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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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娙府，娙馡闺房内。
在豆神菽伯游说下，请来了神农大帝为娙馡医治伤患。
时至今日，娙馡已是蓬莱众神皆知，响当当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
被冠上叛离天庭与魔界新主同闯玉仙洞，破坏蓬莱稳定的罪名，怕受牵连她成为大小神仙
避而远之的麻烦人物，以致于当神农大帝如救星般地抵达娙府时，与娙馡交好的友人个个
感激不已。
外伤有吕洞宾在不成问题，难在被困锁，又遭逢巨力创憾的元神，娙馡魂识像是关在密闭
的盒子中，又被人一脚踩扁，魂不成魂，识不成识，分崩离析摇摇欲坠。
神农大帝相信菽伯，将天庭流传的蜚言流语当作马耳东风，嘉许娙馡舍身救世的用心，拿
出秘藏的莲谛四开丹，耗费真力重塑她之元神。
孰料丹药一入口便被娙馡吐了出来，全身痛苦难当不住地发出呻吟，人犹如失去讯号的古
老电视画面，满是噪声雪花。
“糟了。”
神农大帝见状急忙散出百莘薰帐，将娙馡护在帐中，终于保住元神不至于溃散。
“你们三个有需要用上那么大的力气吗？”
厉声斥责帝君爷、大圣爷、吕洞宾。
“情急之下，云长思虑欠周了。”
帝君爷自责。
“我以为如役卑与娙馡有段难解的孽缘在，不至于挑在这时痛下杀手。魔的心境终究捉摸
不定，太大意了。”
大圣爷错算一著。
“如先生对娘娘肯定是有情的，但他的魔心有一半属于双梅，这女人对娘娘嫉妒至极，恨
不得啃吃娘娘的骨肉。”
小绿绿从旁观察许久，说出自身想法。
“说这些有什么用处？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治好馡儿。”
吕洞宾一颗心悬在娙馡身上。
在众人苦思良方时，帐内娙馡说话，声音细如蛛丝说断便断。
“昆仑呢？”
病危仍忧心蓬莱远离后昆仑的现况。
“一如以往，好好养病，不要再担心操劳，我们会妥善处理。”
吕洞宾深情地说。
“所有人之中，就属你说的最不可信。”
娙馡知道吕洞宾的心意，过去他总劝她当一只闲云野鹤，自在地享受登天成仙后，不老无
病的乐趣，别四处忙忙碌碌个不停。
“绿菊在吗？”
娙馡无力自个寻人，呼喊自己的使唤ㄚ头。
“娘娘，绿菊在。”
管不著尊卑，绿菊挤开面前大神，蹲在帐前，紧紧握住主子的手。
“告诉我实话。”
娙馡信赖自家人。
“连我也看得见昆仑之光。”
小绿绿忠心耿耿，不敢有所欺瞒。
“果然！”
娙馡已有所感，问不过是心里求个踏实。
“没时间耽搁了，大坑还差多少能完成？”
见娙馡想要起身，神农大帝出声：“不可。”
小绿绿立刻伸手挡在娙馡胸前，眼泪扑簌簌地直掉，千丝万缕地忧愁惊恐，尽溶在透明的
水珠之中，叫人瞧了心酸。
“娘娘妳不要乱动，绿菊求妳了。”
小绿绿双膝落地，跪求娙馡保重身体。
“妳可以没有绿菊，但绿菊不能没有妳。”
说到哀痛处，小绿绿崩溃地趴在床缘大哭起来。
“我家绿菊出了名的懂事乖巧，怎么选在今天跟我闹脾气。”
娙馡无奈又躺了回去，侧身摸著小绿绿细长的秀发。
“娘娘要是有个万一，绿菊从此无家可归，没人教我管我，很容易就变成坏ㄚ头。”
小绿绿才哭诉，又厉色地说。
“别想把我托付给人，这些大老爷们受万人景仰膜拜，平时一副英明神武，跩得二五八万
似地，连保护一个区区弱女子也做不到，要我跟着他们，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几句话羞得帝君爷众人抬不起头。
“那倒也是，我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会挨自己人毒打。”
娙馡也不顾他人脸面，不改本色酸溜溜说，却再也无法像过往叫人哑巴吃黄莲般地拐著弯
嘲笑。
“千言万语也无法诉尽我等内心之愧疚，告诉我该如何做才能赎罪。”
帝君爷发话，只要娙馡说，任何事他将万死不辞。
“帮我拍照。”
娙馡又出惊人之语。
“将我现在的样子拍下，把前因后果，从玉帝母子失和，到他不孝不仁，不顾生母安危，
坐视苍生受难的事全部印成专刊，以快报的方式寄到每一位神仙手中。”
娙馡按著胸口，顶着疼痛交代大圣爷与降龙罗汉。
“不管玉帝了吗？”
降龙罗汉问。
“火烧眉毛了，哪管得了那么多，说词尽量辛辣尖酸，要他看上一眼就勃然大怒。”
娙馡这回要正面冲撞玉帝权威。
“蓬莱被灯魔这么一搞，短时间无法再升回九重天，即便玉帝良心发现也无事无补，倒不
如扣他一顶大帽子，让他不能插手我们挖坑。”
无法指望蓬莱，娙馡苦心挖掘的巨坑便成为最后的希望。
“各位，容娙馡斗胆假公济私一回，借你们的盛名一用。”
曾做过最坏的打算，娙馡拿出不得已之策。
“托梦、显灵、降乩等等，举凡能够向世人召示旨意的方法，希望你们号召信徒前去挖坑
。”
娙馡再无忌惮，准备大张旗鼓、劳师动众。
“我能感觉到王母娘娘即将灵散归寂，恐怕就是这三、四天的事。”
“可能更短。”
神农大帝更为悲观。
“我上得昆仑，见到了王母，她就剩最后一口气了。”
与大圣爷同，神农大帝选择眼见为凭。
“她我救不了，妳我再医不好，我愧为祖医神。”
“超脱过一回生死，是否永存于天地之间，馡儿早不在乎。”
娙馡卧在小绿绿怀中说。
“事不宜迟，大家快些分头行事。”
娙馡指挥若定。
“人数众多，大坑所在必然暴露在阳光下，玉帝会暗地派人干扰，灯魔辖下恶魔势必倾巢
而出，纵然坑挖不成，无数生民亦会死在昆仑之恸，但那是天数，天不可逆，兵祸却可以
免，有劳诸位全程护持，这一战我们必输无疑，但只要接住昆仑，即便减低百分之十的冲
击，少死伤百万人，在馡儿心中也是大获全赢。”
“弟弟你脚程最快，麻烦你跑一趟天堂，替我捎个口信给天使长，就说娙馡来讨人情了。
”
向来谨守神位尊卑之分，娙馡首次对三太子以姊弟相称。
“阿姐妳说我办，磨到我两只脚起火烫出水泡，风火轮绝不会有半刻停转。”
三太子含泪挥别，只身飙往天堂路。
“叔叔，义姪女要再利用你一次了。”
对帝君爷，娙馡从来有愧。
“说实话，比起义，我更重视情。”
帝君爷不讲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掏心窝说话。
“最能让人舍生的莫过于义，但叫人肝脑涂地的永远是情。”
情义无价，帝君爷比任何人都知晓个中滋味。
“无情无义者强，有情有义者无敌。”
帝君爷轻抚娙馡额头，要她无须多言。
“走啦！我也好奇关庙的信徒全动了起来，能不能够惊天动地？”
即知即行地动身，为这一计奉献己力。
“省点力气，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回就算要把老孙我全身猴毛拔光，操死所有的猴崽
子，也要赶在明天印好报纸，一次发送出去。”
大圣爷拔了一根金毛，放在嘴前一吹，变出一台高性能的相机，对准娙馡的病容连拍，确
认有堪用的照片，就地转了两圈消失无。
“看什么，我没话对你说。”
吕洞宾眼神再炙热，也融化不了娙馡话里的冰霜。
“没什么，再看一眼我就走。”
吕洞宾习以为常，打死不退。
“我出身自销金窟、讹情楼，看过无数种男人，最是了解火山孝子、痴情种有多盲目，我
不坑你，你请自便。”
叫人生死相许的男女情爱最好摆布，越是明白，娙馡越是不用。
“娘娘，妳对吕大仙太苛刻了，为了不小心伤害妳，他用七星剑刺了自己一剑。”
在娙馡中剑的同一个位置，吕洞宾身上多了一处绷带包扎的伤口。
“他喜欢自虐去自虐与我何干？”
娙馡不领情。
“对，全是我自找的。”
吕洞宾不愿施加压力。
“醒醒吧！你只是被外表的皮相所迷惑，我天生狐媚，对男人从来雨露均沾，爱上这种女
人，就等著被坑到倾家荡产。”
娙馡劝他打消奢望。
“不美，不柔情似水，没有让人昏头转向的本事，怎么坑人？”
在吕洞宾眼里娙馡完美无瑕。
“我有男人了。”
娙馡下了猛药。
“通话中就不许别人插拨了吗？”
吕洞宾执著于爱。
“我生气了。”
讲不听，娙馡直接赶人。
“气坏身子我会心疼死的。”
才短短一句，便令如阴魂不散的吕洞宾慌张地逃离。
“爱唉！”
千百万个不乐意，还是用上情爱驱使了人心，娙馡摇头叹息。
“让两位看笑话了。”
娙馡向降龙罗汉、神农大帝致歉。
“尊者我有些话想单独对神农爷说，能否请你跑一趟告知妈祖娘娘我们的计画，请她务必
帮忙，再回来找我？”
“乐意效劳。”
降龙罗汉来去如风说走就走。
独剩神农大帝，娙馡支开小绿绿，坚定地对他说：
“三界只知神农大帝精于炼药救世，鲜少有人知，神农爷制毒、下毒的功夫才真是三界第
一。”
娙馡当面揭露神农大帝的另一种本事。
“豆神告诉妳的？”
豆神与娙馡交好，自然无话不说。
“菽伯并无恶意，况且医毒本一家，他不说，我也想得到。”
娙馡如实以告。
“馡儿想向神农爷求一种毒，一种能令将死之人回光反照的剧毒。”
“妳要催生赶死散做什么？”
娙馡索要之物只会将她推向绝路。
“因为我躺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而有些事非我不能为之。”
娙馡有亲力亲为的必要。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找出医好妳的方子。”
神农大帝劝她别冲动。
“我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娙馡不依。
“下了毒，妳的元神会被榨干到一点不剩，药效过后，那苦楚纵神也难当。”
“痛死也比麻木活着强。”
娙馡不怕。
“王母要我保妳。”
神农大帝拒不就范。
“她千叮咛万交代要我保住苍生。”
娙馡以王母娘娘的话回了。
“忠义不能两全时，只能善取其一。”
娙馡对神农大帝晓以大义。
“忠义我全不看在眼里，我要的是慈，为天下苍生挣得一次悲怜。”
不卑不亢地，直视著神农大帝。
“拿去，祝妳心想事成。”
神农大帝屈服了，递上一只药包。
“和水喝下，半个时辰后，妳将宛若新生。”
“有一就有二，馡儿再求您一件事，对外务必宣称，你终于想出法子让我吞下了莲谛四开
丹，这病是货真价实医好的。”
“但我却是医死了妳。”
神农大帝心虚地说。
“我有心要坑骗人，就会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只要神农大帝配合，娙馡自信不会被外人识破。
“凭妳的能耐又有办法改变多少事？”
神农大帝再劝说。
“没见到底之前，你永远不会晓得这坑有多深，挖坑、推坑、填坑，我只会这三招，但从
没有人能从这三招中幸免。”
娙馡要神农大帝拭目以待，要小绿绿端来水，倒入药粉搅和后服下，盈盈地甜笑睡倒，睡
脸仿佛婴儿般地天真可爱，看不出里头藏着一颗视死如归的坚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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