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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
少年来到路边写着“铁口直断”的算命摊,在算命师大叔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神父,请听我说。”
“嗯?你说什么?这只是个算命摊?您是算命师傅不是神父?不,神父,我知
道的,您就是神父,即使您用算命摊做为伪装,我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不用骗我
。”
“神父,请您听我说。”
“我最近常常觉得,我身边有深渊。”
“昨天晚上我洗完澡,在家里独自一个人时,我忽然发现我身边有个很深很深
的洞。”
“说是‘洞’并不精确,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有点像是奶瓶的嘴那种感觉,
神父你看过奶瓶吗?很久没看过,这样啊,就是外形像欧咩咖的符号那样,中央凸
起,四周是平的,然后最尖端有个小小的洞那样。”
“然后他是黑色的、浓稠的,就像早餐店的芝麻豆浆那样,神父你有喝过芝麻
豆浆吗?有?嗯,就像是这样子。有液体一样的东西不断地从深渊的洞口冒出来,
像岩浆火山一样,一股一股、一层一层。”
“那些东西就漫延到我的脚边,我伸脚去跺,他也毫无反应。”
“但奇妙的是深渊也不会沾到我的脚,明明这么稠、这么黑的东西,他却不会
沾到任何东西上面,你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神父。”
“我试了很多方法,想要把他从我脚边赶开,我先用水去冲,用冲花园的那种
水管,但是我即使对深渊喷水,湿的也只是我家地板,神父,你相信吗?我家地板
就跟淹水一样,连我身上都弄溼了,但深渊却一点也没有消失,真是没有道理。”
“嗯?神父你说什么?要我去看医生?我没有感冒,不用担心。”
“我想到用东西把深渊盖住,我拿了家里的棉被,从深渊的洞口盖下去。因为
深渊看起来没有脸,我不知道要盖哪里才能让他闷死,唯一看起来像器官的就只有
那个洞。”
“但是第二天起来,我掀开棉被,深渊竟然还是在那里。而且可能是我闷着他
的关系,他范围变得更大了,从只有针孔大小,变成像这样硬币大小,由上往下看
过去,还可以看见里面不断涌出的液体。”
“我实在害怕,于是想到用火烧,神父,你为什么在打电话?先听我讲完好吗
?我在网络上下单,买了露营用的火把,这年头这种东西还真难买,我买了两支火
把,在家用瓦斯炉点燃,然后去烧深渊的洞口。”
“神父,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深渊终于怕了!”
“我把熊熊燃烧的火把凑近深渊时,他居然跑了!就像你拿水去吓猫一样,神
父,你用水吓过猫吗?没有?真可惜。”
“总之,我把火把靠近地板,深渊就往墙上移动,我拿火把去烧墙,深渊就往
沙发移动。我拿火把靠近沙发,他就往桌子底下、椅子底下、门缝底下窜,还一路
窜进了我爸妈的卧房。”
“神父,你为什么一直在讲电话?专心听我说话好吗?”
“我拿着火把,追着深渊进了卧房,没想到深渊竟爬上了我的床,还钻寝了我
的棉被里。你不觉得很过分吗?神父,我又气又怕,我把火把丢了,站在床边和深
渊对伺。”
“深渊不动,我也就不走,深渊只要稍微移动一下,我就马上伸手去抓他,他
又缩回棉被里。很神奇的是,即使隔着棉被,我也能感觉到他在盯着我,一直盯着
我。”
“嗯?你问我他没有眼睛,用哪里盯着我吗?这也是我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
我就是知道他在盯着我看,而且你知道吗?神父,那些像芝麻豆浆一样的东西,他
是会扩散的,像是涟漪一样,被我覆蓋著的期间,他越变越大、越变越浓,从只有
我手掌心一样的大小,慢慢扩张到整个房间都是。”
“我站在深渊里,我本来以为我会被他吞噬,但是也没有。深渊流过我的脚趾
头,我用手去触碰他,他还会缠住我的手指。”
“感觉吗?就像是碰到烟雾一样,溪头清晨那种烟雾,碰到就散了,但只要不
去碰,过一阵子又会聚集起来。”
“神父,你知道吗?我开始习惯深渊的存在。我和他一起生活,一起吃饭、一
起洗澡、一起看电视、一起读书、一起入眠。我不看他的时候,深渊就会静静待在
那里,像是蕴酿什么似的,有时我还会听见他的呼吸声。”
“对,呼吸声,神父,我开始觉得深渊是有生命的。那个洞口、那些像芝麻豆
浆一样的液体……有时候像是气体、有时候是液体,随着浓度不同感觉也不同,神
父你真的很在意细节耶。”
“我觉得深渊是有生命、有意志的。于是开始想,深渊在想什么吗?他想要的
又是什么呢?”
“神父,你不要笑,我开始和深渊说起了话。一开始我很怕他,只敢说些‘哈
囉你好吗’、‘今天过得如何?’之类的寒暄。”
“但是深渊没有回话,但他也没有其他变化,于是我的胆子变大了,神父,我
一个人独居,也没有父母……我刚刚只有说他跑进我父母的房间,但他们已经消失
很久了,神父你真喜欢戳人隐私。”
“不用道歉,我原谅你,神父。”
“总之,我开始跟他聊一些闲话家常,我跟他聊我喜欢的书、喜欢的音乐、喜
欢的电影……无所不聊。”
“我很喜欢看书,神父,你也喜欢看书吗?看到书就睡着?啊,真令人遗憾,
你读村上春树吗?你真该读一下他的《刺杀骑士团长》,那种画著肖像画的神交,
真是让人向往,下次让我为你画一幅肖像画吧,神父。”
“前些日子我跟深渊聊起我最近很喜欢的电影,盖尔德导演的《饥饿站台》,
神父你看过吗?也没有?唉,神父你真应该多享受人生的。”
“故事是这样讲的,有个三百三十四层的监狱,囚犯分层管理,而每天狱卒都
会用一个吊台分派食物,从最上层一直下降到最下面一层。”
“对,就像神父你说的,第一层的人可以尽情的吃饱,第二层、第三层的人也
可以吃很多,但第十层、第二十层、第三十层的人就没那么幸运。而且囚每个月都
要换一次层数,如果轮到高层不吃饱,等到下层时就会饿死,饿到人吃人、饿到吃
自己的手、自己的脚,自己的内脏的都有。”
“我跟深渊说,我最喜欢的桥段,是囚犯清醒过来,发现被分到两三百层的最
底层时,那种绝望感。神父,那一瞬间的反应,真的是最迷人的了。”
“被分到一百层、一百五十层的那些人,因为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所以会
哭泣、会挣扎。”
“人在为希望挣扎的时候啊,是最难看的了,会争夺、会抱怨、会尖叫、会痛
苦到在地上打滚……总之丑得让人难以直视。”
“没有什么比追逐希望和梦想的人更丑恶了,神父你说对吗?”
“但绝望不同,神父,你曾经体验过绝望吗?极致的绝望,是一种不可思议的
宁静状态,就像在最深、最深的海底一样,那里没有阳光、没有空气,也没有人声
,就只有你和你的心跳声。”
“听起来很棒吧?神父,只要体验过一次,就会着迷,绝望是会上瘾的,就像
深渊一样。”
“我和深渊聊起这些事,深渊也认同我,嗯?你问我怎么知道深渊认同我?”
“深渊会变色,有时会变成绿色,不,说是“绿色”有点不太精确,你有喝过
酪梨牛奶吗?有吗?摇头是没有吗?神父,你的人生真是贫乏。”
“深渊觉得我说的话有道理时,会变成脏脏的绿色,那种酪梨牛奶在外面放一
段时间,氧化了的那种颜色。”
“而我特别兴奋时,深渊的中心会变得有点暗红,像是血液透光那种暗红色。
我难过时,深渊则会变得有点苍白,但不是完全的白,大概像得利乳胶漆米白色那
种色感……总之,他可以用颜色来跟我沟通他的心情。”
“我和深渊,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神父,我知道你很想笑,人怎么可以和深渊交朋友。但我确实和深渊产生了
某种……我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比较精确,Connect,连系吗?”
“上周末警察来我家里,说是要问我上次差点引发火灾的事……神父,为什么
你看起来松了口气?”
“警察开门的时候,是白天,我和深渊正在客厅里看书,阳光从门口透进来。
在这之前,我的屋子窗帘都是关紧的,不会有任何自然光线照进来家里。我讨厌自
然光线。”
“我发现深渊竟然往后退,之前我用水淹、用火烧,都没能让他有所退缩,但
看见门口的阳光,他却主动躲进了厕所里,好久都不曾出来。”
“那时候我才明白,深渊的弱点,就是阳光。”
“只要我打开门、打开窗,甚至离开那个家,深渊就会消失。”
“神父,你一定觉得这样不就了结了吧?不,我发现我已经不想消灭深渊了,
就诚如我方才说的,我对深渊,已经产生了感情。”
“警察来的那天晚上,深渊主动爬上我的床。说是“爬”好像也不太精确,深
渊先移动到我床底下,然后像是公园里的喷泉一样,缓慢地长高,我看着他最上头
的洞孔,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直到跟我平视。”
“我看着深渊那个洞孔,觉得那个洞,比起我刚看到深渊时,好像变得更大了
、也更黑了一点,好像里面藏着什么东西一样。”
“我甚至升起把手指放进去的念头,但当然是没有付诸实行,毕竟我和深渊还
没有那么熟,这么厚脸皮的话那就太失礼了。”
“神父,你刚刚有碎碎念说我现在也很厚脸皮吗?应该是我听错了吧。”
“他的颜色也改变了,从芝麻豆浆的颜色,渐渐变成淡灰色,又变成有点像北
极熊毛发那种透明色。这是深渊第一次变透明,我从他的身体看过去,甚至能够看
到卧房落地镜中的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很怕他就这样消失,于是我做了一件事。”
“我伸出手,拥抱了深渊。”
“很可笑吧,神父,我从出生以来,不曾拥抱过自己的父母,当然我爸妈也不
曾抱过我。我也没有抱过老师、同学,当然也不曾有过恋人。”
“嗯?喜欢的人?当然是有啊,神父,我可是处于思春期的少年。”
“我曾经喜欢过我的家教,但他试图把他的阴茎放进我嘴里时,妈妈刚好开门
进来,于是他就被解雇了,我再也没见到他。”
“神父你在说什么啊,家教老师当然是男的,不然怎么会有阴茎。女家教?女
家教有什么好喜欢的。”
“刚才说到哪里了?喔,对,我拥抱了深渊。”
“神父,你知道吗?当我的指尖,触碰到深渊的那一刻,我忽然有种,被进入
了感觉,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一种,有东西从你的细胞外部,用一根很细的
针刺破,让你细胞内的液体、固体、气体全部流淌出来,再渗进去,取代那些东西
,的感觉。”
“而且不是一颗细胞,是十颗、百颗,千千万万颗,你身体里每一个每一个地
方,都没有细缝,全都被填满。”
“我没有嗑过药,连酒也没喝过,但那一瞬间,我真的忽然明白,那些被药物
支配的、被酒神戴奥尼索斯迷惑的人的感受。”
“我爱上了深渊,神父。”
“至今为止我从来没有爱过什么人?什么,神父,你是问家教老师吗?那不是
“爱”,只是“喜欢”,“喜欢”和“爱”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喜欢”是单向的
,像是性爱、像是杀戮,都是只需要“喜欢”就能成立。”
“但“爱”不同,神父,爱是双向的、是一种对流,是一种由一个个体和另一
个个体的交换行为。不只是肉体的,还包括心灵的。”
“我喜欢我的家教、喜欢对面餐馆的老板、来我家送外卖的小弟、小我一届的
学弟、补习班老师,我可以跟他们上床,但我无法“爱”他们……神父,为什么你
看起来一脸震惊?”
“我可以“喜欢”他们,但我无法“爱”他们。”
“神父,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你走在路上,或是走在某个人来人往
的斑马线上,无数人从你身边走过,但你却忽然觉得,你只有一个人。”
“我一直都有这种感觉,我从来没办法觉得自己和另一个个体有所连结。即使
我叫某个人“妈妈”、“爸爸”或“老师”,我也不觉得我和他们有什么地方是相
关连的,也因此我无法“爱”任何人。”
“就像现在,神父,你坐在我面前,和我说了这么久的话,我也不觉得我和神
父你有什么内在的关联性。”
“什么?您也这么觉得?喔,神父,我就知道我们志趣相投。”
“但是神父,深渊不同,警察问完话,把我带回来之后,我坐在屋子的角落,
看着深渊看了很久,而深渊也看着我。”
“我忽然觉得,深渊真的好美。他那个若有似无的洞孔好美、那些像芝麻豆浆
一样的液体好美、那高高隆起的曲线,也比什么都吸引我。”
“但比起外型,深渊真正吸引我的,是他的内在。神父,我忽然可以感受到,
我和深渊之间,有什么内在的部分,起了交流,我的一部份,流进了深渊里面,而
深渊的一部分,流到我的里面。”
“我和深渊产生了连结,我和深渊是有关系的。”
“我,爱上了深渊。”
“神父,你能相信吗?从来不曾爱过人的我、连对父母也无法产生爱情的我,
竟然爱上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今后也不知道哪里去的事物。”
“我疯狂的爱上了深渊,我看着深渊,忽然感到很害怕,我怕他就此消失,就
像那些名为我的家人一样。”
“我想过关住他,我拿了我小时候的玩具箱来,想把深渊放进去,但是我无法
碰触深渊,他也不听我使唤。我想过拿以前我家狗用的项圈,把他栓在我的床头,
但我不知道深渊的脖子在哪,项圈也要有脖子才能绑。”
“什么?放冰箱?神父,您也是满有创意的,我想过,也试过,但我家冰箱已
经满了,放不下。”
“我感到焦虑,我开始害怕深渊随时会离开我,或许就在我下一次睁眼的时候
。”
“我害怕到不敢阖眼,整个晚上守在深渊身边,一天、两天、几十天,直到我
实在疲劳到不行,在无识间睡着,即使在梦里,也不断重复他消失不见的梦,我数
次惊醒,慌张的确认深渊还在我身边。”
“我几近崩溃,坐在阴暗的卧室里放声大哭,哭到眼睛发痛,哭到呕吐不止。
”
“但深渊只是在那里看着我,他不安慰我,但却也没有嘲笑我,只是看着我。
”
“我终于懂了,神父,深渊是在等我。”
“他在等我,就像猎人等待猎物那样,但猎物通常不是心甘情愿被捕获的,他
们总是有所挣扎。”
“但是我讨厌挣扎,神父,诚如我刚才说过的,人在为希望挣扎时是最难看不
过的,我不想让深渊看见我丑陋的样子。”
“我主动走向深渊、我抱住深渊,和深渊一起躺倒在床上。”
“很奇怪的,虽然我用所有方法都无法束缚住深渊,但当我伸手拥抱他时,却
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我知道深渊接受了我。于是我对深渊说:拥有我吧。”
“神父,听到这里,你一定还是不相信我吧?你觉得我虚构了一个故事,或觉
得我是疯子,在妄想中出现了深渊。”
“但神父,我必须向你坦白,我今天坐在这里向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深渊是真实存在的,他就出现在我的身边、我的眼前,或许明天,他也会出现在你
的眼前。”
“神父,你怎么不碎碎念了?嗯?要我说下去吗?好的好的。”
“就在昨天晚上,深渊进入了我,不……这样说不大精确,应该说,我让深渊
进入了我。”
“深渊先进入我的口腔、抚摸我的舌苔,在我食道里磨擦,深渊钻进我的眼窝
、我的耳壳、我的鼻腔、充满我柔软的脑随。”
“我让深渊进入我的尿道、我的肛门,让它进入我的肠道,在最湿润的地方停
留,我让他深入我腹部,直到我小腹突起,他越进越多,直到我肛门和肠道都涨得
不能再涨,像是要从内里爆破一样。”
“我的视觉、我的听觉、我的嗅觉,我全身所有的感官,都只感觉到深渊的存
在,我的世界只剩深渊。而深渊也只剩下我。”
“那天晚上,我高潮了,我射——”
“神父,你为什么要摀我的嘴?我只是要说射精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
“我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高潮,出生以来从来没有,我的精液一股一股喷涌出
来,都把床单弄脏了。我无法呼吸,张开嘴吸不到空气,我的肺是干的,我很痛苦
,简直要昏过去。”
“即使如此我还是渴望深渊,渴望他给我更多、进入我更多。我流出眼泪,觉
得自己就像初生婴孩一样,光着身体受到深渊洗礼,我的每一吋肌肤都因为深渊而
颤抖,我想用尽一切词汇赞美深渊,尽管到最后都变成了哭声。”
“神父,你的脸为什么那么红……?”
“我张开手臂、张开大腿,我的全身全灵都交给了深渊。我看见深渊那个本来
小小的孔洞,变得又深、又大、又粗,最后长出了利齿。”
“利齿咬住我的睾丸、我的阴茎,我的皮肤被咬穿,留下痕迹,我的性器被他
吃进肚里,从这里开始,一直到这里。”
“我的血肉被咬碎、内脏被挤压,我的眼球滚出眼眶,我的骨头碎成粉末。”
“我清楚地感觉到这一切,但神父,你知道吗?我竟丝毫没有感觉痛苦,只有
狂喜。”
“深渊把我吃下肚里,连骨椎都吸食殆尽,那天晚上,我成了深渊的,甚渊也
成为我的。”
“神父,恭喜我吧!没有比这更令人喜悦的事。被称为我父母的人曾经给予我
一次生命,但我却无法与它产生连结。”
“而深渊,给了我第二次。”
“我重生了,就在此时此刻。”
“神父,我和深渊的故事,到这里就全部说完了,我一直想着要跟什么人说,
但总是没人愿意好好听我说完,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事,你真是个好神父,愿主
保祐你。”
“别再说什么自己只是个算命师之类的话了,说谎是不好的,神父。”
“再见了,神父,我有空会经常来找你说话的。”
少年从椅子上站起,转身离开了算命摊。
算命师看着少年的背影,就在阳光之下,他看见少年的脚底起了一丝烟雾,黑
色的、浓稠的、宛如芝麻豆浆一般的液体,在大叔和他顶端洞口对视的瞬间,倏地
窜入了少年的脚底,消失不见了。
—完—