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号的《潮人物》月刊有玛莎和张铁志的对谈!
觉得谈得真是太好了,好喜欢看玛莎的访谈喔,
都能引发人思考很多!分享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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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改变世界,独立思考吧!
潮人物月刊 2015/4月号 第54期
张铁志(以下简称铁):想问你是在什么情况下读到《声音与愤怒》这本书,当时的感觉是什么?
五月天玛莎(以下简称莎):二○○四年我在大学念社会学,急于找一些跟我科目相关的东西,打开眼界的书是《摇滚乐社会学》(Simon Firth著),接下来就看到《声音与愤怒》,原本以为是个外国人写的,看了才知道是一个台湾长大的小孩,以他的角度来看他所认识的音乐。当时介绍这种内容的书其实不多,其实帮助我满大的,可以回头了解音乐与社会的关系是什么。
对我来说,流行音乐不只是抗议音乐,即使是一般没有大脑然后大家听得很开心的一些歌,我相信都反映出时代的背景。我很喜欢回到某个年代,把那一年发生了什么大事翻出来,可能时代很不安,出现了一首不用思考,但让人感觉很安慰的歌曲,但这些关系不一定是直接的。
身为音乐人,我觉得能做到的真的微乎其微。能够影响的人也许很多,可是真正改变事情的,是听了这些音乐之后被影响的那些人,因为把这世界搞坏的人是不听这些音乐的,听音乐的人不会把世界搞坏,而是看着世界被搞坏的人,只有影响这些人,让他们被音乐感动了之后,其中一个能力超厉害,有一天站出来了,带着大家改变这世界。我相信那是需要才能的,要不然国父就去当主唱了。
看了书之后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当你发现你的音乐会被很多人听见、当你收到人家的信,跟你说你的音乐改变了我什么的时候,会慢慢觉得肩膀上的担子变得很重,然后知道自己音乐的确可以改变一些事情,每一次慢慢累积起来,就会变成所谓的使命感,再也不可能很自私地说要怎样就怎样。这是这本书给我的启发,所以这十年,那本书就一直在书架上。
铁:没有卖掉?
莎:没有。这种跟音乐类相关的,我都觉得为什么会有傻子愿意写这种东西,又赚不了钱,也没什么人要看,结果发现身边看的人还满多的,而且的确影响很多玩乐团的朋友。当初你在纽约很困顿的时候写出这样的东西,最后对我们这代玩音乐的年轻人,都产生了某些程度的影响,每个人都是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在自己轨道上还是有改变这个世界的可能。
铁:你讲的几点我非常同意。第一点,以前有个说法,音乐或者其他的文化创作,其实是记录一个时代的钥匙,不一定每个作品都刻意要跟时代对话,但每个作品一定有那个时代的痕迹,这其实是双向的,这些音乐受到这些时代的影响,然后我书里是反过来探讨音乐如何影响这些时代。
第二点是每个人用不同的方式。这本书不一定写抗议者,“U2”主唱波诺很关心非洲贫穷问题,他一度不想写这方面的歌,而是去参加很多国际组织,认为凭专业政策论述跟游说,远比在演唱会呐喊还有用。很多人关心政治,可是不会写歌,可能写歌可是不会上街头,可以用不同方式去影响社会。第三点是,摇滚乐可以改变世界吗?你已经说出答案。我觉得艺术家更多是一个提问者,利用创作刺激我们去思考事情,这些事情启发每个人对世界的看法,当每个人都改变了,世界当然随之改变,这是文化的力量。尤其作为文化工作者,我写这本书就是当自己是传递讯息的人,把
大家连成一种网络,然后朝自己相信的理想去前进。
莎:我一直有个疑问,你是从所有听过的音乐当中一个个取样出来,还是参考过别人的说法,还有国外的史料,然后再汇整写出自己的感想?
铁:要写具体的东西当然参考国外史料,但这本书的架构上,除了我成书之前写过的文章,可能庞克没写过,遇到有机会就补上去,变成一个有系统的书会比较有力量。还有一个策略,例如六○年代已经讨论很多,我就写比较多后面的八○、九○年代甚至这个时代,让大家知道这时代其实有那么多有力量的歌手。
莎:多年前曾有一本Bob Dylan的自传,我好奇去看了那本书,最大的一个冲击是: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抗议歌手,从没想要直接用歌曲去抗议任何事情,当他有一天不想做民谣,他拿起电吉他,他的粉丝把他骂爆了,说你背叛了民谣的纯粹,他也气了,觉得这是你把我贴上的标签,我想干嘛就干嘛!当然他没有直接明白的说,但书里面明白透露出他的愤怒和无奈。你对这件事情的看法是?
铁:可以详见我另外一本书,就是二○一○年出版的《时代的噪音》。二○○四年时我是以事件与现象为主,当时我对创作者的了解不够深刻,所以几年后,我又写了以创作者为主的,Bob Dylan的部分写了一万字,而且只写一九六三到一九六五这三年左右,就是Bob Dylan被称为抗议歌手的时代。
那是音乐史上最美丽的误会,可是仔细去看,当时他出的两、三张专辑,的确写了很多我们认为的抗议歌曲,直接地对抗当时的不公不义,尤其是黑人民权问题,他甚至有一次到了南方抗争现场去演唱。当时的他很年轻,而且崇拜典型的左翼歌手Woody Guthrie。
二十世纪上半的民谣是农人跟工人唱的歌, Bob Dylan去学了很多这样的歌曲,十九岁就在纽约唱,人们觉得他很厉害,好像老灵魂一样,当时的他我觉得是有反抗意识的。可是他酷也酷在这里,他不想被定位,人家把他定型成抗议歌手,他就马上转向,在一九六四年出了一张专辑开始讨论自己,开始批评那些过去的民谣社群,说他要往前走。
我很喜欢这样的艺术家。他在一九六四年转向,不做抗议歌手,一九六五年再转向,不只不做抗议歌手,而且背起电吉他,玩起摇滚乐,那时候他做的歌曲其实更艰涩,而且很长篇幅,电台不愿意播放,可是他不断自我挑战,当摇滚乐越来越变流行音乐,这家伙开始做乡村音乐。包括他的演唱会,他会重新编曲,不是让你爽,而是让他自己爽的。 所以这问题我可以丢给五月天吗?你们的自我挑战是什么,相信你们应该也不愿意被一些简单的标签所标签化。
莎:其实还满难的,尤其这几年网络世界起来之后,因为资讯取得太简单了,大家在阅读资讯时开始变得很脑残。讲脑残太难听,而是标题化。因为社群网站或脸书、微博,每天有太多资讯,朋友在干嘛必须要了解,你想干嘛就想分享,大家转贴了很多东西,没办法一则一则仔细去看的时候,最后只能用最大的标题去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
问题是,标题往往也只是标题,当网络恶劣竞争的时候,标题越来越耸动,而且越来越不知所云,越来越跟内文没有关系,越来越找出当中其实最具争议的部分当作标题,为的是什么?让你点进去看,其实都是一些很稀松平常的小事。但是这习惯会让你越来越容易用标签去认识你身边的世界,因为这样最简单,用标签化认识我身边的朋友,用标签化认识现在所发生的事件,如果没有贴上任何标签,没办法去解读这个世界。
像灭火器乐团,他们并不是抗议乐团,我听他们的〈海上的人〉会哭,这首歌讲的是海上的人,讲的是游子的心情,是关于他们自身的事情,不管要引申到你自己的状况,或是引申到世界还是台湾的状况,那是每个人听音乐的想像,但重点是,他写出很感人的歌,你是不是非得用标签去定义这东西?这是一个没办法的趋势,但大家可以省思,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被标签骗了。
铁:所以最重要的,是一边听音乐还要一边思考。这个时代最大的问题就是“弱智化”,怎么去抵抗?包括五月天的歌曲也一样,不会只让大家觉得爽,而是去刺激你思考。流行音乐不只是娱乐,当然有情绪的发泄效果,但很多时候,也提供对世界的看法、对人生的看法。
台湾的主流媒体太悲哀,报纸不会提供认真的音乐评论,例如蔡依林的专辑怎么做的资讯,只有八卦或穿什么衣服,报纸这样做其实很不尊重读者,把读者当白痴。网络虽然提供很多负面,也有很多正面的力量,提供更多的可能性,有其他媒体提供我们探究社会议题,甚至好的乐评跟电影评论,年轻人也越来越不信任主流媒体,愿意更严肃看待音乐跟创作者。 当我们认真去书写,透过书写成为一个网络,开始形成自己的传播媒体,就不再仰赖人家喂给我们什么讯息。我觉得这是我们可以继续做下去的事情。
莎:这是一个罗生门,鸡生蛋、蛋生鸡,媒体会说没办法,这样销量才会高,观众就需要这些。这个没什么好争论的,永远找不到中间关联,接下来就是良知和道德感的问题。可是网络发达了,我们手中有更多资源、更多方法去取得,绝对没有借口说只有这个可以看。
我们有更多方式可以走在新闻的前面,例如想知道国外的情况,可以去国外的网站,花一点时间翻译,可以看到更早一些的讯息,眼界会更不一样。像小劳勃道尼送钢铁人的义肢给小朋友,我看到很感动,果然过两天台湾新闻报导了,可是我就是比你们早两天知道。如果愿意看更多国外网站,就能知道更多不被过滤的消息,其实是拥有整个世界的,而不是只拥有每个朋友到底在做什么事情。 铁:这就是摇滚乐的精神,就是“独立思考”,核心价值是一致的。
◎声音与愤怒
影响华语摇滚世界重量著作!2004年,《声音与愤怒》开启中文世界的读者对于摇滚与社会关系的新视野,是每个世代摇滚青年的必读之书。10年过去,那些愤怒的光影与声音,又会与这个时代产生怎样的新连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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