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tflix 本周上架的西语剧《有人必须死》，有三集共约 150分钟，是西班牙与墨西哥联合制作。主创 Manolo Caro是墨西哥人、全明星卡司班底中我们最熟的是《菁英杀机》里演正妹卡拉的 Ester Expósito、压阵的是西班牙老戏骨 Carmen Maura 、真女主角是在 Netflix主演很多墨西哥影剧的 Cecilia Suárez... 而在众男女中吹骤一池春水的最迷人男子，是英国皇家芭蕾首席男舞者、也是卡洛斯索拉音乐剧新片 "El rey de todo el mundo"的芭蕾男神 Isaac Hernánde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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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剧第一眼看质感，我们大概就知是时代古装剧；再看主角群服仪谈吐，我们大概也知不是贵族庄园剧就是菁英世家剧；看看正妹 Ester Expósito开场劲装猎枪与哥哥调情，我们大概知道这社会有其无情的“菁英杀机”；看被她调情的哥哥尽管位高权重仍愤恨压抑，我们的“盖达”也闻到了那不令人意外的味道... 最后，在一场年轻男女的日常 hang out 中，我们终于确认那是墨西哥老电影明星 Maria Felix经典 El Rapto 上映的 1954 年、西班牙人们看墨西哥明星的自由奔放小鹿乱撞却又强自矜持... 我们终于知道这不但是出“同志爱情剧”、还是出“爱情冷战剧”。
说它“冷战”，和一般“冷战片”的谍报战争政治等类型影剧又天差地远，因为 1936-1975这四十年的佛朗哥独裁统治期间、西班牙其实仍过著老法西斯主义生活，比较像是墨索里尼与希特勒都倒台后仍屹立不摇的法西斯活化石、倒没陷入“美苏冷战”的西方资本对东方共产对立中。反倒，这时代的西班牙在世界局势中找到了平衡权力杠杆而能左右逢源的独特位置，因此尽管它民主与人权表现都接近零分、西方民主国家仍然抢著结盟讨好；虽然它对“西班牙内战”后失势的共和派、共产党、自由派、同性恋等边缘多所迫害，但站对边的资产与中产阶级经济可是欣欣向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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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政权下，人们生活都进入一种战战兢兢、损人自保、巩固核心、粉饰太平。由于大家在社会上都是同个圈子、通家之好、甚至根本就是一家人，因此人人面上不会明争、只会私下暗斗，毕竟明争搞倒对方自己也会被拖下水、暗斗才能云淡风轻都不关我事。于是这造成生活与感情的“冷战”：体制要冷血追杀生活与感情、于是人人一面要藏匿生活克制感情、另一面还要规训别人的生活压制别人的感情！这种矛盾情绪的成因很复杂，本剧大致提出了三种：
第一种，出于对“连坐”与“拖累”的恐惧，一家只要有一人倒了、剩下的也没好下场；第二种，出于对“恐怖平衡”的维持，既要压制对方也要保护对方，就算是政敌商敌情敌也一样，因为对方倒了一无所有豁出去、把你把柄掀出你也吃不完兜著走；第三种，出于“表态”与“宣誓效忠”，就像许多最想当同志的人对同志迫害最烈、因为最怕自己也是他们一份子的事实被人掀出来；第四种，出于一种自己恐惧压抑下的愤懑与嫉妒，觉得凭什么我这么压抑牺牲了好多当个乖宝宝、你却可以无忧无虑自由奔放把握自由拥抱爱？一定要你死得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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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剧主角群有两家，一是安全部副部长 Falcon 家，有副部长爸爸Gregorio，是佛朗哥鹰犬专抓共产党共和派与同性恋；有个年轻热恋婚后压抑的墨西哥妈妈Mina，总觉得墨西哥才自由、西班牙令人窒息；有个爸爸极依赖的老祖母Amparo，年轻是女中豪杰射击冠军、五十年来维系家业不择手段；还有个 Mina 收留照顾的共和派帮佣 Rosario、躲避迫害隐藏身分之余、还要努力救援狱中老公。第二家，是当地高级制鞋厂厂主 Aldama 一家，与 Falcon 家算是“政商勾结”互利共生；当剧初 Falcon 家独生子 Gabino 从墨西哥留学回来时、两家爸爸还计画联姻以“政商合一”。
大人各怀鬼胎自我压抑达成多年恐怖平衡，但小辈们血气方刚而大胆：听说对家独子 Gabino 从墨西哥回来，Almada家神射手女儿 Cayetana 知道自己会被政商联姻嫁过去，尽管对 Gabino 不怎么认识也没特殊好感，但显然对世家联姻宿命已有心理准备可轻松看待；但她对这门亲事轻松自嘲时、还顺便言语挑逗哥哥“结果是我嫁给他、你说奇妙不奇妙”，只见被刺到的鞋厂经理哥哥 Alonso 恐怕更在意；这位 Falcon 家少爷 Gabino 十年前和 Alonso 两个男孩日夜都玩在一起、但为“某些原因”被送去墨西哥一去十年，回来两人竟尴尬冲突剑拔弩张连朋友都做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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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关键在 Gabino 带了个墨西哥好友 Lazaro 回来作客、两人本来还想着这是一趟环游欧洲多国名城的壮游、不过一回家就被留在马德里面对这家庭与这社会了。这英国皇家芭蕾首席饰演的 Lazaro 真是热情奔放、温柔大方、神采飞扬、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不只男生爱他女生也爱、不只年轻人爱他中年人也爱，不只有人爱他也有爱不到的人恨他、就算是本来爱他的人也可能在压抑下由爱生恨。说到底，可能正是他身为一个“墨西哥人”，体现了一切西班牙想望却不可得的爱与自由、刺眼地提醒了西班牙一切的规训与压抑，这才令人或艳羡爱慕、或负气嫉妒、或如临大敌。
照剧中年份设定，Falcon家墨西哥妈妈是西班牙内战战前来的、应该也是在战前生子，但内战后发现这国家与这家庭和自己老公都变了、再加上某些令人焦虑的事件推波助澜，而在 1944 左右把儿子 Gabino 送到墨西哥、一方面避风头保家族和谐、另一方面让他到墨西哥呼吸妈妈怀念的自由空气滋养心灵。看看这出剧是西班牙与墨西哥合制，它在 1950s历史情境下批判西班牙向往墨西哥的情怀很明显；而那年头的墨西哥真的有这么歌舞升平吗？至少那是墨西哥已于 1929 革命迎向新局后、拥抱自由主义与私有化的经济起飞期，光就包容 LGBT 来说是赢佛朗哥西班牙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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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名叫“有人必须死”，当然令人好奇会死的是谁？他们的死在剧情意义上又如何针对本剧的“佛朗哥独裁”之时代主题？剧情先从这粉饰太平的压抑社会之眼中钉谈起，围绕着长辈圈与小辈圈的两个风波：小辈圈，本来人人以为吹骤一池春水的是返乡游子Gabino、慢慢才发现他墨西哥朋友 Lazaro 才真有令人无法忽视的魅力、令人爱慕嫉妒又疑忌、仿佛法西斯政权铁桶下将掀起风暴的爱与自由之化身；长辈圈，则有落难女仆 Rosario努力营救的共和派丈夫，说到底大家跟他非亲非故无冤无仇，但愿不愿雪中送碳就考验着人人的爱心、会不会落井下石则测试着人人的恶性。
而本剧最独具风格的意象设计，就是他们两家从长辈到小辈都很爱的上流运动“射击”、而且是类似传统贵族的射鸽子，甚至这残忍游戏还会事先把鸽子尾巴剪掉一截、确保牠们看似能飞其实不能，一定在绅士淑女们极度压抑亟需发泄的生活中、万无一失地满足他们的猎杀快感！话说鸽子/dove/paloma，一直是“和平”“爱”与“信使”的象征，本剧意象竟是把鸽子一只只打下来当休闲运动？本剧三集标题更令人不安地援用射鸽的三大步骤：“释放猎物、瞄准、扣下板机”；而看这三集主要剧情，不就是 Gabino 带着 Lazaro “登场亮相、引起注意、全面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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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帅男从自由墨西哥来到极权西班牙、被西班牙上流社会“迎接、侧目、猎杀”的具体过程，这篇就不爆雷了。这剧情的整体发展是很紧张压抑、令人渴望爱情与人情的开花结果、但又乌云密布地令人不敢希望免得失望；而那配乐处处神经紧绷扣人心弦、鸽子意象与枪声拍点令人心惊、灰褐相间的画面色调复古又冷冽... 最后，在铺陈这一切“为维系现状”不惜勾心斗角铤而走险甚至双手染血的恶行时，本剧给许多关键角色在关键犯行时短短一瞬的内心小剧场：有人是童年创伤影响一生、有人是体制执著不计一切、有人是心越压抑身越凶残、有人则是我得不到你也别想！
整剧谈一出冷战世家风云，是令我看得挺哀伤，虽然许多我们担心的事情未必会发生，但也有意想不到的结果令人更唏嘘。只是此剧在整体气氛鲜活浓郁、甚至有时荡气回肠或怵目惊心之余，它部分个性介绍与关系铺陈是没那么细致、虽从不拖戏但有时跳得太快，故事线交织虽绵密却不是通通有完整结局、尤其最后收尾虽惊悚却有点草草了事的感觉... 撇开这些小缺点，它整个复古压抑年代的视听觉处理、保守西班牙对自由墨西哥的对比、挣扎人们的压抑与爆发、犯罪人们的愤懑与冷酷，我都看得挺过瘾。推荐喜欢冷战压抑风情的观众、以及《菁英杀机》的卡拉粉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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