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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龙之恶战
“老阎，你撑不住的，快把他们吐出来！”青鳞闪闪的双翼飞龙盘旋在虚空中怒吼。我看到红、白、蓝、绿四色光芒在巨蟒内部交互撞击，四色星火透映在巨蟒火红鳞片上，巨蟒痛苦的扭曲身体，血红色魔眼渗出血泪，剧烈的晃动使大地发出砰砰巨响。
史帕特见状，迅捷转身直冲，二话不说便叼着我后颈奔窜，一路避开巨蟒扭动的身体。双翼飞龙开始快速在空中盘旋吐雾，我感到夜气渐渐黏滞，湿冷的水气逐渐在虚空中晕开，几个心跳后，夜空已是雷声隆隆，云雾中隐隐透出电光。
巨蟒与飞龙默契极佳，巨蟒张口吐出四道光芒便往后扭跃，双翼飞龙立时引来雷电直击下方四道光芒……电光火石中，四个庞然大物自烟硝中现身。
“老应龙(注1)，这雷电的威力已不胜当年囉。”头顶螺旋羊角的绿毛豺狼嘴里发出喀擦的雷电声和白烟—牠正在咀嚼雷电。
“信使之龙荷米斯(注2)，哼，天帝的走狗！”灰鳞巨鳄瞪着天空喃喃咒骂着。
“好久不见了，信使加百列(注3)、冥王撒旦(注4)。”兽身人面、虎足裂嘴，巨大獠牙外翻，蓝色兽毛浓密，兽尾绵长的怪物。
“大魔王大人，曾赐我共享王座之殊荣、与我并肩之王、同我革命之友，我最敬爱的叔父，火匠之龙路西法(注5)向您请安。”阿刀没有变形，他单膝跪在巨蟒身前。
“复仇的时刻到了。”绿毛巨狼宣布。
“信使之龙是我的！”灰鳞巨鳄咬牙切齿。
“傲慢，我们并肩夺下王座吧。”蓝毛巨兽怒视巨蟒。
“谁敢动手，我会先将牠烧成灰烬。”阿刀语气冰冷，背后环状羽翼再展，熊熊炽焰将众人逼退两边，三只巨兽发出低吼示威；双翼飞龙微微叹息，史帕特变形成巨蛇护在我身前，血红色巨蟒却看似痛苦的凝视著红光逼近……
“一切都过去了，傲慢。”巨蟒激动的摇晃脑袋。
“哼，先是阿斯蒙帝斯(注6)被擒，接着是巴力和你的背叛……”巨鳄听到巴力这名字时，难掩愤怒的咆哮道：“怠惰之龙巴力毗珥(注7)！他在哪？这次轮到我把牠撕成碎片了！”巨鳄嘴中吐出蓝焰。
“给我安静！”阿刀不耐烦的喝斥巨鳄，旋即续道：“萨麦尔(注8)大人，这伟大又令人敬畏的古名是只有我还记得，也只有我能对您如此称呼的。带领我们找回荣耀吧，我保证不计前嫌，我们‘七大罪(注9)’本就不该互相残杀。”
“都过去了、过去了……”巨蟒痛苦的摇晃身体。
“不，永远不会逝去的！萨麦尔大人，我们是一体的，你忘了吗？当年你不肯跪拜亚当而被‘禁名’，进而引发第一次龙族神战。众神龙夺走你的龙型后，我挺身斥责你为‘敌对者（即撒旦之字义）’，愚弄众龙替你重新‘赋名’……”
“不、不……别再说了……”巨蟒的形体开始糢糊。
“两千万亿个须臾前，我发动第二次神战对抗我那虚伪可悲的兄弟(注9)，你呼应我的召唤，帮我将父皇牵制苦境，我们虽败犹荣不是吗？”阿刀无视众人续道：“在那之后，父皇将你永困冥狱、将我打落凡尘，我们携手将冶铁与兵器赐给愚民使人界从此战祸不断，你还记得吗？”
“那不是我……”巨蟒的形体开始改变，一名黑发披肩的黑袍男子痛苦的掩面摇头。
“我们在不同时空里曾经这么多次互相帮助，我们比兄弟更亲！你忘了吗？你是父皇最忌惮的兄长，我是他骄傲的皇子，我们是最强的组合。你曾化为力抗轩辕的九黎战神(注10)，你那过往的光荣战绩一直都令我崇拜的全身颤抖……”
“不！那不是我！够了、够了！给我闭嘴！”黑袍男子愤怒怪吼，一条黑翼邪龙瞬间从内部吞噬男子般现形，张嘴便往对方咬去。阿刀羽翼微动，霎时往左滑翔躲开攻击。
“哼，这形体，绝望之龙尼德赫克(注11)是吗。”阿刀一边冷哼一边向黑龙射出焰红色刀翼。绿毛巨狼顺势发难，张嘴直扑双翼飞龙，飞龙前腿被巨狼咬住，两大巨兽展开激烈缠斗。巨鳄趁隙偷袭，反被飞龙龙尾卷住；回到这边，黑龙避开刀翼后，蓝毛巨兽直冲黑龙，尖锐獠牙向前直刺，黑龙敏捷避开，跃到巨兽身上一阵乱抓乱咬，巨兽头顶兽毛和颈部鬃毛连肉带血被抓掉一大片。阿刀见状，炽羽燃烧更胜，焰色由红转青，毫不留情往两人身上直射，黑龙迅捷转身，龙尾甩开青色焰羽，振翅往上飞避。巨兽兽毛浓密，遇火即燃，只见牠身陷火海，在地上打滚哀嚎，阵阵
哀嚎兽吼，听的人心里发毛、看的人怵目惊心……
“这是我的战斗，给我滚开！”阿刀怒吼著，与黑翼邪龙在空中对峙。
“你从来都是这样，瞧不起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同伴。”
“废话！除了你，我谁都不服！”阿刀说完便如流星般向前直窜……
“史帕特，帮牠灭火！”黑龙边喊边躲避阿刀的冲撞攻击。
“呿。”史帕特在嘴里啐了一口，慢条斯理的往前爬行，巨大蛇尾瞄准燃烧的巨兽当头砸下……
“碰！”的一声巨响后，我看到兽毛东脱西落的石头嘴狼狈的被镶嵌在黑色石地上，全身冒着黑烟，牠变回了之前的鹰头人身。
“喔哦，得改名叫‘秃石嘴’了。”
“改名？我就知道一定又是你乱讲话！等会儿再找你算帐！”史帕特说完便往另一边战场前进。
“什么嘛，我又做错什么了？”一股莫名的怒火在我心底燃起。
飞龙以一敌二，战况已见惊险，只见牠上半身与巨狼缠斗，任凭牠对巨狼又撕又咬，巨狼就是狠咬住他前腿不放，伤口几已见骨；而飞龙下半身虽紧缠住巨鳄，但巨鳄连连翻滚扭动，几乎要把飞龙绞死。史帕特快速的以Ｓ曲线伏进，一瞬间露出毒牙咬住巨狼颈部……
“低贱的小蛇！”巨狼嘶吼著扭动脖子，辅一松口，史帕特抓紧时机缠绕巨狼，飞龙上身一松，立即反扑与牠龙尾互缠的巨鳄。
“你的古蛇形体呢？我到现在还未变形就是在等你啊，古蛇撒旦！”阿刀放出炽燄刀翼攻击黑龙。
“我一开始便是古蛇型态，没看够吗？”黑龙搧动巨翅将刀翼打偏。
“放屁！”阿刀再次化为火焰流星冲撞黑龙。
空中与陆地的战场越见激烈，几只巨兽开始不断变形攻击，飞龙变身为翠翼天使穿梭战场；巨鳄变回长翅膀的巨虎脱逃；巨狼变回绿毛小婴儿甩开使帕特纠缠；史帕特又变回花豹追击……
黑龙在空中吐出强酸与阿刀的焰火对抗，酸液在空中蒸发为白色蒸气。石头嘴依然发出“咕—咕—”的痛苦呻吟声，为避免战况更加混乱，我上前猛踹他头部让他继续晕眩。
“玩笑开够了吧！你用强酸对抗我的天火？我可是伟大骄傲的‘炽天使’啊！”阿刀缓降在地，对着空中的黑龙喊话。黑龙沉默的吐出更多强酸。
“您让我别无选择，叔父，请让我再次见识愤怒古蛇的力量吧。”阿刀燃起更加耀眼的火红光芒，红光化为云团包围住他，大地剧烈摇晃……
身体是火红色的浑圆云朵，六条肉腿、四只翅膀，巨大的熊头，似狗的焰红尾巴，伴随大地剧烈的震动，阿刀仰天长啸道：“吾之六足舞动能震天地，吾之歌声啸天能撼八荒，吾乃四方凶兽之首—蛮兽帝江(注12)。”
“哼，不过是昔日天帝坐骑罢了。”黑龙冷哼出声。
“哇！好大的棉花糖啊！”我发出赞叹的尖叫。
“给我住嘴！冥王，现出你的最强型态！我要与愤怒古蛇一战！”。
“哈哈哈……棉花糖吗？小子，我笑了！”黑龙无视对方，转头向我赞许。
“你这混蛋！”帝江朝我奔腾而来，大地因牠六条腿的踏动产生巨震，地上留下两排如被岩浆侵袭过后、冒着黑烟的巨大脚印，一股炽热强大的压迫感排山倒海向我袭卷而至……
黑龙展开羽翼疾冲至我身前，强酸喷蚀而出，然而强酸未触帝江实体便已被高温化为蒸气，强烈蒸气化为青雾，朦胧间，黑龙将我扫至远方。
“你从来就说不听！”黑龙的怒吼伴随打斗声在青烟中震荡。
“向天帝妥协的窝囊废！”阿刀的怒吼声。
“‘七封印’是为了维持四境秩序，为了世界免于混沌与毁灭……”
“你忘了我帝江的别名吗？我要的就是混沌！我就是混沌(注13)！”
“笨蛋！打破七封印将会……啊啊……可恶！”黑龙发出凄厉的哀嚎声，建筑物坍塌的剧烈震动与巨响随之而来。
“哈哈哈啊……将会什么啊？伟大的冥王大人。”
青烟散去，黑龙变回之前的红色巨蟒，此刻奄奄一息的瘫倒在地上，帝江的一条前足狠狠踏在巨蟒七寸之上，焦味与黑烟自痛苦的巨蟒身上发出，巨蟒失去挣扎的力气。另一边，巨鳄遍体鳞伤，仰躺不动。史派特与双翼飞龙正双战已落下风的绿毛巨狼……
帝江瞥了绿毛巨狼一眼后对着巨蟒冷哼道：“顽劣小虫，不足为惧，饕餮(注14)牠们在黑狱里恶斗连连以致力量仍然衰竭，等牠们回复力量，年岁过万的应龙难逃一死，而你……”帝江边说边将巨大熊头靠近巨蟒。
“我倒要好好问问你，你这窝囊的形体算什么？这也算古蛇形态？你引以为傲的七头十堕(注15)呢？七皇冠(注16)呢？巴力和阿斯蒙帝斯呢？”帝江语带激动。
“五头，已被……天帝斩断；十角散落在……西海；第六个蛇头……化为雷马离去；七冠，已委托应龙……交付殷族遗民，公正不阿的獬豸(注17)一族……前往看守……”巨蟒有气无力的回答。
“你就因为被天帝毁弃六头十堕而甘愿作丧家犬？回答我！代表愤怒的撒旦大魔王！”帝江的愤怒撼动整个异度空间。
巨蟒无视对方续道：“巴力和阿斯蒙帝斯……在……假释期，他们和我都自愿……接受封印……我继续掌管冥狱，他们则恢复自由。”
“Bullshit! ”帝江疯狂的咆啸。
“你们三人的背叛就只为了可笑的自由和不见天日的小小冥狱？”
“不，是为了抵抗，为了不被……亘古的黑闇吞噬……”
“少拿天帝那一套屁话唬弄我！只有愚蠢的你们才会害怕、才会相信！”
“不……那是真的，我经历过……”
“闭嘴！你这可笑的虫子！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会怎么做，我会先揪出巴力和阿斯蒙帝斯，极缓慢的享受撕裂牠们的过程；接着我会西侵，残杀龙族天民、齐聚十角、重拾七冠、灭绝殷族……”
巨蟒猛然翻身挣扎，蛇尾缠上帝江颈子，浓烈的烧焦味与黑烟四起，巨蟒强忍剧痛，张嘴便是一咬，其中一根利牙狠狠刺穿帝江前足……
“啊啊……我的左臂！你竟敢……”帝江用力扭动身体，巨蟒虽是死缠不放，奈何对方力量实在强大，激烈扭动中，巨蟒被帝江甩至远方，利牙被硬力扭断，活生生留在帝江前足上，泊泊黑血自伤口流出，形成一个可怖的黑色卍字血痕。
“我的左臂！你封印了我的左臂！”帝江用嘴将利牙拔出后放声咆啸。
“休息的也差不多了。”灰鳞巨鳄变回长翅膀的老虎低吼道。
“你这装死的蠢鳄鱼！”绿毛巨狼恨恨道。
“刚刚是谁猛踹我的头啊？”秃头的蓝毛巨兽自裂缝中踉跄站起。
战势否变，应龙独战绿毛巨狼，史帕特本要救援撒旦却被巨鳄拦住，蓝毛巨兽在远方瞪视着我……
“杀光你们！我要杀光你们！”帝江发出如同傻笑的怪吼声，开始在原地快速转圈，怪兽们见状却是惊恐的四处逃窜，史帕特迅速跑到我身前……
“什么啊？不过就是只追着尾巴转圈的粉红色巨熊呗！”史帕特飞快叼住我颈背逃窜，我心底感到非常不安，只能不断说些蠢话壮胆。
“哩还玩！”史帕特自齿间发出斥骂。
空间开始倾斜晃动，地表温度急遽上升，帝江猛然张嘴吐出黑焰，接着将头猛然插入地层，火焰与岩浆霎时在四处喷发炸裂，持续舞动的六足造成巨震，炽焰的能量自地表不断涌出，整个空间成为炼狱。
“做点什么、做点什么！快啊、快！”我在心里对着自己怒吼。
史帕特已经遍体鳞伤，大大小小的伤口渗出涔涔鲜血，力量明显流失，两只修长的后腿因无力而开始颤抖。
“丢下我，妳自己跑！”我挣扎大吼。
“窝不要！”倔强的词语自她齿间发出。
一团黑焰自前方爆炸，岩浆将我们包围……
“你快跑！”史帕特松口将我甩出，嘶哑的大喊。
“做点什么！做点什么！快啊！快……”我在心里对着自己呐喊，持续的呐喊……“快啊！”
“吼—呜—”
我在天空俯瞰著一切，万道天雷顺着我的思绪直击而下，应龙在我身旁呼应降下滂沱雨水，无际的黑暗闪耀金色光芒，黑烟与蒸气四散，史帕特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胸腹微微的律动令我心安，我从高空跌落……
“虚空完全裂开了，快逃吧！”
“逃啊！”
“快！”
“哼！给我等著！”
骑着黑马的绿袍骑士，手持天平往南方跑了……
骑着红马的白袍骑士，挥舞配剑往西方跑了……
骑着白马的灰袍骑士，弯弓搭箭往北方跑了……
骑着灰马、蓝袍破烂褴褛的秃头，甩动镰刀往东方跑了……
好诡异的梦魇啊……我……阖上双眼……
(注1)应龙是中国古代传说生物，源自《山海经》。涿鹿之战中曾助黄帝与蚩尤作战，杀蚩尤于凶犁之谷；
应龙已杀蚩尤，又杀夸父，乃去南方处之，故南方多雨；亦曾助禹治洪，以龙尾划地成河引导洪水入
海。外型被描述为带翼之龙，同时也被认为是掌管雨水的神祇、黄帝首席战将。
(注2) 希腊十二主神之一，宙斯之子，是信使、旅行、商业、偷窃、恶作剧、黄泉路指引之神。手持信使权杖，又称双盘蛇带翼权杖、商神仗，能自由穿越三界，经常化为人形下凡守护人类。
(注3) 传达天主 信息的天使长 ，被认为是上帝之（左）手。在圣经记载中为女性守护者，多被绘为女性，
但另有一说是天使本无性别或能自由变换性别。身负“承接神的力量”之职，因许多天使 无法直接
承受上帝的话语，又被称为“拥有匹敌神的力量者”。
(注4) 撒旦源自希伯来语，原意为敌对、反对，后人引申为七大罪中的愤怒。《圣经》中用大红龙象征撒旦，
记载米迦勒与龙率众争战，大龙就是那古蛇，名叫魔鬼，又叫撒但。最后米迦勒获胜，龙摔落于地，
天上不再有他们的归属。另一说法认为撒但就是堕落天使路西法。
(注5) 字面意思为黎明使者，即黎明时分出现的金星，被后人引申为七大罪中的傲慢。
(注6) 在神秘学书籍《所罗门的小钥匙》中的七十二柱魔神之一，被后人引申为七大罪中的淫欲。
(注7) 在神秘学书籍《所罗门的小钥匙》中的七十二柱魔神之一，被后人引申为七大罪中的怠惰。传说他
将同为七大罪中代表忌妒的巨鳄利末安森斩杀。
(注8) 希伯来文含义为“被神垂听”，伪经将此名意思篡改为“神的恶意”、“神的毒物”。萨麦尔为撒旦原
名的理论应为伪经杜撰产物。在《旧约圣经》中，萨麦尔是一位先知之名。犹太传说中，萨麦尔是
一位重要的天使长，掌管死亡，也是以扫的守护天使，罗马帝国的庇护人。
(注9)
(注9) 指的是大天使米迦勒，又称光明之子。《启示录》记载“米迦勒和他的天使跟龙争战，龙和它的使者
也来争战”，另一解释是其傲慢的双胞胎兄长路西法忌妒米迦勒的光明之力，召唤撒旦和群龙叛变。
(注10)即蚩尤。中国神话中著名的炎黄之战，指的便是蚩尤与黄帝间的部落争战。
(注11)北欧神话中，一只盘据在世界之树（Yggdrasil）底部，不断啃蚀其根部的一条邪龙。传说世界之树
的根被咬穿时，末日神战“诸神的黄昏”便会到来。
(注12)中国古代传说妖怪，四凶兽之一。形状像黄口袋，颜色像红火，六只脚四个翅膀，没有面目，或说
似犬熊，目不视，耳不听，喜爱咬著自己尾巴团团转，懂歌舞。古书中江字读作“鸿”，即帝鸿。黄
帝称号之一为帝鸿氏，一说为天帝之子或其坐骑。
(注13)帝江别称，象征宇宙演化前一切混沌未明之型态，人类畏惧无形无秩序之混沌，将其视为灾祸。
(注14)中国传说中一种凶恶贪食的野兽，四凶之一。古代青铜器常用其头部形状做装饰，叫饕餮纹。传说
是龙生九子之一；一说是断头的蚩尤；或者巨大的饿狼。现在则用来形容极度好食的人。另，四凶
为浑沌（不肖）、穷奇（毁信恶忠）、梼杌（狠傲难训）、饕餮（贪食）。
(注15)即七头十角，《圣经新约》中形容撒旦的古蛇形象为拥有七个蛇头、十个硬角的巨大红龙。
(注16)即古蛇撒旦七颗蛇头上的王冠，象征邪恶的七个王权；十角则象征邪恶的十个国家。
(注17)獬豸（ㄒㄧㄝˋ ㄓˋ），中国古时传说中的神兽，外观似羊（或说似鹿），头顶正中长有独角，短尾，
尾巴像蜗牛，羊蹄。喜欢居住水边，性情忠贞，若见二人相斗，会以角撞不对的一方；见二人争吵
则会去咬理亏者，与生俱有辨别是非，公正不阿的本能，自古视为法兽。其特征和西方独角兽极相
似，古罗马作家老普林尼所著《博物志》一书提到，独角兽角长约一公尺，头似雄鹿，躯体似马，
象脚猪尾（或说狮尾）。有趣的是，犀牛也俱备以上多数特征，而且犀牛尾巴有时会向上呈卷曲状。
五 轮廓
“吊起来，吊高一点，再高一点！对……”
“住手！阎龙王大人，这样……太过份了啦！好歹也是他救了我们。”
“妳懂什么？女孩儿，我就是在救他。往下掉的瞬压可以加速吸收‘血池’养分增进疗效，妳以为妳现在为什么能好端端站在我旁边？”
“我也是这样被你抓来玩的吗？”
“我不否认我很享受治疗你们的过程。”
“老阎，别开玩笑。百合，只有‘龙王阶级’以上才能长期浸泡血池不被反噬，否则很难撑过百万个须臾。由高处往下丢能沉到血池深处，疗效较大，瞬间压力能增加养分吸收速度……”
“放！”
“等一下啦！”
我听到争吵声，我感觉周遭气流正快速流动，燠热的强风打在脸上，我的心悬著，身体正在下坠、速度极快的下坠，我睁开双眼……红色液体瞬间呛入口鼻、旋即灌入肺部，四肢在水里下意识地疯狂摆动，我两腿直蹬往水面游去，终于，我浮出水面大口吸气、咳水……
“他醒了啦！”
“Good job！小鬼们，把他拉过来。”我发现腰际上被绑着绳索……我想我大概理解发生什么事了。
“Fuck！谁趁我睡着时抓我玩高空弹跳的！是谁？”我边吼边喝进更多红色池水，一群看似地精和鬼卒的生物将绳索往池边猛拉。
“你没事吧！伦家担心死了。”史帕特边说边咬住我后颈往上拖。
“放屁！你们根本合起来整我！”我气冲冲爬离这可笑的红色池子，此刻正难看的摊在地上咒骂着。
“太好了，他没事。”史派特如释重负。
“看来好多了。”手拄双蛇拐杖的中年大叔，上下颠倒的出现在我视线。
“臭小子，给我语带感激的说声谢谢！”穿黑袍的黑色长发男子用脚踢我。
“就是你！就是这该死的声音！刚刚说‘放’的就是你！”我双手狠狠抓住黑袍男子的右腿不放，男子不屑的用左脚继续踢我。
“小子，放尊重点，老阎可是救了你的命。”中年男子弯身将手伸出。我放开黑袍男子右腿，伸手接受对方拉拔。
“嗯，谢谢。”我起身道谢，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一股稳重和信赖。
“小子，这边呢？你的礼貌呢？”黑袍男子双手插腰说道。
“谢谢！非常感谢—”我对着黑袍男子大吼。
“嘿嘿，这小子有点逗，还挺好玩的。”黑袍男子边说边笑。
“玩你个头，一定是你这老玻璃带头整我！”奇怪，只要正视那名黑袍男子便令我心情躁怒。
“哟，真难得啊，孩子，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老阎的称赞。”
“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啦，他才刚醒啊。”史帕特有点焦急。
“老阎，找个地方坐坐吧。”
“先回答我两个问题好吗？我在哪？你们是谁？我真恨我自己为什么要一直重复问这两个问题！”
“来吧，你的问题绝对不只两个。”拄著双蛇拐杖的男子开始移动。
“跟我走……老包，清个会议厅出来，我们要过去你那。”黑袍男子边说边带头往前，单手还放在右耳上自言自语……仔细一看居然是个耳MIC。
放眼望去，眼前惊为天人的奇景实在很难让人视若无睹。异常湿热的环境，氤氲水气中带着红雾，宽广无际的血色湖水被马赛磁砖墙围住，一群奇形怪状的生物在人造湖内休息。三两巨人在不远处泡水聊天、两只蛟龙在湖面翻腾戏水、一只西方魔龙沉浸在湖里露出半颗龙头沉思、一只巨蛇在远方的血红瀑布下方享受水疗按摩……附近一块大木牌上居然写着“尼斯湖血浴场”六个大字。
昏倒前，大脑依旧以残忍的高转速描述所见一切，一群群地精围在人造湖岸边瞎忙，一会儿将巨大酒瓶放在如船大小的瓷盘上，以划船的方式送到巨人附近；一会儿又用同样的方式传递巨大的毛巾、浴帽等物品。池边还有一群鬼卒在一座高楼般的跳水平台上拆解绳索—刚才绑在我身上的绳索。
“没事吧，我来揹你啦。”史帕特用侧身扶着我前进。
“没事，我不知道是‘尼斯湖血浴场’比较难以理解，还是因为刚挑战了百丈高空弹跳害我嗨过头，我现在全身兴奋到颤抖啊！”我反话连连。
“嗯，是真的满厉害的，而且你还被丢了十几次……”
“什么！”
“再经过眉公滑水弯道、天池冷泡泉就到出口囉！”史帕特立刻转移话题。
“啊……尼斯湖？眉公河？天池……原来这世界会有水怪就是你们在搞鬼！”
“你在说什么啊？”
我的大脑因为资讯更新过快产生当机，萤幕出现蓝底白字。
“进来吧。”越过一座朱色牌楼，中年大叔催促我们进入一处宽广的箱型空间，黑袍男子则一脸战战兢兢的和某人通话，直觉告诉我是位女性。
大叔的催促声令我回复神智，恍惚间，我的大脑开始执行‘重开机设定作业’，选项是‘回复上一次正常开机设定’。接着我抬头看到门外牌楼上挂著“血池地狱(注1)”四个大字，空间内部居然是部电梯，萤幕上显示十三楼—大脑当机again。
电梯并非单纯往上或往下移动，与其说是电梯，不如说是一座宽敞的箱型轨道车来的贴切。
“咚—电梯门要开了，欢迎来到阎罗五殿。”电梯门打开了，居然还有笑死人的语音系统。
“欢迎光临阎罗五殿。”大厅接待人群两列排开向我们躬身喊话。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印度壁雕、希腊石雕像、四层式威尼斯水晶吊灯、中国山水画……杂乱不搭调的各国装饰林立，总括来说，我想冥狱的建筑风格就是外观阴森老派，装潢复杂多余。
富丽堂皇的接待大厅摆放著长不见底的玫瑰红绒毛地毯，两旁一字排开的接待人员争奇斗艳到有点夸张。美丽的鸟身女妖、长耳妖精、蛇魔女、蝠翼女妖……尽是些怪异美艳又身着各式女仆装的cosplay角色，在我看傻眼的同时，身后的史帕特发出一股莫名的寒气。
我们顺着人墙笔直向前，沿途看到许多标示著奇怪名称的长廊岔路，有孽镜台、望乡镜、刀山体验营、飞刀火石挑战营……我已经不想看下去了。
“这是什么无聊排场啊！”史帕特娇怒道。
“不会啊，一整个赏心悦目不是吗？”史帕特自齿间发出低吼回应。
“老阎，这排场……”
“你们先过去，‘老包’会招呼你们……她们来了。”黑袍男子全身紧绷。
“她们？谁啊？”我语带不耐。
“嘘—”史帕特缩起脚掌敲我小腿。
“是我妻子和丈母娘，满意了吗？”黑袍男子愤恨回应。
“你不是老同性恋吗？”我故意语带惊讶。
“等会儿再慢慢整你！”黑袍男子咬牙切齿，史帕特紧张的用脚掌死命敲我，中年大叔则面无表情。
人墙排列至一个十字回廊前方，尽头是一座花园大厅，厅内种满白杨树和香气刺鼻的薄荷草，花园后方有一华丽的双扇木门，一名水仙子手持薄荷草站在左方；一名海仙子手持白杨树枝站在右方。海仙子？白杨树？水仙子？薄荷草？总觉得有种模糊的认知，大脑胀胀的，很多资讯正悄悄浮现。
“冥王大人，夫人已在内厅等候。”手持薄荷草的美丽水仙子恭敬说道。
“明塔(注2)、琉刻(注3)，妳们……过得好吗？”黑袍男子唯诺问候。
“夫人待我们很好，不劳您费心。”手持白杨树枝的海仙子语气中颇有怨气。
“好、那就好。”黑袍男子语带愧疚，手持白杨树枝的海仙子眼神软化，默默低下头。
“冥王大人请进。”手持薄荷草的水仙子面无表情拉开厚重木门。我们三人在回廊前方看着黑袍男子缓缓入内。
“什么情况？这三人明显有奸情吧？”我弯身对史帕特小声唸著。
“少说两句啦！”史帕特用头顶了我下巴一记。
“别人的事，不要多嘴。”大叔冷冷警告我。
“名塔、琉刻、薄荷草、白杨树……”我边搓揉疼痛的下巴边喃喃自语。
“你的‘天帝禁区’正开始苏醒。”大叔突然回我一句。
“什么？”
“三位，久候了，吾乃现任五殿阎罗的森罗王包希仁(注4)，请随在下前往会议厅，专员已备妥简报。”身着深蓝色西装，剃了个标准军人三分头，皮肤黝黑，额上有着乳白色月形胎记的严肃男子向我们拱手施礼并打乱我的思绪—除了那身西装和发型外，这特征未免太明显了。
“很好，十八层地狱、阎罗十殿、冥河、撒旦、卡戎、森罗王包青天……全都混在一起是吧？那阿斯波德罗斯原野(注5)呢？塔尔塔罗斯(注6)呢？海地司(注7)和不灭火湖(注8)呢？炼狱(注9)和灵簿狱(注10)呢？还有……”无尽的资讯在我脑海翻搅，不断涌现的资讯如喋喋不休的杂音，大脑感到胀裂、疼痛……
“慢慢来，别让思考运转速度过快。”大叔盯着我，两眼闪耀着睿智的光芒。
“他不是还没完成定名吗？怎么自行解除‘禁制’了？”史帕特表情天真的问著大叔奇怪的问题。
“他正在替自己完成定名，你仔细看看他的形体……”
“说中文，拜托！”
“咳咳，有关冥狱之疑问，请容不才替您做个初步介绍。”老包似乎很不满自己被晾在一边，他一面带领我们往左边回廊前进，一面滔滔不决的开始介绍整个冥狱架构。
首先，冥河水脉因逢千年改道之故，卡戎的摆渡口退到冥狱大门内部，即众魂之野（阿斯波德罗斯）。在我昏睡期间，万妖王九难已攻下整片原野，阎罗前四殿沦陷，牛头马面和赛伯拉斯被迫东撤至至福者之地（埃律西昂(注11)）—听说是因为摆渡者卡戎无端失踪，使南面撤退路线遭到封锁……
我和史帕特本该渡河南行至审判者之地，即此地（阎罗五殿）和阎龙王与龙伯会合，但我却莫名撕裂虚空来到九重黄泉之下的无间黑狱（塔尔塔罗斯），和四个号称宇宙最凶的极恶重刑犯互殴。接着我在冥王宫殿内的十三楼，血池地狱中醒来。阎罗十殿的后五殿座落在审判者之地与冥王宫殿之间的浑沌之地（恶瑞波斯(注12)）。另外，阎龙王的妻子（泊瑟芬(注13)或者……随便啦）掌管了至福者之岛与冥狱所有的女罪魂（原来冥狱是男女分班）。总之十殿由夫妻共管，而冥王宫殿（十八层地狱）和至福者之岛则是两人的私有直辖地。
最后，阎龙王的姊姊兼丈母娘（狄蜜特(注14)……）冬季时几乎都赖在她女儿的领地至福者之岛渡假(注15)……姊姊？丈母娘？外甥女……关系好乱。
已上是我大脑升级成Win777后经过高速运转所重新建立的最新数据库，其实包黑子还提到其他各种资讯，Win777系统为避免不必要的内存空间浪费，一律采取果断删除。
终于，在包黑子连珠玑关碎念砲击溃我那名为耐心的最终堡垒前，我们来到森罗殿的超巨大豪华会议厅厅门。巨门门锁是声控安全密码锁，包黑子小心翼翼的把脸凑近辩音系统小声讲著囉哩八嗦的通关密语。
“麻烦！反正是声控辩音，你直接大喊‘芝麻开门’不就好了！”我在心里这么想着。
进入厅堂，耸入天际的活动书架环状包围我们，琳瑯满目的书籍似远似近，天花板是一片浩瀚星空。
“这里是会议厅？”边说话间，天际一颗流星划过，不偏不倚落在书架上，定神一看，那不是流星。一本张开书页飞翔的书，轻巧飞回书架，原来每本书都在天空飞翔，像鸟类一样，累了就在书架上栖息，每颗流星都是一本书。
“哇！好好玩，我抓一本来瞧瞧。”我喜孜孜的在这片宽敞的空间嬉闹，然而不管我怎么跑，距离永远没有拉近，空间好像永远都那么宽敞。
“还闹，给我回来！”花豹瞬间追上我，像妈妈抓孩子回家吃饭一样，叼住我后颈往回拖。
“为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空间魔术？”我满腹疑问。
“‘星海智库’。每个生命的思绪都像一本书，一本本书构成如同星海的‘脑’。”
“脑？”我抬头看向星际，赫然发觉这片星象也可以是神经元的电流传递图。
“这里蕴含丰富的智慧、无边际的空间，坐吧。老包，可以开始了。”大叔随手一摆，一片琉璃木长桌凭空出现，座椅藏在桌下。
“嘻嘻，好酷喔。”我兴愤难耐，史帕特优雅的跳到座椅上蜷坐着。
“这些书可以看吗？感觉很好玩耶！”一本翠绿色封底的厚皮书飞过长桌。
“用这个操控，选定后，‘智识之书’会直接飞到你面前。”一名身穿黑色缩领羊绒衫，搭配天蓝色年仔裤的高瘦男子刚好走进厅堂，他递给我一个iPad—短头发、金丝眼镜、络腮短须……
“你、你是……”男子相当眼熟，我全身僵直，生涩的向对方行握手礼。
“史蒂夫，直接开始吧。”包黑子催促对方。
“是的。”名为史蒂夫的中年男子走向长桌底端。
“您……替我做简报？”总觉得有种受不起的感觉。
“史蒂夫乃森罗殿现任文书官，阎狱的电子文书系统皆由他一手架构……”
“史蒂夫？他全名叫什么？”我打断包黑子。
“他的姓氏乃‘工作很多的’，中间名是……”
“那是读音，不是名词吧。”我含糊念在嘴里。
史蒂夫俐落地从口袋拿出一个类似遥控器的操作面板，按了开机键后，光线由面板向四面八方投射，空间如换置场景般映射出另一个世界。
“我将用最简单的六个章节向您解释世界架构，有任何疑问请随时发问。”史蒂夫边说边操作面板，What, When, Where, Why, Who, How六大立体标题如流星窜到眼前闪烁，旁边的史帕特打了一个又深又长的大呵欠。
宇宙被分为“境”和“界”，我身处之地被包含在“集境”之中，称作“冥界”。集境共分三界与九重天，三界乃是异界、冥界、中界；九重天则是远古之神隐居地。宇宙共有“苦”、“集”、“灭”、“道”四境和无数的界，集境如同中继站，衔接所有“境界”，众生的修行都一定会通过这里。换句话说，宇宙间所有世界皆和此地相互影响。“时”与“空”在此处交叠，“质”和“量”失去意义，以科学面解释，这里类似“亚原子化(注16)”之后的“量子领域(注17)”。
史蒂夫解说之间，许多书本飞到桌上供我参考：远古时期，宇宙混沌，无分境界……龙祖劈开混沌，天地分离，宇宙双分……龙祖沉睡，黑闇封印，三境成形……神龙内战，‘苦’‘集’分离，四境轮廓渐成……
集境为四境重叠之境，‘中界’内存在着绝不可开之‘境门’……所谓‘时’之交叠，意指各境之过去、现在、未来不分顺序，交叠重现、互相影响……所谓‘空’之交叠，意指四境空间皆能在此共存……境内存在多处‘界门’，乃混沌之漩涡，其时空与维度未必相同……案例：长颈龙在冥界尼斯湖血浴场消失百万个须臾，证实在苦境时间1933年11月出现……魔鬼三角(注18)出现苦境居民……
睡眠与进食可有可无，意识之间的模糊会产生梦，幻梦之间会产生桥梁，神游太虚之间常以非实体形式穿梭双境……
我感到疲累，阖上书本，史蒂夫正在讲解这个世界的时间单位。“须臾”，计算方式并无常态，平均而言，一万亿个须臾约莫苦境一年，一万年为一永劫，即一个文明即将面临终结之考验。
“进行到哪里？”阎龙王气急败坏闯入会议厅。
“喔耶，下课了！”我对这些似懂非懂的解说感到异常疲惫。
“刚讲解完四境概略，正要详细介绍集境。”史蒂夫回道。
“退下吧。这里已是前线，快去做好备战准备。”
“遵命。”包黑子与史蒂夫恭敬回应，退出厅门。阎龙王打发两人后便在主位坐下，二郎腿放在桌上翘得老高。
“有问题快问，形体完成后，就给我滚出去收拾自己闯下的烂摊子！”
“被丈母娘和老婆大人骂惨了对吧？”我确定我想挑衅他，然而话才说完，飞来一记兽掌把我的头钉在桌面上。
“阎龙王大人，我等会儿会好好教训他的，请您息怒。”
“……我觉的……他已经受到了应得的惩罚。”阎龙王同情的回应。我勉强睁开双眼看进阎龙王深邃的黑眸，不知为何，我和他突然有种惺惺相惜的情感—不要得罪女人啊！
“有！我有问题！真的有问题！”我趴在桌上举手发问，史帕特缓缓将兽掌移开我的脑袋瓜，一双美丽豹眼冷冷凝睇着我—我确定她随时准备将兽掌再次出鞘。
“须臾到底要怎么计算？为什么要用这么不方便的计算单位？”史帕特满意的点点头，确定我没有皮在痒。
“这里的时间并无绝对性，是以你的‘心念’决定……”
“很笼统耶，谁听得懂你的八股文啊。”我打断龙伯解说。
“很简单啦！如果叫你抱着奥黛丽．赫本(注19)，就算给你一万年也抱不够；如果叫你跳火坑，就算只是一秒，你都觉得是一辈子。须臾就是这样一个混乱的时间单位，可以极大，也能极小。”阎龙王及时的解说救了我一命，因为兽掌已经出鞘到一半……
“完美！浅显易懂。不过……把奥黛丽换成波多野(注20)你觉得怎……”冷酷的兽掌再次将我钉在桌面上，我强忍悲壮的眼泪凝视阎龙王与龙伯，前者在偷笑，后者在摇头。
“时间单位只存在于苦集两境，另外，每万年乃一神龙即将面临‘劫炼’之考验，也意味着某文明即将面临灭绝的可能。”龙伯补充道。
“永劫？文明灭绝？神龙？劫炼？”我思考着，头仍被压在冰冷的木桌上。
“随便啦，听久了就习惯了。”阎龙王口气焦躁，一副躁郁症发作的样子。
龙伯接续道：“你的灵识源自苦境，所在星球共历经了四次文明起灭，现在已是第五个文明世代。神龙便是我们，只是一种阶级称呼，是集境主宰者。至于劫炼，简单来说便是我们重生之考验、重新获得‘真名’之过程。”
“名字代表什么？为什么这么重要？”我的头仍被压在冰冷的木桌上。
“名字是定义、是一切，是万物最原始的‘咒’，是众智慧附加在你身上的解释。除了九重天外的‘道境’，龙祖是第一条在混沌初始中找到自己‘真名’的龙。祂替最初的十二神龙命名；十二神龙再替万物命名；万物又对其造物者命名，世界因此循环而有了轮廓……”
“龙祖？十二神龙？道境？”
“这些都先跳过啦！”阎龙王急躁道。
“我说‘属淑’啊，怎么每次问你问题，都让问题越问越多啊？”我看着面带无辜的拄杖大叔，头仍被压在冰冷的木桌上。众人默然无语的同时，我感到史帕特的兽掌正死命催劲。
“好了啦！臭脚可以拿开了啦！”
“我不要！你太皮了，我决定就这样一直压着你的蠢脑袋到对话结束！”
“百合，放开他吧。”龙伯替我求情。
“听到没，百合，乖，听话，快把臭脚拿开！”史帕特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移开兽掌。
我的脸颊终于离开冰冷的木桌，我扭扭脖子继续问道：“所以我的存在到底是什么？真名到底是什么？我何时能够完成定名？”
“你的存在是个麻烦！你连形体都不稳定，力量却强大到可以‘赋名’，甚至找到自己模糊的‘真名’。我看还是把你交给我那个爱充老大的臭老弟解决算了。”阎龙王露出一副“想到就烦”的表情。
“哟！急着把麻烦推出去是吧。”我发觉自己很喜欢和阎龙王抬杠。
阎龙王装傻岔开话题道：“真名是每个个体最原始的能量，就像大家称我为阎龙王，一想到我的第一印象就是暴躁、权威、可怕的……”
“老同性恋！”我皮痒的插嘴。
龙伯按住即将暴冲的阎龙王补述：“总之名字是旁人赋予你最简单的存在，你将用自己的表现给予它独一无二的定义，但最适合你自己的真名只有靠你自己去寻觅，那是最纯粹强大的力量。”史帕特在桌底下重重打了我肚子一拳。
“现在是属于‘龙的年代’，我们掌控文明的方式便是控制文字与名子。龙族大抵来说分为龙、龙王、神龙、龙神，其他还有许多‘似龙’，如麒麟(注21)、虺(注22)、林德虫(注23)、虬(注24)、狮鹫(注25)……”
“报告，有问题！这只小花豹变的巨蛇算是龙吗？”我打断龙伯的补充说明，指著史帕特问道。
“算是“虺”的一种，但百合还没悟出自己的真名，她还能再变化……”
“妳输啦！哈哈！俺是一只巨龙，妳只是一只小小的虺，哈哈……”
“幼稚。”史帕特不屑的瞪了我一眼。
“花豹？你瞎了眼啦！史帕特是一只云豹(注26)。你仔细看看她的斑纹，她身体上的斑纹是呈现如云层般的块状而不是点状，哪个笨蛋让你乱讲的！”阎龙王似乎逮到狠呛我的机会。
“可您当初替我命名时说我是……”史帕特满脸讶异。
“我说妳是豹，没说妳是花豹。”
“可他们都说……”
“一群蠢货！”
史帕特若有所思的陷入沉默……
“咳咳，总之，不同阶级的龙，所掌握的力量也有所不同。龙只能‘识名’，也就是看穿万物最基础的本质；龙王能够‘破名’，也就是破除‘名’所赋予万物的解释和禁锢；神龙能够‘赋名’，替万物定义其存在；龙神能‘除名’与‘禁名’，祂便是龙祖，是宇宙中的唯一，掌控了‘名’的所有，支撑整个大千世界的运行。”龙伯因为解说被打断而脸带不悦。
“那么，有关我的型体和名字……”
“既然现在确定巨龙是你的形体之一，暂且称你为‘舆龙’吧。至于你平时的形体……”龙伯自衣袍内拿出一只小瓶，如清水般的液体倒在琉璃木桌上，液体瞬间包覆整张桌面，平滑如镜的桌面映射出星空倒影。
“这是‘真知之湖’的泉水，孩子，自己凑近看看。”龙伯收起水瓶敲敲桌面，示意我向前观视。
我鼓起勇气凑近桌面，第一次看清自己的样貌。我是一名看似人类的年轻男性，身体的轮廓依旧模糊，不长不短的黑色乱发，左边眼珠是藏青色，血橙色眼白，右边眼珠呈白色，黑色眼白，瞳仁都是淡淡的金黄琥珀色，头上有一对分岔往后弯曲的紫蓝色龙角，左半身自肩胛至小腿，错落包覆著粗糙的蓝色硬鳞，左手是整只覆满蓝鳞的五爪龙臂……
“这是什么东西啊！”
“好问题，我也不知道。”阎龙王忍不住偷笑。
“你少幸灾乐祸啦！”我往旁看看史帕特，但她仍旧心不在焉的沉思著。
“你的真名不全，所以平时的形体介于人龙之间，我们称作‘半龙’。”
“……那我现在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确定自己的型体？”我像泄了气的皮球趴在桌上发问。
“离开这里，参加万龙会，要求天帝替你命名。”龙伯坚定的回应。
“还要先把你放出去的四只疯狗抓回来！”阎龙王补上一枪。
“好啦！那现在可以自我介绍了吧，你们和那四只妖怪到底是什么来历？”
“Good job！死孩子，终于进入了正题！”阎龙王拍手笑道。
我看着仍在沉思的史帕特，莫名感到一股沉重的使命感。
(注1) 十八层地狱中的第十三层地狱即为血池地狱，十八层地狱之说是从古印度婆罗门教吸收过来，继而
演变。生前作恶之人会依所犯罪行下不同层地狱受罚。
(注2) 希腊神话中，哭河之神科库托斯（Cocytus）之女，原是一位水泽仙女，是冥王黑帝斯（Hades）女
仆及情人，因忌妒泊瑟芬被立为冥后而四处中伤，愤怒的泊瑟芬隧将明塔变成了薄荷草。一说是泊
瑟芬将明塔疯狂的踩成尘土，但冥王出于同情，让她的骨灰中长出了薄荷草。
(注3) 希腊神话中，河流海洋之神俄刻阿诺斯（Oceanus）与沧海女神泰西丝（Tethys）之女。原是一位海
洋女神（海仙女）。但是冥王黑帝斯（Hades）爱上了琉刻，将她带往福岛（Elysium）。然而琉刻并
非永生之神，于是忧郁而死。黑帝斯将她变成了白杨树，并使其成为自己的圣树。
(注4) 包拯，字希仁，北宋人，以为官清廉公正而闻名于世，被后世称誉为“包青天”，将他奉为神明崇拜。
中国民间信仰传其为文曲星转世，死后成为地狱第五殿阎罗王，亦称森罗王及阎罗天子。
(注5) 希腊神话中，冥界分为许多部分，阿斯波德罗斯原野也被翻作水仙平原（Asphodel Meadows）是属
于那些没有犯上任何显著重大罪过的普通或者是平凡之灵魂的空间。
(注6) 希腊神话中提到，若是犯了冒渎奥林帕斯众神之类的重罪，就会被打入名为塔尔塔罗斯的恐怖地狱，
是冥王黑帝斯所辖最深暗之地。
(注7) 基督宗教中提到的地狱、死人之地、阴间，似乎也指希腊冥王黑帝斯（Hades），以其名代称地狱。
(注8) 语出基督教圣经：“……不能获得救赎，将被扔在地狱的不灭火湖（Lake of fire）里受永刑。”
(注9) 炼狱（Purgatory）是天主教用来描述信徒死后灵魂暂时受罚的地方（或状态），是天主教教义之一。
炼狱的拉丁文purgare意思是洗涤。
(注10)解作“地狱的边缘”、“边狱”，是基督教专为旧约圣经里未曾受洗的伟人，即甫诞生便夭折婴儿所新
设之冥界，基督新教则不接受灵薄狱的概念。
(注11)希腊神话中，至福乐土（Elysium）是特别为了在世间拥有优秀、卓越表现之人所属的空间，居住于
此的灵魂拥有一个安祥且悠闲的来生且毋须劳役，是一个唯有半神（demigods）、英雄和道德崇高的
人才被准许进入的境界。其内还有名为至福者之岛（Isles of the Blessed）的地方。
(注12)厄瑞玻斯在希腊神话中是永久黑暗的化身，卡俄斯之子。晚期神话中他成为地下世界的一个部分，
位于大地与冥土之间的混沌地，有时也和塔尔塔罗斯混同。
(注13)希腊神话中的冥后，主神宙斯和榖物女神狄蜜特之女。她被黑帝斯绑架到冥界结婚，成为统治冥界
广阔疆土的黑暗女王。
(注14)希腊神话中司掌农业、谷物和母性之爱的地母神，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
(注15)传说狄蜜特因为心疼女儿而过度悲伤，世界陷入冬季，草木停止生长。有鉴于此，宙斯派遣信使荷
米斯至冥界与黑帝斯调停，最后泊瑟芬终于可以每半年一次重回奥林匹斯山与母亲团聚，世界也因
此出现四季。但在这里，却描述为狄蜜特冬季便放下职务不管，硬是来到冥府渡假、陪女儿。
(注16)亚原子为比原子更小的单位，亚原子化可以解释成极小化。但在这里并未特定指极小化或极大化，
因为大小是相对存在的。反过来类推，也许人类的宇宙也是极小的亚原子化世界，永远有更大或更
小的世界被我们涵盖或涵盖着我们。
(注17)某些人认为亚原子化后会来到一处虚无的世界，没有时空间、质量等限制。
(注18)即百慕达三角，位于北大西洋的马尾藻海，据称此地经常发生超自然现象及违反物理定律的事件。
(注19)女演员，活跃于1950和1960年代的美国影坛，以优雅气质和卓越品味的穿着著称，经典作品有《罗
马假期》、《蒂凡尼早餐》和《窈窕淑女》等，于1993年病逝，享年63岁，被美国电影学会选为百
年来最伟大的女演员第3名。
(注20)……大概是指日本著名AV女优波多野结衣。
(注21)中国古代神话中的神兽。公兽为麒，母兽为麟，据说能活两千年，性情温和，称为仁兽。首似龙，
形如马，状比鹿，尾若牛尾，背上有五彩毛纹，腹部有黄色毛。麒有角，其中一角生肉，麟无角，
口能吐火，声如雷。中国古代用麒麟象征祥瑞。相传只在太平盛世，或世有圣人时才会出现。
(注22)汉族传说中“龙”的一种。虺五百年化为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
(注23)神话生物，在北欧和德国神话中时常出现，近似飞龙，但没有翅膀和腿足，或像飞龙那样仅生双爪，
传说气力来源于尾巴。
(注24)虬龙，龙之一种。前人分龙为四种：有鳞者称蛟龙，有翼者称应龙，有角者称?龙，无角者称螭龙。
虬字有“卷起来”的意思，所以虬的角应该是螺旋状的角。一说“?”为成长中的龙，即小龙。
(注25)希腊神话传说中的生物，拥有狮子的身体及鹰的头、喙和翅膀。
(注26)哺乳类猫科动物，只分布于亚洲东南部，云豹名字由来是因为豹皮有云状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