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中Case028_死者之拳
那流荡的风穿过孔哥浸湿的发梢，眼前一扫而过的光景与感受到的喘气声彼此揉合。
由王继震说明的第五人规则的角度思考，现在的他站在死亡边缘。与他在树林中一同穿梭
的男子，势必会发动攻势。可能从一个未知的角度，或者从一个未知的能力启动后开始搏
斗。
对于人生，孔哥充满疑问。
也许是死亡随时离自己太近，
他以贴紧自己的呼吸当作支点思考每一件事。
在一个星期以前，他的人生如同一滩死泥，如果把任何东西丢进这个沼泽都会沉没到
最深处的黑暗。这个名为‘生活’的沼泽溶解了梦想，腐蚀了希望。只将更深沈的社会化
吐出水面。当汲汲营营成为了沼泽的全体指标，只要有一个残留不剩的打击在你生活中打
出涟漪。你只会对着脸书或者网志感叹‘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接着只能以全然的‘接
下他，放下他’作为你人生的注解。或者将‘吸引力法则’放在心头，但你不会因此而加
薪，即使加薪了。你仍然活在沼泽之中。你开始放弃任何天真的梦想，于是你的孩子一个
一个接收了你对现实的控诉。
孔哥开始相信人生只所以还被称得上是人生，或许在于那不可抹灭的人性，于你所经
验的人事物当中以更裸露的方式呈现。当你发现不再需要为了合理化而做出合理化的事情
时，自私就变得真实与完美。
活下去仅仅只是人对自己最慈悲的自私。
对于黎明辉而言，刚经过生死交关的他全身神经与反应达到的颠峰。他甚至可以与丛
林间发出的气息彼此耳语。但脑中对孔哥的印象仅残存在站在通关门面前大骂观众。从小
在眼线家族成长的他，参加人中试验就犹如孩童在游泳夏令营获得证照那样。
简单、自然，不带困难。
于是在他心目中，这场战斗只不过是喂养他通关的自信心。
他双手合十，已经瞄准了孔哥前行的方向。
没有意外的话，黎明辉可以将精神力载子扩大到半径十五公尺以上。在这空间之中，
对方的精神力载子受到驰豫现象。他预计孔哥将不能再使出瞬间出现与消失的绝招。
如此一来，拳脚功夫近乎零的孔哥在他面前连小菜一叠都不如。只能称呼是‘馊水’
。
孔哥在奔驰的过程感受到一股奇异的感觉。他的双脚可以感受到那种如影随形的包覆
感。当他把注意力放到眼前丛林满布的光景时，只看见一名男子的双眼携带着嗤之以鼻的
眼神。
黎明辉带着厌恶的情感走向孔哥。
他想赶快解决这场没有意义的战斗。
最好是瞬间结束。
“你有什么遗言？”黎明辉知道自己多言，但他试图怜悯孔哥身为凡人的痛苦。
“遗你妹。”孔哥知道这种男人该用什么话术激怒。
“你…你说什么？”黎明辉无法理解孔哥的无智商行为。
“耳朵长包皮喔？”孔哥开始抠鼻孔。
“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
“你毛一堆，怕输喔智障？”孔哥话一刚落，那行云流水的疼痛感爬满所有神经。
孔哥双脚离地，万点拳雨打落在所有肌肤表面。黎明辉毫不保留地用所有拳击轰炸孔
哥脆弱的身躯。
“这样打会死吧？”所有观众看着黎明辉失去理智的爆走。
“孔哥这次没那么幸运了。好险我不是买他的。”观众开始关心自己的赌票。
体育馆中的大型喇叭充斥着黎明辉拳雨落下的音乐。包括阿民与人中试验委员会的所
有工作人员，没有人相信孔哥熬得过这样的煎熬。
血是一种带有浓稠度的向量，当它们彼此叠加之后，开始变成了纯量那样的模糊。孔
哥的全身在黎明辉开始挥击第一拳开始，已经落下1685拳。黎明辉知道自己的双拳再嗅到
尸体的味道之前是不会停止的。
继续、继续、继续、继续。
黎明辉脑中只留下这两个回荡。
但是他没想到死人的身躯会凭空消失。
在黎明辉感到诧异的前十秒，Boyon在观众席上，咀嚼著海苔口味的洋芋片。
“你懂Thresholdless吗？”Boyon问杭大师。
“不可能有那种东西。”
“你怎么确定没有？”
“上帝不开玩笑。”
“这个人是我Training的，确切的来说他甚至无法对梦境因子做有效的压抑。”
“他的瞬间移动…”杭大师嘴张得可以塞下一颗拳头。
“上帝的确喜欢开玩笑。他送了这个看似笨蛋的家伙一份没有人会的绝招。”Boyon的双
眼带着迷濛与神秘。
几乎称得上是‘尸体’的孔哥。在黎明辉挥出第1781拳的时候消失在眼前。
他的眼中只剩下空洞与一股不知从何油然而生的恐惧。
孔哥出现在五公尺外面无表情。
那如尸体一般的身躯，带着炯炯有神的双眼，成为一股强烈违和的恐惧感。黎明辉想
要让双脚移动，但那股恐惧将他的双脚钉在地上。
霎时，孔哥出现在黎明辉眼前。死者眼神震慑住黎明辉全身。
崩崩崩崩。
四拳撼动天地的右直拳往黎明辉脸上砸去。
黎明辉几乎无法移动地被四拳砸上。
草木间，风卷残云。
两道深刻的地纹划开五十公尺。
黎明辉无方向地旋转，甩在地上尻出三四个大窟窿。
‘不讲道理的死者右直拳’像是对大地发出悲鸣。
主控室中，周伯存对着萤幕大吼：“怎么可能！”
“你先冷静下来。”正序杰桥了桥红色墨镜。
“你刚刚明明跟我分析这家伙的能带结构图。你没看到黎明辉的绝招吗？没有gap的发动
条件，我这辈子没有看过这种精神力载子。”周伯存摔笔。
“我错了。这家伙的确不能只能当诱饵，刚刚那两个瞬身几乎是…”正序杰低头沈思。
“是什么？”
“像是鬼魅一般。”红色墨镜的背后是另外一股不寒而栗的心声。
中央树林区，黎明辉带着几乎面目全非的脸庞站起身。眼前模糊的视线几乎无法确认
孔哥的形体长相。同样对孔哥而言，那一千多拳的伤害已经深深地烙在全身各个角落。刚
刚两个瞬身是他在疼痛中反复思考下的结果。
对于每个跑步选手而言，会经过非常痛苦的阶段，几乎是无法呼吸的高墙。但是当经
过那段时程之后，脚步会开始放松、身心会进化到另外一种状态。通常人们称之这个过程
叫做Running High。
在孔哥反复被拳雨所包覆的当下，前两百拳像是经过了地狱十趟一样。反复的痛楚如
指数函数那样上升，一直到了四百拳之后。孔哥紧闭双眼分析每个拳头的流向。
杂乱且纷飞，毫无章法。
仅是靠着速度凌驾拳风。
虽说是如此，但就凭孔哥现在的近战肉搏知识，
他找不出那个时间裂缝点可以逆转局面。
分析、分析、分析。
他脑中开始将那些杂乱的拳法开始归类。
试着用归纳法整合。
在八百拳过去之后，他勉强分析出总共有三种Type彼此在做另外一个循环。他似乎可
以体会出过去在小说或者漫画中所看到的高手对决，瞬间一秒、万分思绪的感觉。
最后，在过了一千四百拳之后，他找到了答案。
他凭著自己微弱的知识，在那拳风中的细缝看见了光芒。
那三种类型的招数反复执行七组序列。
这似乎是对手的惯用绝招，已经融入在他的身心之中。
下意识地反复操作。
因此孔哥抓到了七组序列中的最大缝隙。
黎明辉的右肩会顺着拳法的移动作顺时针旋转。
最后进入第六个序列的时候，会反方向旋转。
由于正旋转到反旋转需要停止的时刻，
即使加速度有多快。
总有停下的一刻。
孔哥毫不犹豫。
他无法理解自己的全身为何会受到对手的压抑。
他不能轻易使出Blink。
但是他心中执念一燃烧。
他已经站在黎明辉身后。
紧接而来的不讲道理右直拳就像是写好的剧本一样。
他只是顺水推舟。
顺着那个生命光芒的细缝延展出去。
黎明辉用意志力控制了那股千针刺痛的痛觉。他对于对手那突如其来的绝招感到一股
非常矛盾的情况。他相当敬佩对手的反击，一方面是对自己的失望。
他感觉到生命的存在。
他不想只是坐以待毙，也许自己可能会死去。
两人彼此在模糊的视觉中彼此对奕。
他们彼此感受到生命带来的涵义。
黎明辉燃烧自己可能有的体力。
由于所有的精神力载子都拿去限制孔哥了。
他将自己可能有的体力全部耗上。
他将拳法提升到另外一个层次，他不想让孔哥领略出中间可能的缝细。
孔哥知道这一击将不是死前的反击。
而是充满深刻‘活下去’的反击。
但是他开始习惯黎明辉的精神力载子压制。
他甚至不用靠着执念让自己发动瞬间移动。
而是带着更快速的反应。
“他接住了…”阿民激动地看着巨型萤幕。
“他边瞬间移动边接住黎明辉的拳…”杭大师对着Boyon说。
“我的世界观要崩坏了。”周伯存甩甩头。
“你…”黎明辉双手被孔哥完全给接住。
“临时之前想说什么？”尸体孔哥的血几乎沾满了黎明辉的双手。
“临你妈。”黎明辉即使已经看不见孔哥了，仍宁死不屈。
“我喜欢。”孔哥右拳拳眼直达黎明辉腹部。
一百公尺外。白镇宏起身走向中央树林区。
“怎么了？他们来了。”张君凯仍然脸色苍白。
“没。小子不准备下一关吗？”白镇宏不回头。
黎明辉向后飞了两百公尺，挂在树上。
内脏碎裂无以复加。
孔哥缓缓地倒下。
眼前最后的光景，是一个来自地狱的男子。
由于走过生死交关，孔哥完全了解那个男子所带来的气息无与伦比。
但现在他不必思考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