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来举一个以前的实际例子来对照。
至少十五年以前,网络上有这么一位声名狼藉的人物:
废弃物十四号 (peterkjpan)。
他在网络上发表了许多偏向写实风格的人物绘画,
但是看的人多了以后,有些人逐渐发现,
这些绘画作品,根本就是直接把照片套上滤镜,
或在某些区域用数位笔刷轻微涂抹加工后完成的。
跟从空白画面开始打草稿的作品来说,
废弃物十四号的作品技法,可以说是毫无难度,
不用说,这位仁兄在巴哈姆特和其他绘画论坛,
变成了众人嘲讽的对象。
https://vovo2000.com/paintbbs/art/peterkjpan/
这边还看得到他当年的作品,最后一页还有他不靠描照片画出的作品可以对比。
那么,废弃物十四号的作品,
能算是创作吗?
有些人或许会说不算是,
但如果要给创作一个定义,
怎么样的东西算创作,怎么样的不算创作,
我不认为有理由说他的作品不是创作。
毕竟你要怎么去划定,技法高到什么程度,
成品花了多少功夫以上,才能叫做创作呢?
这个标准我想像不出来。
充其量只能说,那是门槛很低的烂创作,
随便找谁来练习一下都能做得出来。
https://i.imgur.com/zf0PB52.jpg
就像我昨天在山上拍了这颗竹笙,
你会觉得这张照片能算摄影作品吗?
硬要说的话,当然可以说它是摄影作品啊,
但是若拿来跟摄影师的作品来比较,
那就是高下立判,马上被人看破手脚了。
废弃物十四号当年会被人人鄙视,
我认为可以归纳成三个原因:
其一是它直接拿别人的照片来加工然后发表作品,
这些照片的著作权主人可有同意?
其二是废弃物十四号在发表作品时,
很刻意避开原照片的事,
想营造出照片顶多是拿来当轮廓参考,
所有颜色、材质、光影都是他亲笔去绘制出来的。
其三是也有人找到了他部分作品的原照片,
他这样一顿加工下来,根本没有做出什么有意义的效果,
讲白了就是只是让照片变丑而已。
这三点,第一点比较偏向纯粹法律问题,
可以先省略不谈。
第二点才是众人真正讨厌他的原因,
欺骗他人,手段拙劣,
而且被抓包以后还是嘴硬不承认。
第三点其实是我事后马后炮加上去的,
实际上我不认为当年有多少人是看不惯他这一点,
毕竟网络上发表的狗屎烂画多得是,
大家基本上还是鼓励的,顶多K岛会比较凶而已,
重点还是剽窃与诚信问题。
那我干嘛还要画蛇添足加上第三点呢,
因为我觉得这跟今天的主题关联蛮重要的。
我想,当年的人们的想法,
应该会跟今天的原原PO比较相似,
你描图?你拿照片来加工?
那你会是什么好东西,光听起来就是像废弃物十四号一路的货色。
但是当年的人们跟今日的原原PO有一个很大的差别,
当年除了老老实实从一片空白下笔开始画以外,
大家几乎都还没有接触到 Photobashing、
3D辅助、全3D作品、甚至靠 AI辅助的绘图技法与作品。
不是只靠笔跟自己的脑袋,却用其他技法作画,
居然也能做得很深入,完成厉害的作品?当年谁能想像。
换个方式来说,
如果十五年以前的废弃物十四号,
虽然是靠照片滤镜的手法,
却能用许多厉害的、一般人模仿不来的方式,
把原照片加工成风格完全不同,
具有独特美感的作品,
那他还会是人们眼中的跳梁小丑吗?
不,那样的他就是一代宗师了。
所以今日那些拿照片当创作材料的人,
他们的作品没有技术成分在里面吗?
当然是有的,只不过不是像传统绘画的技术罢了,
事实上就算是纯粹的电绘,
在传统手绘艺术家的眼光看来,
难道不也是异端的作画技术吗。
进一步来说,
最近很流行的 AI关键字生成绘图作品,
姑且不考虑怎么调教 AI去生成想要的图也是种技术好了,
假设以后 AI可以被培养到你脑中想画什么样的图,
AI都有能力去画出来,甚至替你画得更好,那会怎么样?
假如这种用 AI来画出作品的方式,
依然要相当的技术知识来驾驭的话,
那就是世界上多了一种形式的艺术家,
而他们会去和所谓的绘师相互竞争。
但如果这个方式变成人人都可以轻松掌握,
下载一个 APP点几下就能做出理想作品,
人物造型、风格、构图、主题、细节都能随心所欲指定,
那会怎样?
到时候今日意义上的绘师可能是会被淘汰没错,
但并不是被用 AI的艺术家取代,
而是生出绘图作品的这种能力变得廉价,
单就创作成果来说,所有人都变得和一般人无异。
那到时候全世界就只剩凡人,
没有艺术家了吗?
我想不是的,只不过艺术家会进入更高的层次,
在其他能展现出技术和能力的领域崭露头角。
届时艺术大师的作品可能不再是一幅画,
而是让你用五感体验的完整虚拟实境了。
至于原原PO说的,
因为有用照片来创作,
今日绘画风格会因此趋于统一的事,
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哪种风格,
但我觉得这是不必担心的。
因为如果原原PO不喜欢他说的那种风格,
那应该就是偏好别的风格,
如果他喜欢别的风格,
那应该也会有其他人喜欢,
而既然有人喜欢,
那就会有迎合这种喜好的艺术家和这样的创作出现。
毕竟157和恶魔旅馆都能自成一派了,
你说是吧。
(不是恶搞是真的有人喜欢这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