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缭乱尽处长梦醒、壹

楼主: ZENFOX (☁禪狐☁)   2016-05-17 13:07:47
  七岁的他让人背在背上,身上披着温暖柔软的狐裘,戴着兽皮帽、兽皮手套,
像只小野兽般趴在别人身上,这人还不是他什么人,而是他父兄在雪楼国经商的伙
伴之一,亦是父兄的朋友。他记不得这人叫什么,只听人都喊一声霜先生。
  霜先生跟他哥哥燕珪遥感情极好,自从晁国与雪楼国打通商道,父亲为了稳定
局势,也要让燕珪遥历练,所以让燕珪遥来到雪楼国常驻,让霜先生帮忙,于是他
兄长与这个霜先生总是同进同出,还时常同食同寝,就是一块儿煮酒聊天,晚了就
睡在他们家。
  燕琳逍的兄长比他年长十岁,这个霜先生好像也不过虚长他兄长三、四岁吧,
却已经是个处事沉稳、手段了得,能独当一面的人了。因为他父兄对霜先生敬佩、
欣赏,他也对这个霜先生很是好奇。
  他们正走在一座冰湖上,同行的还有个大他六岁的哥哥,曾景函,在他刚开始
记事的时候,这个曾景函就在了,听说是远亲来投靠,他也不清楚那么多事。燕珪
遥很疼他小弟,只是事务太多,因此陪伴他的多是曾景函。
  话说回他们为何在这冰湖上移动吧。几个时辰以前,他们本来窝在屋里过年,
年菜吃了,小游戏玩腻了,大家开始闲聊,就听霜先生讲起雪楼国这儿有座太和湖,
每逢严冬就会冰裂形成一座南北纵向的小冰山,传说是神祇渡河的痕迹。
  “真想见识一下神祇渡河留下的痕迹。”燕珪遥一讲完,曾景函立刻就接着说:
“不如请霜先生带我们去看。”
  燕珪遥才想开口让体弱多病的燕琳逍留下看家,燕琳逍就已经转头望向霜先生
问:“霜先生方便带我们去看么?”
  结果四个人就来到这座冰湖,越过树林走在冰层上不久,霜先生指著雪地一道
像是被刀剑破过的俐落痕迹说:“这个是冰裂的前兆。应该再往前不远会看到。”
  他们兄弟三个跟随霜先生的脚步走,霜先生是雪楼国的人,有他引导,仿佛什
么也不必担心。但是走没多久,曾景函就看燕琳逍好像是累了,关心道:“小弟,
要不要我背你?”
  燕珪遥带着笑意说:“景函,别这么宠他,让他多锻炼锻炼。”
  曾景函拉着燕琳逍的手走,大笑两声道:“那是我先开口哥才这么讲,要是我
不开口,你也是舍不得他累著的。”
  燕琳逍皱眉,嘟嘴嘀咕:“你们都太夸张,我一个字也没喊,你们就把我说成
这样。还没看到那个神渡的奇景啊。”
  话音至此,燕琳逍感觉自己像飞雪般腾空飘起,落到了霜先生背上,霜先生背
着他说:“我替你们看着他,都不用争了。走吧。”
  曾景函跟燕珪遥互看,同时失笑,随后跟上。燕琳逍听见曾景函发出怪叫,探
头问:“怎么了?”
  燕珪遥笑说:“他差点踩到狐狸屎。”
  曾景函拍拍衣上沾著的粉雪,转移他们注意力:“瞧,那边有鹿群。”
  走没多久,他们就看见传闻中的奇景,霜先生将燕琳逍放下,男孩兴奋得在冰
湖上走来走去,两旁是紧张男孩的哥哥们。燕琳逍玩得兴起,双手捧一把清晨降的
细雪往哥哥们身上洒,燕珪遥年纪较长,又要管这两个弟弟,较有威严,燕琳逍后
来就只追着曾景函玩。
  少年和男童在雪地里嬉闹,燕琳逍被曾景函逮住,按在怀里摘了皮帽揉脑袋,
长发散乱,两个孩子笑成一团,接着又一同作势要去追鹿群,燕珪遥出声提醒他们
别跑远,两人敷衍应声,跑去吓鹿群。
  燕琳逍忽然蹲下,跑在前头的曾景函察觉人没跟上,回头蹲在他身边看了看,
了然道:“这是狐狸的足迹。”
  “真可爱。”燕琳逍起身,在那些细碎的小脚步旁边也踩上自己的鞋印。曾景
函摇头笑说:“小孩儿就是小孩儿。”他讲这话也未想过自己才十三岁的年纪。
  燕琳逍一回头就看到曾景函在原地注视自己,他冲著曾哥哥笑,目光再越过曾
景函看见燕珪遥他们。燕珪遥跟霜先生并肩而立,霜先生比燕哥哥还高一颗头,好
像雪楼国的人都特别高大,霜先生的相貌却没有雪楼国人那样深邃,而是介于晁国
和雪楼国的人之间的长相。霜先生的相貌生得好,他哥哥也长得不差,两人并肩而
立,画面美得像梦境。
  燕琳逍觉得他的兄长是最温柔的人,但他不曾见过兄长用一种近乎贪恋的目光
看着别人,那一刻他觉得兄长特意含蓄的表情里有掩藏不住的东西,那两人言谈自
然,霜先生好像从未察觉什么,淡然望着前方回话。
  曾景函看到燕琳逍停下来发呆,跑过来摸他额头说:“怎么啦?愣在这儿,被
风吹傻了?没事吧?”
  燕琳逍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哥哥好像会到很遥远的地方去。他环顾周围,
一望无垠的冰雪天地,这不过是雪楼国很常见的景象,太阳升起时,金光洒遍这世
界,令它成为一片净土,一旦浮云掩翳日光,这里又会立刻变得像严寒地狱,令人
陌生不安。
  燕琳逍无由生出一丝恐惧,再看那神渡之迹,他抱住曾景函的手臂说:“景函,
我想要回去了。”
  曾景函笑着摸他红扑扑的脸蛋:“怎么这就累了?真爱撒娇。走吧。”曾景函
带幼弟回到那两个大人那儿,报告道:“小弟说他想回去了。这里也冷,还是回去
喝热汤吧。”
  霜先生点头,燕珪遥也道:“那好,走吧。你身子弱,本来不该让你到这里。”
  燕琳逍改而扑向燕珪遥,抱住兄长的腰抬头说:“我想回家。”
  燕珪遥浅笑,跟曾景函一样摸他脸哄说:“所以我们这不就要回去了?还是你
想让我背你?我们可不能再麻烦霜先生。”
  燕琳逍斜眼觑了下霜先生,那人长得俊秀,面无表情的时候也像在浅笑,虚实
难测,他莫名有些怕,抱紧哥哥的腰身说:“我要回家,回云河郡、回锦楼那个家。”
  燕珪遥纳闷,困惑道:“又闹孩子脾气了。当初跟父亲嚷着要来的也是你,不
是约好在这儿一切都得听我的话,不许胡来?”
  一道低缓温和的嗓音接话,霜先生道:“许是大过年的,忽然思乡吧。”
  曾景函认同点头,上前抱住燕琳逍哄了哄,逗著幼弟开心。燕琳逍被曾景函逗
笑,霜先生走到他那儿伸出手,意思是要问他想不想再让他背,他摇头跑开,黏着
燕珪遥不走。燕珪遥无奈失笑:“今儿个是怎么了。平常也很喜欢缠着霜先生,这
会儿迁怒也要找个不会跟你计较的是么?又不是霜先生留我们在这儿,我们还有许
多事要办。”
  燕琳逍赌气跑去找曾景函,回头朝燕哥哥他们扮了鬼脸,他们皆报以浅笑。这
个年过得还算平顺,未料那年盛夏,燕琳逍生了场大病,病到一度以为人要没了。
燕家倾其人脉财力寻遍名医良药,人是救活了,双目从此再无光明。
  曾景函带着燕小弟回晁国疗养,两年后,燕家攀附的朝中重臣张端和被政敌斗
垮,再后来……
* * *
  燕琳逍是热醒的,炎热夏夜里却见遥远寒冬的破碎记忆。他一手抹去额角汗水
坐起,出了一身汗以后倒觉得有些凉意。梦里再次经历失明、家破人亡,心中不免
悲凉。呆坐在床间许久才缓过情绪。起码象征燕家的锦楼保住了,燕氏仅剩他一人,
可是还有几个自幼照顾他的仆人,以及他的义兄。
  才想起那人,他就听见熟悉的动静,像夜里飞鼠掠过锦楼园里的树林,再化作
一只猫落到长廊间悄然接近,那人在门外顿了下,应是察觉他的气息不像睡着,开
了道缝轻喊:“睡了么?”
  燕琳逍无奈吁气,来者好像笑了下,跃到他床畔坐上来,勾过他肩膀招呼:
“做恶梦啦?不怕,我在这里陪你,你再睡一会儿吧,天还没亮呢。”
  “景函,你去换一套衣衫吧。”
  “又让你闻出来了?我来之前特地借了地方洗过澡。”
  “衣服薰得都是花街的气味。跟万水帮借澡堂洗?”
  曾景函讪笑:“都是我师兄他,我一回来就找我陪他去花街吃酒,只好先应酬
他。多亏云河郡的势力,我才不担心你一个人在锦楼,要不怎么能放心出去办事情。”
  燕琳逍默默拿开肩上的手,不冷不热回应:“我已不是孩子,今年都二十一了,
再说锦楼有钟叔、秋池她们几个家人,并非只有我一人。倒是你,在外面的时间越
来越多,都在忙些什么了?”
  “呵,这你就想错了。我在外是修行,精进武艺,还有给你找药。”曾景函拿
手指在燕琳逍鼻尖点了下,他随意脱下鞋履及外袍就蹭上床说:“不管啦,我把外
面那件脱了,味道就不重了吧。太久没见你,想念得紧,今晚我们一起睡吧。”
  “曾景函你真是……”
  燕琳逍拗不过人,只得被推到床里重新躺下。曾景函一手摸到他脸和颈侧,疑
道:“你皮肤怎么这么凉,方才发恶梦盗汗了?”话说著就连忙将被子拉上来盖好,
片刻尴尬的沉默后,曾景函又问他睡了没有,给他讲些外头经历的趣事,哄他入眠。
  燕琳逍又被曾景函逗笑,气氛再度缓下,两人一时无语,他翻身转向曾景函的
方向说:“景函,你不用再这样辛苦给我寻药了。这么多年,我习惯了。”
  “不行。我想你再跟以前那样对着我说话、看着我,对我微笑。这不单是为了
你,也是我的愿望。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还有钟叔他们,我就只有你,自然要
对你最好。再说,当初要不是燕伯父收留我,将我当亲儿子般教养,珪遥也把我当
亲兄弟一样,恐怕我还流落在哪条巷里当乞丐跟野狗抢食,或是世上没有一个叫曾
景函的人了。”
  “都是缘份。你从小有个武功高强的师父,还有个师兄是天下第一帮的帮主,
我们能在这里安生都是托他们的福,我也并非不知恩图报,只是担心你在江湖上走
闯,遇到危险。我跟钟叔管着两间老铺,也够我们过日子的,这双眼我也不强求再
医好,反正是习惯了。”
  曾景函听了笑得更愉快,他回说:“我晓得你是担心我,可是我也算是老江湖,
你就别庸人自扰了。”
  “庸人。”
  “我说错话。”曾景函自打嘴巴,又抓起燕琳逍的手掌自己嘴,燕琳逍被他的
举动惊得抽手,愠恼跟他说:“好了,我又不是那些女孩子要你哄。”
  黑暗中曾景函仍能看见燕琳逍的动静,他知道小弟害羞了,觉得可爱有趣,故
意捉住燕小弟的两手拍在自己脸颊上:“我就是想哄你,你是我最疼爱的人,不哄
你哄谁?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小弟只有一个啊。”
  “放开我。我要睡了。”燕琳逍气虚抗议,也懒得出力挣扎。
  “不是说睡不着么?”曾景函笑着又躺回他身边。
  “那也得睡。姚先生说该睡就睡,作息必须规律,不得放纵。明日一早还得让
姚先生抽考曲子的。”
  听到姚先生三字,曾景函就不怎么高兴,那是约莫十年前钟叔替燕琳逍找来的
教琴先生,听说还会一些医理,帮燕琳逍调养身子,替钟叔他们打理锦楼事务。曾
景函不在的时候,姚先生帮了不少忙,而这也是曾景函不喜欢姚先生的原因之一,
这外人管得太多了。
  “那个老头儿,你就这么听他的话。好敬老尊贤。”
  燕琳逍听出曾景函话里的醋意,压抑笑意回嘴:“应该的。何况姚先生教琴,
是我的师父,难道你不会敬重你的师父?”
  “那不一样。我师父只管教我武功,可不管我家务事。”
  “呵。”
  曾景函哼了声,一手撑颊对着人侧卧,隔着夏被拍拍燕小弟的手臂轻道:“算
了,你快睡吧。有我看着你,不会再做恶梦了。你就想,小时候我带你去河岸玩,
捞鱼抓虾,在草地上跑,教你翻筋斗,在书房玩,睡着了,弄坏了珪遥的一把琴,
我们……”
  曾景函沉默下来,片刻后听见燕琳逍的气息平缓,已经睡着,他抬手接近那双
始终阖著的眼,隔空停住,然后很轻很轻的摸上燕琳逍的脸庞,替人撩开发丝,低
叹:“就算不能时光倒回,往事从头,但我一定会让你重见光明。”
  翌日清晨,燕琳逍口中那位姚先生来到锦楼,钟叔去开的门,来者头发已有些
许斑白,脸上虽有老态,但气色还算不错,话音轻缓温和但中气尚足,身形削瘦高
挑,看上去就是个斯文人。钟叔告诉姚先生说燕二郎前一晚和义兄聊得太晚,可能
还没起来,先请他到琴室喝茶吃些点心,他再去请人来,一回头燕琳逍已经仪容整
齐来到琴室外,曾景函也跟在后头。
  钟叔关心道:“家主,早膳……”
  “刚才吃过了。谢谢钟叔,你先去忙吧。”燕琳逍望向钟叔微笑,双眼虽然无
神,态度却客气和善。钟叔走了之后,曾景函随燕琳逍进室里,姚先生也起身面向
他们,双双打过招呼。
  燕琳逍告诉姚先生说:“我义兄他无论如何也想过来,说是要谢谢姚先生平日
对锦楼的照顾。”
  姚先生摇头客气道:“哪里。同是江湖人,有缘相逢,彼此照应并没有什么。”
  曾景函比了手势请人入座,燕琳逍也自在坐到平日习琴的位置,前者接话道:
“说得是。姚先生虽然不识武,但时常出入花街,见识过各式各样的人物,也算是
江湖中人。但我这小弟可不算江湖人,他这么单纯,我时常还得担心他受骗上当。”
  燕琳逍眉心轻蹙,知道曾景函似乎话里有话,苦笑了下替姚先生讲话:“你别
挖苦我了。倒是姚先生还看得起我,介绍了一些世家子弟,有时也会带上我去他们
的诗会、画会弹琴。”
  曾景函瞇眼看向姚先生,疑问:“你带我小弟去给人弹琴助兴?”
  姚先生端起钟叔方才让人送上的茶,有点沙哑如咳嗽般浅笑两声,曰:“那还
不是寻常人能去的场合,而且报酬又高,放心,没让燕二郎抛头露脸,乐师一般就
是在帘子、柱子后头──”
  燕琳逍也跟着浅笑了声,他说:“总比成天待在锦楼好,曲子弹得好也无人欣
赏,钟叔他们老是听我弹曲也没意思吧。姚先生认识的人多,有他带我,既是兴趣
又能赚钱,一举多得。”
  曾景函压下心中不悦,表情仍和方才差不多,他再看向姚先生时已恢复原来客
气的样子。他端著茶旁观他们上课,姚先生是个斯文人,教琴时严格而专注,对学
生做不到的要求只会耐性的反复指导,因为无法以一般的方式教导人看琴谱,因此
过程特别漫长。对曾景函来说,他既不识琴趣又不谙乐理,已感到枯燥无聊,忍不
住打呵欠,一想到这师徒二人仿佛将他排挤在外,他心情就更差了,偏赖著不走。
  终于等到他们休息,他给自家小弟倒了杯水,开启话题聊道:“小弟常与我讲
到姚先生见多识广,想必平常过的也是充满情趣的生活。我想起昨晚在花街那儿好
像见到姚先生在繁楼,一时好奇就随便找个人打听,似乎花街的人都晓得你这号人
物,说是常客。”
  姚先生又浅笑了声,点头回道:“确实如此。”
  “你去那儿教琴?”
  “是。”
  “只教琴?”
  “当然不只。”
  “姚先生真是大忙人,不知这身子骨吃不吃得消。钟叔说你略通医理,是不是
也给自己调养过了?”
  姚先生笑道:“你若有这方面的需要,我可以替你号一号脉,不过我不开药方,
只是稍加提醒。”
  燕琳逍原是安静喝茶,听这里噗哧笑出声,怕曾景函真的恼了,转向姚先生那
里喊道:“姚先生,我今天就练到这里吧。你一向事忙,就先去忙吧。”
  姚先生应了声,起身走到门口对他们点头致意,潇洒迈出琴室就走了。室里只
剩曾景函跟燕琳逍,燕琳逍听见衣衫扑棱,曾景函一下子跃到他面前,而且一语不
发。
  燕琳逍搁下茶杯,伸手往前触到曾景函的衣襟,问:“你真生气啦?那姚先生
的性子是这样,他逗着你的,就别跟他计较了。”
  “我气的是你跟他。为何我不知道你在外头……”
  “知道又如何?我还是会去啊。”
  “为什么?”
  燕琳逍虽然双眼失去光采,但还是露出了一抹调皮的笑,他答:“图个新鲜吧。
而且又能赚钱,也有人欣赏琴艺。”
  “往后你只准弹给我听。再说你根本不缺那点小钱。”
  “可你总是不在,往后也不会一直在。”燕琳逍的笑容变得怅然。“我听说,
你和万水帮帮主的妹妹处得不错。”
  “胡说八道。”
  “你少年英雄,仰慕你的人自然多,早些定下来也好。”燕琳逍表情变得认真,
他侧过身思量道:“我自己可以管好锦楼,往后要是你成家立室,我
也不至于成为你的负累。”
  曾景函沉默良久,他固然气恼燕琳逍这说法,却也心疼,脑海灵光一现,握住
他的手慎重其事问:“你可有想过成家?”
  “我?”燕琳逍错愕,失笑。怎么扯到他身上了?
  “对。你若想,我就替你找门好亲事。你若不想,我自然会照顾你一辈子。你
想出游,我陪你,你就是在恼我去远方不带上你吧。”
  燕琳逍闻言有些感动,双手摸到曾景函臂上,慢慢低头往前倾靠在对方胸怀,
低声道:“有你这番话就够了。”
  曾景函像是松了口气,燕琳逍抬头噙笑对着他说:“我说笑的。要是有不错的
人,我也许比你早成家。虽说我目不能视,但天底下多的是盲人,也不是每个盲眼
的都孤家寡人。”
  “你就是看不见,也难有女子配得上。”曾景函轻拍他肩膀:“我尽量替你找,
要是真的没有那么好的女子,哥哥我养你。还有,我不喜欢那个姚先生,打从他一
出现我就不喜欢他,你老是和他唱同调,我实在是……”
  燕琳逍一脸无辜:“我没有要跟姚先生唱同调。是你偏要招惹他,可惜我看不
见,不然你方才的模样肯定是很有趣。”
  曾景函手指轻弹他额头,带他一块儿走出琴室把稍早没吃完的早膳解决了,约
好晚点也一起用膳,曾景函就施轻功离开锦楼。燕琳逍对着那人飞走的方向发呆,
一阵风来,吹得周围松竹园林沙沙的响,有些寂寥。
  这座锦楼是云河郡的名楼,燕家最繁盛时期刻意辟建在闹市之中,清幽风雅的
楼宇被繁茂林木围绕,引有活水为溪流,园林里不乏奇石怪松,处处是景,四时风
光变化无穷。燕琳逍明白曾景函说的,若非曾景函的师父、师兄从中斡旋,锦楼早
就收归朝廷或其他有权有势的人手里。就连现在锦楼也是在江湖帮派的庇佑下,只
不过他实在不喜欢如此仰人鼻息,也从未在外和万水帮的人打过交道。虽说那些事
也是曾景函一手揽著,不必他参与,可是总让义兄承担、周旋,他心里仍是过意不
去。
  所幸自燕氏家道中落,他又失明,锦楼也不曾有什么客人,两间老铺子则是用
钟叔的名义操持,不必曾景函为此费神。
  再说那位姚先生,起初钟叔说是自荐来授琴的,看上去有些岁数但不老,燕琳
逍那时身心饱受折磨,觉得了无生趣,但也不想让家人担心,于是雇了这人来教琴。
一开始只是习琴艺,后来姚先生也带他看大夫疗养,教他一些养生拳法和练气功,
身心逐渐恢复健康。不仅如此,姚先生和锦楼里的人越来越多交集,也给钟叔介绍
人手帮忙店铺的事务,他们都觉得这位姚先生是锦楼的贵人。
  几年后的某一日,姚先生说有贵重之物要物归原主,将一块玉诀交到燕琳逍手
里,燕琳逍一摸到玉诀上的雕饰就掉泪,姚先生才交代了自身来历──
  “我本非晁国人,只是母国也已经不在。过去,人们称我霜先生。有个朋友,
临终前要我照顾他幼弟。”
  姚先生看燕琳逍紧握玉诀不语,接着道:“我教你的东西,哪些应当保密,你
该心里有数,也不可教人知道你识武。我本不应来,只是我有事必须做,且我欠珪
遥一条命。”
  “这么说我哥哥是为了你才?”
  “一言难尽。等我想说再说吧。你的义兄是个不简单的人,我的事,一个字也
不能透露给他知道。”
  “我凭什么要答应你?”
  姚先生好像笑了声,他道:“你不配合,我也只好离开,再找人暗中护你安全。
过去我观察你和那人相处,你义兄像护雏一样待你也罢,可他巴不得你就在蛋壳里
不出来,你若甘心一辈子依附他,他不正常,你也要同他一样,就随你便。”
  燕琳逍心里自嘲,他或曾景函没有谁比谁正常,他对自己义兄的情愫难道就正
常了?不过他确实不想一事无成,最后成了任何一人的包袱或附属物。
  于是他和姚先生达成约定,姚先生表面到锦楼来教燕二郎琴艺,实际上还教他
医毒武功、诗书文章,一般人认为盲人做不到的也要他学,所以床板底下藏的都是
姚先生给的秘制伤药和秘笈。
  这天曾景函挑衅姚先生,前者离开不久,后者返回锦楼就看见燕琳逍面向一处
发愣,出言调侃:“你义兄都变成天上一朵浮云了,傍晚才回来,别傻等了。”
  燕琳逍脸色一变,不耐烦转身道:“你能不能别老是对他那样。”
  姚先生抱琴走回来,冷哼:“哪一次是我先挑起的?”
  “你可以不当回事就算了。”
  “有只红蚂蚁来咬你一口,你不会捏死牠,可同一只三天两头都来咬人,你不
会觉得牠得寸进尺?”
  “……”燕琳逍无语,没想到这人的比喻如此幼稚又……似是而非啊。
  “你单恋他多年,可惜他偏爱流连花街,倘若哪天他定下来,你还不伤心死了。”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燕琳逍拂袖走回琴室,从墙上抱下最朴素的一把
琴,卸了琴后嵌著的软剑就往外走,英姿飒飒,半点也不像是双目失明的人。
  两人走进树林间一条小径,来到少有人至的园林一隅,抵达一汪小池塘旁的草
地。这里本来不是草地,是燕琳逍练剑给削砍出来的,由于锦楼的园林景致,走道
通常会铺砖,寻常人连钟叔他们都不会发现锦楼还有这种角落。
  不必姚先生开口,燕琳逍已经开始舞剑,盏茶的时间后停下,气息不乱,额角
有薄汗。姚先生表示:“不错,这剑法和另外那套拳脚工夫都是强健体魄用的,若
遇危险,必要时也能唬人。接下来试你的内功练得如何。”
  燕琳逍闻言即往姚先生话音传来的方向出掌,姚先生慵懒抬手将其手腕往上拨,
反身捉住错身而来的手臂掐住脉门探,同时灌注一道真气。燕琳逍诧异,随即反应
过来,提气应付,两者真气互相冲开,接着旋绕,他想逮住对方那道气将其化了,
然而那真气实在诡奇得很,好像忽隐忽现,最后更像是渗透同化一样。
  姚先生松手让人站好,跟他说:“不是所有到来者皆是恶。也不是原来就在的
都不会变化。”
  “什么意思?”
  “我送你一道气,吓吓你罢了,不理它也没必要大惊小怪。自己的事,自己的
身子,自己要爱惜,虽然这本来都是你的,但若不时刻感激、爱惜,总有一天会默
默失去。就算你看不见,但你摸得到,听得到,闻得到。之前几次带你出去,你也
晓得这世间的是都不是一个好与坏能说清的,曾景函常年与万水帮往来,他也不是
简单人物,你还是早做决断为上。”
  “他为了我锦楼,和那些人事物打交道也是万不得已。我想自立也不是为了和
他分开。”
  姚先生嘴角浮现戏谑笑意,他敷衍回应:“好。随你。我要是珪遥或你爹可就
伤脑筋了。”
  燕琳逍一愣,想起了什么,他抱着剑走近姚先生问:“你早就知道我哥的心意,
你喜欢过他没有?不然怎么能为他的一句话就到这里来?”
  “因为我不喜欢欠人。因为我跟他是挚友。”
  燕琳逍想起多年前在太和湖上看到的那一幕,燕珪遥望着这人的眼神,那样内
歛而柔情,他抿了抿嘴,低头犹豫了会儿,启唇道:“你这人实在可恶。”
  “我知道。”
  “……”
  “只能是如此而已。你们兄弟,眼光都不好。”
  燕琳逍听见这一句揶揄,姚先生指尖微凉的触上他额面,轻戳他,他愣怔,然
后无奈浅笑。想来好像只剩姚先生敢开他这样的玩笑,对他讲这种话,而在他记忆
里,姚先生就是霜先生,可是总听旁人说姚先生是个老头儿,令他有些好奇。
  “我能摸摸你么?姚先生。”
  姚先生挑眉捉住青年伸来的手:“做什么?”
  “他们都说你是老头儿,但你也只大我哥四岁吧,也就是大我十四岁,我今年
二十一……想知道你三十几岁到底变得有多苍老了,还是你其实是易容?”
  “易容。老。都有。”姚先生笑着将青年的手甩开。“回去吧。流这么多汗得
洗洗,免得母鸡回来发现小鸡偷跑出来玩。”
  “母鸡……不是红蚂蚁么?”燕琳逍想像曾景函被比喻成母鸡,掩不住笑。
作者: jessica19905 (璃_aki)   2016-05-17 13:10:00
未看先推狐大!!!
作者: kogeko (Tomoe)   2016-05-17 13:20:00
未看先推新连载呜呜呜呜人生又有重心
作者: kexi0711 (哈哈你看看你σ゚∀゚)σ)   2016-05-17 14:07:00
未看先推新番耶( ・∀・)
作者: liquidOAO (液体●─●)   2016-05-17 14:20:00
是狐大先推!!!!
作者: Dinan57 (Dinan)   2016-05-17 17:03:00
狐大耶!!!!!!!!每次都是让人猜不透的标题揪心又撒糖的内容 但是我好爱!!! <3 <3 <3
作者: yun0401 (牧靡)   2016-05-17 21:15:00
狐大好久不见~ 先储粮>3<
作者: shuangsnow   2016-05-17 21:27:00
推~很吸引人的开头,字数好多一本满足>///<
作者: cola1205   2016-05-17 22:12:00
是狐大新作!(先开心奔跑一下再回来看文)
作者: liquidOAO (液体●─●)   2016-05-18 01:35:00
好久不见,好好奇到时候正攻是谁哦www
作者: asdfgh0845 (笨羽)   2016-05-18 02:49:00
推狐大~~期待正攻出现><
作者: yumeyume (游梅)   2016-05-18 08:34:00
猜义兄→霜先生XDDD
作者: anils (anils)   2016-05-18 18:40:00
推狐大~一直都有在popo关注。储粮辛苦啊XD
楼主: ZENFOX (☁禪狐☁)   2016-05-19 14:33:00
那边我比较少修正跟改错啊。辛苦你了。[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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