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白跑一趟
玄癸国东北边境,一处隐密洞府议事厅内。
陈景波边用银皎蜡保养手中的法器,边盯着在府内来回踱步的陈麟:“麟儿,你别乱
晃了,搞得我也心烦意乱的。”
“哦、喔……”陈麟应了一声,失魂落魄地走到陈景波对面坐下:“唉!这都大半个
月过去了,怎么还没消没息的?”
“当初说要在这里等半个月的不就是你吗?”陈景波没好气道:“筑基弟子从太乙国
飞过来也要时间,估计应该一、两天内就会到了吧?”
陈麟欲言又止,一旁的余繁花哀声叹道:“麟哥哥想必是因为令我们白跑一趟,而心
有不甘吧?”
被假消息引来玄癸国的陈麟,不仅未见我本人的踪迹,如今就算赶回落蹄谷也为时已
晚,考量再三,他决定继续在此留守,等待落蹄谷消息的同时,一方面赌我可能真的跑来
玄癸国,若能在此撞见,也算不虚此行。
陈景波砸了砸嘴抱怨道:“切!宗门事务堆积如山,这次硬是请假半个月出来,只怕
回去是难逃你大伯一顿责罚!”
“是……父亲别怒,回去后孩儿和繁花定助您处理宗务……”陈麟像颗泄了气的皮球
长叹道:“但愿落蹄谷那边传来好消息,若是朱有度已遭伏诛,那就再好不过了!”
“倘若朱有度根本没在那现身,也没有造访玄癸国,你又打算怎么办?”陈景波冷哼
了一声,见儿子心力憔悴、低头思索的模样,不禁苦心劝说:“麟儿,你实在太高看那猪
妖了,纵观天下龙修、凤修,乃至麒麟、饕餮那种上古参天大妖,终究还不是被我们人族
给讨伐、驯服?区区一头猪妖,何需如此挂念?”
陈麟摇头不语,这一路上他已针对朱有度的威胁性,跟父亲解释了不下百遍,然而陈
景波始终未能理解他的想法,依旧没把朱有度视为劲敌。
正当三人因士气低迷而陷入沉默之际,洞府禁制终于传来声响,陈麟整个人从石椅上
弹射起来,赶紧敞开禁制放弟子进来:“你、你是从落蹄谷来的吧?那边情况如何?”
“参见长老……”
陈麟已经顾不上礼数了,挥手打断那名弟子:“唉别客套了,快说!朱有度是不是在
落蹄谷那边现身了?”
“是……”
“死了吗?那么多修士去围剿牠,牠肯定死了吧?”
“呃,没死……”
“没死!?这怎么可能?按理来说,应该会有一群修士去捕猎牠啊?”
“确实有三百多位修士赶赴现场,不过朱有度早已严阵以待,加上还有三名金丹长老
坐镇,最终有众多修士惨遭生擒,我璃光宗弟子也未能幸免于难……”
原本神情凝重的陈麟突然两眼放光,喜道:“牠擒走了一大堆修士!?这下可好!我
这就写信给官方,动用正道盟人脉来缉拿此妖,别忘了,我猎妖门也曾是正道盟的一员…
…”
传讯弟子搔头疑惑道:“呃……牠只抓了散修而已,官方恐怕不会在意那些无依无靠
的边缘人吧?”
“这……你怎么不早说啊?话都讲不清楚,你这传令兵怎么当的?”
传讯弟子心里是有苦说不出,这哪能怪他啊?他连招呼都没打完就被陈麟给截了,那
急急火火的模样更是令他来不及组织言语,用词自然欠缺精准。
“好了麟儿,弟子是无辜的,莫要对他发脾气了。”陈景波按住陈麟肩头以示阻拦,
随即下令道:“既已确认玄癸国的消息为假,那咱们就不必在此浪费时间,收拾一下动身
返回宗门吧!”
“是……”
将府内用品收拾妥当后,陈麟垂头丧气地跟随陈景波离开洞府,只见外面早已有两人
凌空而立,似乎是在等候他们现身。
陈麟狠瞪传令弟子一眼,那弟子心下一沉,原来自己的行踪早就暴露,被人在身后跟
踪著,这下回去肯定要挨陈麟一顿责罚……但说真的,此事也不能完全归咎于他,对手乃
是两名魔教金丹长老,他一筑基小辈心思再缜密恐怕也是徒劳无功。
“哼,老子还在寻思要怎么破除禁制,没想到你们就先自投罗网了。”发话者正是玄
煞教火星长老——卓焱,身旁站着的则是陀罗星长老——狄不蛐。
“自、自投罗网!?”陈麟瞪大双眼,有些不解对方为何会使用如此负面的措辞:“
两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了?你们大可正面敲响禁制,何需像这样埋伏我们?”
卓焱冷哼一声道:“哼!你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盗用我玄煞教名义招摇撞骗,现在
还想装无辜?”
“这……啊?误会!肯定有什么天大的误会!咱们从未干过此等卑鄙行径啊!?”
“你不是在官方悬赏朱有度吗?这事你还想狡辩?”
面对这般无端指控,陈麟反倒是冷静了下来:“我才正想询问两位道友,为何故意开
比我们更高的悬赏金?是不是想要抢占朱有度的情报?”
“啥?你这家伙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可是还想领教我火神化身的厉害?”卓焱磨拳擦
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他心中已认定陈麟是他的手下败将,自然不会太过客气了。
余繁花伸手拍了拍陈麟,主动接过话语:“看来,此事恐怕又是那朱有度搞的鬼,他
故意在我们发布通缉后,又以贵教的名义发布金额更高的悬赏,如此一来,找到朱有度下
落的人,就会联系你们而非我们,借此来拖延我方搜查进度。”
“朱有度、朱有度!开口闭口都是朱有度,你们到底够了没有?以为把锅甩到牠头上
就没你们事了吗?”卓焱恼怒质问:“我才刚把通行令牌交给你,转头就马上给我搞出这
事来,不是你们还能有谁?”
这次反倒是卓焱身旁的狄不蛐开口道:“如果狄儿真是朱有度杀的,那就有可能是牠
拿狄儿的令牌在胡作非为。”
“不是,老狄,你说啥呢?朱有度拿狄儿的令牌悬赏自己?前半句我还听得懂,后半
句……牠没事跑去官方悬赏自己干嘛?疯了吗这是?”
“……”狄不蛐沉思著,一时之间没有给出答复,这种操作确实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这样做除了要消耗委托费之外,对我自己而言似乎也没什么实质的好处。就算余繁花论点
成立,那他们玄煞教大可将得来的情报转交给璃光宗,除了造成他们一点小困扰外,他也
想不出这么做的意义为何。
殊不知,我正是看准玄煞教与璃光宗沟通不良这点,只要他们之间嫌隙越深,沟通成
本便会逐渐增加,对我就愈发有利。
“总之,你们璃光宗今日若不给我一个交代,我是不会放你们离开的!”卓焱鼻孔哼
哧道。
“你还想要什么交代?”陈景波不耐问道。
一旁的狄不蛐扬了扬手出来打圆场:“老卓,罢了、罢了,好歹他们也是有心寻找谋
害狄儿的凶手,咱不必这般刁难。”
卓焱不屑地嗤了一声:“老狄啊!你当真以为一个炼气初期的墨言、加上筑基中期的
灵兽,就能策反蜉虹、害死令公子?我知道爱子离世让你难以保持理智,但这基本的常识
还是要有吧?”
听到卓焱的推论,陈麟感到无语,急道:“卓长老此言差矣,我们上次造访玉莲宗购
买情报时不就知晓了,那朱有度最爱玩把人收进灵兽袋的伎俩,他就是利用这……”
“你住口!”卓焱伸手指著陈麟鼻子骂道:“当老子不知道你们存心用这种方式混淆
视听,意图诱导我们帮你抓那猪妖?”
“……”陈麟神情抽搐,感到有些傻眼,双方的认知差距实在过大,在场五个金丹修
士,大概只有他跟余繁花能理解朱有度的威胁性,其他人未曾经历过、又未亲眼目睹,自
然难以想像其中曲折。
陈景波瞥了瞠目结舌的陈麟一眼,知道儿子现在状态不好,一时之间无法做出应对,
于是没好气地沉声发问:“那你们想怎么样?”
“很简单,照规矩来,未经申请擅闯我玄癸国国境,应当受罚!”卓焱捋著胡须道。
如此牵强的理由着实令璃光宗三人无语了,这种国境限制,大多是用来约束金丹期以
下的低阶弟子,毕竟坚守国境的修士大多同为筑基期,对金丹修士难以构成威胁,就算弟
子们上报,人家也早跑得不见踪影了,只会记录下来事后追查而已。
按常理说,各国之间的修士普遍都会彼此行个方便,然而,他们三人今日被玄癸国长
老逮个正著,对方硬要拿这条出来计较,倒也并非蛮不讲理。
“卓老,长老之间向来不拘泥此等小节,算是修仙界不成文的潜规,硬拿这种芝麻蒜
皮的小事来发难,未免太小家子气了吧?”陈景波话说得很不客气。
见双方情势又要升温,余繁花赶紧开口追问:“不知卓长老这边,可是有什么需要我
们帮忙的地方?”
卓焱嘴角微扬,竖起食指比划道:“妳倒是个明白人……不错,我们这儿也有个小忙
需要你们帮一下。陈麟,既然我们给了令牌、又放你们入境,想请你们用同等礼数相待,
不过份吧?”
陈麟紧锁的眉宇直至这时才稍微舒缓开来:“卓长老是想要我们璃光宗的通行令牌吗
?这个好办……”
“不是璃光宗,是太乙国的。”
“太乙国!?”
“绝对不行!天知道你们这些魔道中人得了令牌会干出什么事情来?此事老夫绝不允
许!”陈景波大手一挥,断然拒绝了要求。
“啧啧,看来有人不识好歹,非要自寻苦吃……那好!都出来吧!”卓焱双足猛踏虚
空,身上爆出熊熊烈火,似已准备好随时化身火神,与此同时,数十名筑基弟子自四面八
方涌现,将陈麟四人团团围住。
方才尚算平和的气氛瞬间凝结、杀机四溢,陈麟等人不禁暗自叫苦,按这阵仗来看,
想突围恐怕得付出不小的代价,至于那名只有筑基期的弟子,那几乎是必死无疑了。
“卓焱!你干什么?”
卓焱面露狡黠:“嘿嘿嘿嘿,既然你们不给,那老子只好来硬的囉!咱这边战力充足
,有什么理由不能开战?”
魔道中人率性而为、想打就打,卓焱若有开战之意,陈麟等人自然认定这并非只是说
说而已。
余繁花生怕身旁这对父子又说错话惹怒对方,于是咬著下唇急道:“卓长老,能否容
我们商议片刻?”
“可以的呀!不过我也劝你们别想动什么歪脑筋,在你们拖延时间的同时,咱这边的
陷阱也会准备得更加周全。”卓焱自信笑道,陈家三人仿佛已是他的瓮中之鳖。
陈麟对余繁花点头表示感谢,设置好隔音罩后对陈景波道:“父亲,依儿所见,就把
令牌交给他们吧!”
“你傻了吗?让这群邪魔歪道拿走太乙国令牌,天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恶事!万一他
们潜伏进太乙国,欲颠覆国家政权,此等重罪绝非我们璃光宗能承担得起的!”
“父亲想多了吧?咱十国已和平共处五百余年,岂会如此轻易开启战端?况且,魔道
修士实力虽然强悍,同时要面对其余九国也不过沧海一粟,儿认为,他们不会冒此风险…
…”
“想多个头!这种事情岂能儿戏?若是给了他们金丹令牌,那群邪魔歪道便能在太乙
国内横行无阻,万一趁机开宗立派、培植势力,到时候岂不养出一堆窝里反?”
“父亲,倘若他们当真有此心思,那想必也是布局已久,根本不缺咱们这块令牌了吧
?迄今为止,离奇失踪、下落不明的金丹修士不计其数,真要追究起来,也是先前遗失令
牌的人问题更甚!”
“你、你……”听闻儿子的谬论,陈景波简直气得快要说不出话:“逆……逆子啊!
就为了区区一介猪妖,害得你连正道修士的荣誉及尊严都不顾了?”
“父亲,这也实属无奈!那朱有度诡计多端,若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我们根本无法
跟其对抗!”
“你这是存心要气死为父不成?飞大老远来到这鬼地方,现在还要白白将令牌送人!
”
余繁花赶紧出面缓颊:“陈伯伯,您就信麟哥哥一次吧!那朱有度确实老奸巨猾,繁
花愿意为麟哥哥作担保。”
“真是晦气、晦气啊!”
交谈约莫过了十分钟,陈麟手握一块刻着“璃”字的令牌解开禁制,与宗门令牌相异
,官方令牌的用料虽显豪奢,配色却又相当低调庄严,这面乃是陈麟自己的璃光宗官令:
“卓长老!确认一下,你要的是这个没错吧!”
“不错!乖乖将其交出,你们就能在我国境内自由行动了!老子保证,绝不会有人敢
动你们分毫!”
陈麟手中紧捏令牌点头同意:“好,但是我有两个条件,一、此面令牌仅供出借、并
非赠予,借据我已经写好了:一个月后,必须将令牌安然无损地送回我璃光宗,当然,你
们借我的令牌,我稍后也会完好奉还;其二、你必须先撤离这些弟子,我等才会交付令牌
!”
“第二点没有问题,只是第一点的时间嘛……跟你们改成一年后归还,行吧?”
“一年吗……”陈麟托著下巴思索一阵后开口:“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我希望你能言
明用途,也好让我们先有个心理准备。”
“哼,你放心,咱不会搞出什么大麻烦,只不过是为了方便寻仇而已。”
“寻仇?好、好吧!既如此,那交易就算成立了,卓长老,日后你我之间毋须如此剑
拔弩张,只要不是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我等倒也不是不能帮忙。”
卓焱双手抱胸颔首道:“好,你这话我就先记下了。”实际上,除非真的黔驴技穷了
,否则他还真的不太想找陈麟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