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没几天,陈宏睿刚踏进社团教室就被社长拉到一旁说话,说是那天有两个
学长有事没办法表演,要他好好准备曲子上场。
“其实我觉得你的《两只老虎—变奏版》,还蛮好听的,加油喔。”
来得太过巧合的机会与社长最后那句很难让人不作联想的鼓励,全都显示了
这是个善意的谎言,源头必定出自他最亲爱的朋友。
陈宏睿苦笑地搔了搔后脑杓,上次让小阿姨剪的头发已经变长许多,双方也
未曾再联络过对方,即使如此,还是有人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他。不管是莎
莎或是温翊岚,陈宏睿都觉得他从他们身上得到太多太多。
他想疯狂地弹奏吉他,拚命练习、练到最好,至少要让关心他的朋友们觉得
他还有点用处。
陈宏睿平常就已经很认真练习,这几天更是像著了魔似地,手指上的茧越来
越厚,只差没抱着吉他在梦中也弹奏。
他苦练的模样,莎莎得意地看在眼底,常借故关心。
“你吉他练得怎样了?”
这天陈宏睿一样要补习,不过最近上课或补习时他的手指都在桌子底下动个
不停。
不用补习的莎莎则跟着他,吵著说要去吃那间听说超隐密好吃的小吃摊,两
人一起搭上公共汽车。
“马马虎虎吧,而且我也不知道怎样算练好。”
“说得也是,这也是我放弃小提琴的原因,觉得已经差不多的时候,总会有
人比你更厉害,看不到终点太可怕了。”
“每个领域都是这样吧?”
莎莎啧啧地摇指,“不不,物理就不一样了,若说学小提琴是一条看不到终
点的赛道,物理则是惊吓箱,永远不知道下一次捞出来的是什么。”
“这只是因为你喜欢物理不喜欢小提琴吧?把小提琴当功课,把物理当兴
趣。”陈宏睿反驳道。
“嗯——”莎莎噘著嘴眼珠转了一圈,“好像就是这样没错……”
难得辩赢莎莎,陈宏睿得意地抬起了下巴。
“对了,你爸校庆会来吧?就这礼拜日了耶。”
他的下巴才刚抬起,随即就垂了下来与锁骨亲密接触。
他不敢看莎莎,“其实……我还没跟他说我要上台表演。”
“什么?”莎莎惊呼,“干嘛不讲啊?”
“想说……等准备好了再讲?”
“快点讲啦,随便写个纸条也行啊,陈宏睿!真的快被你气死,早知道我就
不要——”
莎莎话说到一半忽地噤口,瞥见好友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抬脚踹了他屁股
一下,“呿!我就知道你知道!”
“对不起!谢谢莎莎大人!”陈宏睿双手合十,再次拜谢莎莎大神。
“道歉有用的话还需要警察干嘛?快去跟法官说啊。”
“莎莎你这个双关语接得好顺喔。”
“顺你个头啦,跟你当朋友真的会折寿……”
“莎莎别生气啦,就快到了,等等带你去吃那间小吃摊,他的炒饭真的很好
吃喔——”
莎莎被他气笑了,“你请客!”
“好好我请客,反正你也不会吃的比我多。”
“陈宏睿你以后真的养得起你自己吗?伙食费这么高。”
“嗯……其实我也很担心。”
两人一同笑着下了公共汽车。
■
父亲最近还是很忙,陈宏睿又多犹豫了一天,最后写了张纸条,放在爸爸的
书房桌上。
做这件事的时候,他的心情非常平静。
然而,一直到校庆当日,陈宏睿都无从得知爸爸到底会不会来。
星期日是大好天气,陈宏睿起了个大早到学校帮忙准备,一年级的摊位规划
在操场外围的帐篷区,不过负责拿延长线的人还没来,大家只好先在教室里
把关东煮的料煮熟,待会再拿出去加热。
“料会不会买太多啦?真的卖得完吗?!”
“卖不完就叫宏睿吃掉啊,他胃袋是小叮当口袋咧。”
被点到名的陈宏睿抬起头回道,“我会吐……真的。”
“哇靠,陈宏睿你竟然比我早到!”莎莎此时才走进教室,看到他这个赖床
大王吓了一跳,“你该不会昨晚没睡吧?”
“怎么可能——”只是练著空气吉他到半夜二点半罢了。
“蔡育晏别顾著讲话快来帮忙啦!”
莎莎应了声连忙去洗个手,也加入关东煮大军行列。不过,男生班还是手脚
不太俐落,忙了一阵子只弄好一锅,眼看离开场只剩一小时,只好先把那热
烫的关东煮抬去摊位上。
陈宏睿跟莎莎两人一起抬着大锅子,走得十分缓慢,待会还得下楼梯,全部
的注意力都放在锅子上。
顺利从二楼走到一楼后,心情也放松许多,莎莎仍然关注著今日重点。
“哎,你爸到底会不会来啊?我应该也超久没看到他了……”上次看到是国
小吗?
“小心!”
前方拐弯处忽然冲出个人影,肩膀撞到了莎莎,他重心不稳跄踉了一下,锅
子也跟着倾倒,九分满的汤跟料都洒了出来。
陈宏睿直觉地想扶住锅子,想也没想地伸出右手扶著锅身,最后是保住剩下
一半的关东煮,但他的手不但被白铁的锅子烫伤,还淋到了热汤。
比疼痛感更早让陈宏睿脑袋运作的事是莎莎的喊叫声。
莎莎一把拉着陈宏睿冲到厕所,打开水龙头让冷水冲他的手。
“你白痴啊,干嘛去碰锅子!”
“自然反应就……”
“你这样下午怎么弹吉他?”
陈宏睿试着动了动手指,不但刺痛,而且毫不灵活,看来可能得放弃了,而
且等下就会起水泡了吧,真是出师未捷……
“宏睿你怎么了?我刚刚听到走廊那边好像有事情,就看到你们冲进来厕所
——”温翊岚走进厕所,靠近一看,“呃看起来有点严重耶,去保健室
吧。”
莎莎也同意道,“先去给护士看一下吧。”
陈宏睿强打起精神,“是啊,搞不好她说这点小伤不妨碍弹吉他。”
“陈宏睿,你这是在安慰大家吗?”
“弹吉他?”温翊岚疑问道,“你要上台表演喔?”
莎莎白了他一眼,“你觉得他还能上台吗?”
温翊岚看着他的伤势,默默地摇了摇头,但随即又跳了起来,抓着陈宏睿没
受伤的手兴奋地说话。
“不过就是表演嘛!我有个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