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baseballprospectus.com/news/20030228armour.shtml
这是2003年的文章。那时Denny McLain还在监狱服刑。
（网址连结竟然还有效让我满惊讶的）
后来他出狱了，重新在社会上生活，一度离他而去的妻子也回到他身边。
2007年还出版了一本书名很诚实的自传（“我都说了我不完美”）。
但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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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Downfall of Denny McLain
(by Mark Armour, Baseball Prospectus Online
2003/2/28)
1968年9月19日，在老虎球场，底特律的右投手 Denny McLain正在主投八局上半，此
时老虎队仍以 6:1领先纽约洋基队。他在五天前拿下本季第30场胜投，老虎也夺得美国联
盟冠军。一人出局、无人在垒，洋基一垒手 Mickey Mantle上场打击；McLain暗示Mantle
，不管Mickey想要什么球，都会投给他打。Mantle则比出了偏高快速球的手势。McLain投
出，Mantle 一棒把球轰到右外野观众席，成为他个人生涯第535号全垒打。尽管赛后回到
更衣室的McLain对这一球不愿多谈，大家还是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就是典型的McLain：迷人，却又狂妄自大，甚至不计后果。想当个叛客或是庞克，
就得接受自己的选择，而你的选择可能又随着年龄和政治态度而有所不同；年仅24岁的
McLain完全照着自己的游戏规则行事，作为棒球界34年来第一个30胜投手，他也不太需要
为自己的行为负什么责任。他当然明白这一点。他和队友、总教练甚至球迷关系始终紧张
，因为他喜欢在媒体上公开批判这些人。他的捕手 Bill Freehan有一次写道：“Denny的
游戏规则和其他人就是不一样。”
投手丘上的他则是西部片里的快枪侠。他尽可能把帽沿压低，低到非得抬起头来才能
看见捕手的暗号；投球干净俐落，甚至不浪费时间吊打者。大部分时间他都只投快速球和
浑重的滑球，每一球都要和打者硬拼。如果哪个打者狠狠把球打出去，下一次McLain还是
会投同样的球路到同样位置。
McLain的场外生活也同样潇洒，甚至更加放荡不羁。他的偶像是Frank Sinatra，倒
不是因为他的歌声，而是因为他有钱有势。他是第一流的风琴手──上过“苏利文剧场”
，在拉斯维加斯登台表演，还出过几张专辑。他还有一架私人飞机。
1969年，McLain和 Pete Rose合力写成一本棒球教科书：《怎样把棒球打得更好》。
不幸的是，写作计画并没有让Rose和McLain当面合作；如果他们能见到彼此，一定会发现
彼此的共通之处竟然这么多。
McLain囊括了1968年的赛扬奖、年度 MVP，以及世界冠军；1969年再以24胜连庄赛扬
奖。他在老虎队的年薪达到10万美元，球场外的收入也至少10万。看来他已经美梦成真、
快乐似神仙了；想不到他就这么从云端摔了下来。
1970年 2月，《运动画刊》揭露了McLain在场外闯下的大祸。根据报导，1967年初，
McLain和别人合资，在密西根州弗林特的一家餐厅开局赌马；他的好几个伙伴都是叙利亚
帮派份子。当一个名叫Edward Voshen的赌客在1967年2月的赛马赢得46,000美元，他的庄
家付不起这个钱；于是他要Voshen去找他的搭档要钱，其中一个搭档正是McLain。Voshen
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讨债不成，最后向黑道老大Tony Giacolone求助；杂志的消息来源指称
，Giacolone在9月初和McLain会面，一番恐吓威胁之后，用鞋跟把McLain的脚趾踩到脱臼
。
事实上，McLain的脚也是在1967年9月受伤的。在连续几场被打爆之后──四场先发0
胜 2败，主投13.2局责失13分──McLain说，他左脚的两个脚趾严重受伤。他的脚在看电
视的时候不知不觉垂了下来，结果他站起来的时候撞伤。不对，等一下。他是在追赶从垃
圾桶里窜出来的浣熊时受伤的。喔，其实他是在被换下场之后去踹冰桶(还是衣柜？)，结
果把脚给踢伤的。不管怎样，他停赛了整整13天，直到球季最后一场比赛；如果底特律赢
得这一战，他们就能追平红袜队，再打一场季后加赛决定美联冠军谁属。不幸，McLain再
次表现不振，结果老虎输给天使，同时以一场之差让出冠军。
《运动画刊》也提到 Giacolone花大钱赌红袜和双城赢得冠军，并且在McLain的最后
一场先发对天使队下了大注。
McLain对报导的大部分内容予以否认。他承认他确实参与赌马，投下15,000美元之多
，但他说他的伙伴毁约，逼他退出赌局。他告诉大联盟主席Bowie Kuhn，他完全没有参与
Voshen的赌局，可奇怪的是，他却承认自己借了一万美元给其中一个伙伴付债。此外，他
从来没有见过 Giacolone；McLain也再三表示自己的脚趾是在晚上失去知觉的情况下不小
心撞伤，然后因为踹衣柜而伤势加重。春训开始之前，Kuhn自己进行调查，最后决定把
McLain禁赛。
老实说，这件事的问题在于，大多数指控McLain的人不是社会下层阶级就是罪犯，《
运动画刊》也承认这一点；同样的问题也存在于 Pete Rose的纠纷。由于Rose打交道的对
象几乎都是前科累累的下流人物，要找出可靠的证言实在不容易。
随着棒球收入断绝，McLain的财务问题迫使他宣告破产。他表示，所有的财务问题都
肇因于“商业上的错误决定”；他的破产诉状中列出的负债高达446,069美元，财产只有
413美元。
Kuhn当然不会亲自去调查McLain的问题。这件案子交给了前联邦调查局探员，新近接
任大联盟安全主任的Henry Fitzgibbon侦办；Fitzgibbon和属下的职责，在于侦查所有大
联盟球员的场外问题，尤其是涉及赌博和毒品的。McLain是他们侦办的第一个大案。(第
二个大案则是Pete Rose，他的赌博问题早在1970年代初就在向棒球界挑战。几年来，
Fitzgibbon都怀疑Rose花了一大笔钱跟组头签赌，而Rose正是如此；只是Fitzgibbon一直
逮不到他。当然，组头也不可能说出来。)
在处罚McLain的问题上，Kuhn可以参考的先例太多了。除了1919年世界冠军赛合谋放
水而被逐出棒坛的八个黑袜，几十年来还有很多球员和球团人士因为赌博相关罪名而被惩
罚。1947年，大联盟主席Happy Chandler将道奇队总教练Leo Durocher禁赛一年，主要是
因为Durocher和黑道人士Bugsy Siegel、Joe Adonis等人的交往。Durocher和这些人甚至
没有金钱往来，只有社交关系。
1970年4月1日，Kuhn做出最后的决定。他将McLain的禁赛期限延长7月1日，将近半个
球季。Kuhn声明的重点如下：“虽然McLain相信自己参与此一行为，也向我承认......但
事实证明，McLain是诈骗阴谋的受害者。因此我断定，McLain从来不是赌博行为的一份子
，也从未在赌博中获取利益。”Kuhn同时也否定McLain的行为对棒球界、或是1967年联盟
冠军的结果造成影响的可能。
Kuhn宣读完声明之后，一位记者请他解释McLain试图成为组头，和确实成为组头有何
差别。Kuhn的回答堪称经典：“我想你必须了解，这样的差别就如同谋杀和谋杀未遂。”
（有趣的是，Kuhn在1979年却做了个和1970年截然不同的决定：他禁止Willie Mays
在大都会队任职，只因为他在大西洋城的巴利赌场担任公关工作；四年后Mickey Mantle
也因为在另一家赌场从事同样的工作，而被迫和洋基队划清界线。）
全国各地，特别是底特律的记者，一致认为这个决定是在帮McLain漂白。McLain的队
友看来也同样震惊。Dick McAuliffe的这番话说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如果 Denny没有
罪，那毫无意义可言；如果他有罪，那么还不够重。”老虎队队长 Jim Price说，队上的
大多数球员都认为McLain不是被禁赛一两年，就是完全没事。不过，他终究被判了三个月
。
7月1日，McLain在满场观众迎接下归队；但那天晚上他表现不佳，接下来几个月也跌
跌撞撞。8月28日，他把一大桶冰水倒在两个底特律记者头上，结果被球队禁赛七天；这
一周还没过完，Kuhn主席又查到McLain在八月带枪上球队包机，于是球季剩下的比赛他都
不能上场。他在1970年战绩只有3胜5败，自责分率4.63。
球季结束没几天，McLain就在一次八人交易中被换到参议员队。尽管他这时才26岁，
半年前还被公认为职棒界最佳投手，老虎队现在却很庆幸能用他换到投手 Joe Coleman和
Jim Hannan，以及内野手Aurelio Rodriguez和Eddie Brinkman。
他们也的确很幸运。在华盛顿的一年中，McLain和总教练Ted Williams整个球季冲突
不断，战绩跌到10胜22败。他的1972年先后在奥克兰运动家队、伯明罕男爵队和亚特兰大
勇士队度过，每到一处都被打爆，直到隔年春训被勇士队释出为止。McLain宣称，他的快
速球威力在1970年代突然消失；但是人们很难不注意到，他每隔一年就肥了10磅。他被释
出时不过29岁，可看来跟45岁差不多。
在棒球生涯结束之后，McLain终于能以全副精神投入“成功的”商场冒险了。总想一
夜致富的他，先后投资大萤幕电视生产、开了家酒吧、写了一本书、并且开了好几家便利
诊所 (*)。70年代中期，他成为小联盟曼菲斯蓝调队的领队，可这支球队不久就倒闭了。
McLain只得在1977年再度宣告破产。
(*)Walk-in medical clinic。一种全年无休，无须预约，专门治疗轻微病痛的紧急医疗
机构，通常设在交通方便之处。
有一段时间，他靠着赶场参加高尔夫球赛赚钱。在坦帕和人合伙开了一家“金融顾问
公司”之后，他的职业则转为当组头和诈赌。赔的钱多了之后，他和他的同伴也更加铤而
走险。有一次，他开飞机把一个人偷运到国外，结果赚了16万美元。
最后，美国司法机关终于盯上了McLain的合伙人，其中几人非常乐意和检方合作。
1984年 3月，McLain被控非法吸金、诈欺、贩卖古柯碱等罪名，一审被判有罪，处以23年
有期徒刑；但过了30个月，上诉法庭以程序错误为由驳回判决，McLain获释，当局也决定
不再抗告。
往后几年，McLain努力想找回自己的人生。他写了另一本书、参加扑克牌比赛、为一
支小联盟冰球队工作，并且在电台主持自己的节目。他终于开始做自己以前就可以做好的
事──以Denny McLain之身脚踏实地赚钱。他的生活也还不错，每年大约可赚40万美金。
可他的磨难还没完。1993年，他和一个朋友合伙买下了位在密西根州雀森宁，摇摇欲
坠的百年老店皮特肉品包装公司。公司转手后不到一个月，资金就短少了 300万美元，终
于在1995年宣告倒闭。McLain和他的伙伴最后被控以侵吞公款、洗钱、邮件诈欺及串谋等
罪。1998年，McLain（和 John Gotti, Jr.）又被控以伪造电话通联纪录等罪；不过这些
控罪终获撤销。
不过，McLain还是因为其他罪状而在1996年入狱服刑八年；从此之后，他大部分时间
都在极力否认自己做错什么事，并且争取上诉机会。他的妻子陪他一路走来，忠诚度可谓
绝无仅有；然而在McLain再度入狱的那天，她终究弃他而去。
关于McLain，最令人惊心的问题是：如果他的投球能力在1970年代初没有急速衰退，
他会怎样，又会在什么时候毁掉自己？即使再给McLain十到十二年，他大概也没办法清除
自己生命中的地雷，不是吗？
在他的棒球生涯还有可能持续下去的年纪，这个人就已经涉入赌博、协助偷渡和毒品
交易了。当然，我们很容易联想到，如果他的棒球生涯真能延续下去，他的犯罪生涯或许
会拖迟十年。然而McLain偏偏不是这样的人。成为一个能够弥补自己过错的英雄人物，从
来不能令他满足；相反的，他更有可能在自己的两种爱好中寻求平衡──棒球和组织犯罪
；只是有时候，这两者还是难免彼此冲突。
在1970年代初McLain陷入麻烦时，Bowie Kuhn最想知道的是，他到底有没有赌棒球。
毕竟涉入帮派的犯罪行为是一回事，可下注几百美元赌太空人队赢却是更严重的问题。
Kuhn没有找到McLain赌棒球的证据，于是对他从轻发落。
McLain承认花了大把银子赌其他运动，但是从来没有赌过棒球，不管是打职棒时还是
离开职棒之后。你能想像吗？我们真的能相信，一个走私毒品、侵吞公款面不改色的人，
竟然不会去赌棒球赛？他有什么理由不赌？因为他不愿意伤害自己心爱的球赛？那么他对
老婆、孩子的伤害又该怎么说？
棒球界对于赌博始终有一种偏执，一种完全能够理解的偏执。我们面对现实吧：大部
分情况下，赌博的本质都是要让你输上一大笔钱。你的赌债债主往往手下不留情，不管你
躲到哪里，你还是逃不掉那些令你不安的问题。在1978年一次红人队高层会议中，领队
Dick Wagner 据说是这么形容Rose的：“Pete的球员生涯结束时，他的两腿可能会被打断
。”在McLain的案例中，他的朋友甚至连等到他开退休派对，再下手弄残他身体的耐性都
没有。
所以有多难想像McLain会在球赛中放水？这个人的行为已经说明了，只要可以多赚几
块钱，再怎么不道德的事，他只要想得出来就能干得下去。他为了赚16万美元，甚至敢开
飞机把一个罪犯偷运到国外；那么他怎么不会多投几个红中快速球给Reggie Jackson─这
轻松得太多了，不是吗？他在1968年投了一个给Mantle，结果大家皆大欢喜。那么在一场
比赛里放水又有多难？或许会给总教练带来一些麻烦，但对于先发投手，只要在垒上有人
时把球投好，要赢球还是轻松愉快。
棒球躲过了McLain的那一枪；或许是因为手臂坏掉，或许是吃得太肥，他还不足以对
棒球造成太严重的伤害。Bowie Kuhn相信，可怜的 Denny被坏朋友带坏了，幸好没有陷得
太深就被他们抛弃。现在看看那一长串让他被判将近十年徒刑的重罪，我们或许应该同情
那些被他耍得团团转的呆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