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水面上的绑架案
现在只要稍微闭上眼，好像就会回到那一刻。
结果到头来，似乎只剩下那点不能明白了。
那永远无法忘掉的场景，一直在梦中无法走出去的囚房。
被囚禁的狼狈青年，与露出微笑的男童。
我在那个社会事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受害者？加害者？相关人？
不──我是──
将那无谓沸腾的情感抛弃在一旁，我只能露出虚伪的笑容。
“学姐不一定对这起刑事事件有印象吧？人总是这样的，常常对跟自己无关的事情漠
不关心。”
“但真让他们关切，却又得装出好像很能理解的姿态，不管是给予同情和挞伐也好，
只要能代表多数，就会变得义愤填膺了呢。”
“因为是群体，会有群体想要创造的“氛围”，被认为是有问题的个体最终就只能被
吞没了吧。”
其实是觉得赘述了，学姐一定能明白了。
从她那迷茫的眼神来看，或许是真的没有特别印象。
“不过我能理解，妳对那起案件没有记忆的原因，那时候我们都还小，还在读国小。
”
“虽然当时弄得人心惶惶，不只深夜没人敢外出，还惊动政界人士出面协调，但最终
仍造成了悲剧的发生。”
那要从哪边开始好呢？
好吧，就从介绍“袁少华”这人，开始吧。
“袁少华──我想想，他是谁……”
要对他做简单的介绍，实在太难了。
“嗯，没多少人会真正认识袁少华这人，但他的父母大概连妳都听过。”
“父亲袁长庆，是唐氏大企业的创办人，妳常常会看到他上新闻版面，是行事果决无
情但确实苦干上去的企业主，除了工作以外也热衷于资助艺术活动。”
“母亲则是张嘉嘉，国际知名的小提琴家，据说与袁长庆就是在艺术的公益活动中认
识。两人共结连理，他们的爱情还被传为一段佳话。”
我瞇起眼睛。
“然后就是他们两位的不孝子──袁少华。”
“袁少华虽然出生环境优渥，但他是典型的阔少、败家产的富二代。”
“没有像一般的企业后代被送到国外栽培，当时已经二十多岁还是整天无所事事混日
子、到处挥霍家产，结交狐群狗党泡夜店。”
我放开了手，但学姐仍是缩在地上颤抖，一动也不敢动。
大概，把刚刚露出凶恶样貌的我，也算成坏人了吧。
“每次上新闻都是在乱搞和炫富，他有在酒吧跟人打架、酒驾被抓到的纪录，或者租
一栋别墅找一堆女伴开派对，还被狗仔记者拍下派对的香艳照片。”
“总之你想过的，能对于富二代最烂的评价──这人身上都找得到。”
我叹了口气。
或许夹带着一丝对袁少华的同情。
“所以，理所当然袁少华在媒体的形象，只有糟糕的部分，事实上袁长庆还为此在萤
幕前震怒过，扬言要跟儿子断绝亲子关系，当然媒体都爱这对父子囉。”
“不过，尽管仇富，或许民众都不会想像到──竟然有人敢绑架这位阔少。”
“有一群歹徒趁著这蠢蛋刚从夜店泡回来的深夜，绑走了他。”
我顿了顿，想观察学姐的反应。
嗯，哑口无言。
但也只能继续说下去囉，这无聊的案件。
“歹徒们将他绑到了山区的一栋铁皮屋，起初、主谋只是想要勒索赎金。”
“家属虽然主动报警，但警方担心攻坚会逼急歹徒将人质撕票，就此陷入了多日的僵
局。”
“事实上，当时警方与政府确实想顺利解决这起事件，但不知怎地，状况却越来越恶
化。”
身处在其中的我，仍无法真正理解，为何谈判不愿顺利结束，让状况还没到最糟前止
住。
但要说原因的话──或许从一开始，这起绑架案就无法和谐落幕。
“恶化的原因，原谅我不能断言，但我怀疑──舆论影响了谈判的进行。”
“我知道，歹徒们一直透过电视，关注著外界的变化。”
“我不懂他们怎么能如此认定，将社会的同情当作是自己的正义，所以绑架袁少华渐
渐成为为社会除害之举，在我想来就是这样子吧。”
我耸了耸肩。
“就算主嫌是被唐氏企业解雇，而被逼到没有退路的底层员工。”
对，因此被逼到家破人亡的，他们家那微不足道、仅为一根小小螺丝钉的员工。
或许是无数经历过此的大人真实人生，但只有他去做到了这件蠢事。
由于主谋的背景，似乎一开始引起社会大众的同情，当时还有政论节目连络上犯人，
想跟他们讲道理。
到底在搞啥呢？
“但无论如何，反正这是老师和爸爸妈妈都会教的道理──先出手就是错的。”
没错。
这个社会是这么教育我们的。
特别是无法挽回的错误，只要犯下就没救了。
“学姐──我当时啊，就在那栋铁皮屋里。”
因为特别的关系，我就在绑架案的风暴中心。
她睁大眼睛，完全不能理解我的意思吧。
我是共犯？当然不是，也或许是。
“但我没办法理解他们，始终都没有。”
“我只知道，在谈判陷入僵局、歹徒精神越来越接近崩溃边缘，最终──袁少华仍被
撕票了。”
空气仿佛冻结了。
但到此为止，我还有一个重要情报没告知学姐。
“对了，说了这么多，我还没提过吧？”
我歪了歪头，故意装作忘掉似补充道。
“主嫌的名字──叫做刘明辉。”
学姐先是一愣。
然后很快就能察觉到了，这名字其中隐藏的不对劲。
看来是下意识得，她撑着手向后狼狈退去。
想从我手中逃离。
她的身体止不住疯狂得颤抖，近乎求饶得向我抛出那个疑问。
“刘明辉──是你的爸爸吗？”
我眨了眨眼。
身体沸腾的某种情感，最终仍被顺便抑制住了。
“或许吧。”
只能像个大孩子，笑得更开心了。
“毕竟我的名字是刘松霖呀。”
*
作者的话:
“刘松霖”一直说著谎言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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