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 Netflix小兵立大功的德国罗马剧《蛮战之森》Barbaren，它的特色是考究的古罗马军团与日耳曼蛮族之文化风貌与制作设计、以及德国演员讲德语义国演员讲拉丁语奥地利演员操双语的文化小坚持，虽然一度被某些德国剧评贬为“Terra-X 二流历史纪录片”等级、但看来这些文化风貌的坚持并非无谓而真吸引到了不少观众，果然事隔两年隆重推出第二季！回想第一季，谈日耳曼人阻挡罗马扩张奠定莱茵河边界的西元九年“条顿堡森林战役”中，日耳曼出生却在罗马长大的主角 Arminius 背反罗马将军 Vares、倒戈集结日耳曼多个部落大破三个罗马军团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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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剧中还设定 Vares是 Arminius 的义父、由此好好挖掘这位主角的“双重认同”，而这双重认同问题关于罗马帝国对各种境外蛮族的统治手段：当罗马以大军压境逼迫蛮族臣服时，初期会威胁他们交出孩子送到罗马当人质、会被皇帝厚待当个罗马人养大，等他们长大后再回到原乡土地、以其在地知识与渊源遂行征服或统治。本剧主角 Arminius 史实就是日耳曼蛮族“切鲁西”部落送去罗马的人质，这季还让史实中和他从小一起当人质的弟弟 Flavus 以罗马百夫长之姿来到这蛮族之地，甚至史实同为小时去罗马当人质长大回乡领导部落的死对头 Marbod 也隆重登场！
查查主角 Arminius 的史实，在上季的西元九年“条顿堡森林之战”后，接下来重大事件是：(1) 西元九年由 Tibelius 接任对抗日耳曼并于西元 14 年当上皇帝、(2) 西元 15 年妻子 Thusnelda被抓、(3) 西元 16 年“威萨河之战”对决死忠于罗马的弟弟 Flavus 还惨遭罗马将军 Germanicus 击败、(4) 西元 17 年与日耳曼另一个“马可曼尼”部落领袖 Marbod 因路线之争展开内战... 本剧第二季中这些未来在 Arminius 生命中出现的重要人物已全部登场！只令人好奇这季要演到哪一步呢？E06 的季末大战会是哪一战？会是令人振奋的胜利收场还是兵败如山倒？
看第二季海报竟把夫人 Thusnelda升格到海报中央，我们大概可猜测史实主角 Arminius （以下简称 Ari）这季表现比较没那么畅快、而有更多的冒险与挣扎体现在夫人身上？还真的 E01-02 很快就给这对侠侣种下猜疑的阴影。故事开始：继上季“条顿堡森林之战”把罗马人赶到莱茵河西岸后，日耳曼部落们在 Ari领导下已过了繁荣的一年，只是待过罗马的 Ari对罗马绝对疑惧而枕戈待旦、坚信罗马必再次进攻清洗我们以一雪前耻！因此必须去结盟日耳曼部落里兵力最多的“马可曼尼”部落领袖Marbod，由演深情流氓非常在行的土耳其裔奥地利壮男 Murathan Muslu 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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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载此时 Ari 与 Thusnelda 顶多是已怀孕但还没生下宝宝，不过在此剧中已生下了宝宝 Thumelicus 让他们王者规格达到最巅峰！此时 Ari诚心诚意去结盟 Marbod、Marbod 却秉持“以和为贵”与罗马保持良好贸易关系，因而出卖 Ari给他忠于罗马的弟弟 Flavus 抓走，令夫人 Thusnelda心焦如焚单枪匹马潜入罗马军营！在 E02还遇上了前季与她青梅竹马的虚构男二 Folkwin、与这季新遇的虚构迦太基遗族女战士Dido，里应外合大闹罗马军营酣战一回抢救成功！谁知这些单纯蛮族人一心一意抢救领袖、领袖 Ari自己却有双重认同：不只自己要逃还要带回个少年儿子！
甚至为了带回儿子还东拉西扯拖很多时间甚至拖累抢救成员身负重伤，这可令夫人不但感到好心被狗咬还醋劲大发：你在罗马就有个儿子？甚至还留个老婆？这一年回来这里娶我生子一副和乐融融都没想到告诉我？结果你要割舍罗马也不割干净还要带个儿子回来？甚至这罗马儿子一心讨厌我们只想回罗马却被你强迫带回？这位儿子 Gaius史实没提到，应是本剧虚构出来给 Ari考验他“认同问题”用的：Ari 是生在蛮族长在罗马的人质第一代、Gaius 却是生在罗马回到蛮族的“认祖归宗”第一代，真的只因“你流着蛮族血液”就理所当然生为蛮族人死为蛮族鬼？
这样“认祖归宗”听来很热血、也很符合民族主义者的想像与期待，也难怪此剧上季除了全球观众一片好评外、在德国仍有少数评论忧心它召唤了“十九世纪日耳曼民族主义”的幽灵... 看来到 S02这个倾向更变本加厉：Gaius 的人生成长经验 100% 只有罗马、来到日耳曼部落起先处处不适应也处处不认同，但只要日耳曼同胞有人对他好愿耐心教他原乡文化与生活技能、他这颗在外国养大已有外国认同的“日耳曼心”仍会引领他放弃外国回到祖国？想想二战前希特勒号召“日耳曼子弟都要回祖国效力”还得全球一呼百应的这段历史，就令人看了这段情节不禁眉头一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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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猜我们台湾观众应能有不同观点，毕竟此剧隔着一条莱茵河的“大罗马帝国 vs 日耳曼小民”之格局，实在很能供我们联想自身“隔着一条海峡”的焦虑处境！这岸是虽不富裕却安贫乐道更骄傲不屈的地方小民、对岸则是虽富裕强盛但吃饱没事要来扩张版图并吞小民的强大帝国、而本剧对罗马帝国 100% 的无良描绘完全可以投射“帝国迫害”的受害焦虑！话说罗马帝国是不是帝国主义无尽扩张的邪恶代表？那当然是，虽然也有人会以“罗马文明”开化地方的进化角度看、亦可能对帝国机器下的个别人性有更多面描绘，但本剧没有，本剧罗马阵营就是一番两瞪眼的坏。
当然本剧的“坏罗马”也有不同阶层不同样貌的坏，这就体现在几个大名鼎鼎的史实角色与罗马士兵的集体描绘了：(1) 此前已两度征伐日耳曼如今已当罗马皇帝的Tiberius，在本剧描绘就是口蜜腹剑玩弄权术的老狐狸，他对日耳曼部落采取和战两手策略分化对方内部，他对手下将领竟也采两手策略鼓励其相嫉相残，而所有罗马帝国引以为傲教育军民的“忠诚”与“荣耀”，对他来说全都只是做做样子哄骗愚蠢的部落与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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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身为 Tiberius 养子未来准备继承帝位、眼下先接任 Tiberius 征伐日耳曼事业的罗马将军 Germanicus ，在本剧的描绘就是个铁血阳刚的罗马军人代表，他不但对“罗马血缘”有根深蒂固的种族傲慢而蔑视“日耳曼血缘”的归化军人、更对“罗马强者”有绝对崇拜更以强者自居无情残杀弱者、甚至遇到手下办事不力时见猎心喜地亲自斩首示众一个接一个斩到自己都嗜血高潮！不过至少他还会坚持“你死我活”饰演杀尽蛮族人、就算要被蛮族逆转也是“至死方休”战到“最后一人”，比起老奸巨猾的 Tiberius 来说，他至少还有几分真心认同亦身体力行的罗马荣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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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ri 的弟弟 Flavus 史实自小跟哥哥一起在罗马当人质，有罗马公民地位参加罗马军队，长大却至死效忠罗马不惜与哥哥为敌！在本剧中这 Flavus 展现“认贼作父”的恶性与困窘：他在罗马军中会因日耳曼血缘受歧视、但他会拿他“日耳曼渊源”诱骗日耳曼同胞以讨长官器重；他明知罗马自上至下都是残暴侵略而日耳曼同胞才是被侵略者、但他只会一再强调“我们已是罗马人”就必须无条件忠于罗马；他和过去同为人质的 Marbod 有同性恋至今情未消、但他会利用这同性恋情换取利己；他尽管一再立功又一再被罗马无情惩罚用过就丢、仍只会拼命跪舔恳求罗马垂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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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地，在日耳曼部落这边的主配角群中，人人会怎么看待莱茵河“对岸”的罗马？应该也有很多角色与情节令我们看到就忍不住对号入座：(1) 这里首先有史实最亲罗马的切鲁西部落上代领袖Segestes，他在上季就是“跪舔”罗马的懦夫代表，随着上季他女儿 Thusnelda 背反家门跟了 Ari一起大破罗马成为新主后，Segestes 这季只能带着老婆与儿子自我放逐隐居深山，不过还是蠢蠢欲动准备出卖族人以讨好罗马... 而他史实讨好罗马的方式就是献出他女儿与女儿腹中的 Ari儿子！此剧在这揪心剧情上稍稍更动史实，不过最后给这种“跪舔”者的下场也大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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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这里还有史实于西元六年与 Tiberius 议和而保持中立的马可曼尼部落领袖Marbod，本剧描绘他自此与罗马长期贸易往来赚不少钱令部落富足，当然他手下有诸部落中最强的兵力，相较于前述 Segestes 的无条件“跪舔”他至少是以实力“议和”。史实他坚持主和不惜与主战的 Ari内战，这段故事本剧这季还没演到，这季先拍他坚持和平的盲点与幻梦：E01 为了和平他出卖 Ari给罗马，E03 仍坚持和平逼得 Ari不得不向他低头，E04 还以为可以信任罗马也可以信任罗马情人Flavus、终究发现这只是引狼入室害死众多族人，E05-E06 终于大彻大悟携手 Ari反攻罗马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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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史实反抗罗马的主战领袖就是 Ari，本剧上季他毅然背反罗马义父而领导日耳曼族人大破罗马、尤其和两位童年玩伴 Thusnelda & Folkwin重新聚首还数度分进合击是大快人心！但这季他的心已渐渐远离眼前的日耳曼同胞与爱人、只一心关注他的罗马儿子 Gaius：你老爸我认祖归宗回到了罗马、儿子你也该认祖归宗来当日耳曼人！怎知儿子只道“我生来就是罗马人呀”，而父亲您背反罗马后“我在罗马的人生都毁了”XD 谁知本剧还是只要“假以时日”就能把儿子的心拉到日耳曼这边向罗马宣战。结果 Ari否定了儿子认同、也疏离了身边人的爱，只成就一个抽象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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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相较之下 Ari夫人 Thusnelda在本季虽然不欢迎丈夫的罗马儿子，壁垒分明地认定“他就是个罗马人”，但这壁垒分明恐怕反而更尊重对方自己的文化认同呢。这位女主角在史实只是追随 Ari的夫人，在本剧则从上季起就是骁勇彪悍身先士卒的日耳曼女战士，这季更成为单纯热血捍卫族人的“基进主战”派！只是总被受过罗马教育的“务实主战”派丈夫 Ari叹她太单纯不懂政治与妥协... 当然本剧各种主战主和的不同取向都可以辩论，但各种汲营算计的世故取向迟早都要被万恶罗马打脸，最终证明毫不犹豫奋战到底才是对的！只是女战士同时身为“母亲”又有新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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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上季与男女主角陷入三角恋情受良心考验、却在最后一战酒醉缺席而黯然远走的虚构男二 Folkwin，这季不但在关键时刻潇洒回归帮助老搭档、还带了个迦太基遗族黑人女战士 Dido 加入日耳曼！本季男女主角渐行渐远，也给他机会夹在 Thusnelda & Dido 两女之间来场三角暧昧 XD 我觉得《蛮战之森》既然剧名叫 Barbaren 那他就是全剧点题的“野蛮人”灵魂：他不拘小节又爱玩、常喝酒浑浑噩噩、清醒时玩世不恭、但遇到严肃正事总能灵活潇洒另类出击！比起一堆严肃角色他更有无拘无束的野蛮人身段与智慧，与其说捍卫民族不如说只是单纯地守护族人爱护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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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相对于 S01像是一场帝国与地方摩擦冲突急转直下的“擦枪走火”、这季 S02更像是一场地方面对帝国压境的“和战辩论”，S01 也许还花了不少力气在简单介绍时代背景与历史角色、S02 则基于前季基础展开更多角色刻画与理念辩论：面对帝国有人跪舔讨好、有人务实维和、有人为民族认同主战、有人为自由独立而战、亦有人单纯地保卫人民家园；而相对地，罗马那边倒是并无“现代文明”的美善而只有诸般“帝国扩张”的恶行，有人对帝国产生民族认同宁践踏原乡、有人崇拜帝国荣耀而能残忍嗜杀，位居帝国高位者则权谋统治分化人心、毫无理念价值唯权力最大。
当帝国尽管内部动力各异但仍只体现铁板一块的“坏”时，部落这边各种主战主和之议说穿了也没啥好辩论啦，因为不管你们做什么决策都是要被无良帝国残忍消灭的！于是就迎来放下异见万众齐心的季末酣畅一战啦。只是这战到底是史实哪一战呢？是 Ari与弟弟 Flavus 兄弟对决却被击败的“威萨河之战”吗？看本剧最后许多描绘与史实搭不起来令人不禁狐疑。不过史实的“威萨河之战”中 Ari有个浪漫悲剧“妻子被俘虏”，有一说认为是因此令他心烦意乱而输了这战... 看来本剧压轴这战只是个史实小冲突、要铺陈的竟是女主角 Thusnelda“被罗马俘虏”这关键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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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现在全球各国观众看到这季应该都能很有感，因为本剧“罗马 vs 部落”那你死我活势不两立的格局的确呼应大多数人心中的当下全球世界观，因为当今世界三大强权当中的两个就是尽管内部动力各异但体现在外铁板一块的“坏”！身为全球占绝大多数的小国之一，对大国抱持这种恒常疑虑是理智务实的必须，只是这些大国就没有他们有价值的文化认同吗？双重认同甚至多重认同的人们最终都只有选边站一途吗？而全球三大强权当中的那第三位就是单纯的“善”吗？《蛮战之森》S01 谈了一场热血的部落骄傲，S02 更透过历史呼应当代思考，不论认不认同都推荐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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