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特先生和他的外甥一起住在史蒂文顿教堂附近的别墅里,不过外甥一年里有将近六
个月的时间在外地工作,因此大多时候,哈特先生是与一只名为莱卡的雪纳瑞互相为伴,
以及每周工作五天的帮佣汤普森太太。
哈特先生在外表和谈吐上都显示着他出身的不凡,总是穿着一身订制西装的他,习惯
与他的狗莱卡在午后一同漫步在乡间的翠荫下。也许是因为他拄著黑伞散步的右腿有些微
跛,村民们老是习惯在茶余间推论哈特先生几年前是遭逢什么样的意外。
但右脚这一点不方便丝毫不妨碍哈特先生在史蒂文顿教区板球队上得分的贡献。
这些年来,村民们对哈特先生的真实身分提出超过五十种可能性,从卷款潜逃的商
业钜子到退休的黑帮打手都有,只不过没有一项猜测得到证实。不少人在酒吧里向汤普森
太太打听她雇主的第一手消息,然而得到的答案都相当零碎,凑不出一个全然的相貌。
汤普森太太在酒酣耳热之际讲了许多,却也什么都没说。
她告诉大家,哈特先生的过去是个谜,原因在于他那间装潢雅致的别墅里几乎没有哈
特先生过往的记录。
除了书房砖红的壁纸上那些裱框的太阳报头条,哈特家的墙面上挂著的是来自于世界
各地的蝴蝶标本,以及一些风景素描和水彩。至于照片数来则不过十张,其中大多是哈特
先生和外甥的合照,其余寥寥则是哈特先生年轻时与他穿着与类似朋友们的旧照。
当汤普森太太说到哈特先生书房的报纸时,她常常会露出一抹不解的神情。
哈特先生的外甥也是一位年轻的绅士,从他与哈特先生的谈话间可以猜到,这位外甥
经常周游于诸国,但他从来不寄明信片或者是其它形式的信件,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幅裱框
的太阳报头条。
而当头条从远方捎来,哈特先生将之挂上墙面的那刻,也正好是他外甥归来之时。
汤普森太太从没搞清楚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除此之外,汤普森太太也发现哈特先生是阿森纳队的忠实球迷,每到比赛转播时间他
便会把莱卡抱上小牛皮沙发,放下投影布幕,在接下来的九十多分钟完全摆脱绅士的形象
。
而哈特先生也是个无神论者。
教区的牧师柯罗利先生曾数度来访邀请哈特先生一同上教堂礼拜。柯罗利牧师是史蒂
文顿区有名的老好人,虽然有些烦人,但个性温吞的他从没让这儿的人不快过。然而,当
哈特先生一听到教堂这个词汇,不知为何立刻变了脸色,整张脸泛起红潮,眼神中带有泪
光,连话也说不清楚。
汤普森太太见状连忙将他扶往沙发稍作休息,在莱卡于哈特先生腿边打转间,哈特先
生的呼吸也逐渐和缓。至于柯罗利先生,则是在第二次哈特先生如此反应后,正式放弃他
的宣教计画中的H部分。
也是在这次事件后,汤普森太太才发现:哈利.哈特这位汉普郡所有寡妇与单身女子
的结婚第一人选原来是如此脆弱。
每当雨季来临时,哈特先生总会窝在绸被里直到雨势间歇,这时汤普森太太便会按照
他外甥的指示,把偏头痛的处方签放在哈特先生床边的茶几上,并将卧房厚重的窗帘拉起
,让幽暗包裹着睡眠,将恬静留在这里。
接着,汤普森太太会把莱卡牵到客厅,等待着外甥的归来。
是的,若骤雨降临史蒂文顿区,哈特先生帅气的外甥也会随雨而至。
--K--
对现在的哈利来说,汉普郡的雨是复杂的存在。
当雨点穿过林荫在小径上连点成面时,他历劫归来所留下的那道伤痕便会隐隐作痛,
不过却也是这痛处确认了自己死里逃生的事实。
梅林麾下医疗团队的工夫了得,除了让他躲过死神的召唤外,也没让他脸上留下战士
的勋章。但子弹在他颅内开辟的便道,仍对他的生活造成一些小小的不便,他的右脚开始
不听使唤,而偏头痛这事也将紧随他往后的人生。
在这样的前提下,他不得不接受梅林与帕西里的建议,他成为了这个世纪里第一位退
休的绅士特务。
于是,他将把原先在肯辛顿的房子让给了伊格西一家,自己则搬到了南方的汉普郡。
伊格西原本是希望他搬到更温暖的西班牙或者是意大利,但哈利却不想走得太远。
这也让伊格西省了不少时间。
除了继承他在肯辛顿的房子,伊格西也同时继承了加拉哈德的称号,甚至还效法自己
把太阳报的头条挂在书房里。只不过和母亲同住的伊格西选择把报纸挂在他的书房,并更
为精进地将头条裱上木框。
他由衷希望伊格西寄给他的头条能跨出书房,占满这栋别墅的每一处墙面。
雨继续地下著,哈利的后脑也持续地痛著。
哈利吞下了汤普森太太摆在茶几的处方药,把自己埋进被窝里,但疼痛似乎阻隔了睡
意让他在床上翻来覆去。
雨落在汉普郡的每一处,就像落在西班牙的平原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哈利感到床边躺了另一个人。
伊格西伸出手,轻抚哈利的头发,再慢慢的加重力道,试图舒缓哈利眉间的紧绷。
“我说过你不用特别来的。”虽说如此,哈利却仍继续享受伊格西的服务。
“我只是刚结束完北韩那里的任务,你看我把报纸直接送过来了。”哈利睁开眼,穿
著西装的伊格西一脸笑意地躺在他身旁,而今天的太阳报则摆在一旁的茶几上。
“我之后会再拿去裱框。”伊格西边说,边继续手上的动作。
哈利的意识逐渐模糊,在步入梦境前他又想起伊格西在他退休前说的那句话:
‘我想让你以后每天都能好好地看报纸、看球赛,过你前半生应该过的日子。’
正是这话使得他甘心待在这里,等待着他的加拉哈德,无论晴雨。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