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动了屋内的三名女性,她们年龄有间,分别是妇人、妙龄
少女以及女童,正是陈三的妻女,邱承武将从青月楼救出她们后,暂时藏身在
自己的住处之中。
“哥哥!”绑着辨发、年纪仅有十岁上下的女童一听到声响便开心地往门边跑了过去。
亭亭玉立的少女及时拉住她并且责备地道:“小玉儿,等等!我不是说过不能随便
应门吗?”
小玉儿一副委屈的模样,道:“可是除了哥哥还会有谁呢……”
少女装做生气的样子,道:“也许是坏人要来抓我们啊,小玉儿,过去娘那边待好。”
小玉儿只好嘟著小嘴走到陈大娘身旁。
少女接着走到门边轻声问道:“是谁?”
“是我……”门外传来邱承武的声音,但是听起来十分虚弱。
少女感到些许疑惑,不过仍旧打开了木门,只见邱承武左手扶著右肘一脸痛苦的
样子,右半边的衣袖已被扯下,身上沾染了血迹。
少女忍不住惊呼一声,高声叫道:“天呀,承武!你怎么了?”
邱承武苦笑道:“婉儿吗?说来话长……都怪我粗心,一个不注意便著了他们的道……”
话说到一半,整个人忽然瘫软往旁边倒下。
“承武!”婉儿见状惊慌地蹲下来并伸出手要去扶他。
“哈哈,上当了!”原本面目狰狞的邱承武忽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握住婉儿的
纤纤玉手。
婉儿先是愣了一下,才惊觉原来他是刻意装作受伤的样子。
“你……!”她甩开邱承武的手并站起身,两颊浮现微微红晕,一脸娇羞的样子。
邱承武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瞇着眼睛望着婉儿,笑嘻嘻地道:
“妳刚刚是在担心我吗?”
“才没有呢,你这个大骗子。”婉儿撇过头刻意避开他的目光,双颊却比方才
更加红润。
“哥哥!”小玉儿张开双手奔向邱承武。
邱承武则一把将她抱起转圈圈,逗得她开心地大笑,然而途中却不小心拉扯到
伤口,他痛得轻呼一声并皱起眉头,虽然只表现出那么一瞬间,但是站在旁边的
婉儿都看在眼里,也注意到其实邱承武全身上下有多处创伤,她立即问道:
“你受伤了?”
邱承武见她神色严厉,也只得点点头承认。
婉儿板起脸说道:“先去这里坐下,我帮你敷药。”
邱承武的右手臂上的伤口最深,他已经先敷上一层宝芝林的独门药膏来紧急止血。
婉儿走到橱柜旁,上头摆了数瓶大小不一的罐子,她开口问道:“要拿哪一罐?”
邱承武回答:“橱柜的第二层架上,一瓶白色圆瓶的便是了。”
婉儿依言很快地便找到药罐,接着走到邱承武身旁,打开瓶塞轻轻地将金创药膏
倒出,只见乳黄色的液体缓缓从瓶中流出,邱承武只觉得伤口处一阵冰凉,虽然
初时有些微的刺痛感,但是痛楚很快地便得到减缓。
婉儿询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你怎么会伤得如此严重?”
正当邱承武犹豫着要不要说出遭到埋伏受袭的事情时,陈大娘却抢先道:
“是李大翔那伙人干的吧?”
邱承武迟疑了一下,“呃……”
婉儿两眼瞪着他,追问:“真的吗?”
邱承武只好坦言道:“对,李大翔带着几个人躲在常走的巷弄围堵我,幸好有
师父的客人相助,否则伤势恐怕就不只这样而已。”
婉儿一脸忧伤地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们……”
陈大娘则道:“我们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明日一早便启程至深圳投靠我的弟弟。”
邱承武早有预感会变成这种情况,急忙道:“千万不能,现在李大翔正在派人
四处找寻你们,若是贸然出去的话肯定会被发现的,必须躲上一阵子,等他们死心
之后再做打算为妙。目前对方似乎还不清楚我的身分,这个地方暂时还是安全的。”
婉儿道:“可是你都受这么严重的伤了……”
邱承武安抚道:“此次是因为在暗巷中遭到埋伏才会让对方得逞,往后我会多
加防备的。”
“可是……”婉儿依旧非常担心。
邱承武再道:“若是真的有性命危险时,我还能便将师父的名号报出来,对方
总是要给个面子的。”
陈大娘问道:“为什么不干脆将此事告诉黄大侠呢?黄大侠的侠义仁心是众所皆知,
不可能会坐视不管的。”
邱承武耐心地解释:“道上有道上的规矩,尤其赌场、青楼、鸦片馆这些场所,
背后牵扯的利益关系错综复杂,就算是我的师父亲自出面也不见得所有人都会听从,
最糟糕的情况下,那些帮派与官府联合起来对师父施压也不是不可能……”
“……”陈大娘以及婉儿这对母女听到这里,脸上都露出阴郁的神情。
“这次是用了声东击西的计策,在青月楼放火引起骚动后才趁乱顺利地救出你们,
倘若再次落入他们的手中,肯定会严加看管,届时想要再救出你们可就没有这么
容易了,所以还是暂时先躲在这里,找机会偷偷离开广州。”邱承武再次强调著。
陈大娘缓缓地说:“好吧,就听你的。但是实在对你过意不去,不仅将我们母女
救出来,现在还因此遇到袭击而受伤。”
邱承武道:“千万别放在心上,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很快就会复原的。喏,
你们看!”为了使她们放心,邱承武强忍着伤痛硬是后空翻一圈并且俏皮地展示
自己粗壮的手臂肌肉。
邱承武强颜欢笑地道:“瞧,我可是活蹦乱跳的,一点儿事都没有。”
婉儿皱着眉头道:“别太过逞强了。”
邱承武嘻皮笑脸地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别瞎操心了。”
婉儿见状也就不再说话。
一八九四年八月二十日中午,广州邱承武住处外
每日巳时是邱承武固定与师父或同门师兄弟练打的时间,通常结束后都会留在
宝芝林吃过午饭再走。但是自从三合会埋伏的事件后,邱承武便会直接返回家中,
以确认陈大娘母女三人平安无事。
这日当回到住处,正当他打开家门时,忽地一阵嗡嗡声响,数支飞镖忽地迎面而来,
邱承武当即使出铁枋桥,上半身向后斜仰,双脚却仍牢牢钉在地上,暗器惊险地
掠面而过,落到身后数尺的地面上。
敌人的攻势未歇,数发暗器再从屋里角落射出,邱承武不假思索地向右闪躲并顺势
向后翻跟斗跃至屋外的草地,脚跟甫落地便发现前后左右都出现人影团团将他包围
住,邱承武立刻拔出佩刀准备应战,此时李大翔缓缓地从人群中走出来。
邱承武惊声道:“李大翔,是你!”
“喔?这次总算记住我的名字了?”李大翔嘴角露出一抹邪笑。
邱承武着急地问:“你把陈大娘她们带到哪里去了?”
李大翔道:“她们就在这里。”接着他比了手势,几名大汉立刻推著陈大娘、婉儿
以及小玉儿从树林中出来。三人的双手皆被粗麻绳给绑住,嘴中塞著布无法说话,
眼神里流露出惊慌失措。
邱承武低沉地喝道:“你想做什么?”
李大翔道:“当然是将她们带回青月楼囉。”
邱承武怒道:“休想!我不会让你带走她们的。”
李大翔怡然自得地道:“噢?我已经查清楚你的底细,知道你是黄飞鸿的门下,
难道你的师父没有告诉你别插手三合会的生意吗?”
邱承武心里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你既然知道我是黄飞鸿门下,还不赶快放人,
兴许师父不会与你为难。”
李大翔大笑道:“小伙子口气倒不小呀。”接着话锋一转,阴沉地道:“你可知道
惹上三合会的后果吗?”
“废话少说,快点放人。”邱承武俯身疾步冲向李大翔,然而曹余刚也站出来用
手中的巨斧接下这招。
自从上次与其交手后,邱承武特地研究过曹余刚的武功套路,知道他大都以直劈
作为攻击手段,而且鲜少中途变招。
看准了这点,邱承武再度使出疾风刀法对敌,两人缠斗一阵子,果然在十余招之后
划伤了曹余刚的右大腿,由于情况危急,因此邱承武并未手下留情,伤口深达数寸,
让曹余刚痛得跪倒在地。
李大翔见状碎骂了一声“没用的东西”接着便对其他人命令道:“大伙一起上,
记得别下重手,我要活捉他。”
此时邱承武终于察觉到些许不对劲,如果对方的目标只是带回陈大娘三人,何必
特地埋伏著等待自己回去?邱承武虽然感到困惑却也无暇多想,他虽然以高超的刀法
接连杀伤几名敌手,然而对方人多势众,单凭他一人实在难以应付。于是邱承武悄
悄从怀里掏出烟筒并且奋力甩出,烟筒向上急窜并发出轰的巨响,接着尾端产生一阵
浓厚的蓝色烟雾,这是宝芝林门人发出急救信号的方法。
“想找人求救?”李大翔看穿他的意图,高声喝道:“快上,粗暴一点也无妨。”
恶斗再起,同时有四人夹攻邱承武,在分身乏术的情况下接连挨了几招,邱承武
咬紧牙根勉强护住要害处,心里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撑到救援到达,然而面对团
团围攻,他终究败下阵被制伏住。
李大翔拿着一把长约四十公分左右的短铳,枪口指在邱承武的额头上,轻蔑地
道:“上一回有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臭老头来搅局,这次你可没辙了吧,劝你
还是乖乖屈服吧,我轻轻扣一下板机便能立刻了结你的性命。”
邱承武知道所言不假,只能乖乖地举起双手。
李大翔喝道:“来人,取麻绳将他綑绑起来。”
邱承武被五花大绑后,李大翔更加地得意,他一脚踹向邱成武的肩膀,仰天大笑
道:“区区武馆还想惹三合会?我呸!自不量力!”又道:“武术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今后是洋枪的世代。”
接着一拳打在邱承武的脸上,骂道:“你之前好大的胆子呀,竟然敢在青月楼放火?”
邱承武怒瞪着他,心里恨不得能起身揍他。
李大翔道:“唷,眼神挺凶的啊?不服气是吗?”又是一拳往脸面招呼。
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大喊道:“承武!”邱承武定眼一瞧,
来者是他的同门师兄,梁宽。
李大翔也认得他,而且知道他的武功比起邱承武来得更高,便立刻朝天开了一枪,
威吓道:“别轻举妄动,否则你师弟的脑袋可就不保。”
梁宽当然知道洋枪的火力强大,于是只得停下脚步。
梁宽道:“你是三合会的李大翔吧?这个多人围攻一人算什么英雄好汉?而且还不
要脸地使用洋枪!”
李大翔道:“随便你怎么说都行,我一点都不痛不痒。”
梁宽接着问道:“承武师弟,你还好吗?”
“我没事,先救她们。”邱承武头撇向陈大娘三人所在之处。
“欸,这么快便忘记我刚刚说别轻举妄动了?”李大翔抓起邱承武的衣领,枪口
抵在脸颊上,一股火药味窜入鼻腔内,薰得他嗑了几声。
梁宽见状只得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李大翔沉吟道:“这样吧,我想和你们的师父黄飞鸿谈谈。”
邱承武道:“有什么事情便在这里解决。”
“这里可没有你说不的权利,需要我提醒你现在的处境吗?”李大翔说著用枪枝
在他脸上轻敲几下。
接着又对梁宽道:“你先回去宝芝林通报,就说三合会李大翔要登门拜访。”
由于对方手上还握有人质,梁宽无可奈何,只能选择妥协,在转身离去前道:
“要是我师弟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走着瞧!”
接着施展轻功飞奔回宝芝林通报黄飞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