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
我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毕竟,面前这个人,与我上辈子的师傅长相没有丝毫差别。
白色背心、短裤、夹脚拖,还有脖子上挂著的那被汗水浸染好几年的黄黑毛巾。
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中,此人的打扮明显格格不入,更与这个有着精灵、矮人、兽人,甚至天使与恶魔的世界格格不入。
但是听到他把“这边凤凰很好吃”说成“这边ㄏㄨㄥˋ凰很好吃”。
这熟悉的口音。
毫无疑问是上辈子教我揉面的师傅。
……
当年我十八岁,高考失利。
仅仅讲失利似乎的别人不太公平,也许应该仔细说说我的情况。
配合十二年国教,不知为何就突然有高中可以念。
父母告诉我,好不容易有得念高中,不如拼个大学读读。
于是我开始了三年不断的读书生活。
学校上课八个小时,回家读书八个小时,两个小时的吃饭运动时间,以及六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遇到假日,则在家读十六小时的书。
最后大学入学考试成绩,
零分。
全科零分。
至此才发现我一点读书天分也没有,所以该想想下一步往哪走。
“要不要学做点心,点心可蕴含着人的梦想。”学生时期,缺牙的师傅总是笑嘻嘻的对路过学生说道。
想起此事,我便去做学徒了。
打杂半年后,师傅开始教我揉面团。
“鱼仔,揉得不错啊,挺有天分滴,十年后大概就能赶上我了。”
在师傅教导下,揉成人生第一块面团的我,第一次被人称赞“有天分”。
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心里暖洋洋”的。
直到收店回家,手都还在空中不断搓揉,希望记住那个感觉。
许久,在注意到路人复杂的目光,才把手慢慢放下。
然后一股巨力从我身体左方袭来。
公共汽车。
……
“哎呀,撞错人了。”
梦吗?谁在说话?
“没关系的有保险机制。”
保险?
“接下来你要换世界生活囉,兴奋吗?是个努力就会有成果的世界,你肯定喜欢的。”
世界?
再次睁开眼时,我站在山间的小村落中。
满脸胡渣揹著弓箭的中年男人站在我眼前,他问道:“你会什么技艺?”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不过思索过后的我还是回答:“揉面。”
他眼神闪过了一丝鄙视,但我不以为意。
习惯了。
接着他带我到村落外边缘的小树屋,指著一盆木屑,说道:“这里没有面给你揉,你就揉这些木屑吧。”
然后跟我说了食物与水的位置,村庄的规定云云,新世界的生活便开始了。
其实和高中三年没什么两样,只是从读书变成揉面,揉木屑罢了。
反正这样子也有饭吃,我决定一直这样揉下去。
偶尔也会有像我一样的人从村子中央突然出现,这时胡渣男人就会迎上去。
就我所知所有突然出现的人都从胡渣男那边学得剑术、弓术和魔法等各种技艺。
那些人后来都离开村子,前往各地磨练技艺。
也有人穿着花纹繁复的铠甲回来感谢胡渣男。
“有空来感谢我,不如多干些对人类有帮助的事。”胡渣男一脸不屑,把那个人赶走。
我才知道,这个世界多个种族并立,人类处于绝对劣势方,连一个城镇规模的聚落都没有。
知道这个世界的情况,是我来到这边的第三年。
想着世界、人类、帮助等复杂的事情,第一次心不在焉的揉着木屑。
等我回过神来,我的手按著一块裁切整齐的木块。
听闻此事的胡渣男,拿着一盆铁屑让我揉。
又一年,铁屑揉成了铁块。
再一年,木屑揉成了铁屑。
再一年,铁块变成更大的铁块。
待在这个村庄的第七年,胡渣男找上了我,要我出去旅行。
他说铁的存货太多,村子没地方放了,要我把屋子让出来当仓库,顺便去这个世界的其他地方看看。
没有拒绝,于是踏上了旅程。
第一次独自旅行总是让人忐忑,更何况还是包含野外求生远行。
胡渣男没有给我食物和水,我也没有要求,毕竟已经没有工作白吃白喝六年了,怎么还会有怨言?
基础的求生知识我还是知道一些。
首先是生火。
好险村庄外都还是一大片森林,不缺树枝烧。
将树枝收集堆叠好,我两手按在上面,用整个身体的力量施力,并迅速的搓揉摩擦。
总计六年的练习,让我掌握了各种搓揉技巧。
火很快的就生了起来,但似乎因为用力过猛所以火势稍微大了点。
“可能会引起森林大火啊……。”害怕影响到村庄,我思索著解决方案。
无奈的是,除了手上功夫我就什么都不会了,所以只能一巴掌拍在火上让火小一点。
接着是食物。
曾听过肉是补充能量最好的食物,这个世界还有各式各样的肉,对身体有各种益处。
可是森林中只找的到几朵紫色的蘑菇作为晚餐,我可不是猎人,追踪动物的就别太奢求。
随手把烤过的紫色蘑菇捏一捏,竟然散发出猪培根的香味。
吃了几朵蘑菇就有些饱了,我把剩下还没碰过的蘑菇蒐集起来堆在一旁。
火和食物解决了。
最后是住处。
走到一颗需五人环抱的树前,举手合十道了声歉,就开始开树洞的活。
开好树洞时太阳已经落下,但还没有睡意,于是随手把搓下来的木屑揉成衣服、背包、水平和帐篷等旅行用品。
最后再做一扇门关上树洞的门口,便安稳的度过了晚上。
照着生理时钟醒来,走出树洞时发现有一个比我还高的山猪死在洞口。
没有明显外伤,昨天剩的蘑菇被吃掉了,应该是吃的时候被偷袭了吧?真可怜。
我把木门拆下做成小刀,切了几块肉放进背包便继续旅行。
……
一个人的旅行总是孤单且辛苦,开始旅行第二年,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八年,我决定定居。
村民并没有特别欢迎或排斥新人到来,他们总是忧心忡忡,因为巨龙偶尔会来袭击。
没见过巨龙的我毫不在意,选这个村落仅仅因为他们种植小麦,这意味着……。
我终于可以揉面团啦!
好死不死,才刚搭好厨房的时候,巨龙就来了。
那是青铜色的巨龙,他嘴巴微张,声音从喉咙里吐了出来:“人类,每个人交出一颗
宝石,或者一只手一条腿。”
“一人一颗宝石,这已经很容易了!”
看着村民们跪伏,我也不笨,知道他们绝对拿不出宝石来,这巨龙在耍他们呢。
可是也不能让村民们断手断脚的,这样谁来耕田?我可不会耕田。
在厨房内踱步的我难得动起脑来,想着解救方案。
“啪搭”一声,脚下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注意。
被踩碎的,是我准备拿来烧的木炭。
想起国中物理所学。
“试试看吧。”我把木炭装进盆内,使尽全力将双手按在木炭上。
就在村长仍和巨龙交涉的时候,我举著足球大的钻石从厨房内走出来。
……
从那之后巨龙常常和我交易。
用各种宝物或承诺来换取女精灵、女矮人、女巨龙之类的钻石雕像。
接触的久了我和他也成为朋友,从在这世界度过上万年的他身上知晓了许多这世界的事。
今天,正好是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年,我在这个世界揉了各种各样的物品。
希望这揉面的手艺有赶上师傅,不会让他失望。
站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中,我脑中复习著时空隧道的生成方式。
二十八岁的我,今天终于可以回地球看看了。
怀揣著各种心情,就在我要将双手往地上按下的同时,一个声音打断了我。
“鱼仔。”
熟悉的称呼。
“师傅……?”
眼前的秃顶男人,依旧缺牙,但笑得很开心。
“我就知道你有天分,十年时间,都已经找到回家的方法了。”
“不过省点力吧,让师傅带你回去。”
只见师傅随手在空中挥了挥,一个时空隧道便生成出来。
我不禁感叹,果然还是比不上师傅,我从无到有花了十年时间还是要找片草原才有办法制作时空隧道。
“回家吧,接着我教你做馅。”师傅双手负后,微微驼背的一步一步踏入隧道中。
我快步追了上去,想着回到地球后的新生活,心情就像当年初次旅行,满怀忐忑。
但又有些期待和兴奋。
至于回到地球做面点师,又是另一段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