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希瓦娜斯蹲在岩石暗处，握紧手中的短剑。
这段期待她只做了两件事，一件事是每天到通往提里斯法林地的路探寻，另一
件事则是不停杀死她所能看见的天谴军。
她手边的弓箭已经快用尽，但为了让玛里瓦萨斯看到那些箭矢，她也不打算收
回，只好一边用短剑偷袭徘徊的食尸鬼们，期待有伙伴注意到这里的异状。
这段时间她究竟杀了多少天谴军的怪物，就连希瓦娜斯自己也无法数清了；但
每当她杀了一只食尸鬼、别处就又冒出两只朝她冲来，好像这些怪物根本没有杀尽
的一天。
她踩在尸堆上，漆黑的披风迎风吹起，在远处看来就有如引人注目的飘扬旗帜
。无所谓。到目前为止她都还撑得下去。就算她杀不出一条路，那些天谴军团的蠢
蛋们也休想动她分毫……
“女王大人，妳是蠢蛋吗？”
艾尔隆的声音出现在尸堆下方。
她皱起眉头。
“妳在这里杀一堆怪物，只会引来更多的怪物，然后这里就会像办嘉年华会一
样被食尸鬼挤得水泄不通，可能还会挤到我家去──如果妳的目的是踩着牠们的头
一路走回提里斯法林地的话，我就不阻止妳了。”
“那里不是你家吧。”希瓦娜斯高高在上地冷笑一声。
“妳的剑开始钝了吧。”艾尔隆叹了气。“让我们谈个条件。我带妳到远一点
的地方去杀个痛快，然后我就不管妳想干什么、妳也不会干扰到我。好吗？”
“干脆你听听我的提议如何？”她微笑着蹲了下来，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带
我一路杀回罗德隆，我就赐给你军阶，让你风光地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那样就太远了。”他戴着面具的头歪了起来。
“这里有什么好留恋的，那女孩早该死了。以你的实力早就可以离开这里，却
为了一个虚弱的人类踌躇不前……”她突然注意到他弯身搜索尸体的动作。“……
你在干什么？”
“找有没有可以吃的肉。”艾尔隆的声音从尸体堆中传出。
“──天啊。艾尔隆，你真该瞧瞧你现在的模样。”她一手扶著额头大叹起来
。“这值得吗？听好，你们人类的王子背叛了国家，不但成为巫妖之王，还带着死
亡大军回来把世界变成你眼前的这副模样。你懂吗？这一切都是人类引起的。”
“妳的意思是，莉尼亚也参与了这场屠杀计划，以她瘦弱的身子把妳我捅死，
然后又让我们活了过来？”
“我哪知道。”她哼声。
“事实上，妳不知道。”艾尔隆抬起身来，手上多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部位的
肉块，“妳以为妳了解一切。但那也只是妳以为而已。”
希瓦娜斯瞪着眼前的被遗忘者，突然又发出寒笑。“看来我们都一样，自以为
了解对方，结果却是天差地远。”
“我哪知道。”他故意学她说话。
“滚吧。你迟早会后悔没有接受我的提议。”她转过头，提刀又砍下一只刚爬
上尸堆的食尸鬼。
艾尔隆摇摇头，他现在只想赶快将这还算新鲜的肉带回去给莉尼亚，这正合他
意。“好啊，祝妳顺利，女王大人。”他心不在焉地说。
希瓦娜斯看着他迅速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又是一阵怒火。人类果然大多数都还
是智商不高的白痴，像艾尔隆‧血刃就是其中之一，连成为被遗忘者后也依然没有
长进。倒是纳萨诺斯那样少见的天才……此刻却不在身边。
她叹了一口气。
除了恨意之外，一股奇特的情绪自她心底涌起；或许是找不到出路的沮丧、或
许是瓦里玛萨斯迟迟未出现的不安、又或者是被艾尔隆羞辱的愤怒……不管如何，
她只觉得此刻的心情前所未有地糟。实在是糟透了，她不应该还待在这里的。
已经过了三天，却还没见到那该死的魔将的身影……难道瓦里玛萨斯趁机背叛
了她，擅自接下了幽暗城？就像其他无法信任的恶魔一样，说不定牠也在等待这天
的机会？
“──该死的！”她躁怒地大吼一声，闪过又一只食尸鬼的攻击，然后以脚将
牠用力踢下尸堆。
停止这些无谓的猜忌！思考这些对现在的情况一点帮助也没有！希瓦娜斯俐落
收起短剑，轻盈的身躯一跃而下，穿过满地血腥回到适合藏身的枯木林中。
当夜色再次来临时，她来到艾尔隆居住的木屋附近，找一株树坐了下来整理武
器；不得不说，那里确实是个隐蔽的地点，这是希瓦娜斯在附近探索许久之后的遗
憾结论。
反正到了夜里艾尔隆就不会离开小屋，只要挑个随时可以消失的位置就好，毕
竟她已经受够那家伙说教式的碎碎唸了。
她拿出开始有些钝的短剑，又抽出另一把，尝试以剑做为磨石将剑重新磨锐。
虽然效果想必不会很好，或许艾尔隆那里有多的磨刀石，他绝对不会拒绝……不，
算了，她可不想再看到他那可笑的面具。
正当她专注磨利武器的时候，小屋那头似乎传来了细碎的声响。
希瓦娜斯抬起头，迅速无声地收起两把短剑，摸索著身子躲到旁边的岩石后头。
不是艾尔隆，而是那个蠢女孩……她灰白的长裙在夜色中颇为显眼，拖着脚步
的声响也大到足以惊醒树林里的食尸鬼（如果有的话）。
虽然不知道这女孩为什么敢在夜晚出来游荡──不过艾尔隆啊，真遗憾，你大
概料想不到她会是这种死法吧──希瓦娜斯轻轻绕到树林另一侧，手中的短剑在她
手中转了几圈。
她趁莉尼亚进到树林的那刻跃了出去，来到女孩的背后，轻松以手臂紧扣住她
的脖子，短剑则顶在她的下颚。太简单了，就连食尸鬼也懂得挣扎，但眼前的孩子
吓到身体僵硬，有如待宰的愚昧羔羊。
反正是她自己离开小屋的……只要把她丢进食尸鬼群里，就连艾尔隆也百口莫
辩吧。希瓦娜斯冷笑一声，手中的短剑准备施力──
“请──请等一下──”莉尼亚沙哑地说著。“我知道妳听得懂通用语，也知
道妳讨厌我，艾尔隆都和我说了──”
希瓦娜斯皱起眉头。
莉尼亚的脸庞涨得通红，就连在朦胧的月色下也极为明显。“我──我想和妳
谈个条件。”
“你们两个现在是在玩我吗？”她终于不耐烦地开口，口气里甚至带着恼怒。
“搞清楚状况，妳的命不值得我谈条件。”
“那么──就用我的命──换艾尔隆的自由，想必更值得。”她喘着气，断断
续续地说道。看得出来在这种情况下还想要对话，费了这女孩不少力气。“求求妳
，带他走吧──我爱他，也感激他──但他不该留在这里。”
希瓦娜斯终于听明白了。这女孩是专程偷跑出来找她的。
“那妳想怎样？让我杀了妳，然后再让艾尔隆带着恨意宰了我？妳倒是很善良
嘛，将所有问题丢给我，然后抱着自我满足的心情去死？真是个好女孩呀。”
“将尸──尸体丢给食尸鬼──接下来妳只要全盘否认，就连艾尔隆──也百
口莫辩吧。”怀中的女孩喘着气，带着挑衅似地说道：“在妳将剑架住我脖子的时
候──别说妳没想过这种念头。”
……去你的人类。
希瓦娜斯咬牙松开手，往后退开了几步。
“如果妳真的想死，就自己往树林外走，别脏了我的手。”她不屑地冷哼了声
，将短剑收进鞘中。“妳根本不知道妳的行为糟蹋了艾尔隆的一切所为，蠢女孩，
妳的命不该是为了自己而活，而是为了他而活。”
她双腿发软地跪在地上，带着眼泪看向希瓦娜斯。
“咳、为了……他？”
希瓦娜斯咬起唇，右脚用力踹向她的腹部，莉尼亚的身体滚了出去，撞上一颗
枯树。女孩吃痛地发出闷哼，颤抖地抱着肚子干呕起来。
“虽然我不打算弄脏自己的手，却没说不会教训妳。”希瓦娜斯冰冷的吐著字
句，几乎无法克制心中的怒气。“妳以为他为什么要拼命找食物给妳，用尽心思照
料妳？在这片死寂的土地里，妳存活的价值对他来说比一切都重要──只要妳还活
著，艾尔隆就能感觉自己也还活着──如果听懂的话，就乖乖爬回妳的房子，装作
今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然后活下去。”
莉尼亚啜泣起来，不知道是为了她那一番话，还是为了肉体的痛楚。
她看着女孩，眼底一丝怜悯也没有，甚至带着些许恶意。
“另外好心告诉妳一件事。如果妳真的替他着想，回去以后，揭开他的面具。
”希瓦娜斯扬起嘴角，安静地离开女孩身边。“到那时候，我们再来讨论妳关于爱
的问题。”
莉尼亚仍跪在地上，但不再出声。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