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在伦敦的夜晚，独自在旅馆追剧
忽然撇到平板的日期一隅，想起再过两天是爸爸过世两周年的日子
爸爸是3年前，2021年4月确诊为胆管癌
在2022年的2/18从人生毕业
（以下为心情抒发，较无医学专业成份，请见谅）
4月初，当时正在北部就读研究所，放假回家耍废
深夜，我跟朋友喝完酒回家，妈妈坐在客厅
突然语重心长的跟我说，爸爸得了肝癌
我突然意识到，我那些过世的亲人
也都是癌症走的
现在轮到我爸了？
4月底，因肿瘤的位置无法进一步判断处置方式
从奇美转诊至成大
我还记得当时叔叔从成大打来，说不是肝癌，是胆管癌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正在打论文的我开始查阅各种文献
每开一个视窗，心情就更绝望
各种图表、历史文献都告诉着我，病程很快、愈后很差
后来叔叔又补充，爸爸的肿瘤长在肝的外面，成大的医生有信心把肿瘤摘掉，我才稍微安
心
手术安排在一周后，我也买了高铁票准备回家
4/28
从一大早就推进开刀房，妈妈说预计下午5点就会出来
我在外面读书、打字，偶尔跟妈妈说说笑笑
直到6点都还没看到萤幕上的名字
7点，听到广播喊家属，我们走进了小房间
医生一脸疲惫的说，很不幸的，肿瘤长在肝脏里面，和错综复杂的血管缠绕在一起，他想
了很多方法但只要开下去我爸就没了
我当时还用手机录音，那则录音的最后是我妈在小房间撕心裂肺哭喊的声音
我爸走了之后的某一天，我把那则录音档删了
接下来的好几个月就是家里、成大来回跑
有时候会突然发高烧，就要跑急诊
有时候又突然发抖，也是跑急诊
妈妈跟大学刚毕业的弟弟轮流住在医院
一个白天、一个晚上
我则是继续在北部上班，偶尔居家办公回台南代班
家里甚至花了很多钱做基因检测、自费治疗
我开始理解为什么有些人会急病乱投医
只要有希望，人总是会往有光的地方走
但都没有用
记得是11月的某个晚上
准备入睡的我被妈妈的电话吵醒
妈妈累极了，弟弟也是
但爸爸现在发抖到不行，烧到42度
要我赶快回台南接手
我东西收一收就搭夜车赶回台南
从转运站一路跑到成大急诊室
在急诊室的角落看到有一张病床正在照光
上面的病人非常大力的颤抖著
他的意识清楚，还在问能不能喝水
我认出那是我爸
急诊室的护理师刚好是我小学同学，她手脚俐落的处理我爸的点滴，一边询问我爸的状况
她说等楼上有病床就马上通知我，但我爸不能喝饮料
我爸生平最爱喝黑咖啡，他看到我为了提神买了咖啡，偷偷向我要了几口
还有往后在病房，他总是会要我偷偷给他吃他不能吃的东西
到后期，他已经陷入肝昏迷、坐着但人无意识的时候
我很后悔没有多给他吃他想吃的东西
2022年的除夕，我们向医院请假，让爸爸回家吃年夜饭
爸爸那天敞开了胃吃，但一下子要躺、一下子要坐
我拿了红包给爸爸，他很开心
当叔叔要推他出家门回医院的时候，我看到他手紧紧握着我的红包，低着头哭
2/16
刚过完年，我回北部上班
2/17
在家居家办公到一半，妈妈打来要我赶快回家
我立马又搭著高铁回台南
病房的门一打开，所有亲戚都来了，一家人整整齐齐
爸爸已经没有意识，靠机器维生
病人在过世前的喉音回荡在房间
那天我们讲了很多爸爸小时候的故事，叔叔说溜嘴讲到我爸前女友的时候，心律突然出现
反应
被我妈呛说好喔居然还有这一段
凌晨4点，大家很疲惫，高龄90的爷爷也撑不住，看护让大家先回家休息，再早点过来
那一夜回家的路上，大家都无语。
2/18 早上8点
我听到妈妈的手机响了，然后是一段对话
妈妈踹开我跟我弟房间（她一贯作风
说1分钟前，爸爸已经走了
我印象中很深刻的是在前往成大的路上
在停红灯的时候，我打破沉默问弟弟
欸，你有悲伤吗
弟弟说，好像没有，比较是为爸爸今天自由了而松一口气
大家都说，人最后消失的感官是听觉
我在爸爸耳边一直告诉他，不要为我们担心
要他为自己脱离这个鸟地方、鸟世界感到快乐
爸爸走后，我只有哭过一次
是哭我自己才25岁就没有爸爸了
还是哭我爸才52岁，还来不及看我跟弟弟娶妻生子
哭他才领过我一次红包，简直太亏
还是哭我妈年纪轻轻就没了老公
哭好多好多，像是把将近一年的眼泪都哭完
然后就不哭了
［后记］
其实在2月左右，爸爸就常常莫名的低烧
但他身体本来就不太好，胃也差
他就止痛退烧药尻一尻，有压下来就没事
直到我妈发现他脸色非常蜡黄，问他上次健检是什么时候
爸爸才坦承已经6年没做健检了
胆管癌是病程非常快的病，也许健检也检查不出个什么
但不能去忽略一些小警讯，有病就要医
我妈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常常叫她身边一些主妇朋友要定时做健检
上个月她强迫她一个很久没见的老同事去照CT，结果是发现肺部有肿瘤
爸爸生病的过程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参与的很少，真的非常感谢成大重症病房的医生、护理
师用心照顾治疗我爸
在爸爸后面谵妄阶段，护理师还会陪他编故事
让他觉得心安
那时候还在疫情，医疗人员的工作压力很大，但他们对病人是真的很有爱心跟耐心
在此一鞠躬
嘿老爸
你在那边过的好吗
我相信你应该过得很好
我也是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