面跑,你会吃醋吗?”
  果不其然,史可拉托夫的面色霎时铁青,别过脸去:“我跟勤奋工作的医护人员们过
不去做什么?”说完立即后悔,果然见史瓦利嘴嘟得高高,泫然欲泣,柔声道:“对不起
。”
  “对不起什么?你吃醋就吃醋,不吃就不吃,跟大爷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大爷我也不
在乎!”
  史可拉托夫慌了:“我把点心还给你。”
  “我才不稀罕吃呢!会胖的!”
  彩虹小马赌了一日的气。可预期地,当晚他又要作一整夜春梦。醒来之后,身边的汉
子将只字不提,史瓦利自己则佯作不知。两只身负重任的闷葫芦打迷糊仗,忙碌、沉重的
日子照样过下去。
  “正直男人们一生的原则什么的......简直是心魔!可是我,我究竟在干什么!”这
些火辣辣频繁的“春梦”过后,贵气的混血男子裸身腰疼,咬着白床单生闷气,“妹子大
爷我被搅和得好心烦、心烦得紧哪!可是又好舒服,呜呜呜......”
  ***
  爱丽丝眠中感觉自己无端沉入水底,轻声尖叫并惊醒,翻身抱住操纵手的颈子。
  “这不是无意识之海的羊水,你不会被溶解。‘有没有肉体是另一回事,但你是确实
存在的’。”
  克里莫夫俯身,想将爱丽丝放入兑了温水的浴缸中。瘦弱、苍白的小人偶像被午后雷
阵雨受惊的无尾熊,湿润的雪背凝满水珠,攀著男人大树般的躯干不放,嘤咛道:“不要
、不要,我办不到,我会消失的!”
  克里莫夫读出爱丽丝正跨在梦与现实的边上,思睡昏昏、视界朦胧,轻道:“不会消
失。你不信,蓝毛虫先生陪你进入水里。”
  “我不要,蓝毛虫先生也会消失......”克里莫夫不夹杂任何操纵手指令对他说话,
爱丽丝忘记身分,显得没大没小。
  克里莫夫想脱下衣服,与他所宠爱的爱丽丝一同没入浴缸中。无奈人偶手脚并用抱擒
住他,不肯松手。男人也不介意,默然一笑,抱着身体线条细腻的陶瓷人偶坐上床沿,在
他耳边道:“那么请你帮我脱,我会向你证明,再也没有人会消失了。”
  爱丽丝在浓醇带红的旅店夜光灯中眨巴着眼,默了半晌,痴望着夜的正中央,老式霓
虹灯管蓝红相错,余影斜过浴室,良久方道:“真的吗?这是......指令?”
  克里莫夫刻意按捺欲望,温柔地撺掇他:“这不是指令。”
  人偶慢慢地解开他的钮扣,克里莫夫胸口一点一滴敞开的前襟,揭露两块无比健硕的
胸肌。爱丽丝的手指尖轻轻划过阳刚的弧度,心道:“蓝毛虫先生的这里,还有这底下的
心跳,都是属于亚历山大维其的,不是我的。”
  他的目光逐随军绿绒衬衫,自男人钢壳般的肩膀滑落,暗想:“这爱丽丝伏过的肩膀
、这被谁留下的殇吻疤痕,通通终究属于亚历山大维其的,不是我的。全部都不是我的。

  “过来,我的美人。”
  克里莫夫的脸隐没在影子里,将人偶抱在身上。爱丽丝双腿环住他的腰,无法看见他
的脸孔。今夜的蓝毛虫先生格外深奥难测,甚至克里莫夫贴在他大腿底下的勃起,也是抑
郁、不完全的...... 爱丽丝嘴唇紧贴著瓦洛加于逃难前夜,在波兰曾经留下的咬痕,惘
然猜测伤痕的历史,轻道--
  “蓝毛虫先生,虽然我的全部只有薄薄的一点点,但我的全部,都是你的。”
  克里莫夫读懂人偶以吻作伪装的唇语,没有作声。
  光线晕黄、水气雾微中,克里莫夫牵引爱丽丝滑入水心。他以为贝壳般的小足趾会溶
水化掉,呜咽一声,轻滑半步。克里莫夫搀扶住他,同样很轻很轻地。
  “你很讨厌浴缸,比较怀念家里的淋浴间?”
  爱丽丝依在男人怀里,无助地点点头。人偶的心脏像落网的小白鸟胸膛内激烈鼓动,
震颤透过克里莫夫身上的肌肉,导入他的身心。
  “不要怕。”
  褐发蓄须的男人慢慢地躺在水底,与随后低下身,怯怯地泡入水线以下的爱丽丝对视
。他微笑,看着从水里到水外,从表面的波纹到水体的暗涌,爱丽丝的倩影摇摇。乳白塑
胶的浅水胶囊里,温水的暗流微微。
  金发人偶平静下来了,但仍想哭;他开始认识泪水中悬浮着自艾自怨的盐粒,是自私
、自我中心的咸苦来源。爱丽丝希望水的震动带走他的眼泪,他不希望当个坏孩子。他纤
细的心在抽长,生得更复杂,却不见得更坚强。他很想很想知道瓦洛加如何当成熟的大人
,但人偶不被允许成为人,哪怕是再卑鄙、再不堪的人类也好,他连当人类的基础门槛都
没有。
  
  克里莫夫见爱丽丝忧愁的嘴角边,附着几粒晶莹气泡,原想啄去那些透明的微珍珠,
却想起史瓦利的告诫,滑开了吻,纯洁地亲亲他的额。肺息将尽,两人双双出水,克里莫
夫很硬、非常硬,突突地顶着爱丽丝的小腹。人偶下意识地想替他套弄,他却扣住他的十
指,静等欲念沉淀,心止如湖。
  “我知道蓝毛虫先生爱的仍是亚历山大维其,并没有我的位子。”浴缸中,爱丽丝放
松地躺在克里莫夫怀里,“您在看见我回神的瞬间,逃跑了;因为我是霸占亚历山大维其
身体的怪物之一。”
  “不,小宝贝,我只是看见了只顾沉缅于过去的自己。”克里莫夫注意到“小宝贝”
三字,使爱丽丝因喜悦战栗,更胜情欲,“我并没有更爱谁,或者讨厌你。使我感到厌恶
,甚至必须立即逃走的......只有我自己。”
  “您爱的是亚历山大维其先生。看见蓝毛虫先生与爱人重逢,被多余的爱丽丝打断,
受到震撼的眼神,爱丽丝已完全明白,没有用的......没有用的。爱丽丝虽然是孩子,亚
历山大维其先生的大脑却不傻。”
  “是你使我认识自己,看得更深。是我自己无法承受,只能逃离‘心魔’。也许我们
对彼此移情。”
  “心魔、移情...... 那是什么意思?”
  “‘心魔’是我的一部分,它却颠覆我所相信的一切,是我不敢直视的那部分。‘移
情’是我的过去,我却妄想它移植成我的现在。”
  “移情爱丽丝不懂。爱丽丝没有过去,但心魔我懂得。我,不......‘我们’,豢养
红色的心魔。”
  “爱丽丝?”
  “但愿......我们的红色......不要伤害蓝毛虫先生。”
  白爱丽丝静静地,良久没有反应。克里莫夫掌中扣紧的双手手指,如耗尽了电能一般
松弛下来。人偶睡着了;或者说,他自我关机了。男人没有从师傅那儿听说过人偶自我关
机这种事,但他隐约觉得这并不是坏事。
  在那之后,以纯洁的恋心为核,向四周扩散开来的夜里,两人双双蜷身,暗里相依。
他们裸拥而眠,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爱丽丝稚心毕露,在睡梦中啾啾吸吮著克里莫夫的左
手食指,在指节上磨出一圈细细的茧。
  “与爱丽丝在一起,夜如此宁静、干净。但并不代表我与瓦洛儿的爱,相较之下不纯
洁。我们之间...... 是无法言喻的浓烈。从前,我能在瓦洛儿的吻中尝到血,即使没有
谁在激战中受伤;在瓦洛儿的‘切莫忧虑,长官在这里维护你’中听见血,当同僚们一个
个倒下,即使东德的风中没有硝烟。”
  克里莫夫蒙眬地思考,任凭爱丽丝把他当成奶嘴,吸他的手指--当瓦洛儿舔他身体
的任何角落,再怎么猫样地轻,依然挑逗,充满象征意涵。瓦洛儿炽烈,同时也雪冷;爱
丽丝温顺的童稚涤净了他,但脆弱孩子性中任性的自贬与自毁需要他来涤净。主体意识与
程式人格之间,本质终究没有什么分别。
  (棕熊臭徒弟,人的灵魂中,总有什么是不变的......史瓦利说,但欲言又止,仿佛
他自己不能十分确定,或者曾经破坏过他人的灵魂,因此没有立场确信。)
  大概是他认识爱丽丝时间尚短,清白无纠葛,无回忆包袱。而在不久的未来,与爱丽
丝之间的一切,会是他与恋人之间无以名状的包袱,庞大的回忆质量之中无以名状的一页

  克里莫夫的心眼突然之间澄澈起来,领会为何爱丽丝的原操纵手给他菸吸,即使瓦洛
儿没有一丝一点菸瘾--为了满足爱丽丝需要奶嘴的孩子性,同时在其他会众之前遮掩他
的幼稚。看来可爱的小东西体内,还留着口腔期的尾巴,必须含着什么才感到安心;那也
包括...... 男人的思绪刻意不将那几字带出来。
  爱丽丝初醒时,二话不说为他口交的光景,暗示长不大的爱丽丝不尽然是前操纵手的
人为疏失,而是刻意为之。他们想从他身上榨出最大利益,仅此而已;他们“处置”他的
时候,不需要逻辑。
  “让你受苦了。”克里莫夫吻他,“你的心不用太快长大,不要想那么多。你成为人
类就好,可爱的人类......不是机械,不是人偶。不是。拜托你,爱丽丝...... 不,‘瓦
洛儿’。”
  ***
  凌晨,克里莫夫被一阵尖物连续敲击般的偏头痛弄醒。他没好气地睁开眼,觉得太阳
穴上有一团说重不重,但体积浑圆得过分的绒毛球物体蹲在那儿。
  “嘟噜噜!嘟噜噜!嘟噜噜噜!(讨厌鬼胡渣脸!别睡了!我给你带信来着!)”
  “师傅的胖鸽子小线人......”克里莫夫扶著脑袋,既慢且轻地坐起身,尽量不惊动
爱丽丝,“你推开浴室气窗自己进来的?辛苦你了。”
  “咕咕啾啾嘟噜噜噜!(你什么意思?我不是胖,我只是毛蓬!)”这只乳红色底大
褐斑纹的鸽子脾气特别火爆,啄人如凿木。
  克里莫夫挨了几啄,取下字条,横竖整齐,撇捺娟秀英文字体写明地址,显然是李樵
的毛笔字迹--阁下需要的文件,在这家24小时小酒馆内男厕所第三间的水箱中。李氏
大长老蒙您照顾,不胜感荷。
  “幸好位置就在市政厅斜对面,很近。拿了就走,免得小宝贝突然醒来,见身旁没有
我,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可要彻底崩溃了。”
  克里莫夫浴室内无声着衣,一边自忖著。那鸽子在气窗缝中一挤二挤三挤,好不容易
塞身过去,头也不回地飞离。克里莫夫怀疑李樵对他真正的看法,不在谦谦君子的致意里
,而是在这羽悍肥信鸽的啄喙中。他略定了定神,再度确认爱丽丝睡熟了,严严实实地替
他盖被;想吻他,又害怕惊动他。如果瓦洛儿真有可能替他生个孩子,他肯定是个与粗犷
形象不符,战战兢兢的纤细父亲。
  克里莫夫带上门,一回首,乳色的走廊,陈旧的暗光,隐隐浮出个人类轮廓--不知
谁把一副直愣愣的假人搁在廊上,唬得克里莫夫的反射神经瞬间悚然,甜苦心情惊得一扫
而空。
  “原来是你,512睡鼠弟。没人对你下‘收纳’指令,靠墙站着做什么?偏偏在昏
暗的旧旅店长廊上...... 这里的客人会被你吓出病。”克里莫夫没好气地道。
  下收纳指令的不会是他自己,也更不会是多灾多难的瓦洛儿。克里莫夫研判这类程式
,附随着目前任务而内建,任务解除前只好一直如此。
  “重...... 重复播放吗......爱.......爱......”
  克里莫夫见红发小睡鼠的反应不大正常,翻开他的眼皮,检查眼白暴露的程度。睡鼠
浅绿色的瞳仁在大片眼白上缘不住闪烁,在老旅馆的陈光旧影中分外怖人。
  “真糟糕,解除不了任务途中状态的睡鼠,太久没有接受所属操纵手的校准。看看这
孩子一头毛燥,连‘老鼠理毛’的基本梳洗、生活能力也所剩无几。”克里莫夫皱眉,“
虽然没时间,却不能任他如此。”
  克里莫夫很快地利用指令、神经语言学NLP引导眼球活动的技巧,将睡鼠的左右脑
机能抓稳,日常生活机能校正到水平线以上。睡鼠的眼珠翻了几翻,好不容易对焦,见眼
前黑压压地立著先前闯入房间,对他满城追逐的恐怖巨人,大惊,‘叽’地一鼠叫,正待
逃跑,无奈克里莫夫的命令将他钉死在原处,不得妄动。睡鼠将毛小脑袋缩在脏脏旧旧的
红格子大围巾里,等操纵手发落,呆呆地道:
  “重复播放吗,爱丽丝?”
  克里莫夫心念一动:“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他清清喉咙,“蓝毛虫命令MI5睡鼠
:把你持有的两卷录音带交出来。”
  睡鼠嗫嚅道:“指令接受。请报上您的度数、所属支会与安全层级代码(security
clearance)。”
  “果然还是不行。”
  克里莫夫温和地摸摸睡鼠头,将他送回512房,顺眼看了房内,里头与初见小鼠时
一个样,干干净净,毫无人迹。当时男人不大清楚光明会是怎么一回事,只单纯地想以威
胁利诱将东西弄到手;如今他深知个中眉角,知那两卷录音带肯定不寻常,却难以推估具
体。
  克里莫夫当下不作多想,拉高雨风衣的领子,当着无月之夜的黑风折过转角,从黝黑
的市政厅前人行道处跨越马路,认著楼栋屋宇缝子里间,不起眼的白底绿框红色字招牌:
“仙境门,二十四小时营业”。
  男人伟岸的体型一下子被红绿透光压克力招牌灯箱下,通往地底的纯色黑洞吞没。此
间很隐蔽。甬窄楼梯间尽头处悬著独一红灯泡,两团比黑更黑的鬼魂如散发酒味的抽象块
状物,朝他涌来。克里莫夫欲避过那两名醉汉,他们甚至比克里莫夫更迅捷地溜过他身旁
的空隙,就像鬼魂穿人而过,嘴里唱着:
  “小老鼠,上灯台...... 偷油吃,下不来,叫妈妈,刽子手来,咚的一声头掉下来
!”
  歌词既类似指令,细听又不是;又像某种诅咒,真义却很隐微。最令克里莫夫老大不
自在的,是此二人虽醉,回闪身法极其高明,非寻常人等;唱词俄语发音不大标准,醉人
说醉语,听不出口音国籍。克里莫夫预期黑得不见落脚处的木楼梯尽头,是神鬼乱舞的里
世界。
  糊著玻璃纸的正里边门,一盏穷酸的彩色旋转灯几乎是唯一的光源,空气被老式热水
铝散热片暖气混得很虚浊,说不上冷还是热。五彩大霓虹下,人人吸烟,紫烟、绿氤、蓝
雾,汹汹滚滚,群魔放纵。Eurythmics电子音乐搭著抽风扇嗡嗡嗡嗡响--“美好的梦是
这样作成的,卑微如我,怎么能否定呢?我环游全世界,穿越七大洋,每个人都在寻找什
么东西......”
  滚尘雾弥背后,格外分明地浮现吧台后头整面镜架。白灯泡妆点中,水晶世界,酒瓶
罗列,高高低低,在一排沿着墙走的猩红光管下琥珀生辉,却是玻璃多,酒水少。克里莫
夫像趋光的水生动物,在散发着人体臭味的珊瑚礁中摸著漫无章法、幻动无常的路子前去
。吧台前缩著一排如如不动的人类,并不交谈,彼此泾渭分明,仿佛是泥塑死物,除了红
色领巾牛仔模样的短脸男人,与光着膀子的妈妈桑不住讨价还价。妇人一时大笑,一时佯
怒,表情万千。
  “先生,来点什么吗?”女人见克里莫夫接近,从热烈的谈话中岔出来。
  “抱歉,借个厕所。”
  那将口红抹成一圈血盆大口的妇人,耷拉着涂了重紫色的眼皮,扬眼往他脸上一扫,
对那土油色牛仔帽的假老美洋泾帮漫无重点地调笑一阵,才撒手一指:“在那里。”
  厕间空无一人。克里莫夫寻到第三间厕所,将门带上,动手拆水箱。他在箱内摸著防
水袋,从中掏出文件,审视标题:“费边疗法(Fabian Therapy)/治疗MK-
Ultra与广泛心智控制受害者的实务操作,阅读警告,严禁人偶/被害者在无辅助的
情况下单独执行此疗法...... 以下段落是前光明会众的告白......”
  警告标语段落还没读完,某屎急的家伙无视另外两间空厕,在外头用指节滴哩滴哩连
续叩门,一短二长四短三长。克里莫夫立刻听出那是摩斯电码的“谁在那里?”他不及细
想,顺手也以摩斯电码回了“是朋友”。几秒过去,门外踢跶之声移步。克里莫夫屏息聆
听,直到那人确实走开,才将水箱装回去。
  “此处乃是非之地,我得快走。”
  这间酒吧的古怪之事接二连三,不宜久留。克里莫夫揣文件入怀,拉高衣领,掩住面
貌。他速速钻过人群,却在正门边被方才那名牛仔拦下。
  那人将土气油黄的牛仔帽扬了扬,吐出两个仿佛是中文的怪调音节:“你--好--
”克里莫夫面无表情,作无知状,内心大呼不妙。牛仔咚地一下将帽子戴回去,压低了声
音:
  “弟兄,我向情报贩子套了第五次话,徒劳无功。事情是这样的--原本该有只
MI5睡鼠来这间酒吧待命,结果他从来没出现,教我们清点财产的底下人好找,一点线
索也无。眼看着上缴清单大限将届,我们心想干脆把该鼠除名......坏就坏在上报除名,
却没带着老鼠的尸首,兔子局长的惩罚重则水刑,淹死就算了;轻则棍笞,十分屈辱。教
我选,我还选不出来宁可受哪样。
  您们的后台老板在中国党政商合一,在亚洲只手遮天,别国的跨国企业一入亚洲都要
吃您们的亏喏,中国以后要大发了......嗳,算了,这种恭维您也懒得听吧......总之,
借问消息灵通,驰名十三家族的李氏眼线朋友,能不能卖我点情报,失踪的臭老鼠,究竟
死到哪去了?”
  克里莫夫当机立断,将牛仔一拳揍昏,借肉体往前扑倒的惯性旋身将那人往舞动的人
群中一甩,趁哗然声起,夺门而出。只听得背后立时轩然一阵“有人打架!”“干你妈!
谁推我!”“打!打!”里边已乱成一团,间或夹杂着玻璃破碎的声音。
  ***
  克里莫夫狂奔。为了摆脱谁人跟踪,绕街区三匝才越过马路,折返旅店。他的当下处
置是对的,没有人跟踪他,他知道这点。但地狱门内外走一遭,心难免附魔。他希望见到
爱丽丝的睡脸之后会好点。
  黝黑的天幕蚀远景,抹去楼顶,展眼望不见路底,男人恍如置身无限楼高的水泥针叶
林。凝雾低低漫开,迟重的冷彻荒烟抹湿了柏油路,水水冷冷映出死白不移的路灯光晕。
黑白影片草木皆兵的高反差,一幕景内,世界狭隘,克里莫夫觉得自己的动作在空无一人
的马路上太大也太显眼,他的身影却比世界的狭隘更渺小...... 仿佛永远望不到旅馆一
楼大厅透出的微黄。
  旅店近在眼前,克里莫夫煞步,九十度转身警戒。对街不知何时停了一架油亮亮的黑
车。青马褂、薄灰绅士帽、白围巾、胁下夹书,东方模样的一人,背着他,正要开车门,
却止住动作,低下侧脸,脱帽致意,一头中国青壮年人初露几丝白的黑发。
  克里莫夫无来由地感到安心,对那名中国人立正,行礼。车行去后,一群雪白的鸽子
乘夜南飞。
  ***
  本章后话:
  “‘费边’指的是一种战术,出自打败汉尼拔的独裁者费边·马克西姆斯之名,它的
特色是非直接、混淆视听、声东击西、混乱重点与拖延。华盛顿用它来对付英军,俄国人
试图以它削弱拿破仑,光明会以及其旗下的社会主义团体‘费边社’,用它以十年、二十
年以上的时程破坏社会、家庭、传统价值观结构,直到跨国企业统治世界为止。虽然他们
的出发点是邪恶的,但这种策略本身无辜,端看出发点与如何使用。我认为‘费边’是很
适合这种疗法的名字。
  研发费边疗法的科学家们都是前光明会众。他们一开始被‘世界统一、终结一切战争
、乌托邦’的说词拐进去,久了之后才发现骗他们进去的人,只是想把所有国家政府与所
有人民的钱挖来自己身上而已。小心史上有名、当代有名的精神科医师,他们都是心智控
制的高手,只是不敢承认。最好不要带着你的人偶朋友去大医院......今天,他们对个人
与群体的心理的理解已量子力学化,我不会在此公开这些法则,以免一般民众加以滥用..
  我在此,只有将我的治疗师(前光明会心理学家)对我所做的纪录下来,因为他交待
我保持写日记的习惯。他们最后把他杀了。如果我的治疗师没有被杀,一切对我而言会更
好,对许多拿到这份文件的人也是......”
  作者佚名,Fabian Therapy for Mind Control 文件
  http://tinyurl.com/zs7bkv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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