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聊的擦著吧台桌子，环顾店里的客人。
大多都是常客，其实我知道他们的名字，但是我们极少交谈。
像窗边的陈先生，他总是彬彬有礼，每次只点黑咖啡，他说他偏爱这味道。这味道让他想
起他的未婚妻，让他能度过漫长等待的日子。
其实我总想跟他说，别等了，随她去吧。人生苦短，不是吗？
但是我并没有。
坐在稍微靠左的大个儿，露出半截手臂，上面的刺青好不吓人。他最常点的是卤肉饭，
那是属于妈妈的味道。他总是望着那碗卤肉饭出神，似乎是为他走入歧途而独自悔恨著。
其实我老想跟他说，为人母亲总是会原谅她的子女的，不管你曾经做了什么坏事。
但是我并没有。
他们各有各的故事，各有各的心事，只是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我只是个服务生。我该做的，就是为他们端上佳肴，提供最好的服务。
这天，来了个生面孔。他的打扮时髦，发型讲究，但他的态度傲慢跋扈，让人不敢恭维。
他选了中间的位置坐下，举止粗鲁，频频发出声响，深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大驾光临。
“服务生，给我一份菜单！”他大声嚷嚷，坏了店里的气氛，我不禁皱眉。
仍是要提供最好的服务，我毕恭毕敬的递上菜单。
“一份上等牛排，五分熟，快点！我要饿死了！”
对于堆满笑意的我，他正眼也不瞧，于是我默默接受他的颐指气使。
“好的，请您稍候，餐点立刻为您送上。”
保持一贯的微笑，这是优质服务生应有的专业。
牛排上桌，还来不及掀盖，香气早已四溢。
配合著蒸气，我熟练的掀开，铁板上的肉汁弹跳着，令人食指大动。
刀子一划，些微血水从软嫩多汁的肉块切面中流出，淋上酱汁，滋味自然不言可喻。
在我还没来得及回到吧台，背后立刻传来那位新客人的抱怨。
“什么东西？这东西能吃吗？”他擦拭著嘴角，手上的刀子大力的敲击桌面。
本着最好的服务品质，我连忙向前，“这位客人，您好，请问有任何问题吗？”
“问题？问题可大了！这是什么？给狗吃的吧？根本没味道嘛！”
他指了指盘中仍冒出香气的顶级牛排。
我赔了赔笑脸，“不好意思，我帮您换新的一道上来。”
“不必了，叫你们店长出来！”他推了推我，我往后跌了个踉跄。
“这位客人，即使不合您胃口也请您不要动手。也许本店不适合您，您还是请回吧！”
再好的修养仍是有底限的，我的语气坚定。
“靠你是什么东西？小小服务生这么嚣张？看我怎么教训你！”
他吐了一口痰在地上，原本安静的用餐环境，这时引起店内客人们的骚动。
“是生人！活生生哪！”
所有的目光集中在新客人身上，他却有点沾沾自喜。
不好的预感。
一切还没来得及反应，客人们早已争先恐后，蜂拥而上。
他们面露狰狞，双眼透出红光，趋之若鹜，为的是吸一口精气。
吸一口生人的精气。
就连温文儒雅的陈先生，因为占了地利之便，也不顾原本的优雅，率先吸了一大口。
事出突然，新客人呆坐在地上，灰白色的烟雾从新客人嘴里飘出，就像一阵烟的溜进陈先
生的鼻子里，成为他的一部份。
陈先生原本的愁容这下子可精神不少。
一口精气，如同一丸仙丹。只消一口，能让你有充沛的能量。
虽然效力只是暂时的，但却让我们心神向往。
眼前这场景，既荒谬又疯狂，店内客人不顾形象的往新客人上堆叠，我好不容易从地上爬
起，试图发出微弱的声音，想阻止这失控的一切。
“让他们去吧，这是他自找的。”是店长，叼著一根菸，漠然的拍拍我的肩。
而我，似乎能从缝隙中看见那位新客人的眼神，充满惊恐与无助，然后，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人潮散去，大家各自回到原本的座位上，继续闻著桌上佳肴。
只不过，客人们的气色似乎比刚才要红润许多。
我收拾桌上依旧香气四溢的牛排，偷闻了一口。
这牛排，可不是拿来吃的！
瞅了一眼，那位躺在地上的新客人，现下的他，目光呆滞。
“就说了本店不适合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